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十二章

2025-03-22 07:02:43

八月里的夜已经开始渐渐有了一丝凉气, 赵皇后将窗子推开,让夜风拂面,好稍平自己的思绪。

繁复的凤袍穿在她的身上, 将她原本便微小的棱角磨平,只剩下了‘规矩’二字。

去罢,赵皇后闭了闭眸子,夜风带起她的发稍, 将她的声音淹没, 皇上想去哪儿,便去哪儿……·颜月月晚间喜欢带着小诏儿一起睡觉, 将孩子小小软软的身子抱在怀里,她便觉得心中充实,也不会再觉得夜里可怖。

玄谨过来时, 她方醒了一遭, 听见李公公的声音后她便将搭在木施上的衣裳穿了起来,将门打开一条缝往外看去。

玄谨坐在院内的石桌旁,背对着她的方向, 背影显得萧索。

颜月月将门合上后又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眸子继续抱着孩子睡觉, 她不知道玄谨此时突然过来是要做什么, 但无论是做什么, 她都不想去管。

约半刻钟之后, 屋门被轻轻推开, 她察觉到身后的床往下微陷了陷, 紧接着一双手揽住了她的腰间, 玄谨的面颊贴着她的后背。

他的呼吸很沉, 却又不安稳。

月月, 玄谨唤她,声音里带着疲惫,转过来,抱着朕睡,好么?他好似在恳求。

颜月月很顺从地转过身去,将他的头抱在怀里,将他的发铺到身后。

玄谨深埋在她的颈间,他闭了闭自己酸痛的眸子,一直到此时才觉得能够完全放松下来。

月月,你觉得朕做错了吗?皇上自然不会错,颜月月不仅知道他错,而且知道他错到离谱,皇上是天子,无论您想要做什么,都没有任何人敢反对您。

她偏偏要口蜜腹剑,颜月月的眸色冰冷,指尖抚他紧紧蹙起的眉,皇上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百姓,都是为了朝臣,他们应该感激皇上才对。

她睡时并未将床帐散下,故而此时能看见她殿外闪烁的微黄烛火,以及晃动的人影。

小诏儿已经自己滚到靠墙的那一侧,玄谨静静地听着她说话,好半响,才说道:你竟然是如此想的么?果然,你是全心全意信着朕,愿意陪着朕的,对吗?他好似在寻求一个答案,说出来的话明明是笃定的语气却又偏偏带着一丝犹豫,他或许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可笑。

玄谨今日做的事情并不是一个秘密,他的暴虐本性在不断的显现,哪怕他此时稍露出纠结与苦痛,但这也只是一刹罢了,他始终是那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醉人。

冰鉴里的冰已经化的差不多,屋子里的温度渐渐升高,守夜的丫环进来了一趟将窗子打开,一瞬间便有夜风袭来。

院中桂子和月季的香也一层层地扑拥而来,颜月月稍侧了侧身,望着窗口涌入的一方月色,说出一套没有任何真心的假话。

这是自然,臣妾能够依赖的只有皇上,臣妾希望皇上好好的。

她希望玄谨能够被碎尸万段,能够被五马分尸,能够受进苦楚而亡。

臣妾会一直陪着皇上,无论皇上做什么,臣妾都不会反对,都不会有异议。

话落,她的指尖被握住,触到玄谨的面上之时触得一片润意。

我以为你会说恨朕,朕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待你好,但你知道,朕是皇帝,朕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也不可能只陪着你一个人。

朕希望你能理解朕,能够明白,朕已经待你足够好,是真的将诏儿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般对待。

他的声音很轻,若不是夜间寂静,颜月月几乎听不见他吐露的这一番‘真心’。

你都能明白朕,对么?玄谨几乎哽咽,泪水沾湿了她的衣襟,其实朕也很后悔,为何不是朕能同你青梅竹马长大,为什么朕不能再早一些遇见你。

朕这段时日总会觉得头痛欲裂,有时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来,只有在你身边时,朕才会觉得病症有所缓解。

