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封皇贵妃

2025-03-25 21:53:41

依哀家看,淑妃就是狐媚子托生的,尽把皇上勾得三魂六魄都没了!太后一边抬手把桌子拍得乒乓响,一边气急败坏地叫骂道。

显然对于沈妩,她是恨到了心底,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要把沈妩生吞活剥了一般。

可惜桌上的茶盏、点心都被她扫落在地了,碎成了渣渣,此刻她再如何怒吼,都营造不出那种杂乱的声响了。

许嬷嬷和春风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地上这些碎片,脸上露出几分叹息。

太后要铲除淑妃娘娘的决心已经越发明显了,一计不成再来一计。

可惜淑妃娘娘似乎冥冥之中总有人帮助,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即使因为一时误会,与皇上闹翻脸或者冷战了,但是不出三五日,便又和好了。

而且和好之后的两人,关系反而更近了,羡煞旁人。

这也难怪太后生气,原本刚到了围场,皇上与淑妃闹掰了,是个人就能看出来。

偏偏太后这个时候出手了,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淑妃娘娘不仅平安无事的回归了,还因为这件事儿,与皇上那点小疙瘩一下子就解开了。

等于是太后帮了淑妃的忙,这让太后如何不气。

不过好在这回衿儿那傻丫头,与淑妃闹得不可开交,淑妃也未怀疑到旁人的身上,只是互相责备而已。

待回了后宫,哀家还得从长计议,一定要把这红颜 祸水弄出宫,或者直接送她归西!否则后宫里旁的女人,一辈子都别想翻身!太后越说越生气,似乎是想起以前自己的遭遇,也如这些女人一般,得不到先皇的宠 幸,整日只能看着黎妃巧笑盼嫣的神色,背地里暗自咬牙。

许嬷嬷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太后显然已经快要魔障了,无论谁劝,她都不听信。

只是一味地要整治沈妩,不死不休。

她看着坐在小桌旁的太后,生气的时候,脸上的纹路已经那样明显了,岁月不饶人。

只这么一个瞬间,她好像看到了太后失利的模样。

皇上休息了两日,便吩咐大部队收拾回宫。

沈妩似乎有些不愿意回去,这两日赖在床上,抱着大皇子悠闲地逗弄着,倒是觉得有趣得紧,也不用按时去晨昏定省,还不用去看太后的脸色行事。

回去的马车上,皇上终于不要沈妩唱歌了,却是自己歪在车壁上,手里捧着那本书册认真地看着,偶尔还能看到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嘀咕什么,却是一丁点儿声音都没发出。

沈妩也没在意,只是躺在榻上养精蓄锐。

总算是到了皇宫,淑妃总算是坐上了自己的轿撵,抱着大皇子回了锦颜殿,没有直接跟着皇上去龙乾宫。

后宫里头不少主子停了这个消息后,都是一脸喜色。

虽然这也只是一个晚上而已,皇上不和淑妃待在一起,但是被众人听到了,还是自欺欺人地高兴一下。

坐了大半日的马车,沈妩近乎瘫倒地躺到了床上休息。

大皇子明显也困了,就窝在她的怀里睡着了。

一大一小睡得香甜,直至清晨还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有要起床的预兆。

明音她们几个都在商量究竟是要进去叫醒沈妩,还是直接去寿康宫告假,让沈妩睡到自然醒。

只是还不待她们纠结结束,就已经有人来解决难题了。

李怀恩一脸睡眼惺忪地走了过来,看到兰卉彼此见了一礼,然后毫不客气地冲着明音几人打了个哈欠,显然是困顿得很。

这趟秋猎,实则他被折腾得最惨,皇上只要进入丛林里狩猎,他这个有晕马症的人就必须得跟上。

哪回从那里头出来,他不是苟延残喘的只剩下半条命了!淑妃娘娘受惊了,还有皇上整日想着法子安抚,他是活生生地受罪了,连个屁都没有!同样都是没有蛋的人,凭什么有如此大的差距!这天下究竟是怎么了!李总管,这是昨儿没睡好?您老一大早就过来作甚?我们主子还没起呢!明语捂着嘴,嘻嘻地笑出声,语气熟稔地问了一句。

李怀恩不由得丢了个白眼过去,脸上明显是一副不想多说的神色,捏着嗓子说道:圣旨到了,各位小姑奶奶可否通传一下。

你们锦颜殿又要飞黄腾达了!尖细的嗓音传来,他的声音里虽然是装出的几分不情愿,不过脸上的笑意却是如何都止不住。

明语一听飞黄腾达这四个字,立刻就变得喜笑颜开起来。

身边的几个人都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不用再升位,淑妃都是都是这后宫里最高位份的妃嫔。

如今皇上又来了圣旨,这是还要把沈妩的身份往上抬。

几个人都楞住了,心里都涌起了满满的激动。

李怀恩特地等她们惊喜了片刻之后,才轻咳了一声,抬手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衣袖,依然尖哑着嗓音道:怎么说,几位姑奶奶不让领旨是怎么着?兰卉几个人连声反驳,带头进了内殿,伺候沈妩梳洗。

明音被留下来与李怀恩说话,她的眼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衣袖上头,脸上带着几分蠢蠢欲动的神色。

哎,李总管,这会子没旁人,你倒是说说,我们主子究竟升到了什么位份?不会是平级升位吧?贤妃的位置可不稀罕!明音朝着李怀恩的身边凑了凑,语调压得极低,声音里却带着十足的讨好,显然是想先知道位份,不然这心里头就像是百爪挠心一般,难受得很。

李怀恩斜眼瞥了她一下,大部分眼白都对着她。

最终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袖子里的圣旨,也朝着明音的旁边凑了凑。

瞧你这小样儿,还贤妃的位置不稀罕,你活腻了!李怀恩满脸的嫌弃,这二人都已经十分熟识了,所以光两人说话的时候,就随意的多。

若说这位份,你瞧我这被虐成狗的模样,皇上会给时间让我先瞧么?他巴不得我变成一只鸟,直接飞到锦颜殿,向淑妃娘娘报喜呢!李怀恩冲着她翻了个白眼,越说语气越重,最终停下了话头长叹了一口气。

不想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李总管,娘娘梳洗好了,传您进来呢!明语一溜小跑冲了出来,脸上的喜色是遮也遮不住。

李怀恩连忙端正了脸上的神色,低着头大步跨进了内殿。

沈妩已经站起身来。

待他拿出来圣旨,一身水蓝色曳地长裙的沈妩,盈盈拜倒在地。

沈氏阿妩,入宫一年半,常伴朕左右。

秀外慧中,风华绝代,在朕心中独一无二,无可取代。

特升位为正一品皇贵妃,钦此!李怀恩尖细的唱喏声,在大殿内久久回荡着。

臣妾谢主隆恩!沈妩清脆的声音立刻响起,她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圣旨。

殿内听旨的宫人们,都是一脸欣喜的神色。

皇上每回给主子的圣旨都是与众不同的,里头的话语虽然直白露骨,却让锦颜殿的人听着心神激荡。

全后宫,也唯有沈妩一人得此殊荣。

贵妃娘娘,司衣司待会子就把贵妃品阶的衣裳首饰送过来了。

皇上让您换上之后,再去寿康宫请安,想来太后娘娘也定是极其期待看见那身贵妃衣裳的!李怀恩冲着沈妩行了个大礼,嘴里将临走时皇上叮嘱的话,一句句说了出来。

沈妩的眉头一挑,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也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让人送了李怀恩出去,她就真的进了内室,床上的大皇子已经醒过来了。

嘴里流出来的口水早已将床弄湿了一片,她便坐到床边逗着他玩儿。

后宫之人皆知,当今太后在做妃子的时候,爬到皇贵妃的时候,就一直没爬到皇后这个顶点,当了七八年的皇贵妃,直到黎妃弥留之际,太后才在皇上面前露了脸。

所以这宫里头,对于皇贵妃的一切用度,最熟悉的人应该是太后了。

沈妩果然依着皇上的意思,等到司衣司将衣裳首饰送了过来,明音几个立刻上前来替她换装。

一身淡黄色云烟衫拖地,白色宫缎素雪卷云形千水裙,头发梳涵烟芙蓉髻。

顾盼生辉之间,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她的轿撵也换成了正一品规格的,从此再无人能望其项背。

一路招摇地抬到了寿康宫的门口,门外早已没了排列整齐的队伍,显然都已经进去请安了。

皇贵妃到——太监尖细的通传声,像是一把剑扼住喉咙一般,方才还热闹非凡的议论声,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众人都扭过头来伸长了脖子,往门外瞧。

当那道嫩黄的身影婷婷袅袅地出现在视线之中时,不少人都感叹出声。

沈妩一向艳丽逼人,此刻穿上了皇贵妃的衣裳,倒多了几分高贵端庄,而且她的位份越往上升,那身装扮穿在她的身上就显得越美。

沈妩的脸上始终带着娇俏的笑意,一颦一笑都是仪态万千,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包括坐在主位的太后,也只能咬着牙看向越走越近的沈妩。

周身的打扮,无一不在刺激着太后的神经,特别是沈妩嘴角边那若有似无的笑意。

此刻,众人的心里都清楚,沈妩成了后宫第一人,无论是容貌、身份,还是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188、底下动作太后气得手不停地发抖,沈妩身上的衣裳明明只是嫩黄色,却已经把她的眼睛刺瞎了一般。

一幕幕不堪的往事袭来,始终只差一步的不甘与痛恨,口里就像是含了黄连一般,苦涩异常。

臣妾见过太后。

沈妩走到大殿中央,微微一福身,便盈盈拜倒在地。

声音温润,端得是雍容华贵的气度,比之前多了几分矜持。

太后的双手仍然在不停地抖动着,她的面色苍白。

皇上这一次的圣旨,显然未跟任何人商量,就把沈妩抬到了这个位置上,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一丝心理准备都没有,正想着沈妩无故迟到,要趁此机会,打压一下沈妩的气焰。

哪知道这沈妩一出面,就把太后给震住了。

太后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一个字眼来,她的嘴唇都在发抖。

面对如此大的冲击,任她在后宫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也依然架不住心头极度的恐慌和愤怒,导致此刻的严重失态。

殿内妃嫔的眼眸,渐渐地从沈妩的身上移到了太后身上,脸上皆闪过一丝怔楞,转而又化为一丝了然。

太后。

一旁的许嬷嬷连忙过来救场,伸手倒了杯热茶塞到了太后手中,触碰到滚烫的温度,才让她心底的恐慌逐渐散去了,发抖的手和嘴唇也逐渐趋于平静。

起来吧!太后终于恢复了过来,她轻咳了一声,掩饰方才失态的尴尬,低声说了一句。

沈妩依然是笑颜如花,莲步轻移,慢慢地挪到了世家的第一把椅子旁,悠然自得地坐了下来。

她的对面就是德妃,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都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皇上昨日也没跟哀家说要封位,否则今儿一早定是要准备贺礼给贵妃的!太后的手里还是仅仅抓住一盏茶,茶水滚烫,透过青花瓷制的茶盏,源源不断地有热源涌过来。

她的手心都被烫得发痒,但是却迟迟不肯松手。

太后这句话说得有些突兀,毕竟贺礼这种事儿再补就是了,偏偏太后却要明说出来。

众人就在琢磨话里头的意思,是在点出皇上没有提前通知她,擅自决定 了?按照往常的惯例,虽说皇上升谁的位份不必经过太后的同意,但是总得知会一声,表示对太后的尊重。

这回却是非常突然的就来了这么一道圣旨,不止太后,其 他妃嫔的心里也直犯嘀咕。

沈妩丝毫不以为意,脸上的笑意依然灿烂,她伸出手来捏了一小块糕点,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直到众人的议论声笑了下去,她才咽下口中的吃食,拿出锦帕将嘴角擦了擦。

太后您莫恼,其实臣妾之前也不知晓,接旨后才有人告诉臣妾,这是皇上要给臣妾的一个惊喜呢!沈妩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里头的笑意十分明媚,这瞎编的话说得跟真的似的。

殿内的人都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对于沈妩所说的话,她们已经无心去辨别真伪了。

皇上做事儿一向随着性子来,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所以沈妩这两句话,无形之中又是拿把刀往她们的心窝子上戳。

太后暗自咬了咬牙,将手中的茶水朝一旁的小桌上轻轻一放,脸上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低声道:皇上最喜欢随性子来了,皇贵妃这位置还是坐得稳妥一些得好!太后的话音刚落,殿内的人脸上就露出了几分惊诧的意味。

太后这话是要当着众人的面儿,就来羞辱沈妩了。

沈妩的眉头一挑,眼中闪过几丝不耐的神色,却也努力控制住脸上的神情,低低地哼了一声,道:臣妾虽然无能,也不期望着能像太后当初那样,把这个位置霸占个七八年的,臣妾只要安稳些日子过把瘾就够了。

至于皇上若是改了主意,臣妾自然只有遵守的道理!沈妩的话音刚落,太后整个人就跟着抖了一下,她简直快要被气炸了。

沈妩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她蠕动了一下嘴唇,似乎要放出狠话来。

一旁的许嬷嬷连忙走近了几步,又倒了一杯热茶推到太后的手边,若有似无地喊了她一声。

先前那两句交锋,太后和沈妩两人都已经有些出格了,若是太后这回再开口,恐怕真的撑了众人的笑柄了。

哀家身子不适,退下吧!太后被许嬷嬷这么一提醒,总算是恢复了些神智,轻轻一挥手直接撵人离开了,她是再也不能多看沈妩一眼了,否则一定会闹得更加难看。

待太后被人搀进了内殿,沈妩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理了理鬓发,悠哉地出了寿康宫的大门。

