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院子往后出一个夹道便有一扇通往街道的小门, 此时大街之上利器相交的声音不断传来,惊得颜秉之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
这是发生了何事?他拧着眉,便见屋外有府中伺候的人慌张赶来, 在门外大声道:少爷,少夫人,街上出现了乱贼,皇城护卫军已经过去了, 您们莫要怕, 且安睡吧。
紧接着是承元公府内的侍卫开始巡逻的声音,管家遣了人手在各个角门处都守着, 以防有乱贼误入伤人。
郑澜受了惊,她将小裴诏紧紧地抱在怀里,一颗心还跳的七上八下, 在那一瞬间, 她以为是皇上来捉拿他们的人在府中大开了杀戒。
小裴诏贴在她的身前睡得很香,郑澜微微松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屁股, 见他没有尿湿,才又躺下。
屋外火光忽明忽暗, 只有小裴诏偶尔响起的奶哼声在屋中流动, 颜秉之侧首, 用右手捏了捏小裴诏的小手, 心中有些不安。
他的心里清楚, 或许这些所谓的乱贼便是裴再思他们。
约莫到了子时, 街上的声音才渐渐消下, 紧接着是洒水声, 和求饶声此起彼伏。
颜秉之眼皮一跳, 支着身子想出门看看,却将身上的伤口不慎撕裂,一时间又往床上摔了下去,发出不小的动静。
郑澜知晓他不会安分,此时叹了口气,便从床尾绕下来,将屋内的灯点燃了,又替他上药,不由得说道:你如今伤成这幅模样,怎得还有心思要去外面凑热闹?他身上的伤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背部方长好一些的新肉又开始大块的渗出血迹来,郑澜皱着眉将血擦拭后将金疮药洒下,往床边的暗格里取出一个绿色的瓷瓶,倒出来一颗黑到发紫的小药丸,送到他嘴边,吃吧。
这药丸是止血奇药,一瓶中也不过得十颗,须得三个月之久才能得来,若非有此药,颜秉之这伤也不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起来。
这厢说罢,颜秉之苦着一张脸,心中不大乐意吃,不由得嘟囔道:这药还是留着保命吧,我这伤不用吃这金贵的药,原本就没几颗,要是全给我吃了,那往后怎么办。
他说着,右手往在床上蹬着小腿快要醒的诏儿屁股上一拍,将他给猛地惊醒了,然后忙道:快快快,诏儿醒了,免得又哭了,快去哄着他吧。
郑澜额上青筋一跳,眼见着诏儿瘪着嘴哭了出来,只能将药给放回去,瞪了他一眼,将诏儿抱起来仔细哄着。
倒不是颜秉之不愿吃,这药虽苦,但他好歹是个男人,不怕,主要是这药实在是金贵,虽三个月练成,可整个承元公府上下就这么一瓶,他昏迷的那两日稀里糊涂吃了四颗,他现在都还在心疼,往后说什么也不吃了。
按照目前这个情况,估摸着往后要用药的时候还多着,颜秉之想将这药留着等到实在是救命的时候再用,如今他一条命已经救回来了,便不浪费了。
小诏儿哭地抽抽噎噎,本就是被吓醒,此时在郑澜的怀中不断地往门口指着,满脸泪水喊着娘亲,他抓着郑澜的头发,又半眯着眸子摸她的脸颊,说什么也不愿意睡下。
从前他在宫中时,一刻钟见不到娘亲都要闹上一闹,如今好几日了,他心里对娘亲的思念便在此时尽数涌了出来,他将自己脖子上的玉佩递到郑澜的眼前,又将自己足上金铃铛扯下递给她,然后眼巴巴地拉着她便往门外走。
他大抵是想要做交换,但是如今去哪儿寻他的娘亲呢?他也拉不动一个大人,每每跌倒后只能再爬起来,张着长了两颗牙的小嘴哭着,胡乱喊着娘亲和爹爹,想要到门外去。
颜秉之有些红眼,早知道便不将这个小家伙吵醒,平白惹出愁绪来。
如今外边不知道有没有逆贼,郑澜将小诏儿只能抱在怀中哄着,可他却左右扭动,一挣脱便往床上跌了下去,也不哭,爬起来便摇摇晃晃流着泪往门的方向跑。
郑澜将他抱回来,最后小裴诏无法,只能自己一个人坐在床脚垂泪。
他小小的背影有些孤寂,郑澜狠打了一下颜秉之完好的腿,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本来这孩子不在娘亲身边就惹人心疼,如今再这样,她也跟着难过,思罢竟也坐着垂泪起来。
