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点上星子, 尽管殿内人许久都没有吩咐,屋外的宫女也只规规矩矩站着,没有人敢多过问一句, 她们已经被收拾到服帖,或者说是被吓到服帖。
哪怕时隔许久,她们再一想到当时绿柳的惨状时也止不住地胆颤,若是得罪了这位娘娘, 怕是只要命都丢掉。
殿内, 烛泪堆起瑰丽的裙摆。
颜月月的身子颤抖着,双手攀在他的肩上, 见他似乎不如之前那次般急切,便与他说起话来。
你这次是如何进宫的?裴再思的手掌轻揉着,咬着她的肩, 答道:买通了内务府, 就说我是被卖进来做些粗活的丫环,原本该分配到你这处的丫环被我调换了册子,换到了浣衣局。
他的力气逐渐地有些大了起来, 颜月月身子一缩,脸埋在他的肩窝, 颤着声音问道:你不怕被发现么?裴再思有些不满, 将手搅了搅, 示意她专心些, 动作间有些水声传出, 颜月月将腿夹紧, 羞愤地将自己的头埋进枕间, 这人与她初成亲时也什么都不懂, 只晓得放慢了动作不叫她太疼, 然后一通胡来,后来他看那个册子,甚至一边动作一边翻阅学习,成日里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这好学的精神是好的,但是搁在这儿,却是叫颜月月有些受不住。
裴再思将手抽出,望了一会儿后用帕子将手指擦干,然后含住她的耳垂柔声道:好了对么?察觉到他已经蓄势待发许久,颜月月将自己软成一滩烂泥的身子又继续放软,手攀上他的肩,望着门上麻纸上的点点昏黄烛火,点头。
裴再思脱下的外衣上腰际还有未干的深色水渍,是她方才被托着时留下的,她此时算是在偷欢,随着他的动作浮浮沉沉,实在受不住时只能咬住他的肩,将娇啼埋在嗓间。
烛火微晃间,她的眸间蓄满了泪水,比起欢愉,她更想要被裴再思紧拥着,听他说说话。
她眼角的泪痕滑下,沾湿了枕面,裴再思的动作一顿,然后放缓,哑声道:疼了么?颜月月摇头,启唇间不经意泄露出一丝轻喘,又将自己的唇捂住,不答话,只希望他快点结束,她的眸子落在门上,注意着门外的人影。
约莫又过来一刻钟,裴再思才渐渐放慢了动作,侧拥着她躺着,鼻尖冒着细汗,将她拥在怀中,温柔地抚着她还在轻颤的身体。
他知晓自己大概是今日有些莽撞了,他原本是想好好地同她说说话罢,可是一进来便见她只着轻纱,好不容易等到屋中只剩下二人,她又开始沐浴,便唐突了一回。
是不是弄疼了?他吻着怀中人的发顶,伸出一只手去将她面上还残留着的泪痕擦拭,声音里带上了一分歉意与心疼,我下次定然再注意一些。
颜月月背对着他,将自己藏进被子里,将要出去的眼泪又憋回去,她的腿间滑腻,还烫的吓人,他方才灌进来许多,此时她还觉得有些酥麻。
怎么了?裴再思亲了亲她,又抱着她歇了会儿后便起身在浴桶中舀了水,为她清洗身子,浴桶中的水还是温热,他的指尖到哪处,颜月月便觉得浑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哪处。
紧张什么?以前不都是我帮你清洗的吗?言语间,裴再思的眸中透露出一丝哀伤,用湿润的布巾温柔擦拭着,精瘦的手臂孔武有力,又替她揉着腰间。
颜月月想起来二人从前也是这般,可是如今再熟悉的动作与事情都只能用‘从前’两个字来回忆,她默默扯过锦被将自己的身子遮住,背对着他呜咽出声。
她的身上还残留着欢好后的泛红,瘦弱白皙的肩微微颤抖着,发丝凌乱地贴在身上,那呜咽虽几乎不可闻,但却是重重落在了裴再思的心头。
他垂着眸子,浓厚纤长的睫毛在他的面颊上落出一道阴影来,然后将布巾放下,从身后拥住她,手掌贴在她的心口。
颜月月的枕边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铜镜,她每日里期盼着,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够美一些,或者完好一些地出现在裴再思的面前。
她含着泪转过身去,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间,将泪全擦在他的胸膛。
我好想你。
她的声音细细的,裴再思抚摸着她的黑发,低低地‘嗯’了一声,回应她,我也是。
诏儿不听话,颜月月将自己要说的话本就全都记在了心底,此时一句一句地讲了出来,他长了牙,但却没有断奶,咬得我好疼。