直到她的身影不见了,殿内的其他人才回过神来,跟着站起来,陆陆续续出了大殿。

只不过关于皇贵妃的流言却是一下子就流传了出来,沈妩比原先变得更加张扬,也更有资本张扬。

太后似乎是真的被沈妩气到了,第二日便卧倒在床上,免了一切的晨昏定省。

沈妩只是让派人送了些许东西过去,并没有亲自前去。

太后这回的病,无论是真的还是装的,沈妩都不打算探究。

不过暗地里,这后宫中的人却都感觉到锦颜殿的势力一下子扩大了不少,沈妩开始对后宫里的事宜慢慢掌权了,就连六局二十四司中,也有不少人纷纷向这位皇贵妃投诚。

众人的心里不断打鼓,以前有贤妃当着,所以沈妩从来没有插手后宫的事宜。

这回却是趁着太后病倒的时机,大规模揽权,不得不让人心生警惕。

太后躺在床上,听着穆姑姑汇报来的消息,险些气得晕过去。

这沈妩当真是一刻都不让人安生,她是真的有些病了,昨儿晚上更是发热不止,此刻浑身发软。

都拖了好几日,还不见好转的迹象。

原本许嬷嬷和穆姑姑准备瞒着她的,但是沈妩的手段越发厉害,这几日太后烧得迷迷糊糊的,她俩就拦着消息没报给太后,结果手里头的势力明显就少了许多。

再不说的话,恐怕这整个后宫都要成了沈妩的天下了。

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当真认为自己是这后宫的主人了?哀家爬上皇后之位用了那么多年,她能例外了?太后气得近乎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以她现在的身子状况,做什么事儿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虽说许嬷嬷和穆姑姑看着人前风光,却也是看在她这个太后的面儿上,况且她们毕竟都是奴才,如何争得过身为皇贵妃的沈妩。

太后莫要动怒,小心伤了身子。

依奴婢看,皇贵妃背后肯定是有皇上授意的。

不然皇贵妃从来不理会这些事儿,如今一出手就如此纯熟,根本没绕弯路, 而且还一打一个准儿。

德妃几人也曾暗中使过小手段,皇贵妃却都没上当,依然按着自己的路数来。

许嬷嬷往前走了几步,轻声地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太后脑子里混沌一片,但是对于沈妩的恼恨却是越发清明,像是无数根针刺进心脏里似的,难受异常。

快让许老夫人进宫一趟,哀家有事儿要和她商议!太后稍微想了想,脑子里就是一片天旋地转的,根本容不得她想出反击的对策来。

沈妩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精明强干,平日里沈妩给人的印象大多是纠缠在圣宠之上,丝毫不碰后宫中的掌权。

即使她身居淑妃的时候,在旁人的心底,她也顶多算是个宠妃,皇上一时兴起喜欢的玩物罢了。

可是这回却不同了,沈妩当了皇贵妃之后,便直接把权利往手里头捞,颇有几分大权独揽的意味。

后宫里的所有女人才明白过来,皇贵妃这是要驾驭后宫之中所有的女人,若是她成功了,那么与皇后有何区别!只是一个位份罢了,但是手里头的权利却是一分不少。

太后自己无法想出一个周全的法子,便琢磨要把许老夫人请进宫来,一起商议着。

总能有法子整治这个小贱/人的!许嬷嬷应承下来了,亲自派人出宫去许侯府。

太后这才安心了下来,再次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只是她迷迷糊糊之中,却是被身边人的交谈声弄醒的。

虽然声音被压得很低,但是太后此刻精神极其敏感,却还是听到了。

许嬷嬷看着她眼皮动了动,知道是要醒了,便连忙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快走了几步凑到太后身边。

太后,可是口干了?她边问了一句,便伸手倒了被热茶,轻轻吹了几下才扶起太后,慢慢地喂着她喝了小半盏。

太后睡过一觉,精神似乎好多了。

待许嬷嬷扶她躺下,她却是一把拉住许嬷嬷的衣袖,低声问道:许老夫人说了什么时候来?太后的声音仍然十分沙哑,即使喝过水了,还是向被什么碾过一般,晦涩难听。

许嬷嬷的脸上闪过几分忧愁的神色,她张了张口,却如何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太后原本不以为意的神色,看到许嬷嬷此刻的模样,直接变了脸色。

她有些震惊地问道:她不愿意来?怎么会?太后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有一日她成了这副模样,火急火燎地召许老夫人入宫,竟然会得到一个拒绝的答案。

☆、189、父皇母妃许嬷嬷深吸了一口气,面对太后如此震惊的模样,她的心里跟着一叹,低声道:许侯府最近不太平,老夫人似乎有许多事缠身,一时脱不开,所以……许嬷嬷的话没说完,她也不好再说下去了,不用说这回复也是敷衍的话语。

侯府里的事情再怎么重要,都不会比太后这边还重要。

除非是许老夫人真的不想来,才让人随便胡编了个借口。

太后平躺在床上,眼睛徒然瞪大了,当心中的猜想被证实的时候,她整个人有些虚脱无力。

许侯府这是要舍弃哀家么?太后怔楞了半晌,才颤着声音开了口,语气里夹杂着十足的嘲讽。

她的脑袋里一下子有点乱,根本就无法理解为何许侯府忽然用这样的态度。

她是太后,这后宫里哪怕有了皇后,她的地位仍然无可撼动。

只要保护着她,许侯府始终都有翻身的机会。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许侯府选择了漠视她的传召。

难不成沈妩那个小贱/人又耍了什么阴狠的手段?她拿什么买通了许家人么?太后开始胡乱地猜测着,她根本毫无头绪。

沈妩即使现在是皇贵妃,却也没有那个能耐能够买得动许家人的意愿,更不会让许家这般不理会太后,留太后一人在后宫里自生自灭。

她皱拧着眉头,脸上的神色越发难看,眉头紧锁着,显然是在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其中的理由。

一旁的许嬷嬷实在不忍心看着她在病中,还如此的愁思,便将心底原先的猜想说了出来:太后病倒的这几日,远贵嫔也没有过来看您,只是安排了人送东西过来。

太后喃喃自语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她所受到的震惊又多了几分。

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要炸开了一般,明明想要集中精神去思考其中的联系,却又力不从心。

她竟是又晕了过去,一帮人等都慌了手脚,连忙让人去请太医来瞧。

许嬷嬷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一波三折的,太后莫不是要被活活气死吧!依凭她在宫中多年的经验,太后的颓势已现。

沈妩收到了太后病情恶化的消息,嘴角不由得往上扬了扬。

当她在招揽后宫势力的时候,司药司是她头一个伸手的地方,仅这几日的时间,虽说没有全部渗透,但是拿到个消息,还是非常容易的。

比如此刻太后又招了太医,病到什么程度了。

敬轩,过来!沈妩并没有对太后做出多余的动作,只是收集消息罢了。

此刻她坐在床尾,不时拍两下手掌,发出声音来。

大皇子就趴在床头,右腿蜷缩着抵在床上,那条不能用的左腿伸直了,他的两只小手也死死地撑在身下。

沈妩在锻炼他能够学会爬,可是一条腿的娃娃怎么可能如此容易。

眼看着初冬已经来了,十个多月的大皇子此刻就像一只癞蛤蟆似的,撅着屁股,嘴里咿咿呀呀地在说些什么。

偶尔用单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朝沈妩的方向抓了抓,显然是想到她的身边去,偏生又动不了。

敬轩过来,过来母妃给你吃鸡蛋!沈妩依然坐在那里,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只是嘴巴里说出诱哄他的话,也不知道那么点儿的孩子听不听得懂。

大皇子如今还小,虽说不再单独吃奶娘的奶水了,不过沈妩不敢给他吃别的。

每回也只让他吃小半个蛋白,大皇子却似乎对这种新口味情有独钟,每次吃到软嫩的蛋白时,他都表现得十分开心。

或许是这种动作僵持了太久,又或许真的是鸡蛋起了作用,大皇子终于决定努力一把。

双手抓着身下的床单,右腿猛地用力蹬,就这样拖着那条不能动的左 腿往前移动了一步。

对于这样的移动,他显然感到很新奇,不由得抬起头来,黑葡萄似的眼睛就看向了沈妩,嘴里又开始发出声音,像是对着沈妩炫耀一般。

敬轩真厉害,来,母妃就在这里!沈妩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看着大皇子爬过来的这一步,她的眼眸里闪过几分欣喜。

大皇子又往前挪了一步,但是他毕竟力量不多,怎么都不肯挪动第三步,朝着沈妩招了招手,见原本与自己亲近的母妃,还在床尾坐着,根本就不过来,便一下子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沈妩像是铁了心似的,只是在床尾坐着,一直在说着鼓励他的话。

大皇子泪眼朦胧间抬起脸来,眼睛往四周瞥着,平日里只要一听到他哭声,总会冲进来的奶娘和宫女,今日竟然一个都没瞧见。

沈妩鼓励的话依然在说着,语气坚定,显然她这次不准备向大皇子的哭闹妥协。

大皇子见没人理会他,哭声渐渐止了,他不停地抽噎着,却还是伸出双手往前抓住了床单,继续往前爬。

直到他靠近了,沈妩才伸出双手一下子掐住他的咯吱窝,将他抱进了怀里。

重新回到沈妩温暖的怀抱里,大皇子继续扯开了嗓子嚎起来。

沈妩抱着他站起身,轻轻地摇晃着,嘴里轻哄着他。

太后没有什么精力折腾了,许嬷嬷也一直劝着她,要想从皇贵妃手中再把权利夺回来。

肯定是得把身子养好了,才有精力去想法子。

沈妩也乐得清闲,十月初的时候,便是沈安陵和封茜成亲的日子,沈妩自然是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过去。

可惜她身在深宫,无法看见兄长娶新娘子的场景了。

十一月底的时候,京都迎来了第一场大雪,外头又是白茫茫的一片。

大皇子的一周岁也到了,小家伙虽然吃得多,却是一点儿都不显胖,就连沈妩有时候捏着他的小胳膊小腿,都觉得自己是个名副其实的后娘,要不怎么就不长肉呢!好在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大皇子终于会说些简单的话了。

当他那奶声奶气的一句母妃传来时,沈妩的心跳总是会震颤地加快。

看着大皇子一日日长大,她心里头就感到无比的满足,更加期待自己以后也有个孩子。

阿妩。

皇上撩着帘子走了进来,屋子里的炭火烧得很旺,他在门边站了站,将身上的寒气彻底去除掉才慢慢挪了过来。

沈妩正坐在床上陪着大皇子闹腾,听到男人的声音,笑得正欢的大皇子连忙扭过脸来,瞪大了双眸看向皇上。

父皇。

清脆而稚嫩的声音响起,这两个字本来十分难念,沈妩花了好几日的功夫,才把大皇子教会了。

齐钰原本被冻得难看的脸,因为这句父皇变得缓和了些,他走到床边,头一回抬手拍了拍大皇子的脑袋,动作之间透着几分亲昵。

沈妩的眼眸一直没有移开过,皇上对于大皇子向来不亲近,即使沈妩有时候制造机会,他也从来不伸手抱,甚至都很少触碰大皇子。

这声父皇可能是让齐钰记起,自己已经当了父亲,心头一软便下意识地做出了这个动作。

对于这样的亲近,大皇子有些懵懂地抬起头,眼神纯净地看向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

一下子对上这双过于干净的眼眸,齐钰显然有些怔楞,他轻轻挑了挑眉头,便收回了手掌,直接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沈妩挥了挥手,一旁的奶娘立刻识趣地走上前来,将大皇子抱了出去。

没有了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学说话声,殿内一时陷入了寂静之中。

齐钰手里端着茶盏细细地品着,沈妩则倚靠在床头,双眼有些失神地看向燃烧的炭火。

尽量在年前将太后弄出去吧,免得又横生枝节。

她老人家若是痊愈了,那狠毒的手段,真是花样百出!最终还是齐钰打破了沉默,他将茶盏盖打开,手指轻轻地拨动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像是看见一样新鲜的玩具一般。

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却有透着十足的坚定。

这是他们二人之前就商量好的,太后不可久留。

不过相比于直接将这个老人家弄死来说,把她送出宫更为稳妥些。

毕竟若是太后去了,皇上还得意思性的守孝,沈妩想要短期内有身孕的话,更是会成为天下人诟病的理由。

就送到庵堂里好了,为大秦祈福,为皇上祈福,为子民祈福?沈妩轻蹙着眉头在想着以什么借口送走太后。

听了她的话,齐钰的脸上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嘴角扬起的弧度中,尽是嘲讽和讥诮。

怎么能那么便宜她!朕和她可是有好几笔账要算的,给她如此好的头衔去庵堂,不是更加增添了她在朝臣心目中的地位?男人的声音里显然带着几分不满,眉头紧蹙,脸上的神情也阴沉了些许。

上回秋猎的时候,太后可是险些就要了沈妩的命,若说这位皇贵妃如此就放过太后,齐钰还真不相信。

沈妩轻轻地笑出声,脸上带着几分愉悦的心情,她冲着齐钰眨了眨眼睛,扬声道:臣妾知道了,定会让太后的余生都在庵堂之中度过,永远都不可能在踏进后宫半步!这样,皇上可否满意了?齐钰挥了挥手,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又要到年关了,事情纷至沓来。

他低声道:反正都交给你,最好这几日便办了!依朕看,太后那边也快蹦跶了!☆、190、太后诅咒沈妩轻轻点了点头,她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抬起手上火红色的豆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冷,眼神里带着几分势在必得。