屋外是乱象,屋内亦是一团乱哄哄。
颜秉之无策,他的心中亦是担忧着颜月月的处境,指尖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自己左臂上的木板,心中恨自己要将睡得香的诏儿闹醒,又恨玄谨无情,竟然能狠心想要将这么一个孩子乱刀砍死。
他又想起那日来,若不是他拼了命将诏儿抱在怀里,诏儿哪能挨得了一刀,怕是结局更要令人断魂。
小诏儿此时还在抽噎着,转个了身爬到郑澜的怀里,低声喊着娘亲,眼泪不停地掉着。
街上的哭喊声一直未绝,待到破窗声响起时,颜秉之又是一惊,还未支起来便被郑澜按了下去。
郑澜将外衣披好,将枕下的匕首握在手中,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将孩子塞到了被里,自己往绿纱阁外走去。
颜秉之心中焦急,却知道自己如今站也不能站,只能给她徒增麻烦,于是只能将诏儿抱到怀里,将他的小嘴捂住,屏息凝神望着。
窗台之上有一圈血迹,裴再思捂着手臂嘴角蜿蜒下鲜血来,见到来人,他将自己嘴角的血渍擦净,哑声道:玄谨发现了七王爷在京中的藏身处,如今两方交战,七王爷带领人马退到关外,城门已经锁死,护城河的吊桥也已经吊起,他们要开战了。
这么突然?郑澜心中一惊,想要将他扶起,却见他闷哼了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来,颜秉之的声音响起,是不是裴再思受伤了,你快将这药拿给他服下。
他动也不能动,正焦急着,将那绿瓶子又拿出来,郑澜快步来接过了,步子微微顿了一下,倒出来两颗。
小诏儿此时也止住了哭声,他从床尾滑到床下,然后赤着足往屏风外走,大声喊道:娘亲、娘亲。
他的面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往外颠颠地跑着,期间摔了一跤,又迅速爬了起来。
裴再思将药服下后将手上的血渍在衣襟上擦了擦,才蹲下身来将诏儿抱起,好诏儿,我是爹爹。
他的肩上还有的血迹暗黑,郑澜将之前给颜秉之包扎过的东西找了出来,也没有办法帮他,只能说道:你先将伤包扎好,我去外边再找些药。
小诏儿待在裴再思的怀里,仔细地望了望他,竟然也止住了哭声,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打了几个哭嗝不撒手。
裴再思已经知晓了母子二人的事情,他现在便要马不停蹄入宫,怕是再晚一些,他就没有机会知道月月现在的处境。
只要他一想到母子二人的遭遇,他的心中便宛如泣血。
颜秉之将他喊道了里边来,趴在床上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他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才松了口气,说道:快些将伤口清理包扎了,免得起了炎症。
郑澜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贸然进来的,在颜秉之看见他身上的各种伤时,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嘶声道:我原先以为我这般已经够吓人,你原来要比我还惨上许多。
裴再思没有答话,他将诏儿放在腿上,然后清理起自己的伤口来。
颜秉之沉默了一瞬,说道:七王爷还以为你是他的一条走狗,却没想到你竟然握住了他的命牌。
裴再思缓缓抬眼,将自己手中正在揣摩的令牌擦净后丢到他的面前,冷声道:走狗咬死人的例子还少么?他如此狂妄自大,自然会出现纰漏,若不是郑太后的死将他激怒,不然他怕是还要蛰伏上许久,他将药洒在伤口之上,然后继续说道:先帝留给他的军队只认令牌,我手上这块是假的,真的那块他贴身藏着。