所以,你千万不要离开朕。

他说的话有些多,待到最后一句话落,他的呼吸已经渐渐平缓,在极度劳累之中沉沉睡去。

颜月月都听见了他的话,一字一句都不落地听了进去,她的眸光落到黑暗中的人面颊之上,满是嘲讽。

她恨极了这个自以为是的人。

她只想和裴再思长长久久在一起,可此人却偏偏因自己的一己私欲将她强夺入宫,甚至不惜将她的夫君与公婆杀害,若是没有行刑那日的意外,她或许也早便死在了深宫。

尽管裴再思还活着,但玄谨恶毒的心思却是想要将人折辱后置于死地,活着只是一个偶然和行刑人的疏忽,倘若不是玄谨自视甚高,今日便又是另一番局面。

按照白姐姐的说法,最多再有一年的时间,七王爷便会发起进攻。

成败在此一举罢。

码头。

裴再思牵着一匹大马站在码头,江面浩渺,圆月如盘,月光粼粼,繁星如昼。

白日里该下的大雨没有下下来,夜里的星子倒是繁密,看来明日又该是一个燥热的天气。

再过一个时辰,月亮便会渐渐落下,码头上的旅客以及搬运工人也会渐渐聚集。

一艘大船已经开始收锚,再约莫一刻钟之后便会开始远行。

裴太傅走到他的身边,身上背着裴夫人为他出门而准备的各种东西,从衣裳鞋袜到干粮银两全都已经细心备好。

你还未入宫?裴太傅似乎有些意外,见他牵马,不禁笑道:是来送我么?这或许是父子二人此生最后一面,裴再思没有转头,他的身子僵硬,望着江面不语。

江风带着些微微的润意,裴太傅将身上的行囊放下,锤了捶自己的肩,望着已经比自己还高出一些的裴再思,带了些欣慰般的说道:是舍不得我么,舍不得便说出来,你已经长大了,又不是稚儿,怎么还不理父亲?嗯。

裴再思不敢说话,他担心自己流露出来的脆弱为今日的离别更添一分愁绪,他只低低地‘嗯’了一声,强迫自己不要将事情想的太坏。

傻孩子,裴太傅拂了拂他肩上的落叶,你从前可不是这般不苟言笑,爹知晓你这段时间经历了实在太多,但不要将自己压垮,也不要将未来的日子想的太过于坎坷。

若是爹回不来,你只要记得带着诏儿、月月还有你娘去给爹铱誮多烧些纸便好,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看见我们一家团聚,不能听诏儿喊一声祖父。

他虽说着自己去了尚且有一丝活路,但句句都是在说着自己的遗言。

裴再思从小便听裴太傅说过许多话,从启蒙时一字一句的带读,再长大些的解题与文章释义,再到弱冠之年的谆谆教诲,他都听过,只是却第一次听见这个陪着自己二十二年的人说出遗言。

他的目光落到自己父亲身上,才惊觉原来裴太傅已经苍老,已经苍老了许多许多。

裴太傅说自己已经为他再做不了什么,可这做的最后一件事却是用命去换的。

父亲……裴再思的声音哽咽,他垂下头来,泪落不止,让我去吧。

裴太傅摇摇头,轻吟道:杨柳多短枝,短枝多别离。

莫言枝条短,中有长相思。

①人生短短数十年,各种滋味我都已经品尝过,所谓的遗憾也不算是遗憾,此生还算圆满,但你不同,作为一个父亲,我希望你活着。

我希望你如同我待你般,带着诏儿读书写字,教他说话,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裴太傅又拍了拍裴再思的肩,露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来,你才二十岁,你要代替爹好好的陪着你的娘亲,你要担起来一个家的希望与寄托。