太后的身子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调养,总算是好了许多。

她整日愁眉紧锁,心里头都是害人的主意。

所以这身体迟迟未能痊愈,虽然不再发热,可是一直感觉全身酸软无力。

好几个太医前来轮番整治,最终得出的结论都是忧思过度,要放宽心胸,心病自然尽除。

太后虽然脑袋晕晕乎乎的,但是琢磨恶毒的方法却还是有一套的。

还真被太后想出来了,沈妩如今地位这般高,一般小手段根本无法撼动她,只有涉及到一些底线,皇上都保不了她,才能把沈妩给拉下水来。

若是诬陷沈妩暗害旁的妃嫔的话,肯定不好使。

太后思来想去,还真被她想到了。

这后宫里,若是查出沈妩害了一个人,被抓住的话,沈妩就彻底完了,这个人便是大皇子。

大皇子与沈妩整日腻在一起,表面上看得跟亲母子一般似的,但是这两人的身份偏偏十分尴尬,伪造一些证据实在是太容易,而且还十分信服。

太后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好,便经常把许嬷嬷召到床前来,显然是在密谋什么。

太后每回说的话都是那么几句,这法子若是能成功,还有七八分的把握把沈妩扳倒,可是不说现如今大半个后宫都被沈妩握在手里,就此刻太后这还没全好的身体,如何能费心费力地害人?恐怕还没害成功,先把自己害倒了。

当然许嬷嬷嘴边这些劝慰的话,已经说得不下上百次了,嘴皮子都快磨烂了,太后仍然一意孤行。

这事儿说得多了,难免就露出了端倪。

现如今的寿康宫早就不是当初的铜墙铁壁了,太后身边几个贴心的人自然收买不到,不过别的宫女可就难说了。

太后 一味地只想着要施行巫蛊之术,将大皇子的生辰八字写在偶人上,然后用针扎。

最后将这被针扎的偶人放到锦颜殿里变成了,这样若是被抓到了,沈妩即使跳进黄河 也洗不清了。

太后就这么拉着许嬷嬷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几日。

每次都必然重复,只要一提起能够害死沈妩的事情,她的眼眸里必定是极其光亮的,可见她对沈妩是恨到了极点。

许嬷嬷总是不断地叹气,这样的太后倒像是魔障了。

甚至都不需要许嬷嬷答复她,只是不断地诉说着施行巫蛊之术,然后就想象着沈妩未来悲惨的下场。

若是被皇上发现了那个浑身扎满针的偶人,哈哈,那个浪蹄子的下场肯定会很惨。

断肠草、钩吻砒霜、鹤顶红、情花……这些毒药都要给她喝,哀家亲自喂她。

哈哈!太后就这么躺在床上,声音不断地扩大,瞳孔猛地散开,显然十分兴奋,不由得拍手称庆。

她脸上的笑容十分狰狞,由于病容未退,此刻瞧着就甚是难看。

太后每日的乐趣,就是在幻想着沈妩失利之后的下场。

这些恶毒的话在许嬷嬷看了,更像是诅咒,但是恐怕却永远没有实现的那一日了。

沈妩治理后宫很有一套,先前因为恭贺大皇子满月时送礼出岔子的妃嫔,被沈妩一个个料理了之后,她的威信早就深深地建立在众人心中。

以前沈妩虽然明面儿上从来不插手后宫之事,实则从很早之前开始,沈妩就一步步蚕食众妃嫔的势力。

拉拢不了就狠狠地打压,沈妩能如此控制住后宫,与她先前在众人面前流露出来的张扬跋扈密切相关。

此刻许嬷嬷已经感觉到了,寿康宫也快变成沈妩的地盘了。

外头那些宫女,若是不能为她所用的,都被各种借口调开了。

专门到那些脏活累活的地方,太后此时所有的计谋也不过是痴人说梦,迟早是要传到沈妩的耳朵里。

但是拦都拦不住,太后整日都以诅咒沈妩过活。

对了,在她服下这些毒药之后,哀家还不能让她这么被毒死。

哀家要让她用三尺白绫挂在房梁上,活活被勒死!死后长大了嘴巴,吐着舌头,浑身发着黑 紫,皇上再也瞧不见她漂亮的地方了!太后似乎又想到了新的折磨沈妩的法子,一把拉住了许嬷嬷的衣袖,脸上的笑容越发狰狞和古怪,显然是一种兴奋到极点, 都变得扭曲了。

笑声也是极其怪异,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抠出来的一般,根本就不像从人的身体发出来的。

许嬷嬷每日只是叹息着,与穆姑姑和春风一起,整日守着太后,替她擦洗。

太后这几个老得十分快,头发都有些花白了,渐渐呈现出了老态。

御膳房那些地 方的奴才,都是踩低捧高的,对于寿康宫的饭食经常送来的很晚,还要春风亲自跑去催上好几遍,待拿回来的饭菜也常常是冷掉的。

三个人跟着太后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走到哪里捧到哪里,何时遇到这种情况的,心里都有些不习惯。

太后辱骂的这些话,最后还是传到了沈妩的耳朵里。

她当时正教大皇子说话,听到寿康宫的眼线传来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冷笑。

敬轩,跟着母妃说‘不自量力’!她伸手摸了摸大皇子的脑门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不自量力!小孩子甜糯糯的嗓音传来,大皇子眼睛瞪大了,直盯着沈妩手中的勺子。

勺子里放了一小块鱼肉和一小口米饭,沈妩答应他的,学会说一个词就有一口饭吃。

一旁的明音侍立着,暗想着瞧瞧沈妩这架势,分明就是后娘的节奏!明音,上回让你打探的朗月庵的情况如何了?沈妩将手里的勺子递到大皇子的嘴边,小家伙便立刻张开了嘴巴,一下子将勺子里的饭菜咬进嘴里,用前面长出来的几颗小牙齿慢慢地咀嚼着。

明音一听,立刻收敛起旁的情绪来,专心致志地应对沈妩的问题。

启禀娘娘,这朗月庵在京都顶多算是小有名气,世家贵妇们不大信奉这家,不过这家庵堂在百姓里,倒是口碑尚好。

目前的掌门师太法号月浊,传闻为人十分和善,经常将香火钱拿出来施舍给外头的乞丐。

明音轻轻挑了挑眉头,脸上带着几分不解的神色。

她实在不明白,这京都里出名灵验的庵堂不在少数,为何沈妩单单选中这朗月庵。

若不是沈妩提起来,明音这个久居深宫的人,恐怕都不会知道这一家庵堂。

沈妩的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她轻声呢喃了几句:朗月庵。

朗月庵。

一旁等着吃饭的大皇子,立刻跟着学起来。

不过他嘴里的饭食还没咽下,所以此刻就有些唇齿不清。

沈妩正陷入了深思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朗月庵现如今的师太,还不是害死她的清风。

看样子此刻的掌门师太,都把香火钱施舍给乞丐了,并没有修筑扩建庵堂,更没有花言巧语地欺骗那些贵妇。

她不由得轻轻地啧了一声,低声道:这月浊师太若是太心善,也是个坏事儿,恐怕本宫交代过去的人,还会在那里养好了呢!沈妩的话音刚落,明音的眼皮就跳了一下。

交代过去的人,交代谁过去?听着沈妩这口气,明显是不想让去朗月庵的人养好身子,倒有几分期盼着越来越差的意味。

她这么一细想,心里就有了几分猜测。

看样子太后的归处,八/九不离十就是这朗月庵了。

你先去派人把月浊师太请进宫,顺便打听一下朗月庵如今有没有一个法号为清风的人,若是有的话,顺便一同请过来!沈妩的脸上露出几分沉思的神色,她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几句话。

明音连忙应承了下来,沈妩的眉头紧锁,眼神还处于放空状态,哪知手中的勺子却忽然动了两下。

她连忙抬眼瞧过去,便见大皇子显然是等不及了,直接伸着脖子张大嘴过来要吃勺子里头的饭。

敬轩,母妃还没教你说过一个词呢!沈妩下意识地要往回缩,不过勺子已经被大皇子的牙齿叼住了,她自然不敢用力拽,生怕把他那几颗刚长出来的乳牙给拔掉了。

大皇子将饭菜都吃进嘴里,鼓着腮帮子,瞪大了眼睛瞧向沈妩,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她说的话,而是重复了一遍先前学到的一个词:朗月庵。

大皇子的口齿十分清晰,他学说话总是很轻松。

沈妩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眼神无意识地扫到了他那条几乎被废掉的左腿,笑容微微僵住了。

或许是因为 身体的残缺,大皇子在说话方面很有天赋,而且还是个好动的孩子。

平日里总会若有似无地讨好沈妩,特别是用膳的时候,总是盯着膳桌上的饭菜不停地咽口水。

敬轩真厉害,好了,差不多了!沈妩伸手拍了拍他的额头,将勺子朝碗里一放,不再喂他吃了。

他虽然已经能吃些饭食了,但是一般都三两口,不宜过多。

大皇子瞪大了眼睛,瞧着那个落在碗中的勺子,又偏过头来看了看沈妩。

忽然张开了嘴就开始嚎,嘴巴里面的饭菜还没吃完,他嘴巴一张就开始往外面掉。

呜呜,嗯——他停止了大声地哭嚎,先嚼两下嘴里的饭菜,再哼唧两声,那模样甚是滑稽。

☆、191、强弩之末大秦的后宫之中,最近出了一桩稀奇事儿。

往常不信奉鬼神传说的皇贵妃,请了朗月庵的师太入宫讲授佛法,说什么要平心静气。

京都里的妇人不少都开始打听这朗月庵,一听是个没什么名号的,不由得撇了撇嘴。

暗自琢磨着贵妃娘娘找的这个可真不怎么样儿,一看就是个穷酸的破地儿,能说出什么好的佛法来。

沈妩是在锦颜殿召见的她们,月浊师太果然把人带来了。

沈妩当时坐在椅子上,让月浊师太坐在旁边,茶水糕点都是一应俱全。

清风就站在月浊的身侧,轻低着头整个人显得有些拘谨。

沈妩的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她,脸上带了几分冷笑。

没想到当初的清风,竟有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时候,与前世要逼死沈妩的恶毒狠辣简直判若两人。

月浊十分负责,她当真给沈妩讲了许多能够安心静气的佛法,而且对于沈妩所提出来的问题,有问必答,一点都不见慌乱。

今日多亏了师太,本宫受益匪浅,颇有几分茅塞顿开的感觉。

只是要请师太在宫里留宿几日,我有一事相求!沈妩的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她的声音压得有些低,语气也十分和善。

月浊脸上的面色一肃,轻声回道:娘娘有何事?请说!其实是这样的,太后最近总爱说胡话,神智不清醒。

本宫怕她是被鬼魅缠身了,师太可否陪着本宫一起去瞧瞧她?也好看看她究竟是不是如传言中那般。

沈妩放下手中的茶盏,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口气里也是哀叹满满。

月浊明显是一愣,她对于后宫之中的事情并不了解,听得沈妩如此说,以为太后的状况十分严重,便立刻起身要前去。

沈妩看着她这副着急的模样,脸上闪过了几分笑意。

待到了寿康宫,还没进殿门,就已经听到太后的哭嚎声。

老天爷,为何还不收了沈妩那个妖孽!竟然还让她爬到了皇贵妃的位置,那个小贱/人怎么配得上!太后的诅咒声十分凄厉,显然她的确有些魔障了。

太后只能在床上躺着,基本上不下床,整日来来回回面对的都是那几张面孔。

再加上她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行动受限,似乎无论她做什么,都有人窥视一般。

为此她有时候火气涌上来了,直接骂沈妩更是不在话下,也越发的频繁。

沈妩就站在殿外,静静地听着,还阻止了门口要通传的小宫女。

里头的人浑然不知,被骂得正主儿就在外头候着,也并未阻拦太后。

若是不让太后骂几句,恐怕这一整日都难伺候。

月浊师太和清风二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尴尬的神色。

这太后看起来倒不像是被鬼神缠身,根本就是跟皇贵妃有过节吧。

沈妩抬手摸了摸下巴,脸上依然还是一副浅笑,她低下头看了看周身的装扮,完全对得起皇贵妃的名头,才迈着小碎步,悠然地走了进去。

太后正骂到兴头上,猛然瞧见一身富贵逼人的沈妩走进来,两只眼眶都红了,显然是被气得。

小贱/人,你还敢来?哀家要撕了你这张脸,让你再不好勾引旁人!太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往前伸着,做出要抓沈妩脸的动作,声音里充满了愤恨。

