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八十章

2025-03-22 07:02:43

好。

颜月月仍旧是端坐着, 对着他伸出自己细白的皓腕来,没有一丝犹豫,皇上想锁便锁吧。

金链极细, 就如她当年梦中所见的一般,只是有一点不同,裴再思或许还活着,没有在她面前被斩首。

她的眸子微垂着, 微黄的烛火映在她的面上, 将原本消瘦小巧的面颊上添了一分暖意,玄谨将她的腕间执起, 将她的右手手臂锁在了床头。

金链长三丈,玄谨用指尖勾起她的下颚,眸里掺杂着一丝不明的笑意, 你乖一些, 朕便将裴诏送回来,否则的话,你应当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他并不介意自己说一个谎来骗眼前人, 他只要自己的目的达到便好了。

而他的目的,则是让颜月月忘记那个孩子, 再生一个他的孩子。

朕已经对你足够好了不是么, 玄谨坐到床侧, 将她搂紧怀中, 十分享受她如今真实的乖巧, 人总是要吃了亏才能长记性, 你却是一次亏吃不够, 要吃第二次、第三次才能有所觉悟。

颜月月的胸口有些发闷, 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微微阖着眸子,继续听他说着,眼睫在面上落出一道浓重的阴影来。

朕实在是不明白,你究竟是为何将朕放不到心里去,你的心里难道没有朕么?他的手按到怀中人的伤口处,渐渐用了些力气,见她疼到缩了一下,才缓缓收手,若是再有下次,朕便将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颜月月的额间起了细细的冷汗,她痛的何止是伤口,她的心口亦是跟着抽痛。

臣妾什么都听皇上的……殿内伺候的人都静默地守在门外,路上的铜灯传来隐约的光,几个丫环在门口瞅啾着,见到李公公来才又规规矩矩地站好。

李公公来将殿的前后都看了一遭,前面的小黄门提着灯笼,在夜里勘察地形。

倒不是早几日他不来,主要是早几日皇上心情不好,他须得仔细伺候着,昨日又发生了那档子事儿,就趁着今日天黑下来,他才寻了一个空档出来。

这可不仅仅是一个嫔妃与外人私会的事情,更是关系着皇上的安全,这儿要是有路可以进,谁知道别的地方还能不能进来。

李公公此时还带了几个懂建造的内务府宫人,几人摸着黑在这边寻着,不消一会儿便有一个小黄门若有所思地望着墙面第二层阁楼上的窗户若有所思。

他小步子跑到李公公面前,然后献言道:公公,您瞧,这儿的窗户虽然高三丈,但是若有人往下垫了东西,还是能够爬上去的。

更何况这儿有从前栽花墙留下的凸槽,若是身上有点功夫,一跳也便上去了。

李公公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也不禁点头,杂家怎么就没想到呢,光顾着那门子暗道小路了,这明晃晃摆在眼前的倒是一团摸黑。

先帝建此殿时以主要是为了方便心爱的嫔妃能够观景罢,倒是未注意到这点。

既然这儿有个纰漏,李公公暗暗将位置记下,打算等到天明之后便让人来将这凹槽抹平,或都种上尖刃,指不定还能来个一石二鸟。

再说此地的地形,乃是环湖小路,四周都郁郁葱葱栽着奇珍异株,若是有人偷偷躲藏,倒是也难以察觉。

这砍是肯定不能砍的,最后李公公遣人进去看了一遭,左思右想,一咬牙,将一圈的地面每隔一丈便设一个隐刃。

窗上的麻纸透进来一群人高高的帽檐,说话声音倒是没有,只是像鬼影交错,颇有些吓人。

颜月月的心中没什么起伏,她靠在床头,听着玄谨说话。

五官都舒展着,并不是那般快活而舒展,大抵只是因为没甚么表情,故而显得反而有些诡异的自在。

玄谨已经料定颜月月和那群反贼有关系,他便想说些话来看看她的反应。

昨日夜里京中朱雀主街道上发生动乱,朕的御林军一共擒住反贼一百余人,活杀三十四人,他摩挲着腕间的菩提,一双眸垂在她的面上,打量着,那一百余人最终皆服毒自尽,朕心中甚是惋惜,恨不能得出什么有用些的消息来。