码头之上大多都是离别之人,裴再思蜷下身来,泣不成声,他在今日,便要失去一位至亲,从此阴阳两隔。

他从今以后,或许便再也没有父亲了。

我没有什么再能够教你,你已经让父亲很满意了,裴太傅如同儿时般摸了摸裴再思的额,温声道:父亲希望你在今后的路里,就算是一个人,也能够好好地走下去。

万不要自怨自艾,万不要觉得自己落魄,万不要轻言放弃。

京中的码头旁柳树枝丫已经被砍光,无物寄离别之意的人只能望着江面抒发愁绪。

裴太傅上了天亮之后最早的一艘行船,裴再思望着船的影子逐渐消失在江面,才渐渐收回目光。

附近的茶馆早早已经将煮好的茶水盛出到大桶之中,这种茶叶苦涩,咽下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滋味,只不过是用来稍稍抚平旅人的饥苦与愁思。

裴再思在茶馆的角落里坐了许久,一直到附近居民院里升起炊烟,他才将面前桌上早已经冷透的茶水一饮而尽,搁下一钱碎银后便起身离开。

裴夫人的院子里很安静,裴再思推门进去的时候只能看见满地乱跑的小鸡和放在水池边还未浆洗的脏衣。

他走到左边屋子的门前轻轻敲了敲,将自己嗓间的哑意压了压,才喊道:母亲。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喊了一声之后才又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裴夫人的眼已经肿的不成样子,她将门推开时眼角尚有未干的泪痕。

再思,你回来了,饿了吗?娘去给你做饭。

裴夫人走了两步,又顿住,肩头细细地颤抖着,终于忍不住转身伏在裴再思的肩上哭了出来,再思,你说你爹还能回来吗?能,裴再思虚环着她的肩,眼角也泛起了一丝润意,哽咽答道:会回来的。

他的心底亦是没有一个答案,去年他去西北尚且差点丢了一条命,父亲如今年事已高,此行只怕……裴夫人心中虽然担忧,但还是一边落泪一边给裴再思做饭,她想,自己现在是自己孩子唯一能倚仗的亲人,得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些什么才好。

裴再思即刻便需入京,颜秉之昨夜里给他用大雁传过一次信,他还需要去找谢青山。

在七王爷的谋反正式开始之后,他便要将自己的退路铺好。

玄谨昨日在朝中的动作算是重伤了七王爷的暗线,七王爷在朝中传递消息的路线已经被尽数打乱,此举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若是螳螂捕蝉,那其后必有黄雀。

厨房中的饭菜香味传来,裴再思从胸前衣襟中将玄策的腰牌拿出。

他的指尖在腰牌上摩挲着,将自己脑中的思绪微微沉淀。

·在颜月月知道在龙虎关的战事敲响之时,已经是十一月。

她将之前的药粉又用了起来,玄谨自从十月起,便经常会梦魇,夜间睡不得安稳再加上白日操劳国事,几乎很快的便性子愈发喜怒无常,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但他只是易怒,并没有发疯罢。