这么些日子以来,自从沈妩当了皇贵妃,太后就被困在了寿康宫,犹如困兽一般。

没有许侯府那个外援,此刻的她也不过是一介普通老妇人而已,根本就不是沈妩的对手。

一旁的许嬷嬷和穆姑姑连忙冲了过来,拦住猛然发狂的太后,脸上的神色早已苍白如纸。

在这后宫里,沈妩无论是对付谁都不曾给旁人留过面子,此刻太后如此辱骂她,定是得不到好果子吃的。

太后虽然被拦住了无法冲到沈妩的面前来,不过她的嘶喊声却始终没有停下来。

越骂越难听,声嘶力竭的模样,似乎是沈妩杀了她全家一般。

去把皇上找过来,就说太后魔障了!沈妩挥了挥手,将明音召到跟前来,声音扬得不大不小,足够殿内的人听到。

哀家才没有魔障,你胡说八道,过来让哀家撕烂你的嘴!太后一下子就变得激动起来,仍然使了大力气似乎要冲破几人的阻拦。

明音抬起头来,恰好与沈妩对视了一眼,沈妩悄悄抬起手捏了她一把,脸上闪过几分冷意。

在皇上到来之前,沈妩就这么站着,根本不理会太后的喝骂。

太后原本已经骂累了,但是碍于沈妩就在眼前,她硬是咬着牙撕扯着嗓子,颇有几分死磕到底的意味。

只是她毕竟年纪大了,而且身子又不济事,此刻这般一刻不停地骂人,只觉得心中的火气顿生,喘不过气来,心跳还越来越快。

月浊和清风等在后头,面上的神色越发惊疑不定,她们不知道皇贵妃究竟要做什么。

拉着她们过来,明明就是要帮太后瞧瞧身子,结果这会儿又不让人近太后的身,还派人把皇上叫了过来。

皇上驾到——隔了老远,就能听见李怀恩的唱喏声。

像是得到了什么口令一般,一直站在沈妩身后的明心和明语等人立刻冲到了前头,将穆姑姑和许嬷嬷拉开,顺带着连太后都一起往床尾拖。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造反么?太后自然是死命地挣扎,声音喊叫得更加用力,只是先前的嗓子已经哑了,此刻听起来也甚是怪异。

沈妩快走了几步,一下子就揭开了床上的枕头扔到了地上,赫然露出一个人偶,那个人偶身穿着嫩黄色的衣裳,全部都扎了针,衣服上还写了生辰八字。

沈妩刚拿起了人偶,明心几个人就退到了一边。

太后有些傻呆呆地看向沈妩手里的人偶,脸上明显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一旁的许嬷嬷和穆姑姑也是不敢相信的神色,太后的枕头下面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皇上进来的时候,恰好就瞧见了这一幕。

沈妩立刻双手捧着这人偶,快步走到了皇上面前,一下子跪倒在地,将人偶托在掌心间高高举过头顶。

皇上,臣妾方才在太后的枕头下发现了这东西,上面写着臣妾的生辰八字,这厌胜之术分明就是要咒臣妾死啊!沈妩的声音悲戚,语调却是扬得极高,摆明了就是要到皇上面前告状的样子。

太后这才反应过来 ,她是被沈妩摆了一道,而且还是这般明目张胆的。

今日这场戏,明显就是沈妩早就预谋好的,收买了寿康宫在内殿伺候的宫人,将这扎满针的人偶放在她枕头底下,又请来皇上看戏,根本就是争对她的。

许嬷嬷也一下子明白了,难怪一向睚眦必报的皇贵妃,面对太后这样的辱骂,却能忍上好几日,原来是早就准备好了后招。

只等着今日将怒火全部发泄,让太后翻不了盘。

齐钰的面色冷了冷,看向沈妩手心里捧着的人偶,暗暗咬了咬牙,神情僵冷。

沈妩等了片刻都没见皇上开口说话,便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男人的神色十分不高兴,显然对于沈妩设置的这个局感到不满意。

皇上,臣妾这几日总是感到心里不安,才想着把月浊师太请进宫里来。

方才臣妾也是担忧太后最近表现反常,就想着让师太来瞧瞧,哪知竟发现了这种腌臜东西!沈妩可管不了那么多,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哭诉。

这法子可是她琢磨了好几日,原本有无数好计谋,可以让太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犯错。

但是这巫蛊之术,乃是太后叫嚣着要陷害沈妩的,此刻让太后亲自尝试一下这样被人诬陷的滋味,或许会让太后更舒服!沈妩你个小贱/人,竟然用这法子对付哀家!你可真不怕这东西应验到你身上,哀家今儿若是认了,一定诅咒你活活被针扎死!面对沈妩在皇上面前颠倒是非的模样,太后再次像发了狂一般,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早有人挡住了太后,不让她近身。

看着如此丧心病狂的太后,齐钰的眉头紧紧蹙起,脸上露出几分不满的神色。

母后真的是魔障了,或许是年纪大了,怎能做出如此的事情来?后宫一旦查出巫蛊之术,都是要灭其家族的!因为皇贵妃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为此就不 牵连到许家了,但是母后最近发热,看样子是烧糊涂了!齐钰终于开了腔,但是话一出口,就完全是站到了沈妩那边,而且言辞甚是犀利。

太后的叫骂声一下子停住了,她傻呆呆地看向皇上,双眼圆瞪,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盯出个窟窿来。

脸上的神色从震惊到平静,再到最后开始仰着头狂笑,无比的狰狞。

皇上为了这个贱/人一步步舍弃了后宫的其他女人,这回终于是轮到了哀家。

皇上直接站在了她那边,根本就是把孝道摒弃一边。

好个沈妩,当真是厉 害!太后因为皇上这几句话,似乎又恢复了几分神智,不再像先前那样胡搅蛮缠,只是她脸上绝望的神情,让瞧见的人都知道太后已然放弃与沈妩争斗了。

因为她已经彻头彻尾地输了!一旁的许嬷嬷在心底叹了口气,脸上原本惊讶的神色已经褪去了。

皇上根本没有询问事情的经过,就直接判定了对与错,显然这是一场早已预谋商量好的计策。

皇上和皇贵妃乃是同一阵营的人!作者有话要说:聪明的妞们,来猜猜太后的下场是啥?→_→我觉得应该很明显的说!——一旁的许嬷嬷在心底叹了口气,脸上原本惊讶的神色已经褪去了。

皇上根本没有询问事情的经过,就直接判定了对与错,显然这是一场早已预谋商量好的计策。

皇上和皇贵妃乃是同一阵营的人!☆、192、被罚出宫面对太后如此讽刺的话语,齐钰的眉头再次皱紧,他不由得啧了一声,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母后当真是糊涂了,整日里胡言乱语。

依朕瞧母后还是搬去庵堂里,免得留在后宫这杀伐之地中,病情更加严重。

而且也会影响到旁人!皇上的声音变得越发冷硬,语气也十分不客气,根本就不顾太后的脸面了。

他的话音刚落,眼角就扫到了站在角落里的月浊师太,随手一指低声道:就到这位师太的庵堂里好了,朕待会儿就颁布旨意!齐钰说完之后,便直接转过身退了出来,显然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沈妩轻声叮嘱了一旁的宫女几句,便快步追了出去。

她出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只等到听见她的脚步声靠近,他才再次迈开了步伐,并没有回头。

两人一前一后这么走着,积雪还没有融化,沈妩就这样踩着他的脚印,一步步走下了阶梯。

待到了最后几个台阶,她还没有跨下来,整个人已经被男人结实有力的臂膀箍住了。

她被皇上搂住了腰,从那台阶上抱了下来。

等到春暖花开,你会不会就有了朕的孩子?男人醇厚的嗓音就在耳边响起,里头带着几分期盼的意味。

沈妩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听到他这样略显傻气的问话,不由得轻笑出声,尾调却是极其愉悦的。

这得看皇上了,臣妾反正是随时准备好了!她慢慢地抬起头,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男人轮廓分明的脸颊,嘴角的笑意始终没有退散。

齐钰看见她脸上的笑意,总觉得是嘲讽自己的,忍不住抬起手来一下子弹上了她的脑门儿。

以后小心着些,太后这事儿你做得可不厚道,好歹别对自己下手。

那压胜之术虽说不可全信,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下回不可再拿自己做诱饵!皇上一想起方才沈妩给他瞧的布偶,就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虽然他知道那巫蛊之术是要经过一定步骤,诅咒才会形成。

但是只要想起那个布偶上密密麻麻都插着针眼儿,他就觉得心里发寒发冷。

那种失去沈妩的滋味,之前的避暑之行还有围场之时,他都曾体会到了,并且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所以此刻哪怕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会惊到他。

沈妩冲着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几分没心没肺的笑意,低声道:臣妾自然没有那么傻,布偶上头的生辰八字不是臣妾的,臣妾略有改动。

谁让当时太后认定了就是我陷害她,所以根本没有要把布偶拿过去瞧瞧,就直接认命了!沈妩边说边耸了耸肩,装作很遗憾似的叹了口气。

齐钰听了这番话,脸上的神色才缓和了些。

第二日清晨早朝时分,皇上便将要把太后送去朗月庵的旨意告知众臣,朝堂上一片哗然。

当皇上搬出太后对皇贵妃使用厌胜之术的理由时,底下的议论声才逐渐小下去。

众爱卿有什么意见要发表么?太后最近连续发热,朕恐怕她是烧得神志不清了,皇贵妃又没出什么大事儿,所以朕就不追究许家的罪责了。

母后毕竟年事 已高,朕不能在她身后侍奉,虽然十分遗憾,但是此种病症,去了庵堂说不准还能平心静气下来,若是留在后宫恐怕更加严重!难得的皇上能说出这么长一段话 来,明显是要将其他人摘干净,只着重突出他要送太后出宫的决心。

不少朝臣自然还是有不同意的,只是身为许家人的许老侯爷却是一句话都没说,更没有表现出有异议的模样。

众人这心里头难免有些打鼓,怎么个意思,许家真的准备放弃太后了?既然许老侯爷都表态了,其他人也不好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了,只是心里头都有些堵得慌。

太后都被扳倒了,这后宫里还有谁能与皇贵妃作对?恐怕谁都没那个胆子再兴起什么风浪了,毕竟沈妩狠辣的手段,众人都已经体会了不少。

锦颜殿之中,沈妩才刚刚起身而已,从此以后再也不用巴巴地去寿康宫晨昏定省了,她这心里头就像是少了一块石头似的,无比的舒爽轻松。

守在门外的几个人听到里头的动静,立刻就端着洗漱物什走了进来。

大皇子还在睡,沈妩小心翼翼地绕过他下了床。

娘娘,清风小师傅已经等在外头了!明音挑着帘幕走了进来,轻声地通传了一句。

暗想着贵妃娘娘究竟是有何事儿,竟然越过了月浊师太,直接找上了一个小师傅。

沈妩轻轻点了点头,想起前世见到清风时候的场景,不由得攥紧了拳头,脸上闪过几分冷意。

让她在外面稍等片刻,本宫梳洗好了再传召她进来!沈妩轻轻地挥了挥手,低声吩咐着明音。

待明音回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外面又在下着大雪,冷得够呛。

她是一刻都不想在外面待着,偏生沈妩让清风在外头候着,想来主子是要磨磨这位小师傅的性子了。

果然被明音猜中了,沈妩平日里不用出门的话,对于妆容都是简单化,而近日却是挑三拣四的,一会儿让修修眉,一会儿又让补补粉。

这时间就被耽搁了,待清风被传唤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冻得发僵了,嘴唇是紫色的,脸皮也泛着苍白,瞧着还有些吓人。

身上的衣裳根本抵不住这样的严寒,站在回廊里候着,身上都被雪花覆盖了。

清风刚一走近内殿,就不停地打颤,里头实在太暖和了。

可怜那些覆盖在衣服上的雪花,遇到这样的暖气一下子便融化了,反而让衣裳呈现一种湿漉漉的感觉。

明音领着她进了内室,奶娘早已抱着大皇子去了侧屋,沈妩挥了挥手,将其他几个丫头也撵了出去,只留下她和清风二人。

见过贵妃娘娘。

清风的手放在胸前,微微弯腰行了一礼,低声地说道。

沈妩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眼神在她的周身扫视了一圈,瞧见清风的手被冻得发紫,此刻被内室的热气这么一蒸腾,竟是开始发红发肿。

沈妩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看样子这只手是要被冻肿了起来,这一个冬天都不大灵活了。

清风小师傅,坐吧。

本宫方才忙着梳洗又要照顾大皇子,所以才让你在外头候着,竟是忘了让你进屋来。

沈妩轻声地客气了几句。

对面的清风连忙诚惶诚恐地摇头,面对沈妩让她坐的吩咐,她却是一步都不敢动,只轻声地说道:贵妃娘娘言重了,贫尼惶恐!面对如此谨慎的清风,沈妩不由得挑了挑眉头,难怪之后的清风成为师太之后 ,能够带着朗月庵成为京都贵妇们追捧的对象。

清风十分懂得讨好这些权贵!沈妩屈起食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前世的时候,清风敢于指她腹中的胎儿为妖孽,想来太后一定从中出了不少力,花费了诸多心思。

此刻她也要好好利用一把清风,让太后也尝尝这位恶毒尼姑的手段。

清风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妩,此刻瞧见她忽然停下了手,不再敲击桌面了,立刻便收回了视线,低头敛目的模样。

其实本宫是想拜托你一件事儿,这件事儿还不能被你的师父月浊师太知晓。

沈妩轻声地开了口,她的眼睛始终盯着清风。

清风的身子一颤,她的脸上露出几分欣喜的神色,又很快掩去了。

贵妃娘娘尽管吩咐,贫尼一定竭尽所能!她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底气十足的意味,显然是愿意为了沈妩放手一搏。

是关于太后娘娘的。

待她去了朗月庵,还请清风小师傅对她多加看顾了,可不能早早地就去了。

若是让皇上黑发人送白发人,本宫可该心疼了。

但是太后 的身子极其不好,神智也不清醒,想来那日你也瞧见了,本宫想着伴随着年纪增大,她这样的病症是该恶化的。

沈妩轻轻甩了甩手,被凤仙花汁染红的豆蔻十分惹 眼,她的脸上带笑,嘴里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极其骇人。

清风明显是愣了一下,她的腿一抖,竟是直接跪在了地上。

噗通——一声闷响,显然是用了全力。

沈妩等了片刻,清风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沈妩的耐性也被磨光了,她轻轻扬高了语调道:原本本宫要求月浊师太带你入宫,就是听人说你聪慧有加, 将来必成大器。