不过也无妨,朕将他们的尸体尽数剁成了肉泥,送于宫中犬豹生食,毕竟你也知道,朕极其喜爱珍禽园中那一头黑豹。

颜月月眉间一蹙,捂着胸口,忍不住扶着床侧干呕了两声,胃中翻腾。

这是为何?玄谨冷笑一声,朕心中方高兴了一瞬,见你这反应还以为你是有了朕的孩子,后来一想,大抵只是因为害怕罢了,害怕朕将裴诏也剁成肉泥,对么?颜月月心中的确是怕,在他方才说话时便又想起来那日的情景,惧到就连身子都在细细地颤着,但是幸好,她的诏儿还活着。

她的诏儿还那般小,若是因此葬送的性命,她怕是终其一生也要在自责与悔恨中度过,或许她没有勇气再活下去。

玄谨只觉得自己说出来这番话,只不过是给二人都添了些不痛快罢了。

事已至此,他不再多言,将那链子又看了一遭后便躺在床上,闭着眸子说道:钥匙在朕的身上,除非是朕想放过你,不然,你便永远只能戴着这条链子生活。

这条链子是玄铁夹金煅炼出来的,不能被用蛮力斩断,除了他的钥匙之外,除非将颜月月的手剁下,不然这三丈长的链子将会跟随她一生一世。

金链系在手上没有过分的重量,颜月月只能感受到有一丝寒意源源不断地传来,但这些都没有关系,她原就像是行尸走肉般的过活,此时再多些束缚倒也无妨。

等到裴再思将玄谨斩杀,她只要再等等,便一定能等到那一日的到来。

三月,西北仍旧是下着鹅毛大雪。

裴明来到此地已经有半月有余,虽是九死一生见到了周斟,可那人却是一个心思极其缜密的,尽管是以礼相待,但这么久以来却是连面都没见到。

这日放过晌午,帐中一小卒来报,说是主帅有请。

裴明一惊,连忙整理衣冠,心中将早便想好的词措又过了几遍,开始思考起来为何今日忽然传他,是否是京中有什么风吹草动传来。

西北之地苦寒,大多士兵都是裹着动物皮毛,缩在火堆旁,裴明来时身上的袄子已经破的不成样子,差点便冻死在帐中,是周斟将自己的一件黑熊皮送给他,他才安稳过活了许多日。

待到帐中,一美姬原匍在桌上,见他来,便眼球转了转兀自走了出去,这美姬并非中原人士,性情多奔放,也没什么别别扭扭,不懂中原礼仪。

这厢周斟从酒杯中抬头,露出一张清秀苍白的脸来,看着年纪三十上下,头戴紫金冠,身上裹着白狐皮,不像是征战沙场多年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更像是一位京中娇养的文官。

见他来,周斟站起身来,做了一揖,有些惭愧般说道:今日才有空得见裴太傅,实在是在下不是,可知裴太傅在此可还习惯?裴明连忙也跟着作揖,闻言答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如今是应死之声,不敢当将军一声太傅,此地甚好,多亏将军照拂,一切都很好。

二人寒暄一阵,周斟又饮了一杯烈酒,才说道:裴太傅可知,京中出现了逆贼,七王爷的人又卷土重来,如今两军已经开战。

闻得此言,裴明默了一默,目光递到杯中的浊酒之上,好半响,才问道:那不知将军您如何想,是领军去入京支援么,还是如何?他这句话问的有些直接,周斟笑了笑,好似不在意般说道:我原先以为裴太傅说话应当是要弯弯绕绕一些,怎知您倒也是个心直口快。

在下当时只知裴太傅您是逃到西北来的,却不甚清楚是为何,您可否与在下细讲一遭?裴明将杯中的浊酒一饮而尽,被呛了几下,一直到满脸通红,才开始说了起来,顿时又是一番百感交集,我、唉……未语先叹,待到一番话落,竟然是红了眼眶,感叹万千。

周斟的眉间微微蹙着,他亦是如听故事般吃了许多烈酒,此时也是两颊上生了些红,未曾言语。

二人话落,顿时便听帐外传来些动静,原来是方才出去的那美姬此时又进来,她满面泪痕,冲上前去抓住周斟的衣袖,好似质问,你要去哪?又去中原么?她容貌美艳,约莫只有二十上下的年纪,而周斟虽说年少成名,却也有三十上下岁,且听说无家室。