裴再思伸手在上面轻揉着,我替你揉揉。
颜月月抬眼含泪又是嗔他,却没有阻止,知晓二人久久不见,他是要渴些的。
我见他不是吃了旁的东西么?他只当做零嘴儿吃了,颜月月控诉着自己的委屈,又忍不住在他面前眼泪嗒吧掉落,贴在他的身前娇声诉道:他现在时时刻刻都要黏着我,不到要喂奶的时候倒是什么都能拿起来啃一啃,到了要吃的时候,便是什么旁的都吃不进去。
裴再思抚着她的肩头,细细地听她说着,就好像二人之间没有经历任何变故,他们只是一对寻常的,养育孩子的夫妻罢了。
颜月月从被间将头探出来一些,枕到他的肩上,贴着他的颈,委屈到要命。
裴再思将她身上的被子稍稍拉下去了一些,想了想,低声说道:我有个法子你听不听?什么办法?他的眼眸幽幽,不如我将你的全吃了,他便只能吃辅食了。
颜月月一愣,见他下移,连忙将他的脸托住,似乎有些惊慌,真的么?真的,裴再思方才便已经吃了些,此时将她的腰牢牢握住,贴上去,声音有些闷,试试罢,他没得吃,便只能吃辅食了。
床帐上的流苏微微晃动,等到约莫一个时辰后,乳母将睡过又醒的小裴诏送来时,敲了两道门,才等到颜月月来开门。
屋内的窗子都开着,她的额上还有些细汗,此时将孩子接过,跨步到门外又退回去,然后才吩咐外边伺候的人道:将桶里的水倒了罢,再抬些冰来。
冰鉴内的冰只剩下半盆,乳母有些好奇地望了一眼,见门窗大开,心中有些疑惑,却只是安分地退到一旁,回到了偏殿去。
小裴诏在娘亲的怀里吐着泡泡,末了两只手又抓着自己胸前挂着的玉佩一通胡咬,两条藕节似的胳膊一晃一晃,奶哼出声。
颜月月抱着孩子微微喘气,端坐在软椅上给自己到了杯凉水,她的一只胳膊杵在桌面,宽袖滑落,露出皓腕来。
张姑姑按她的吩咐送了碗蛋羹和一条清蒸鲈鱼过来,还有一碗炖烂的小米粥,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往殿内张望了一眼,然后低声问道:娘娘,五皇子今夜里要喂辅食么?早先屋内就已经被收拾好,颜月月点了点头,目光落到又冒起尖尖的冰鉴之上,揩了揩额上的细汗,说道:早该断奶了。
这几日天又似乎热了些,大晚上的也是,本宫原先想着开窗透透气,可谁想这风吹了一会儿就没了,她的眉间微蹙着,似在控诉,这一盆冰也不知道能用多久。
娘娘若是还觉得热,便唤奴婢来为您打扇,张姑姑此时的额间也出了些汗,不由得点头,这几日天气似乎的确太闷热了些,约莫着是要有大雨下来了。
清蒸鲈鱼的味道很鲜,颜月月将小裴诏放在自己的腿上,夹一筷子尝了尝,才又送到他的嘴边,你也尝尝。
小裴诏不愿,扭了头就往她胸前拱着,哼哼唧唧地要哭出来。
你们都出去罢,本宫给五皇子喂些吃食。
待到殿内人都退去,裴再思便也从床上下地,他将床帐挂起,然后走到母子二人的身旁,一双清润的眸子落在小裴诏的面颊上,然后伸手将他抱到自己的怀里来。
小裴诏一愣,抬眼看他,觉得陌生,嘴一瘪,便红了眼眶。
颜月月摇了摇头,加了一筷子鲈鱼喂给裴再思,轻声道:他不记得你了。
是我的错,以后待到我们团聚,便好了,我日日都陪着你们,他总会再记起来,我是爹爹。
颜月月将门栓栓紧,又将扇面墙上的纱帐全都拉起,才又软软地靠到他的身上,握着他的手,问道:你天一亮便要走么?什么时候再来?不走,我陪你过完生辰再走。
裴再思此次过来,便要将谢家的事情安排妥当,他轻抚眼前人的面颊,眸中涌现出许多的愧疚来,或许需要你帮一帮我。
你说便是了,颜月月抱住他的胳膊,目光落在他怀中吓到一动不敢动的小裴诏身上,轻笑了一声,你瞧,他还是个惯会欺软怕硬的,在你的怀里倒是动都不敢动,只会对着我发脾气。
二人都将这个话题跳过,颜月月搅了搅碗中的小米粥,喂到小裴诏的嘴边,却见他红着眼躲开,两只小手不断揪着自己的衣袖,伸了手要让她抱,泪珠子一颗颗落下,也不哭出声来,看着可怜极了。
无奈,颜月月只好将他接过,在裴再思的注视下脱下衣裳给他喂奶。
她的脸颊上红晕本就未消散,此时又开始渐渐地漫上来,一双含春眸不敢瞧身侧人。
小裴诏此时哪里还有得吃,他的一双小脸皱着,这边没有,便挣扎着又换了一边,最后气急般,一双牙咬了一下,将颜月月疼到惊了一下,一双眸里顿时便含了泪,抽噎着将衣裳给穿了起来。
裴再思的脸黑着,他的手往小裴诏的屁股上打了两下,谁叫你咬娘亲的?小裴诏听不懂,只知道自己一口粮食也没吃上,顿时便大哭了起来,躲在自己爹爹的袖子揪着衣裳哭得好委屈。