他还能头脑清晰地指挥着各地对乱党展开防御与清除,开始有条不紊地部署下去。

暴露引起朝廷重视之后,原先在龙虎关盘旋的敌军却并不恋战,被派去领战的孙家父子几乎没有露面,战事便已经结束。

颜月月猜想,或许这次小小的冲突只是七王爷用来试探玄谨的手段,之后再何时正面交锋,她不得而知。

但孙家父子领出去的兵马也只不过是玄谨实力的冰山一角,他们互相都在试探着对方的实力深浅。

今年的冬日格外冷,才不过十一月中旬便开始飘起了小雪。

内务府在前不久给长平宫送来了一只波斯进贡的猫,此猫通体雪白,唯有四蹄乌如鸦羽,生有异瞳,乖巧可爱,喜欢蜷在主子的脚下呼呼大睡。

小诏儿很喜欢这只猫儿,他已经一岁,可以自己摇摇晃晃地走上几步,但走的不远,爱犯懒,走上两步便坐到了地上,要么便是张着小手要娘亲抱。

他还是不会完整地喊出‘娘亲’两个字,但喊‘爹爹’倒是清晰,时常拉着颜月月的衣袖便囔着要去找爹爹。

如今玄谨来的少,裴再思也没有再来,颜月月无法,只能带着他玩些小玩具来抒发一些他对父亲的期待。

幸好后来这只猫来了,小诏儿的注意力又被吸引,时常会将那猫儿追得满屋子乱跑,不然被抓到之后又不知得要被薅掉多少猫毛。

颜月月给这只猫儿取了一个算是随便的名字,铃铛。

铃铛的脖子上挂着一颗纯金的铃铛,和诏儿脚腕上戴的是一个师傅做出来的,每当一人一猫追得满屋子乱跑时,清脆的铃铛声便响彻整个殿内。

颜月月偶尔会倚在榻上想着一些事情便昏昏欲睡,她透过窗望小雪簌簌,不由得思念那年在裴府的夏日里,烈日炎炎,芭蕉冉冉。

裴再思趁她午睡时候去给她买东边弄云巷里的冰糖葫芦,等她醒的时候刚好可以吃,冰糖葫芦用油纸裹着,又在冰鉴里冻了许久,她吃进嘴里时便是甜滋滋、冰凉凉的。

小雪落在掌心时便化成了一滩小小的雪水,她将手在屋外多接了一会儿,却也始终接不到一个完整些的雪粒子,反倒是诏儿抓着铃铛又是一通乱蹭,惹得屋内猫毛满天乱飞。

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她每日里昏昏沉沉,时日一日一日的过去,便也过去了,不知晓是几月,是几日,只在天凉时惊觉入秋,落雪时窥见冬日来到,再等殿内的栀子开始吐新芽了,便知春至。

从窗外再回来的手掌很凉,颜月月将掌心在脸颊通红的诏儿脸上贴了贴,见他冻的缩了缩脖子,心中满是喜爱,将他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小诏儿脸上肉嘟嘟的,只能咂着一个‘娘’字,最后被亲的哭了出来,才被娘亲松开,站都站不稳地爬走。

铃铛跳上窗台,舔着爪子好似睥睨在窗台下仰头望着它的小诏儿。

小诏儿不懂这只猫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咬着自己白嫩嫩的手掌,踮着脚尖去抓它,最后由于自己还站不稳的缘故,一屁股蹲儿摔在了地上。

颜月月没有扶他的意思,而是慢慢地将那方帕子拿了出来,绣上没有分布顺序的小花骨朵。

她这三个月来断断续续绣了十三朵,还差七朵,便绣完了。

其中她亲自绣出来的大抵只有三朵,冷宫中也有三位美人香消玉损,而剩下的十位,则是玄谨处置了。

七王爷在朝中的暗线好似很多,虽然都不在主要职位之上,但却都能把握朝廷中的一手消息,这些还只是裴再思他们知道的一部分罢了,其余的或许有更高位者,他们也并不知晓。

若是打仗胜利,那是依靠着兵力与谋士,在胜利之后,君主于朝堂之上,便是靠大臣的拥护。

七王爷如今或许会算是一头乱麻,两边不可能同时顾及,他又疑心极重,再私密重要些的事情也不会透露给他人,只能够自己暗自头疼,再想些能够对付的法子出来。

那他既然如今的主要重心在兵力之上,颜月月便也可以放手在剩余几人身上废废力气,想想办法再让他绞尽脑汁些。

她将帕子放下后,又将针线仔细地收起,开始琢磨该如何对付剩下的几人才好。

剩下的七人之中,只两人府上有女儿入宫,一人为最低品还未被临幸的答应,一人为美人。

若是说她之前处置的几人是因为她们心怀不轨,但这两人却是着实无辜,她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害人这件事,她到底还是不擅长的,她只会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晚膳时分,张姑姑将饭菜送进殿内来,门开后散入一屋风雪,驱散了些暖意。