裴明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美舞姬还是在哭着,她伏进周斟的怀中,将泪全都洒在他的衣襟上,用着不太熟练的中原话说道:你那年去中原的时候,回来我的阿爹便没了,死在了敌人的埋伏里,我的阿兄腿也瘸了,还有好多人家里的男人也都死了,你如今又要去……你若是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我再也不想要见到你,哪怕是神明降下旨意,我也不要你了!周斟唛濡着,他的手掌放在美姬的背上,轻抚着她颤抖的身躯,微微叹了口气,对裴明说道:裴太傅,今日怕是有些不便再继续商议,您且先回帐中罢,届时在下定然亲自来拜访。

裴明自然不能再留,这美姬定然与周斟关系匪浅,若是她能劝一劝,或许事情要好办的多。

阿眠,莫要再胡闹!周斟想斥她,却见她满面泪痕,心又软下来,只能搂着她,哄道:莫哭了,我会护住你的,阿眠不要怕。

护住我?阿眠抬起眸,眸中满是悲痛,那你能护住草原的千万人民吗,你能护住你手下的十万将士吗?她的指尖轻抚眼前人的面颊,吻他的面颊,周斟,神说你是来保护草原子民的,你是草原的王,你不仅要护住我一个人,草原上你的子民,你的将士,都等着你去保护。

阿眠,神的话,不一定都是真的。

周斟心下生起无力感,他如何不知道若是前去京中,那损失的将士何其之多,造成的伤亡更是不计其数,可他是皇上的臣,他如何能够违抗皇命。

如果神的话是假的,那我便不会来找你,阿眠将他的大掌握起放在自己的小腹之上,周斟,我知道你的心中有你的皇上和国家,但是阿眠告诉你,若是你去了,我便带着你的孩子去黑峡谷,将自己供奉给山野的生灵。

她殷红的唇紧抿,眼里满是决绝,我会亲自用骨刀划破我的心脏,将它献给黑熊,将血液献给母亲河。

周斟手中的酒杯摔在了地上,他眼眸微颤,用自己的狐裘裹住她娇小的身子,埋首在她的颈间,苍白的面上浮起慌乱,阿眠,你答应过我的。

但是周斟,你也答应过草原的子民。

阿眠拥住他,眼角的泪水滑落在他的手掌上,周斟,你就答应我吧,我们答应过神的,要一直在一起,你就留在草原,草原的人民保护你,你也保护他们。

·草原上日落的晚,等到裴明再见到周斟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

他方将阿眠哄入睡。

裴明在帐外站着等他,周斟出来,朝他微微作揖,道:裴太傅可要看看草原的雪景。

草原的雪景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不过是千里银装,裴明极目远眺,忽觉心中清明了许多。

周斟站在他的身侧,忽然说道:裴太傅,你觉得当今皇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作答不了,裴明有些自嘲一笑,我教他皇帝之术,做他的老师做了十多年,都未看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若是我能看出,便能早日猜到裴家的灭门之灾,不至于受此折辱。

周斟俯身,捧起一捧雪来,又将他们扬起,清润的眸里只剩下一片雪白倒影,他沉默了许久,说道:七王爷难道适合做皇上吗,你们究竟想做什么,你是站在哪一方的阵营?七王爷不适合坐上那个位置,玄谨亦不适合。

你们想夺位?裴明亦是捧起一捧雪扬散,我们只想活着。

活着,何其简单。

周斟看见不远处一个牧民提着腌好的牛羊肉过来,他知晓阿眠有孕,故而前来贺喜。

草原的确是好,没有京中那么复杂,周斟已经在这个地方五年了,也与阿眠相识三年。

那位叫阿眠的姑娘,是……是我的妻子,周斟的面上浮现一缕笑来,如您所见,是个不守规矩的女子,我们成亲没有父母见证,只拜了天地,她嫁给我时,我已经二十八岁,她十八,我疼她许多,怜她年幼,总是但心她惹祸出来。

我的儿媳,今年也不过十七,她十五岁便入了裴家,小犬子五岁,十六岁产子,孩子方满月,我裴府便被抄家,而她则被囚于深宫。

如此奇耻大辱,裴明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如此大辱,她该如何受得,她今年甚至比那位阿眠姑娘还要小半岁。