这是一块赝品?颜秉之有些稀奇地‘啧’了一声,然后将这令牌放在光下仔细辨认着,果真发现一丝不同,然后点头,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我们得先等到七王爷杀入宫城,我会寻个机会借沈裕安与七王爷谈判之时再将令牌互换。
目前他的手中相当于是有了京中的军事部署图和宫中的各个密道图,就算之后再有变动,最主要的关口还是不会变。
最多三个月,裴再思的眼眸深沉,这场战事便会分出胜负。
若是七王爷胜,那他们便能博得生机,若是玄谨胜,那他们便是一损俱损,皆是死路一条。
裴太傅还未送信回来么?没有,裴再思摸着诏儿的后脑勺,眸里含了一丝忧虑,战事如今已经敲响,最多半个月周斟处便会有动静。
若是等到周斟处的兵马开始有动静,那他们便是一成的胜算也无了。
二人俱不再多言,裴再思将诏儿抱在怀里,等到他又重新睡着,便将他轻柔地放在床上。
你要去做什么?颜秉之心头一紧,想拉住他,却只能徒劳地在原地挣扎了几下,不由得急道:你要入宫?你现在难道不是去送死么?最后又望了一眼诏儿,然后淡声说道:若是我再不去见一见月月,等到宫中七王爷的人全都被连根拔出时,便没有机会了。
他垂在身后的手握紧,然后对颜秉之说道:有劳你替我照顾诏儿。
嗐,好端端说话,干嘛整的像是交代后事?颜秉之低啐他一口,见他要跪,急的要从床上弹起来,忙道:跪不得!诏儿也是我侄儿,咱们不是外人,你跪我作甚?裴再思的眼睫颤抖着,眉骨处的浅疤在烛火的跳动下看起来有些可怖,他微垂着头,虽看起来冷漠,但却缓缓跪在了颜秉之身前。
你的大恩大德,我和月月无以为报,若是有朝一日我能活着回来,必然报你大恩。
颜秉之见不惯他这幅好似生离死别的模样,伏在床上直喘着粗气,张口便是骂他,你先活着回来再与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话,现在说了这么多,万一你死了,那我找谁算账去?他想将话再说狠一些,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愤愤道:你死吧,死了诏儿就没了爹,我便等将月月接回来后再给他重新找个爹,你一天净将自己往坏处想,就不能想一些好么?只有裴再思知道,颜秉之是给了他们一家多么大的恩惠,他站起身来,眼眸沉寂,又对他拱手,多谢你了。
小诏儿还在睡着,颜秉之不去看裴再思,将诏儿搂紧自己的怀里,在他耳边哽咽道:你爹就是个蠢货,等舅舅给你这个臭小子找个新爹去。
他知道,裴再思究竟是做了些什么,他虽没有做出多么轰动的事情来,却是实打实在七王爷的帐下用命在给他们搏出路。
宫中防守的人已经增加至从前的两倍,裴再思未能进入昭阳宫,只能在殿外徘徊着。
终于等到约莫卯时,送药的人来了一遭后,他才能趁着宫人换班煎药的时间进入殿中。
殿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裴再思将自己的面巾扯下,然后颤抖着手将床帐掀开,他蹲下身来,坐到床侧,牵着床上人冰凉的指尖,一言不发。
他轻声说道:月月,别害怕了,快醒过来吧,诏儿还活着,颜秉之也还活着。
床上人没有一丝生机般,身子也是微凉。
裴再思将她的被子掖好,用自己的掌心暖着她的,轻抚她的面颊,月月,我要走了,你快醒过来,等我来接你。
他不能再多待,话落后便又迅速离去。
这只是一个短短的插曲,二人就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在一起。
在他走后一个时辰,颜月月缓缓睁开了眼。
她听见有人在耳边和她说话,说诏儿和哥哥都还活着。
她太久没有睁开眼,一时间只以为是幻觉,朦朦胧胧好似只一个瞌睡的时间罢。
颜月月浑身无力,她侧过身,却忍不住胸膛间泛起恶心来,看见还摆在矮榻之上的拨浪鼓时便骤然想起,那日乱刀挥下之景。
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的身子微微抽搐起来,嗓间发出哽咽,痛苦地弓起身子,双手紧抓着锦被,嚎啕大哭。
她想起来了,诏儿和哥哥被扔去了乱葬岗。
诏儿、哥哥……她哽咽到竟是一句话也难以说出,踉跄着下床后又被闻声赶来的宫人束住手脚绑到床上。