乳母听见声音,似乎有些不放心,敲了敲门,娘娘,五皇子吃了么?你别管,本宫再试试罢。
裴再思将她眼角的泪花拭去,用勺子舀了一勺蛋羹喂给她,他不吃便饿着吧。
这样好么?没什么不好的。
裴再思将小裴诏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拿起双筷子将鲈鱼肉挑出喂给颜月月,你多吃些,太瘦了。
不瘦,颜月月抓住他的另一只手,撒娇般说道:再胖些我担心你都要抱不动我了。
抱得动。
裴再思的目光落到她的手臂之上,她的手臂似乎自己轻轻一折就要断一般,浑身上下都纤细。
他伸出手去轻碰了一下那繁复的花纹,笑道:除了这儿之外,都瘦的可怜。
颜月月一惊,将他的手红着脸拍开,怨他不知羞。
裴再思爱极了她这幅羞涩的模样,从将她娶进家门之前,就喜欢看她红着脸喊自己‘再思哥哥’。
小裴诏坐在二人中间,哭了一会儿却见没人理他,娘亲也不似往前般自己一哭便软下了心肠来,于是只能抬着小脸,望着娘亲吃鱼,口水直流。
可颜月月此时哪里还有心思管他,全心全意都扑在了自己的夫君身上,待到裴再思夹起一块鱼肉送到小裴诏嘴边时,他便忙不迭地张嘴吃了进去,还眯了眯自己葡萄一般的大眼,害羞般笑了笑。
果然还是得让人来治治你。
平日里颜月月心疼小裴诏,故而一直到现在,他还不能吃除了奶水以外的其它东西,果然,今日饿上一饿就好了。
裴再思又将小米粥端起来,一勺勺细心又温柔地喂着他,小裴诏也不再抗拒,反而是挥着两只手催促他喂得再快些。
颜月月坐在一旁,看着父子二人,心中升起一些满足感来,又夹杂着一丝酸意。
她默默红着眼去收拾床上,将凌乱的被褥细细抚平,她微微弓着腰身,一只手伸到背后微撑着,然后实在是抵不住腰间酸痛,便坐到床上,看小裴诏吃小米粥的模样。
小裴诏或许还有些吃不惯,此时他的两条小眉头微蹙着,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桌上的鸡蛋羹,咿咿呀呀地同裴再思说着,裴再思大抵也是听懂了,将小米粥放下,端起鸡蛋羹来,鸡蛋羹还剩最后两勺,是方才颜月月吃剩的。
他坐地很端正,一双臂将孩子牢牢地护着,颜月月又想起来方才看见的,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他的确是做到了自己的承诺,他已经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护住妻儿了。
她的指尖交叠着,触着自己蔻丹上的金粉,仍然觉得二人的重逢来的太快,她似乎还在期待,习惯了等待,都要忘了自己等的人已经在自己的身边。
小裴诏已经吃饱,裴再思将他抱到榻上,摸了摸颜月月的黑发,然后柔声道:他吃饱了。
颜月月抵在他的掌间微蹭了蹭,然后俯下身将已经吃饱后又开始啃起脖子上玉佩的小裴诏抱到床的中间,自己躺到了内侧,说道:睡吧,不早了。
裴再思将床帐拉下,床上便只透出细细的光来,他的声音低哑,月月,到我怀里来。
颜月月摸着小裴诏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挪到了他的怀中,轻声问道:你不抱着诏儿睡么?我更想抱着你睡。
我每夜里都想抱着你,裴再思轻吻着她的颈间,问道:月月是与我生疏了么?没有,颜月月抚着他的面颊,轻声道:我大抵只是因为太思念你了的缘故,故而不知道面对着你的时候该说些什么好,做些什么好。
她又搂紧了裴再思的腰际,你做什么我都会顺着你,但是这一切又好像是在梦中一般,我甚至害怕自己一醒过来你却从来没有来过,只是我自己的臆想罢了。
不是臆想,裴再思握着她的手,将她揽到自己的胸前,让她听自己的心跳声,我答应过你,会过来的,我从来不会骗你,对么?他的心跳有力,颜月月轻轻地触了一下,便能摸到薄薄衣料之下他心口的可怖伤疤,她又贴近了一些,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味道,你说会陪我过完生辰的,对不对?对。
裴再思的呼吸洒在她的发间,我会好好陪着你的。
颜月月的眸子微睁着,借着一丝光看他说话时喉结的颤动,然后又将他抱紧,喃喃道:那我明日醒时一定要见到你……作者有话说:是你们想看的甜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