她本该也是千娇万贵的女儿,如今却为了孩子的性命不得不伺候于玄谨身前。

阿眠姑娘能够被将军你捧在手心,可我的儿媳却只能在深宫中如履薄冰的过活,如今战事打响,又不知该有多少女子要受苦,多少妇孺失去依靠,在战乱中任人欺辱。

裴明侧身看周斟,周将军,大丈夫战死不可惧,可怕的是他们的家人却不能受到庇护,若是能尽量减少伤亡,岂不是美哉。

于家于国,皆是乐事。

若是我不参与此事,谁会赢?裴明摇头,未知。

此事的发展是一件未知数,裴明不敢轻易说出结果。

周斟转身回走,淡声道:若是一个未知数,那我又何必参与,我不愿成为决定性的那一颗棋,只望你们赢了之后,能够善待百姓与人民。

他在西北拥兵,若是此时入京,无论是加入哪一方阵营,都是将结局注定。

但是周斟不愿,他手下的将士许多都已经在草原成亲,已经有了妻儿,他自己亦是,若是此时参与,又不知该有多少家庭家破人亡。

裴明终于松下一口气来,这便是他的任务,他完成了任务,便也可回到京中,静待事情发展。

周斟回到帐中时,阿眠已经醒了,帐内烤着火,厚厚的牛皮铺在地上,阿眠坐在火堆旁,手里正拿着一块布料上下琢磨,原本便美艳的面容更加显得动人。

他微微一笑,握起她的手,问道:不冷么,快将衣裳披上。

阿眠扑进他的怀中,撒娇道:我替草原的人民谢谢你,你是英雄,你保护了他们。

周斟将她稳稳接住,用自己温热的掌心抚摸她的面颊,笑道:我在保护你,你拿什么谢我?阿眠狡黠一笑,在他的唇上一咬,我已经没什么可以谢你了,若是你真的要计较,我可以帮你生一个孩子。

·京中已经车马难行,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亦是进不来,玄谨亲自在城墙监兵,看着两方人马作战。

他游刃有余地指挥着,七王爷阵营中领兵的人是谢青山,他手握红缨枪,如入无人之境。

孙家长子孙瓒与他一时间打的难舍难分,两方副将率领兵队排列阵型,一直到战鼓敲响三遍,都未能分出胜负。

到了夜间,护城河的桥收起又放下后,万千带火箭矢划破长空,直直射入七王爷阵营的边缘,将队伍逼退八百米。

玄谨这个狗贼!谢青山气呼呼地将自己被烧焦的发尾削去,对着一旁的副将林缘骂道:方才他们军队从中间攻击,你摆什么走蛇阵,你这不是送死么?林缘是七王爷的心腹,此时闻言,他黑着一张脸不说话,闷闷地喝了一口酒,望着火光冲天的地方,心中满是郁闷。

你倒是说的轻巧,你自个儿提着一柄枪便瞎冲,我虽是副将,却还得兼顾左右,你倒是什么时候考虑我了?嘿,你这说的是什么王八犊子话,谢青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提起自己的剑便要刺他,你是不是没打过仗,你做什么狗屁副将,只会给我添堵,信不信爷刺死你?谢家原是不打算亲自帮七王爷领兵,可是谁知在封城的前一夜,玄谨发现城中兵线泄露,正欲要到谢家拿人,幸好谢将军早有准备,在风声一出时便带着一家老小从密道出城,好歹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林缘闪躲不及,被一下击倒在地,他生的壮实,此时落在地上也是有不小的动静,一时间帐内的参谋等皆来劝解,大敌当前,怎可还如此儿戏。

我就晓得像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怎么可能真正效忠王爷,我瞧你就是玄谨安插进来的眼线才对。

这厢话说的过火,谢青山反而不恼了,他将剑往剑鞘中一插,好笑般看他,你呢,你不也只是看那块兵符,哦,不对,若是没有那块兵符,你还不知道在哪儿食狗屎呢。

帐内乱哄哄打成一片,最终七王爷听见动静出来,顿时周围的人便都散开,谢青山也颇为无趣地坐到椅子上,倒了杯水喝。

林缘颇有些不忿地瞪他,却听七王爷说道:林缘,过来。

七王爷淡淡望了一眼谢青山,带着林缘去了另外一个帐中说话。

谢青山在这儿没什么认识的人,只能自顾斟着水喝,忽然,有人往他的肩上一拍,他转头看去,见颜秉之抱着一个孩子在他身后。

顿时一惊,你怎么出来了?颜秉之摸了摸鼻,他坐着轮椅,此时自己将轮子转着转着跑过来的,闻言,答道:你以为我想出来么,眼见着要封城了,我再不溜出来,岂不是等死?玄谨也没想到,封城反倒将那些二心之人全都赶了出去,倒是省的他届时再费些力气,顺便还堵死了五条七王爷入京的暗道。