本宫还在想着,日后要把这朗月庵变成了大秦的护国庵堂,就和那护国寺是同等的地位。

和尚能够傍上后宫,师太自然也能!不过现在瞧你这样子, 似乎要让本宫失望了!她的声音十分平缓,不过语调却极其僵冷,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来。

贫尼只是想跪下来谢恩,有了皇贵妃这样的许诺,贫尼一定办到!而且小心翼翼的不会让旁人知晓!清风显然是受到了鼓动,连忙头碰地行了个大礼,脸上欣喜的笑意越发遮掩不住。

沈妩轻轻扬了扬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闪过几分狠厉的神色。

既然你如此说,本宫就放心了,注意把握这中间的平衡,可不能失手让太后西去了!她再次叮嘱了几句,脸上阴狠的神色收敛了起来,完全变成了温和的表情。

☆、193、有喜前兆太后走的时候,已经是腊月初了。

寿康宫的宫人跟过去的寥寥无几,因为太后的离开,整个后宫都显得沉寂了下来。

竟然连太后都被皇贵妃扳倒了,很显然后宫的动向经历了一次翻天覆地的变化。

晨昏定省的地点也从寿康宫改成了锦颜殿,沈妩除了位份之外,完全就是这个后宫的女主人。

逼近年关了,后宫之内早已忙做一团,沈妩丝毫没有新上手的姿态,她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位熟悉后宫运作的掌权者。

六宫二十四司在她的手中互相配合,又互相制约。

皇上与沈妩也有许久未见面了,他们二人各自忙着手头的事情。

一切都为了年关准备着,大年三十儿的晚上,按照惯例都是在宫中宴请朝臣和命妇,分为前朝和后宫两个地方的宴席。

不过与往年不同,今年的宴席很早便结束了,看着皇上行色匆匆的样子,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一般。

前殿刚散了不久,后殿也跟着散了。

沈妩坐在轿撵上,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像是即将要面临一场重要的战争一般。

她的轿撵到了锦颜殿,里头已经是一片灯火通明,她眼睛一扫,就瞧见了停放在外殿里的龙撵,秀气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待进了内殿,明音接过她脱下了的披风,却是等在外室,并没有跟进去。

只让沈妩一人独自进去,内室里有些昏暗,只小桌上点了一根蜡烛勉强照亮,炭火升得十分旺盛,一身黑色龙袍的男人就侧躺在绣床上,手撑着侧脸目不转睛地看向沈妩。

沈妩轻轻打了个哆嗦,她的眼睛有些不习惯地瞪大了些。

屋子里头太暗了,她连周围的环境都瞧不清楚,就站在门口不敢往里面走一步。

爱妃怎么不动了,先前可是说好的。

快到床上来,让朕临幸!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这昏暗的环境中,似乎都已经形成了回声一般,直往她的脑海里钻,他顺势拍了拍床边,颇有几分扫榻相迎的趋势。

沈妩的眉头再次皱了皱,她伸出双手往前慢慢地挥舞着,脚下也是小心翼翼地试探。

眼睛已经有些习惯了如此黑暗的环境,她的手刚摸到了床边,手腕就被人抓住了,猛地用力一扯,她整个人就往前扑去。

皇上的另一只手及时扶住她的肩膀,顺着后背摸了下去,直到纤细的腰肢,然后猛地托住她的腰,一下子将她抱上了床。

沈妩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躺在了床上,男人坐在她的腿根处,双腿紧紧夹住她的腰肢。

先前的避子汤药效应当过了,前一阵子为了专心对付太后,后来又准备年关之事,朕都没碰你。

争取明年的这个时候,朕已经能抱着你和朕的孩子玩儿了!男人的声音越压越低,他的手已经伸进了沈妩的衣襟内,不轻不重地揉搓着沈妩胸前的浑圆。

沈妩听得他如此说,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笑意。

以前是为了取悦皇上来上床,此刻却是为了能留下龙种而欢好。

当然这也只是更好听的借口罢了,可以让皇上荒淫无道却有正当理由的途径。

因为两人很久没行过房事了,所以这次的皇上就显得比较激进。

他的手不停地在沈妩的身上游走,力道十分大,甚至都把沈妩捏疼了。

啧,皇上,您轻点儿。

沈妩一开始还能忍住,直到后来感觉皇上都快对她施暴的感觉,才压低了声音提醒一句。

齐钰的手掌一下子停了下来,他低下头与沈妩对视着。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即使根本就瞧不见彼此眼神里的情绪,却还是紧盯着不放。

呲啦——一声,沈妩感到胸口一凉,身上的袄衫已经被撕开了,真不知皇上从哪里来的力气。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男人已经俯下/身来,嘴唇贴上了她的脖颈,啃咬起她脖子上的嫩肉。

两人身上衣衫的布料四处乱飞,皇上对自己的衣裳也毫不手软,一片片锦布都被扔到了床下。

齐钰的手不停地在她腿间摩挲着,似乎在寻找她的蜜/穴。

他腿间的热烫早已胀大了j□j着,却偏偏找不到挤进去的地方,身上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烛光摇曳,可惜桌子离床太远,他是越找越急。

别摸了,在这儿!沈妩气得暗自咬了咬牙,是谁想的这馊主意,竟然不开灯!皇上绝对是有夜盲症!她的话音刚落,手就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将他往正确的地方推。

终于找对了地方,两个人都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沈妩的手刚撤回来,就感到男人往她的腿间送进了一根手指。

齐钰来回动了动手指,觉得足够顺畅了,才一手扶着自己早已坚硬挺立的热烫,慢慢地挤了进去。

待全根没入的时候,两个人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里有几分失焦。

把枕头拿一个给朕!齐钰身体往她的胸上蹭,双手也抓住了她的腰肢,似乎已经准备好要大力抽动起来。

却又忽然停了下来,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他的手轻轻抬起,在沈妩的侧腰上拍了一巴掌,清脆的声响立刻传来了。

沈妩的脑子有些空白,都进行到这个地步了,可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刻却提起要枕头?被他这么三揉四搓的,早已情动不已,正等着进入正题了,哪知道他突然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要枕头作甚?她轻喘着问了一句,抬起一条手臂在床头摸索着。

她的头下枕了一个,还有一个就在旁边,她好容易才抓住了另一个的角儿,猛地用力往这边托。

哪知道她此刻是躺在床上,手臂这么忽然用力,腰肢竟也跟着用力起来,就导致下/身也猛地皱缩了一下。

躺在她身上的男人不由得闷哼出声,原本保持着这个姿势就十分不易,深埋在她体内的热烫又胀大了一圈,他甚至都能感到自己快速的心跳声,心脏仿佛随时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一般,险些让他把持不住精关。

腰抬起来,把枕头垫在下面,这样更容易、有喜!齐钰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一只手却是塞到了沈妩的腰下。

沈妩一下子抬起腰,恰好男人把枕头扯了过来塞到了她的身下,她的姿势就呈现一种腰部凸起的状态,也让两人的接触更加紧密起来。

几乎就在她准备放松的同时,男人的腰肢便猛力挺动起来了,大腿和大腿的摩擦,彼此身体的碰撞,两人嘴里发出的j□j和闷哼声,都在这个昏暗的内室响起、回荡,一室春光。

嗖——啪!殿外忽然响起了烟花的声音,今个儿是除夕,家家户户都在守岁。

难得皇上能放这些朝臣早日回府与家人团聚,夜空中的烟花此起彼伏,五颜六色的,甚至连皇宫这边都能瞧得见。

李怀恩双手紧握在小腹前面,轻轻抬起头有些哀伤地瞧着夜空。

多么美好的烟花啊,多么动听的声音啊,可惜他却无暇欣赏,还得专心听着里头的动静,免得待会儿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齐钰按着沈妩来了好几回,最后即使已经有些疲软了,还没有从她的体内退出。

等会儿,别动,这样应该会有更多机会吧!齐钰伸出手死死地按住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强硬。

沈妩近乎瘫软地躺在床上,此刻让她动都没精力。

至于皇上所说的哪方面有更多机会,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今年刚开始,后宫里的其他妃嫔就感到了一阵绝望,皇上连续召幸皇贵妃数日。

而身为后宫最高位份的皇贵妃,非但没有让皇上雨露均沾,相反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荣宠。

每日晨昏定省的时候,就是这帮妃嫔们最难过的时刻。

成天看着皇贵妃面色红润精神倍加,再瞧瞧自己一脸麻木的神情,形色枯槁,再红的胭脂都无法让脸色变得好看,简直就是一黄脸婆的预兆。

不过这心底虽然不满,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沈妩面前提过,甚至连侧面提醒都没有。

皇贵妃是什么人,后宫里的妃嫔心底最是清楚了,睚眦必报心眼比针尖还小的人,所以任谁的胆子再大,都没有敢在沈妩面前造次的人。

沈妩这两三个月的日子却过得无比惬意,后宫里的势力已经完全都被她掌握到手里头,每日除了看看那帮怨妇的嘴脸,有事儿没事儿都要跟皇上脱脱衣裳,翻滚翻滚,虽说是体力活,不过却是身心舒畅。

今儿是什么日子了?沈妩刚刚起身,精神却十分萎靡,这几日她越发的困乏了,根本就爬不起来。

就连大皇子都穿好了衣裳,坐在床上盯着她瞧,她才慢慢地有了些意识。

明心早就候在一旁,听得她如此说,立刻回道:今儿三月初十了,外面的花儿都开了许多,御花园里肯定更漂亮。

主子这几日有些倦怠,不如挑个日子出去走走!沈妩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她的眉头轻轻蹙起,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向明心几人。

这个月本宫的葵水似乎还没来。

沈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惊疑不定,她的眼神里透着几分严肃。

☆、194、确诊喜脉沈妩的话音刚落,明心几个人便都回过神来看向她。

是,娘娘上个月是月初来潮的。

明音边回答便往前走了几步,凑到她的身旁准备替她穿衣裳。

沈妩的眉头一挑,重新躺回了床上,显然准备耍赖了不起身。

兰卉几人互相看了看,脸上皆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

娘娘是不要起身了么?那奴婢去通知外头候着的妃嫔主子们,免了今日的请安?明心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询问了一句。

沈妩却是摆了摆手,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她慢慢地竖了个懒腰,红着眼眶道:还是传她们进来吧,若是突然让她们回去,待会子请了太医过来,恐怕也要被探寻好久!她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好在胭脂抹在脸上,就能遮住眼角的疲惫。

见过皇贵妃!当沈妩坐在主位上的时候,底下立刻传来行礼问安的声音。

沈妩低下头看着底下一片弯腰行礼的人,方才不高兴的神色消散了些,心底也涌起了几分欢喜。

没法子,她就是这么没出息。

眼看着曾经让她身死的人,此刻却一一拜倒在她的脚下,心中的那股子喜悦总是难以掩盖的。

她挥了挥手,轻声让她们起身。

亦如在寿康宫请安那般,分为两派人,秩序井然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锦颜殿和当初沈妩刚住进来的时候相比,实在是好得太多了。

曾经一座普普通通的宫殿,如今伴随着主人的节节高升,里头的摆设都换了个样儿,金碧辉煌,奢华至极。

虽然构造还是当初的模样,但是在那样精致的摆设陪衬下,简直已经认不出了。

气氛有些冷清,虽然想要讨好沈妩的人无数,但是真正能说上话的却是少之又少。

沈妩只轻眯着眼眸,手里端着茶盏,有些老神在在地看着下面的人,脸上露出几分怜悯众生的神情。

她将茶盏盖揭开,轻轻地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才抿了一口。

平日里香醇的茶水,这会子到了口中,舌尖刚触碰到略苦的茶叶味儿,心底竟是涌上了一股恶心,险些将口中的茶水吐出来。

她的脸色猛地一僵,整个人都有些紧张。

底下坐着的妃嫔们好容易才找到了一个话题,此刻正说得热火朝天,不过话题却不是围绕沈妩转的,所以不少人都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本宫有些身子不适,你们散了吧!沈妩当机立断地站了起来,轻飘飘地扔下这句话,就站起身往内殿走去。

她不能再久待下去,否则真的会吐出来。

前世她也是有过身孕的人,自然知道这很有可能是怀孕前期的孕吐现象。

她若是真在那些人面前吐了,恐怕先前所有的计划都要功亏一篑了。

底下正谈论得热火朝天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就只能瞧见沈妩的背影了。

待她们想要开口追问的时候,明音已经站在殿门口,轻轻行了一礼,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显然是在无声地撵她们出去。

众人心里头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三三两两地散了。

暗自琢磨着,皇贵妃一向以看她们出丑为乐,兴许方才的举动只是为了落下她们的脸面,并没有多少特殊的含义。

沈妩刚进入内殿之中,就开始呕吐起来,本来清晨起晚了就没吃什么东西,此刻吐出来的也都是水。

明语已经去请太医了,兰卉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似乎生怕她跌倒一般。

片刻之后,杜院判便到了,他搭在沈妩的手腕上,一手捋着胡须,脸上露出几分认真的神色。

老臣恭喜贵妃了,得偿所愿,乃是喜脉!杜院判仔细诊断之后,便站起身拱着手向沈妩道贺,那张老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笑意。

