等到顺贵人再悠悠转醒之时, 晕倒之前所见之景又浮现在她的眼前,她捂住被子浑身颤抖着,尖声问伺候的宫女道:方才本宫看见的是什么怪物?她方才其实没看大清楚, 只看见雪堆里有一个好像是人形的怪物拖着鲜血淋漓的身子在蠕动着,那个怪物好似没有双眼,她只望见两个流着血泪的黑洞。
这件事细想不得,光是忆起, 她便怕到开始打起哆嗦来。
那宫女亦是脸色惨白, 跪在地上冷汗直流,声音发抖地说道:回娘娘, 好像是绿柳。
绿柳?顺贵人忽然想起来,好像在她晕过去之前,的确是有人在不断地喊着绿柳的名字, 思及此, 她的心中一凉,又缩回被里,绿柳怎么成了那副模样!那个宫女也答不上来这句话, 此时闻言,只能唛濡着说道:或许、或许是做了什么事惹得珍昭仪不快, 故而会如此……珍昭仪?顺贵人原本僵着的身子忽地一软, 面上浮现出喜意来, 她竟然敢在宫中做出此等惨绝人寰之事, 本宫一定要到皇后, 不、皇上面前好好地参她一本。
心中涌上的喜意让她几乎忘记了恐惧, 由于情绪变化的太快呀, 她的表情十分怪异, 她连忙将外衣披起便要往宣政殿去, 在方走出房门时便又猛地后退跌倒在地。
她手指颤抖着指着门外,像是见鬼了一样往门内爬着,谁将她弄进来的,快、快丢出去!掌事姑姑像是看蠢货一般抿了抿自己的唇,然后走近屋子将她拉起来,厉声道:娘娘您不是要去找皇上做主吗,将绿柳丢出去了您还拿什么做证物?顺贵人已经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与害怕中,她是个没用的性子,此时扶着椅子腿不断干呕着,抓着掌事姑姑的手害怕到眼泪都流了出来,丢出去,将她丢出去!她没用,一瞬便忘了自己方才的决心,但掌事姑姑却不是个软柿子,直接将她一把拉起了身,让她的目光落在屋外,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娘娘,您想想四公主,再想想皇上有多少日子没有过来了,若是您再如此下去,那还该如何再怀上一个皇子!掌事姑姑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顺贵人渐渐安静下来,她将自己面上的泪痕一抹,小心翼翼地朝着屋外睁开眼看过去,却还是忍不住腿脚发软。
绿柳已经完全看不出一个人形,她被挖去了眼鼻,一张嘴里不断地流出血水来,黑洞洞的嘴里没有舌头,就连手指也被尽数剁去,可人还是活着的,残肢上还有凝固的血水成冰。
这该是有多恶毒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掌事姑姑望着她的神情没有说话,大概也能猜到她想着些什么,在这宫中恶毒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顺贵人以为自己是个干净的,却忘了因为她的一声令下,手底下的人做过多少恶事。
绿柳好像还活着,她听见顺贵人的声音后便挣扎着往她的方向爬动,一张嘴嗡着,两只眼原本该在的地方血泪不停淌下,说不出一句话来,好似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顺贵人哭着走出门去,却见到自己的足底沾上了污血,若不是掌事姑姑扶着,怕是要跌倒绿柳的身上。
娘娘,您现在去珍昭仪的宫中,奴婢去请皇上,您切记不可与珍昭仪碰硬,要让皇上知道您是受了委屈的,这样皇上才会心疼您。
掌事姑姑将她扶稳,颇有些恨铁不成地问道:明白了吗?明、明白了。
掌事姑姑是恨极了她成日里只会拈酸吃醋编排他人的做法,没有一点儿上进心,害得她在旁的姑姑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哪有嫔妃整日窝在屋里做梦便等得到皇上的宠幸,简直是不可理喻。
待到顺贵人的身影消失,掌事姑姑的眸子转了转,目光落到绿柳身上,然后挥手,令人将她置于瓮中,慢些抬到长平宫,而自己则快步往宣政殿而去。
今天白日里的雪要比昨日小上许多,但依旧是鹅毛般的大雪,顺贵人浑浑噩噩地走着,由于没有披披风的缘故,嘴唇冻到发青。
足底的污血就像是和鞋面已经融为一体,她走着,目光却不自觉地落了上去,接着眼前一黑,便跌在了一旁扫地宫女堆起的雪堆里,她有些想哭,却被身旁的宫女又拉了起来,堪堪止住哭声。
娘娘,等今日过后,皇上一定不会再宠那个狐媚子,宫女安抚着她的情绪,好叫她看起来不要这么的胆怯,还未到长平宫便已经泄了气,等到您再怀上龙胎,定然会加封嫔位,那时候该是何等风光,再等到皇子长大,指不定可以一跃成为四妃之一!宫女的眸中满是期待,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她家娘娘早先也是独宠过的,只要这次再在皇上跟前露露面,定然会叫皇上又软了心肠。
这番话起了一些作用,顺贵人又颤巍巍地继续往前走,等到了长平宫门口时,便在一众侍卫的注视下扣响了铜门。
如今长平宫的侍卫已经少了许多,从之前的三队变为了一队,他们的目光都落在顺贵人的身上,手碰到了腰间的刀鞘。
片刻后,长平宫门从内打开,张姑姑好像是早便料到她会过来,对着侍卫轻点了一下头,然后对顺贵人说道:顺贵人请里边坐。