颜秉之转着轮椅坐到他的身边,讨要了一杯水喝,给怀中的诏儿喝了一口,却见他顿时皱起了自己的小脸来,往外‘呸呸’地吐着口水。

他一愣,往杯子上闻了闻,有些脸红,不禁骂道:是那个小屁羔子喝了酒用这个杯子。

郑澜好不容易同意他带着诏儿出来,要是让她知道他给诏儿舔了酒,怕是回去又要挨训。

谢青山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这儿还是在你的承元公府么?话落,他定睛一看,往小诏儿脸上捏了捏,问道:这不是颜月月的儿子么,怎么出来了,她呢?也出来了么?没呢,颜秉之将小诏儿辣出来的眼泪做贼心虚般擦了擦,才答道:月月还在宫里,这孩子被丢到乱葬岗,然后被救下来了。

二人不再提此事,谢青山瞅了一眼他的后背,又嗤笑道:你这伤都还没好,从暗道出来是爬的么?光你长了一张嘴。

提起当日的事情颜秉之便心烦,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出城时只带了几个伺候最久的老人,其余人一概留在了京内,也不知道此时如何了,但愿玄谨忙着,没有时间管那几个小喽啰才好。

其实我也不想出来,但是留在京中便只有等死的份,等裴再思在玄谨跟前一露面,你一露面,你说玄谨不会查到承元公府来么?他在轮椅旁挂着的布带里拿出一个水囊来给诏儿漱口,又碰了碰他的两颗小牙,被咬了一口之后才继续说道:总之京中留不得哇。

目前滞留京中的官员众多,七王爷的阵营里也不算太好过,尽管主要兵力还是集中在城中附近的几个关口,可附近州郡之内的兵马时不时来个偷袭也是叫人烦恼。

这算是四面夹击,若非七王爷手中过的兵马已经养精蓄锐许久,玄谨早先揽权后大肆削减各州府的兵力,只怕如今的处境要难上许多。

你叹什么气?谢青山剜他一眼,有小爷在,你还怕这场仗打不赢么?嗐,总归是一死,有什么好怕的,颜秉之将诏儿举起来亲了两下,在他腰上系好一根绳子,便将他放下地,我只是在想,若是七王爷真的输了,诏儿怎么办,我媳妇和老娘怎么办,还有我父亲,嗐,愁人的很。

谢青山看着诏儿走一步摔一跤,又爬起来,腰上的绳子只能让他走出三丈的距离,他似乎生气,用小手不断地扯着,也没能扯个明白,反倒将自己又摔了好几下。

我就不怕,反正我谢家死的也不剩几个人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这只是短暂的休息,等到天亮之后,他们便要继续攻城。

玄谨在,城中的将士们士气都极高,他们已经连续攻打了许多日,都没能攻出个所以然来。

但七王爷似乎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底牌,反正七王爷不慌,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二人正说话,便见林缘从帐外进来,睨了二人一眼,未说话。

小诏儿几次都想去抓摆在墙边的刀剑,颜秉之一急,将绳子一扯,把他给拖了回来,忍不住骂道:你还挺能耐,人还没刀高,就想去抓它?小诏儿不满,张着嘴咿咿呀呀与他对骂,舅侄俩吵得面红耳赤。

颜秉之吵不过,一急,将他的小嘴给捂了起来,却不想将他弄哭,泪珠子一下便刷了下来。

等到郑澜听见声音过来的时候,小诏儿正坐在地上哭个不停,一见她便喊着娘亲,却跑了两步又被绳子给绊倒在地上。

谢青山始终坐在一旁看着,心底突然生了一些羡慕,他努了努嘴,‘嘁’了一声后便跑到帐外吹凉风。

他这一生打过许多仗,但这却是第一次,打自己的国家。

他心中一时间颇有些不是滋味,最后干脆闭了眼,回到帐中睡觉。

林缘趁着哨兵不注意,将谢青山的剑换成了一把锈剑,这是七王爷要他做的,他也不知为何。

他只知道,明日当是至关重要的一天。

待到鼓声又响起时,谢青山抹了一把脸,提起红缨枪,将剑往腰间一别,便骑马冲了出去。

数万将士跟在他的身后,而七王爷远远地望着这一切,眸中划过一丝精光。

今日,必要分出一个成败来。

作者有话说:哦吼,又是一个大肥章,明天更肥,最近都是把几章合一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