殿内的人听到他这句话之后,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喜气。

皇贵妃总算是有喜了!杜院判仔细开了些方子,又叮嘱这些宫女去御膳房多拿哪些补品炖给沈妩食用。

事无巨细,他一一叮嘱了一遍。

一旁的明语一听他说了好长一段儿,自己又记不住,直接拿了纸和笔过来,让杜院判写下来才算罢休。

阿妩!外头传来皇上的呼唤声,他已经撩着帘子进来了,脸上带着几分紧张的神色。

他的身上还穿着朝服,头上的顶冠都未来得及拿下,显然是刚下了朝就匆匆过来了,一刻都没有停歇。

杜院判已经离开了,皇上扫视了一圈内殿,没瞧见那老头儿人,脸上露出几分不满意的神色。

他的眼神重新回到了沈妩的身上,脸上露出几分期盼的神色,显然是要沈妩给他一个答案。

明音几个也十分有眼色地未开口恭贺,只等着沈妩亲口向皇上说出这个好消息。

恭喜皇上了,要第二次当父皇了!沈妩轻轻偏了偏头,眼睛有些狡黠地眨了眨,声音轻柔语调却微微扬起。

恭喜皇上和皇贵妃!奴婢等告退!沈妩的话音刚落,兰卉几人就一起俯下/身冲着齐钰行了一礼,然后站起身快速地退了出去,脸上都带着几分喜气洋洋的笑意。

殿内的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皇上和沈妩二人。

齐钰似乎是反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立刻大步走到了沈妩的面前,猛地坐到了床边,张开双臂轻轻搂住她。

额头在沈妩的脖颈里轻轻蹭了蹭,一时竟是沉默相对。

沈妩有些楞住了,完全是被皇上这个轻蹭的动作吓到了,她还是头一次看到皇上做如此温情的动作,像是无声地安慰或者奖赏一般。

朕一定会保护好这个孩子,疼爱他宠爱他,若是男儿,朕必然许他以太子之位!若是女孩儿,朕也会给她无上的荣耀!齐钰轻轻侧过头,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被故意压低,语调透着几分沙哑,显然是极度兴奋所致。

沈妩伸出手来轻轻抱住他的腰,脸上的神情极其柔和。

她拼了这么久,才让眼前这个男人说出如此的话来,心里头顿时百感交集,却是欢喜居多。

朕也许你以皇后之位!皇上慢慢地抬起头,双手捧住她的面颊,像是许诺一般,语气郑重地说出这句话来。

沈妩的眼眸和他对望着,因为他这么一句话,沈妩甚至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跟着停顿了一下。

从被她半是胁迫地同意,到现在皇上主动承诺这句话,沈妩心头激动的情绪根本无从宣泄,像是波澜壮阔的海浪一般,让她的身体都不由得开始打颤。

臣妾先谢皇上赏赐了!沈妩的手无意识地抓住了皇上的手腕,似乎只有将和他的手握在一起,才能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齐钰反握住她的手,碰她都是小心翼翼。

为了让沈妩有喜,这位堂堂大秦的九五之尊,竟是终日惶惶不安,日夜不能寐。

经常把杜院判召到跟前来,从房事到吃食,一一请教过后,就为了能让沈妩成功受孕。

当然皇上在她的面前,是不会把这些丢脸的事情说出来的。

自从那日皇贵妃耍性子,在请安之时甩下众位妃嫔,自己进去内殿之后,第二日就有锦颜殿的宫女前来通知,最近的晨昏定省全部取消,皇贵妃觉得心浮气躁,要好好静心养气。

众妃嫔也不知这位皇贵妃又发的什么疯,不过朗月庵的月浊师太,却是再次被召入后宫之中,而且依照着皇贵妃的安排,似乎这位月浊师太是要经常造访后宫,就连平日里入宫出宫的马车都一脚安排妥当了。

不过这希尔的注意力,很快便从沈妩这一系列古怪的举动之中移开了,投向了别处。

皇上再次去了奇华殿,召幸婉修媛!当初因为大皇子,险些被打入冷宫的婉修媛,竟然有要复宠的势头!不少人都暗自咬了咬牙,早知道皇上还记得这号人物,当初就该趁着沈婉落魄之时,将她置于死地,也没有今日的复宠一说了。

沈婉不仅被赦免了禁足,皇上还赏赐了她不少东西。

这一回不少人的眼光,是再也挪不开了。

原本沈家出了个沈妩,就已经够招眼了。

不过好多人都对付过沈妩,甚至背地里使些小手段,却都被沈妩反将一军,最后落得个坏下场,比如贤妃和太后。

众人拿沈妩没办法,不代表就会饶过沈婉。

奇华殿曾经出过不少问题,当初沈婉早产还不就是身边的宫女出卖的,为此不少妃嫔都想买通她身边的人。

不过这沈婉倒是学得精乖了,吃一堑长一智,她身边那些宫人,身家性命全部都被她掌握在手里头,就连祖坟的位置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那些自称是孤儿的宫人,都被她让人调到了别处去,没有把柄在她手里头的人,沈婉是坚决不用的。

一时之间,这奇华殿倒像是铜墙铁壁一般,任谁都没有找出破绽来,就更别提给她使绊子了。

对于后宫的暗流汹涌,每日明音都来汇报给沈妩听。

无奈这位皇贵妃娘娘,经常是没听几句,就开始大吐特吐起来,没一刻消停的时候。

沈妩的反应很严重,有时候甚至连喝口水都会吐出来。

皇上隔几日就会过来一趟,几乎都听不到沈妩说几句话,光看着她拼命地吐,这心里头也着实不好受。

阿妩,你还好么?齐钰看着沈妩的下巴越来越尖,脸上露出了严肃的神色,亲自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低声☆、195、出宫养胎沈妩听到男人的问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她依然趴在床边,一个丫头站在一旁,手里捧着个痰盂,显然是伺候沈妩孕吐的。

臣妾——她顿了顿才开口,想要回复皇上的话,哪知道她刚一开口再次大吐特吐起来。

眼眶都红了,视线直接被模糊了,眼睛里也闪着泪光,鼻子酸酸的,浑身都是难受异常。

齐钰瞧着她吐成这样,心里头更加揪了起来,他的两只手不停地紧握在一起,十指交叉用力地扣紧又松开,手心里都渗出了无数的冷汗。

正因为沈妩吐得这么厉害,他才不想过来,每次来了都帮不上什么,还要让沈妩顾忌着他在,怕皇上洁癖病犯了,吐都吐得不自在。

可是下了朝之后,若是不来瞧瞧,那一整日他都会觉得身上不舒服,脑子里始终盘旋着一件事儿没做,睡觉都觉得不安稳。

李怀恩和明音站在殿外候着,好在中间的殿门关上了,里头让人难受的呕吐声才没有传出来。

李怀恩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来来往往的锦颜殿宫人,都轻皱着眉头,主子身上不舒服,他们自然也不会好受,就怕出了什么差池。

皇上快要喜当爹这事儿,必须得严密保守,锦颜殿清理过了么?别再出现张成坠儿之流!李怀恩见外头宫人行色匆匆的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沈妩诊出了喜脉之事,全后宫上下都瞒得严严实实的,只有少数人知道。

这锦颜殿的宫人们此刻就成了重中之重,若是有谁走漏了一点儿风声,恐怕皇上和皇贵妃的计谋就要功亏一篑了。

明音顺着李怀恩的视线看过去,几个粗使宫人走在一起,手里拿着扫帚,显然是要去清扫殿外的地面,明明往常在一处混熟的人,此刻却是连一句交流都没有。

李总管就放心好了,都安排妥当了。

贵妃娘娘如今有些心情烦躁,所以才找了月浊师太入宫讲佛法,众人都不得私底下议论有关贵妃娘娘的事儿,若是到时候被抓住了,惹到娘娘心情沉郁,采取连坐惩罚的方式!明音的眉头一挑,将先前就说过无数次的说辞,再次搬了出来。

李怀恩脸上的神色缓了缓,明音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有执掌姑姑的风范了,竟连这种瞎话都编的理所当然。

除了留在沈妩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之外,其余的人都是隐瞒着的。

并且被明音用这种说辞恐吓的话,估摸着也没人敢造反。

外加月浊师太就被请进了内殿,只是待在侧屋里,至今也没见到皇贵妃的面儿。

不过每日都有人呈上佛经给她瞧,说是皇贵妃独自在内室静心养气,抄写了经文供她过目。

并且让她保守在锦颜殿的一切见闻,每次月浊师太回去的路上,也都有皇上派的人盯着。

在沈妩怀有身孕这件事儿上,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一晃到了五月中旬,夏季已经快要来了,天气也逐渐炎热起来。

沈妩的孕吐反应早就过了,皇上也恢复了每日都来探望的频率。

待沈妩能吃下东西的时候,他曾抓着沈妩的手,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低声道:阿妩,你只要一吐,朕就没办法了!女人怀了孩子为什么会吐得如此厉害?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手里正拿着银筷子,小心翼翼地挑着桌上沈妩爱吃的菜,夹到她的碗里。

浓黑的眉毛紧紧蹙起,脸上也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

自从沈妩有了身孕之后,皇上经常把杜院判召到身边来,问东问西的。

俨然一副孕妇专家的模样,不过杜院判又没怀过孩子,解释得都是医学方面的内容,他听得云里雾里的,就认为杜院判是纸上谈兵。

沈妩此刻用筷子夹着酸豆角吃得正欢,听到他这样的问题,险些喷了出来。

其实不是每个女子有喜了之后,都会吐得这样厉害的。

可能是肚子里的孩子,觉得皇上先前的表现不满意吧,在替臣妾叫屈呢!沈妩的身子已经快满三个月了,胎也坐稳了,所以能安稳用膳之后,心情也变得大好,都有精力来调侃皇上了。

齐钰听得她如此说,脸上露出几分深思的神色,似乎已经相信了她说的话一般。

他想了片刻之后,竟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有道理,这次是意外嘛!你吐得这样厉害,肯定是个顽皮的小子,待下回你再有了身孕,朕一定好好陪着你!沈妩听了他的话之后 ,脸上的笑意更甚。

皇上最近在她面前,越来越喜欢用郑重的语气来说话,每每都有让她产生错觉,似乎皇上就在向她许诺一般。

不过她也有些心酸,因为胎坐稳之后,她就该离开皇宫了。

阿妩你说得不对啊,孩子既是要替你叫屈,怎地还让你吐得如此厉害?不是尽在折腾你么?齐钰皱拧着眉头,还在想着之前的问题,并没有注意到沈妩脸上神色的变化。

沈妩方才心中的阴郁因为他这句话,而一扫而空。

她抿着红唇,不由得轻笑出声,眼睛轻轻弯起,成了月牙的形状,里头的眸子却是熠熠闪光。

齐钰转过头来与她对视,他放下手中夹菜的筷子。

曾几何时,他被人伺候着吃一顿饭都是各种不爽,以无数理由责罚了许多人,此刻他却愿意饿着肚子,先将沈妩喂饱了。

现在他看着沈妩脸上温柔的笑意,心底也跟着温暖起来。

下意识地倾身向前,在她的唇上一啄,又迅速地撤离。

看着沈妩有些怔楞的神情,他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舔。

嗯,酸豆角的味道!御膳房的水平见长,把素菜都做得如此鲜香十足!三个月的日子马上就到了,皇上何时颁布圣旨,通知臣妾一声。

临走之时,臣妾想见一见婉姐姐。

沈妩轻扯着嘴角一笑,咽下嘴里的饭菜,轻声说了一句。

皇上脸上的神色有些暗沉了下去,显然在此刻温馨的时候,他十分不想提起他们即将到来的别离。

阿妩,离开朕远离后宫,独自一人出宫养胎。

日后你可会后悔?男人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问道。

他脸上的神色带了几分严肃,语气里也带着慎重。

后宫的女人太多,眼线也太多,每人暗地里伸手使把劲儿,说不准沈妩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

况且沈妩此刻身为皇贵妃,身份及其敏感,又得皇上的宠爱。

不是说她不能在后宫里生,而是怕别人的手段太过阴损,她在保胎拿命生孩子的同时,根本就没有精力去阻挡那些人的手段。

这一胎,她一定要生下来,并且保证万无一失!她一定要当上母亲!沈妩轻轻抬起眼睑,对上了皇上的眼神,目光坚定。

臣妾不会后悔,臣妾一定会平安顺产,待臣妾归来的时候,希望皇上的心意一如此刻!她的语气十分郑重,颇有几分掷地有声的意味。

齐钰抬手拍了拍她的额头,拿起手边的银筷子,继续往她的碗里夹菜。

沈妩的脸上虽然笑意依旧,但是掌心里已经渗出了冷汗。

她十分明白皇上话里头的意思,她若是离开后宫了,皇上的新宠恐怕也不远了。

不过现如今的后宫里,让皇上看得上眼的,估计没有。

那明年的选秀呢?后宫里永远不缺美人,她根本不奢求皇上为她守身如玉!更何况她这一去,时间颇久,皇上当然等不起!五月二十二,皇上下了圣旨。

皇贵妃要去朗月庵静心休养数日,两日后送皇贵妃出宫!圣旨一下,全京都哗然一片。

盛宠无比的皇贵妃,竟然要抽身去庵堂里休养?岂不是要放弃这好容易才得来的恩宠,拱手相让?后宫里的妃嫔,大半都是欢呼雀跃的。

沈妩进宫之后,就一直霸占着皇上,此刻能够远离皇宫,真是老天开眼。

当然也有几个心眼儿多的,怀疑沈妩那边肯定是出了什么状况,才要离开后宫的。

可惜查来查去,却是一丁点儿头绪都没有。

锦颜殿防备得跟铁桶是似的,先前的后宫又被沈妩着手梳理了一遍,所以她诸多的准备都是紧锣密鼓地准备,让那些人连源头都查不到!皇上的圣旨刚下了没多久,锦颜殿就忙碌了起来,明音却是去了奇华殿,将沈婉请了过来。