长平宫很静,不是没有人的寂静,而是宫女太监都在院子里,但却都是战战兢兢垂着头,如木偶一般的死寂。
张姑姑将棉帘子掀开,示意她进去。
殿内很暖,顺贵人觉得自己身上的寒气在进殿之后才消散了下来,她止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然后目光落到矮榻上的母子二人身上。
颜月月坐在矮榻上,腰间往下盖着被子,身上穿着紫色的绸裙,拿着一个兔毛的暖手枕,而小诏儿则在被子里左右翻着身子,不消两下就将自己身上的被子蹬了下来,露出两只白胖胖的小脚丫来。
不知姐姐今日来此,是有何要紧之事?颜月月将不听话的诏儿抱起来轻拍了一下他的小手,轻抬眸子,问道:姐姐可是为了绿柳一事而来?她好像丝毫不怕皇上的责怪一般,顺贵人心中一紧,记起来掌事姑姑的话,捂着帕子开始垂泪,好不可怜,不知姐姐做错了什么,今日惹得妹妹如此对待,若真的是姐姐有错,妹妹你大可以说出来,何必如此呢?哦?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颜月月睨了她一眼,好似嘲讽般的笑道:我倒是也不与你客气,你自己做过些什么,当自己心里明白。
这次只不过是提醒你罢了,若是再有下次,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顺贵人要说的话哽在了嘴边,她颇有些诧异地抬头,只觉得她狂妄至极,难道当真便不怕皇上与皇后娘娘责怪么?她的眉间一跳,后知后觉般的才想起来,前次皇后娘娘从长平宫出去后好像是发了好大的火,具体原因她不晓得,但今日过来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遇上了一个硬茬子。
你、难道不是你将绿柳弄成那番模样的么?随着她的话落,她宫中的人也将装着绿柳的大瓮给抬了过来,大瓮落地的声音有些闷,瓮中还时不时能传出钝物敲击的声音。
由于侍卫的阻挠,他们只得将瓮摆在长平宫的外边,瓮口大开,传出腥臭的气味来,不消一会儿便没有了动静。
颜月月从窗外望出去,然后抱着孩子下榻,不打算回答顺贵人的话,将诏儿交给乳母之后才对张姑姑说道:顺贵人以下犯上,该如何惩治?张姑姑冰冷的目光落在坐在凳上的顺贵人身上,见到她脸颊上甚至未干的泪痕,轻笑道:回娘娘,以下犯上,该掌嘴十下。
顺贵人一愣,急忙朝屋外看去,怎么掌事姑姑还未将皇上请来!她唛濡着开口,你不能打我,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你凭什么打我!简直是欺人太甚,顺贵人死死抠着桌面站起身来,挥袖间将桌上的茶壶摆落下地,好像是控诉,你若是敢如此,皇上来了定然会替我主持公道,定然不会轻饶了你!她的声音有些大,诏儿被吓到哭出了声,颜月月低下头亲了亲诏儿的脸颊,轻声哄道:乖诏儿,不哭,娘亲在呢。
颜月月的眸里满是寒光,闻言,她冷笑了一声,你与绿柳之间做的勾当,难道以为我还不知道么,顺贵人真是好大的本事,听墙角竟然听到了本宫的殿里来。
她的话如同催命符一般落在了顺贵人的心头,她的心间一慌,有些仓惶地想要后退,却被宫人按住动弹不得,她原本只以为是颜月月要羞辱她,却不知绿柳这个蠢货已经将她们之间的事情全部败露。
来人,掌嘴。
张姑姑的力气极大,手中的木板打下时甚至发出破空尖锐的声音,不过到了第四下时顺贵人的嘴上便已经没有了知觉,一直到十下打完,她已经被打烂了嘴,再说不出那些背地嚼舌根的话,只能痛苦地呜咽。
李公公的声音响起,玄谨的身影出现在殿内,他似乎不悦,哪怕见到顺贵人如此狼狈的模样都没有一丝停留,而是直直地走了过去。
顺贵人的目光不可置信地落到掌事姑姑的身上,却发现她亦是面色难看。
下一刻,她便被一整个提了起来,丢到了殿门外,不知是不是侍卫有意,她的身子如破布一般的被丢到了装着绿柳的坛子里。
坛子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而破开,绿柳的尸体混着血水尽数落到了顺贵人的身上,她嘶哑地嚎叫着,想要远离,却踩到破碎的瓷片之上,又摔在了绿柳的尸首之上,而那片尖锐的瓷片直直地从她大张着的嘴角划过。
颜月月面无表情地站在窗前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玄谨的手揽上她的腰际,轻啄着她的耳垂,营造出一种不切实际的爱意来。
这样你可满意了?玄谨叹息一声,没料到她的残忍,手握住她的,又贪恋似的吻着她的颈间,朕会为你做主,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颜月月的眸子微动了一下,对着无人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无声地嘲讽。
她如今才渐渐明白,原来权利在手的滋味是如此痛快……作者有话说:哎呀,顺贵人这种人真的太讨厌了!我说个数,四章内小夫妻见面,(如果加更可能会快点)暗示(预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