张姑姑捏住她的下颚喂进去一碗镇定的药,将她绑牢之后便唤太医来喂她施针。
颜月月就如木头一般任人摆布,她的嘴里喃喃念着的不过也就那两个词,泪却止不住地掉。
太医想要施针,却见她情绪激动,宛如魂散,犹豫再三,还是说道:娘娘这情况怕是不适宜再施针,只能先用些药养着,不然怕是会气血逆行,耗尽精神。
这……张姑姑用湿布巾擦拭着颜月月嘴角的药渍,闻言没有说什么,她心下亦是担忧,皇上是下了令要将娘娘身子养好的,可她如今这番情景,怕是难以养好。
前去乱葬岗的侍卫也没有找到五皇子和颜少卿,怕是两人已经葬于野狗之腹,丧子之痛,可不是那么轻易便能好的。
待到屋内所有人的退下后,张姑姑将捆住颜月月手腕的布带松开,好似叹息般说道:娘娘,您还是要珍重自个儿。
那日殿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并不是十分清楚,只晓得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她家娘娘本就是颜家的女儿,与自己的兄长见面,皇上被激怒后做出的事情的确是过分了些,但到底是天家威严,她也不敢有异议。
如今京内情势混乱,她在后宫之中也能听得一些消息,昨夜的乱党已经尽数逃出京去,护城河的桥已经吊起,这太平日子也没几天了。
颜月月的眸子闭着,她双手捂住自己的眼,抱着诏儿的破浪鼓微弓着身子,身子不停颤着,不消一会儿,枕巾上便有了一大块晕开的水渍。
张姑姑将手中的药放到一旁,往门口的方向望了望,半是哄骗半是宽慰地说道:昨夜里奴婢听说,五皇子和颜少卿已经被皇上救了下来。
这话纯属是她胡诌,张姑姑一咬牙,继续说道:您想,皇上不过是吓吓您罢了,五皇子是您的亲子,皇上怎么会将五皇子如何,只不过是给您吃了一个教训,您以后明白了,皇上便会将五皇子重新放回到您身边来。
颜月月的身子一顿,连忙起身握住她的手,苍白的唇嗡动着,真的么,诏儿还活着,我哥哥也还活着么?她是没什么力气说话的,此时说出来的话苍白无力,眸里盈满水光,满是期待与恳求。
张姑姑也不由得鼻尖一酸,将她的手握住,娘娘,您信奴婢,只要您听话,皇上便将五皇子送回来,您的哥哥如今也在一个殿里好生养着身子,救活了,养养也便好了。
闻言,颜月月捂面不由得再次痛哭,她的心中算是将张姑姑的话当做了救命稻草,就算是假的、是错的,那也是对的。
她怎么能承受丧子之痛,怎么能忍受自己将亲兄长的性命葬送。
张姑姑替她擦干眼泪,将手中的药端起,娘娘,喝药吧,您将身子养好了,便才能好好地去见五皇子,去见颜少卿,您乖一些,皇上便高兴了,那要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么?我喝、我把药都喝了……颜月月从来怕苦药,此时却眼也不眨地含泪将慢慢一碗药全都咽了下去,饮完后便靠在床头,张姑姑叫她吃什么,她便吃什么,绝不有任何的异议。
只要她听话了,玄谨便会将诏儿送回来。
也不知道诏儿有没有想娘亲,有没有哭闹,伺候他的宫人对他好不好……她的目光虚无缥缈落在帐顶,腹中隐隐作痛。
张姑姑一直伺候在她身旁,等到她睡后又醒了一遭,伺候的人便成了乳母。
乳母眼眶红肿着,也是哭过几回,此时见她这般苍白无力的模样,又忍不住啜泣。
乳母自己也是有孩子的,心中更是能感同身受一些,但想宽慰却嘴笨不知道说些什么,本想扶她起来,却见颜月月自己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什么时辰了?回娘娘,方过戌时。
颜月月点头,借着她的力慢慢下地,问道:皇上来过么?来过几次,乳母一怔,有些不太能够反应过来,但细细看却见她面上的悲痛少了许多,反而是多了几分怯意,略微思量一瞬,便答道:娘娘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几乎每日都来,昨夜里听说京中出了些事,皇上便没来。
殿内安神的香很浓,但颜月月已经睡了太久,她的目光从紫檀屏风上掠过,叹出一口气来,伺候本宫沐浴吧。