沈妩就靠在床头,后背倚着软垫。

大皇子扶着奶娘的手,就在床边练习单腿站立。

天气变得暖和了,大皇子身上臃肿的衣裳也全部都脱掉了,此刻他就挥开了奶娘的手,双手扒着床边稳稳当当地站着,瞪大了眼睛看向沈妩。

母妃,你疼么?小孩子稚嫩的声音传来,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的意味。

他已经一岁半了,虽然一条腿不能用,不过单腿站立倒是学会了。

沈妩之前孕吐的厉害的时候,是奶娘带着大皇子睡的。

这个奶娃娃倒是也知道沈妩身子不舒服,没有像往常那般缠人。

此刻便轻声地询问起来,脸上的神色懵懵懂懂的,倒是异常的天真。

疼的哇奏呲鱼和饭!(疼的话就吃鱼和饭)大皇子也不等沈妩的答案,就这么自问自答起来。

他目前年纪还小,虽说已经能吃饭了,不过沈妩却只让人给他吃清蒸的东西,一般不让他碰油腻的。

而在他的眼中,鱼和饭混在一起,那是真正的美味。

☆、196、送别佳人(上)沈妩被大皇子的动作逗乐了,伸出手在他的头上摸了摸。

一抬头就见到沈妩站在门口,却是不进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皇子的背影,眼眶微微泛红。

敬轩,看看有谁来了?沈妩伸出食指弹了弹他的额头,眼神向着他身后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大皇子下意识地就要转身,身体立刻向一边倾斜,两只小手立刻就抓住了床边。

周围的人都伸开双臂,下意识地要去接住他,哪知道这小家伙已经习惯了一条腿的生活,稳当地又站好了。

咯咯——他的脸上先是露出被吓到的神色,然后抬起头,对着沈妩傻里傻气地笑出声来。

沈妩的身上也被他惊出了冷汗了,她再次出声提醒大皇子。

大皇子单腿只会站立,还不会转身。

所以他只好死死地抓住床边,用力地扭头过去看。

但是沈婉方才往前迈了几步,他就有些扭不过去了,也看不到有什么新进殿的人,脸上露出了几分焦急的人。

没有人,母妃又骗我!母妃镇魔中式骗我!(母妃怎么总是骗我)娇脆的声音传来,大皇子直接放弃回头找人了,面对着沈妩,扬高了语调控诉着,脸上的神色也有些不高兴。

待大皇子稍微能听懂话之后,沈妩最大的乐趣就是逗耍这小娃娃玩儿。

所以大皇子也记在心里,每次沈妩都会笑得前仰后合,而他一人承受着从母妃身上散发出来的恶意!母妃怎么骗你了,母妃从来不骗人。

让奶娘抱你你过去,是你婉母妃来看你了!沈妩有些孩子气地回瞪了他一眼,轻轻扬高了声音反驳道。

她的话音刚落,奶娘就立刻走了过来,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在怀里,慢慢地走到沈婉的面前。

对于沈妩口中的婉母妃,大皇子显然是有些好奇的。

他经常能听到沈妩提到这位婉母妃,不过在他的记忆之中,却几乎没见过沈婉。

毕竟为了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沈婉都是躲着大皇子,以免有人来暗害这个小娃娃。

沈妩抬起双臂,有些颤颤巍巍地从奶娘的怀里接过大皇子,当怀里被小娃娃柔软的身体填满时,她的眼眶一下子便红了。

手臂微微用力箍住了大皇子的腰肢和后背,鼻子酸酸的,恨不得就将他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此刻在她怀里的孩子,就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可是迫于这惨无人道的宫规,她也只有将孩子拱手让人。

当然她十分感谢沈妩,让她在好好地活着同时,还能如此妥善地照料着大皇子。

大皇子不知道这位婉母妃为何会如此地用力抱他,但是从这一的动作之中,他似乎懵懂地感到了几分安心,并没有挣扎也没有哭喊,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她的怀里,头靠着她的肩膀。

沈妩一直倚靠在床头,脸上带着笑意看向那对母子俩,并没有出声催促。

直到沈婉的情绪平复了,将怀里的大皇子交还给一旁的奶娘,姐妹俩才做到了一起。

周围的宫人都十分有眼色地退下了,沈婉就坐在床边上。

兴许是方才刚抱过大皇子,她的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温和的气息,脸上的笑意也十分恬淡,就像是得到了最好的奖赏一般。

妹妹怎么单单地看中了朗月庵?太后可是也在里头,你还是小心为好!沈婉轻拧着眉头,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毕竟京都的庵堂众多,出名的更是不少,沈妩却是一意孤行,就看重了这朗月庵,当真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朗月庵现如今的师太月浊,为人正直,心思细腻善良。

况且正因为太后在那里,我才要过去守着,免得有人帮助这位老人家东山再起!没了外人在,沈妩所说的话就带了几分随意。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相信清风,一日不除清风,她这心里头就难受异常!姐姐呢?待我出宫之后,你可是有更重要的任务,到时候必定能在后宫掀起一番风浪。

我出宫原本就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就要靠你在宫中周旋,让那些心思腌臜的人转移了视线!沈妩想起之后的计划,脸上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语调轻轻上扬着,似乎十分愉悦。

沈婉想起前些日子,皇上到了奇华殿,见到她之后只是匆匆交代了几句,便让她去了偏殿歇息,而他则躺在正殿的床上休息。

临走之时,她曾回身看了一眼,床上的被褥枕头都换了新的,显然皇上去奇华殿,一切都只是为了演戏。

而她复宠,则只是计划的第一步而已,沈妩离宫是第二步,之后的计划她也只知道关于自己的那部分,其余的皇上并没有跟她说。

说什么傻话,我一直很感激你,在这后宫里还能不舍弃我这个没用的姐姐。

并且待大皇子如己出!在这件事儿上,我若能出些力,心里也好受些。

只是我顶多能吸引那些人的目光,却无法帮你看好皇上。

沈婉的情绪明显比较激动,对于沈妩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十分感激。

生完大皇子之后 ,她才明白过来,管那些争斗做什么呢?只要自己能看着孩子平平安安地长大,那就是最美好的一件事情。

沈婉的话音刚路,沈妩脸上的神色就低落了两分,这是她无法控制的。

即使皇上没有新宠,但是总得召幸女人,为了她不碰女人显然是不可能的!她已经让皇上许诺了她皇后和太子生母之位,又如何再开口让他不要宠幸旁人!逼迫得太紧,只会引起反弹。

她一向都是审时度势的女人,皇上这坏毛病得一个个来改。

她先把地位和孩子抓到手再说!沈妩这么细细想过之后,情绪又逐渐恢复了过来,嘴角带着几分柔和的笑意,她低声道:该是我的那便是我的,旁人强求不走。

正好以这次离宫为一个契机,看看哪几位妹妹能入了皇上的眼!她的声音压得有些低沉,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沮丧,相反还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沈婉见她没有收到影响,心里头也松了一口气,姐妹两个又闲聊了几句,沈婉便先离开了。

临走之时,还拒绝了沈妩让她再次去看看大皇子的提议。

大皇子这回也要跟着沈妩离开,她怕自己去瞧了,就舍不得让他走了。

这孩子只有跟着沈妩,才会有更美好的未来,她这个亲生母亲情愿不再见他,也只期盼着大皇子能一生顺遂!沈婉临出殿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底的不舍,慢慢地回头看了一眼。

奶娘就扶着大皇子站在外殿,他似乎正在闹脾气,双手不断推拒着奶娘要搀扶的手,脸上的表情也带着几分气恼。

看着他皱拧着的脸,沈婉不由得嘴角带笑,心底满是柔软。

但是当她的视线扫到孩子那条耷拉着的左腿时,她的心猛然一颤。

悔不当初的心情一瞬间在胸口处炸裂!她的孩子,终究还是被她毁了,在大皇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被她这个亲生母亲,剥夺了许多权利。

那条不能动的畸形左腿,也将成为大皇子一生的负累!五月二十四这日清晨,后宫里几乎所有宫殿的主子都早早爬起来,梳妆打扮。

今儿可是皇贵妃离宫的日子,许久未见这位皇贵妃,也不知沈妩的风采如何了。

先前就是沈妩要静心养气,免了后宫妃嫔的晨昏定省,这都两个多月过去了。

本以为迟早会恢复的,没想到皇贵妃直接出宫了,看样子这晨昏定省的日子越发遥遥无期了。

当然没有人怀疑她是出去生孩子的,皆以为她是得了什么隐疾,要不怎么两三个月不见人,还把尼姑每日请进宫来,莫不是妖魔上身,要做法了?皇上昨儿晚上是宿在锦颜殿的,因为不敢触碰沈妩,所以两人之间隔了一段好大的距离。

今儿早上,这两人起得也十分晚。

沈妩特地挑了一件宽松的衣裳,妆容十分清淡,不过她的身子被杜院判调理得十分好,倒是瞧不出什么不同来。

当两人的轿撵到达宫门前时,宽阔的广场之内已经站满了等级不同的妃嫔,显然都是来送沈妩离宫的。

为了亲自送沈妩出宫,今日缀朝一日。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那两人的身上,沈妩先从龙撵上下来了,便立刻走到沈妩的轿撵旁,慢慢地搀扶着她下来。

两人手拉手往前走了几步。

见过皇上、贵妃娘娘!立刻广场内的人全部都下跪行了大礼,黑压压的一片,衣香鬓影。

沈妩背对着众人,与皇上相对而战,两人都没说话,静静地对视了一眼。

起风了,皇上,时辰差不多了,该让贵妃娘娘上车了!李怀恩抬头瞧了瞧四周,大着胆子跑了过来。

一旁的明音手里捧着披风走了过来,轻轻抖开似乎要替沈妩穿上,却是直接被皇上过去。

男人亲自替她穿上披风,并且灵巧地将衣带在她的胸前系了一个蝴蝶结,煞是好看。

阿妩!他终于开口了,但是声音却异常的沙哑,让人心颤。

甚至有人怀疑这位大秦最高贵的男人,是否已经落了泪。

☆、197、送别佳人(下)皇上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流连,指尖摩挲下的皮肤,无疑是嫩滑白皙的。

他的手指停留在沈妩的眼角处,那双睁大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似乎要对他倾诉着什么一般。

阿妩。

男人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他又轻声唤了一遍她的名字,那两个字在他的舌尖上滚了一圈,流连在他的唇齿间,似乎已经与他的骨血融为一体。

沈妩抬起头,一直看着他,眼神一遍遍地在他的脸上扫过,像是要将这张轮廓分明的俊俏容颜牢牢地记在心底一般。

皇上,臣妾该启程了!她见眼前的男人迟迟不出声,只一直盯着她瞧,便轻声提醒了一句。

沈妩的话音刚落,齐钰便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双星目瞪圆了,目不转睛地瞧着她,脸上却是露出几分踌躇的神色。

男人慢慢地动了动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沈妩的视线集中在他的薄唇上,耐心地等着他未说完的话语。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齐钰不再犹豫,眼神一肃,终于下定了决心,轻启薄唇却是唱出了这首《送别》。

男人的声音沙哑而惆怅,歌声绵长悠远,一字一句像是对情人的呢喃一般。

他的眼眸始终都盯着沈妩瞧,仿佛此刻他的世界里只余沈妩一人而已。

周遭的人全部都屏住了呼吸,在这样一个站满了人,却是死一般寂静的地方,皇上的歌声里透着几分沧桑和阴郁。

沈妩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她就这样抬起头看着眼前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慢慢地抬起手抚上了他的脸。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齐钰轻闭了一下眼睑,似乎在享受着沈妩的手指带给他的温柔触感。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不舍。

男人轻缓的歌声再次传来,在歌曲的间隙,他轻轻俯下/身,低头在她的嘴角落下一个温柔的亲吻。

沈妩的鼻子一酸,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的双手不停地流连在男人的脸上,从额头划过j□j的鼻梁,再到薄唇,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仿佛是重复之前男人在她脸上摩挲的动作,她要将齐钰的面容谨记心底。

今千里,酒一杯,声声喋喋催。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两人同时开了口,男女声混合在一起,彼此专注地对望着。

沈妩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曾经一遍遍在马车上唱的歌,如今皇上已经烂熟于心,在她将要出宫的时刻,男人温柔而沙哑的歌声,萦绕在她的耳边。

这是齐钰对沈妩唱的歌,其中包含着他的不舍,他的祝愿。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沈妩的声音在颤抖,显然带着哭腔,她的牙齿在发抖,舌头有些僵硬,甚至都唱不清歌词了。

这句话皇上并没有出声,只是低头注视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眼眶微微湿润了。

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陪着他度过了两年的光阴,此刻就要远离他去庵堂养胎。

他心里的情绪酸酸的、涩涩的,看起来好好的,但是一触及到就会有些微痛。

沈妩已经唱不出来了,她的声音完全是沙哑的,连一个字都吐不出了。

殷切的低泣声幽幽的响起,甚至在此刻安静的环境下,还有些回声。

她这样委屈的哭泣声,让不少人都揪着一颗心,难受至极。

齐钰的眼眶猛地酸胀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眼角里挤出来一般。

他再次低下头,双手捧着沈妩的脸,轻柔的吻慢慢落下。

从额头到眉头,顺着鼻梁滑下,再印上了她柔软的红唇。

他的吻始终很轻柔,不带任何j□j味道,只是单纯地安抚她,也安抚着自己。

最终他的嘴唇停留在她的眼角和脸颊上,薄唇轻轻吮去了她眼角的泪水,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仿佛在帮她舔/舐伤口一般。