张姑姑将饭菜一一摆开后便站在一旁伺候着,她好似欲言又止,最后没有说话。

今日的菜品已经换过一遭,姜汁鱼片、芋丝虾米蒸糕、红枣雪蛤汤与竹笋片。

原本她的份例不该是只有三菜一汤,但颜月月觉得与其浪费,不如叫御膳房少送些好,总归只有她和孩子两个人用饭罢了。

张姑姑的夹袄上还有未化的雪粒,虽说雪不大,但在外面待久了还是会有些凉意。

颜月月夹起一个蒸糕给小诏儿拿着吃,他坐着的椅子是特制的,四四方方,在腰际有个弧形的围栏,椅背斜着,将孩子放进去之后便可以不用担心掉下来。

蒸糕很香,他用自己长着几颗小牙的嘴吃的很认真,虽然掉了不少在椅子上,脸上也是黏糊糊,但他却是异常开心,吃完后便指着红枣雪蛤汤的方向,吐出两个‘汤’字来。

张姑姑见状,连忙将他带着椅子抱到离桌面更近的地方,颜月月盛好汤后,他刚好可以拿着小勺子自己喝,虽说一碗汤洒了一大半,入口时只能砸砸味,但他却是乐不可支。

小诏儿每用一次饭,身上的衣服便要换一次,每次都吃的脖子、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

颜月月并不管他,只要他不哭闹便好。

待到二人用闭,张姑姑有些犹豫地开口说道:娘娘,皇上这个月都没来过咱们宫里……今日已经初十了。

皇上为国事操劳,哪里有时间经常过来,颜月月的足搁在贵妃椅上边,她斜躺着,看自己翘起的指尖,眼尾亦是一翘,说道:宫中嫔妃众多,本宫能做的,只有不去烦扰皇上,你可懂?奴婢懂,只是娘娘真的不让奴婢去请一请皇上么,若是您请,皇上肯定会来。

那便去请吧。

颜月月慢悠悠将自己的小腿微晃着,她知晓,张姑姑既然提出来,便是宫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么是哪个嫔妃盛宠愈盛,要么是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不知道又该是什么要令人烦恼的事情,但是倒也无妨,在玄谨面前走一遭,便也不算什么难事。

冬日的天暗的很快,在玄谨过来的时候,外边已经黑到伸手不见五指,铜灯的光也显得幽微,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玄谨似乎有些心事,来时望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洗漱完后便闭眼躺在床上没有言语。

他从进来开始,便没有说过一句话。

颜月月此时便又可以猜到一些,事情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

只是这应该是何事,她却不知道。

她将绣花鞋脱去,然后从床尾绕到床的内侧,用缠着金线的手腕抱上玄谨的胸膛,腻声问道:皇上有心事?张姑姑说,玄谨这个月在皇后的宫中歇了三天,没有临幸后宫的其余嫔妃,剩下七日都是歇在宣政殿。

玄谨的睫微微颤了一下,握住她的手,没有答话,而是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颜月月蹙了下眉,开始仔细思考起来这段时间宫中发生的事情,她自从天凉之后便在长平宫之内寸步不出,那会是发生了何事,才会叫玄谨如此?铃铛还在屋内的暖炉旁蜷缩着身子,它本是想跳上床来,见到玄谨时便又缩了回去,在暖炉旁待了会儿后便跳到了榻上,钻进颜月月平日盖着的羊毛毯里打盹儿。

玄谨不说话,颜月月便觉得心中开始乱了起来,好似被搅浑了一滩清水般,让她止不住地左思右想。

她从身后抱住玄谨,柔声问道:皇上,不与臣妾说说么?她的话落,玄谨便猛地坐起身来,将她一把扯入自己怀中,声音里带着丝丝压抑的怒气,你一直都在骗朕,对不对?作者有话说:三更估计有点点晚哦,大概十二点左右,各位宝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