她现在已经坚信了张姑姑的话,将这当做了自己活下去的动力,便是只要她足够乖巧,玄谨总会将她的孩子还给她。
颜月月从来没有像现在般后悔自己的冲动,明知身在深宫,却还做出这种事情来,玄谨对她的宠本就是浮于表面,她早该想到自己若是一旦被发现,该是什么下场。
伺候她洗漱的宫人往浴桶里加了三瓢热水,但颜月月却还是觉得冷,那股冷意从她的骨缝里透出来,一点点蔓延她的全身,让她如坠寒窑。
张姑姑替她揉按着肩,颜月月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禁又问道:诏儿在哪个宫里,他乖不乖,本宫哥哥伤严重么?张姑姑回忆了一番那日的情景,在心中过了几道思量之后才慎重回答,五皇子就养在翊坤宫的偏殿,有好几个奶娘照看着,头几日受惊后夜里睡不安稳,这几日好了些,但每每睡醒时总是哭着要找娘娘您。
颜少卿身上的伤要重上许多,但奴婢也未细问,只晓得宫中太医忙忙碌碌去了好几批,终于将人给救了回来。
她顿了一下,补充道:本就没有伤及脏腑,伤口看着骇人,但皇上还是留了情的。
颜月月侧耳听她说着,十分认真,不由得点头,诏儿离开本宫便喜欢哭闹,听你这么一说,本宫倒是放心了,他还活着就好。
话落,她便又开始掉泪,哥哥受的伤定然十分严重,不过没事便好,不然我真的便是万死都难辞其咎。
皇上有对承元公府做些什么吗?她昏迷的这几日里没有用过什么东西,此时身形便又消瘦了一些,张姑姑也大抵明白她算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身上,于是淋了一瓢水在她的身上,叹了一声。
将自己这两日听到的消息告诉她。
皇上并未对承元公府做什么,估计是还望着娘娘您的面子。
这句话似乎也不大对,张姑姑将她的发丝擦干,答道:总之娘娘您莫要太过忧心,您信奴婢,只要您听话,皇上便不会如何。
颜月月点头,望着沉寂夜色便又想起诏儿来,也不知他离了娘亲能不能睡着。
安神香是太医叮嘱必须要用着的,张姑姑伺候她上榻之后便守在她的身旁,要等到她睡熟了才能离去。
长平宫殿外的铜灯都燃着,颜月月没有睡意,她拿着小裴诏的破浪鼓在手中轻摇着,渐渐地又湿了眼眶。
她睡了太久太久,张姑姑说她睡了整整五日,还没死倒也算是一个奇迹。
幸好她没死,不然诏儿独一人活在这世上,他这么小,该怎么活下去。
他只会哭着找娘亲,笨笨的,定然活不下去的。
殿外传来通报的声音,张姑姑面色一喜,连忙道:娘娘,是皇上来看您了,您且记得,莫要顶撞皇上,您只要听话,五皇子便能回来了。
张姑姑没有生育过孩子,她在宫中太久,在她的眼中,孩子或许更偏向于一个争宠的工具,一个没了,便再生一个。
娘娘如今因为五皇子难过,若是等到再怀了皇上的孩子,再有一个孩子后便不会这般想了。
玄谨听说颜月月清醒后便打算赶来,但他却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最后踌躇了许久,在此时才过来。
他身着玄色常服,此时负手而立于长平宫殿外,望着远处的宫灯沉默良久。
他不知道昨日那场叛乱里有多少颜月月的功劳,他许多次都想将这个虚情假意的女人掐死,但却始终是下不了手。
玄谨闭了闭疲惫的眸子,最终还是走近了殿内。
张姑姑出来时低声与他耳语了一句,便伺候在殿外。
玄谨微抿了抿唇,然后绕过暖阁走入殿内,见颜月月坐在桌旁,清瘦的身形好似风一吹便倒,微蹙眉,寒声道:好全了么,便坐出来?应当是好了的,颜月月听信了张姑姑的话,决口不提当日之事,乖巧地走到他的身旁,皇上累么,臣妾给皇上按按肩。
她的眼眶上还有哭后的红肿,玄谨深信她绝不是如表面看起来一般平静,淡淡地摇了摇头,便脱下外袍躺到床上。
颜月月的眸光中划过的恨意很快便被温顺取代,她细心地帮玄谨盖好被子,然后躺到他的身侧,挨着他的肩,呼吸平缓。
玄谨侧身,抚摸她的面颊,好似询问,你没有什么要问朕的么?没有。
玄谨又坐起身来,将桌上的木盒打开,取出一条细细的金锁。
朕很害怕你再不听话,所以朕要将你锁住,好么?作者有话说: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