沈妩的双手搂住他的脖颈,两个人贴在一起,浑然忘我地亲吻着。

似乎这次别离,就再也见不到一般。

四周的人都被他二人的动作吓到了,竟是忘记了低下头去,一直傻愣愣地看着这二人轻柔而细密的亲吻着对方。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皇上的轻吻完毕,也紧接着唱出了最后几句,展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男人的头埋在她的脖颈处,双臂搂着她的后背,却不敢太过用力,生怕挤到她的肚子。

但是通过搂住她后背的双臂在不停地颤抖,沈妩还是察觉出皇上的紧张和不舍。

两个人一直拥抱在一起,众人已经快变成化石了。

仿佛拥抱了一个世纪之久,两人才松开了彼此。

阿妩,一路顺风!齐钰拉着她的手,脸上的不舍已经全部退去了,恢复了往常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轻声说了一句,只是略微颤抖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沈妩这次离宫,不在他的保护范围内,无论遇到任何艰难险阻,他都不可能及时到场。

即使给沈妩保驾护航的侍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甚至可以说是高手如云,但是他这心里头总不是滋味。

皇上,保重!她反握住男人的手掌,轻轻地捏了一下,就要撤回来。

齐钰紧盯着她,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妥一般,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让她停下来。

伸手将她的披风帽戴好,帽檐遮住了她的额头,露出了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

皇上慢慢地松开了手,沈妩身后的明心和明音立刻走上前几步,轻轻搀扶着她转过身,一步步往宫门外迈去。

外头早已停好了车架和无数随行的人,广场上的妃嫔们见到沈妩走过来,也都分为两拨,立刻让出一条路来。

沈妩一直没有回头,她的脚步有些杂乱,心跳也非常快。

外头等候的马车已经瞧清了,甚至可以感受到皇宫之外的热闹。

身旁的明音二人都是有些用力搀扶住沈妩,以免她踉跄着摔倒。

齐钰的眼光也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沈妩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

他瞧见沈妩的身形猛地顿了一下,似乎回头看了一眼宫门,里头的红墙黄瓦、帝王妃嫔,全部都映入了她的眼帘里,像是要这些繁复精致的场景刻在心底一样。

沈妩最终还是进了马车内,皇上的视线也移开了。

朱红色的宫门缓缓地闭合上,大秦最得宠的皇贵妃以修身养性为借口,离宫去了朗月庵。

在沈妩离宫十日后,奇华殿的婉修媛传出有喜,皇上龙颜大悦,特地下旨封为正二品婉妃。

自此,后宫不少人的视线都转移到这位婉妃身上。

本以为沈婉在生下大皇子之后,已经走到了尽头,却没想到她竟然怀上了第二个。

不少人这心里都没底,瞧着沈婉怀两个的架势,怎么那么像皇上的生母黎妃的架势呢?难不成这沈婉要再续黎妃的风光,不仅能复宠,还要一鼓作气地生下太子?奇华殿一下子便迎来了诸多的麻烦,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儿都跟着来了,不过让众人郁闷的是,似乎她们无论做出什么,沈婉都能轻松躲过,显然是头胎的大皇子让她有了无数的反战斗经验,颇有几分刀枪不入的架势。

沈妩到了朗月庵,月浊师太带着庵堂里所有的尼姑出来迎接。

沈妩接受过行礼之后,便立刻要求进入厢房休息。

虽说朗月庵就在京都之内,但是她此刻也有些受不住了,两条腿只不过走了这么些路,就觉得酸痛无比。

好在这朗月庵虽然很少接待这样显赫的人,却也知道皇贵妃乃是千金贵体,自然是不能累到的。

一听她说要休息,立刻就带着她往最上等的厢房里去。

先前沈妩将月浊师太召进宫的时候,就曾让人将这朗月庵修缮扩建过一次,此刻厢房内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明音几个先伺候沈妩坐下来,便立刻带着人将里屋的床铺收拾好。

直到将沈妩和大皇子的屋子都收拾妥当了,她们几个才轮流替换着回去收拾自己的。

朗月庵外头似乎一切如常,但是若是有武艺高强的人靠近的话,立刻便能感到周围的气息十分与众不同。

皇上拍了好几个暗卫躲在暗处,密切观察着朗月庵附近的动向,一旦发现不妥之处,先抓住盘问了再说。

沈妩住的厢房,像是与朗月庵前面的构造脱离开一般,独家独院。

而且地方十分宽敞,毕竟要把两位主子和所有随行的宫人都装下,并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儿。

沈妩此刻要养胎,所以大皇子与她是彻底分开住了。

一开始这小家伙还诸多不满,口齿不清地不停地抱怨,后来被奶娘哄着能吃鱼和饭,立刻就闭上了嘴巴,乖乖地跟着奶娘去了侧屋。

因为知道沈妩的身份高不可攀,朗月庵的小师傅们倒是知趣儿,根本不曾凑上来,甚至把这里当成是禁忌之地,一般不会过来走动或者打探。

但凡事儿总有例外!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送别》这首歌的情节撸出来了,憋死我了→_→我一直听着朴树唱的《送别》写得这章,而且还是半夜写得,情感泛滥,很怕把皇上写得娘炮了!妈蛋的,第一次感到深井冰竟然如此难写!→_→歌爷一般写深井冰都不需要参照物,看看自己就明白了!!!捂脸,我什么都没说╮(╯▽╰)╭——因为知道沈妩的身份高不可攀,朗月庵的小师傅们倒是知趣儿,根本不曾凑上来,甚至把这里当成是禁忌之地,一般不会过来走动或者打探。

但凡事儿总有例外!☆、198、狼心狗肺沈妩刚到了朗月庵没几日,清风就已经在院子门口徘徊了好几次。

因着外头有侍卫把守,她也不好进去,只在外头露了两回脸就离开了。

待沈妩将身子养得舒坦些了,才让人召见了清风。

清风进屋来的时候,沈妩躺在床上,青帐放了下来,也瞧不清里头的景象。

见完礼之后,沈妩让人赐了座给她。

沈妩不开口说话,清风自然不敢随便吱声,但是干坐在这里,又显得异常难受,颇有几分如坐针毡的意味。

太后她老人家如何了?沈妩总算是开口了,她的面色沉静。

清风搓了搓手,似乎有些紧张,她的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低声道:太后身边几个伺候的人都是尽心职守,很少离开她的身边。

贫尼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有机会能够接触到太后,您这里是单独辟出来的院子,太后那里也是,一时半会儿还没法子动什么手脚。

沈妩又沉默了好久,清风一直凝神观察着,沈妩躺在床上就没怎么动。

虽然有青帐遮掩着,却还是能依稀瞧见沈妩身体的轮廓,清风甚至都有一个错觉,里头躺着的人已经睡熟了。

太后那边,你尽到心就行了,不用硬着来。

这里毕竟是本宫修养身心的地方,为了防止有人胡乱猜测,日后你最好少来。

沈妩冷声说了一句,这话里头撵人的意思就十分明显了。

清风猛然一惊,她显然还有话要说,不过沈妩的话音落下之后,一旁候着的明音就已经走了过来,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显然是要送清风出去了。

待明音送了清风回来之后,床周围的青帐已经撩了起来,沈妩仰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睛看向帐顶,脸上露出几分深思的神色。

找个机会去太后那里打探一下,看看这位清风小师傅,是不是真如她自己所说的,不常和太后碰面。

还有六个月就要生了,本宫不想出任何差错。

若是这清风和太后走得太近,能除掉自然最好!沈妩轻声吩咐了几句,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阴冷。

前世的时候,沈妩入宫的第三年,清风就已经是朗月庵的住持师太了。

后来用一些花言巧语傍上了几位世家夫人,才越传越有名,直到入宫侍奉太后和妃嫔们,她的名声越发响亮,让朗月庵一跃成为京都第一庵堂。

现在想想,离清风当上主持师太的时间不远了。

如今的月浊师太身体尚佳,前几次的接触,沈妩并未发现她有立刻离世的迹象。

难不成当时连月浊师太的圆寂,都是另有隐情的?她这么细细一琢磨,还真觉得有道理。

心里有些慌乱,她在朗月庵养胎产子这事儿,肯定是要惊动这里的住持师太的。

毕竟生孩子那么大的动静,她不能说孩子刚生下来,就立刻准备回宫,至少得养到孩子满月的时候,她才会有回宫的打算。

小婴儿的哭闹声,肯定会惊动这庵堂里的人。

如果还是月浊师太当家,沈妩还有几分把握让月浊师太保守秘密,必要的时候甚至帮她一把。

但若是换成了清风,这样的人就是心狠手辣的东西,沈妩可不敢把自己和孩子的命交到她的手上。

几日之后,明音就把探查到的消息汇报给沈妩,她边替沈妩捏着腿,边低声说道:之前跟着太后搬到朗月庵的人里头,有锦颜殿安j□j去的眼线,虽然 是个粗使宫女,若是留心也能看到来往的人。

太后那院子,除了月浊师太偶尔会去关怀一下,几乎没有什么人进去打扰。

不过这位清风小师傅,在您没来之前,却是 三天两头进去,直到您要到朗月庵居住的圣旨下来了,她才收敛了些。

沈妩秀气的眉头一下子就皱拧了起来,她这几日的肚子已经有些显现出来了。

为了让她安心养胎,外头的人一律是不准进来骚扰她的。

偏生总有人不让她如意,比如这个阳奉阴违的清风。

许嬷嬷她们没拦着清风?一个小师傅,经常跑去太后颐养天年的院落,似乎不大好吧?沈妩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犹疑,她动了动腿,明音的手便立刻停了下来。

外头的天色渐晚,将近傍晚了,天边的云朵都被夕阳染成了橙红色。

几乎每日的这个时辰,沈妩都要起身搀扶着丫头的手,去院子里转两圈。

今日也不例外,明音立刻小心翼翼地搀扶她起来,轻声唤了两声,候在外面的明心带着两个小宫女也走了进来,四人一起替她穿好了衣裳绣鞋,才一边一个搀扶着她往外走,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宫女,颇有几分保驾护航的意味。

有人传来消息,太后现在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却是唯独听清风小师傅的劝。

不过许嬷嬷和穆姑姑都不喜欢清风,觉得她花言巧语的,尽是一派胡言。

整 日都在太后面前说些鬼神之道,太后最近也变得神叨叨的!不过碍于太后的面子,那院子里头的人都没有为难过清风。

明音瞧着沈妩的心情不错,便压低了声音继 续着先前的话题。

沈妩如此在意清风和太后的动向,明音自然是将听来的消息悉数告诉她。

明音的话音刚落,沈妩便嗤笑出声。

脸上嘲讽的神色十分明显,她压低了声音道:有些东西还真是阻止不了,狼狈为奸这种事儿,根本就无法挽救。

沈妩所说的话,几个在她身边伺候的宫女都没怎么听懂,却没一个敢出声询问的。

至少狼狈为奸这四个字,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就是说太后和清风的么?第二日刚用完早膳,沈妩便派人去把月浊师太请来了。

她若是想要弄懂这其中的蹊跷,自然还得从这位住持师太入手。

贵妃娘娘,最近身子将养得如何?月浊师太先是行了一礼,坐定之后轻声问了一句。

劳师太挂念,已经好了许多。

沈妩今日没有放下青帐遮挡,身上盖着锦被侧躺在床上,并不能瞧出什么来。

两人客套了几句,沈妩才准备进入正题,她冲着一旁的明心使了个眼色。

贵妃娘娘,外头太医来了,请脉的时辰到了!明心出去了一下,又回来之后,对沈妩通禀了一句。

月浊师太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就站起了身,显然是要先行退下。

沈妩却是立刻出声挽留道:师太留步,本宫在朗月庵要叨扰一段时间了。

随行的太医都是医术高明的人,师太整日为朗月庵劳心劳力,也该好好让大夫瞧瞧,免得有什么隐疾缠身,到时候恐怕就不大好了!沈妩的声音十分温和,语调也是轻柔至极,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劝慰。

对于沈妩这个提议,月浊师太明显是愣了一下,她还从来没想过皇贵妃竟然让御医来帮她一个老尼姑诊脉。

毕竟这御用的大夫,在月浊眼里还是十分精贵的,不该给她这种平民百姓诊治。

贫尼还是不用了,娘娘先请!月浊师太连忙摆手,倒是头一回在沈妩面前露出拘谨的神色。

师太就不用再推辞了,诊断一下,听听大夫怎么说,也好求个心安!沈妩脸上的笑意越发温和,不过语气里却透着几分坚持。

对于月浊师太,第一步就要查探清楚,她的身上是否有什么病症。

若清风是个心狠手辣的,恐怕要在上面大做文章。

沈妩已经说到了这份儿上,月浊师太也没再推辞。

太医进来诊断了片刻,因为之前就被沈妩叮嘱过了,所以说话的时候,就显得极为小心翼翼。

待把月浊师太哄走了,太医才说出了实话。

师太的体内阴寒之气集中在丹田以下,都是隐忍不发,像是中了剧毒。

依微臣之见,她没多少日子了。

寒气一旦溢满发作出来,便无回天之术!太医抬手摸着花白的胡子,声音里带着几分低沉。

若不是他诊断的仔细,把脉数年,或许也无法窥探其中的不寻常来。

沈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想到她的担忧竟然成了现实,月浊师太命不久矣。

这事儿又是否如她所猜,是清风所为呢?太医又替沈妩诊了脉,这回就更加小心谨慎了。

他也算是随行人员之一了,每日都要替皇贵妃诊脉,并且每个月只允许回府一日,傍晚就要回来,来去的路上都有专人看守着,不允许与任何外人有接触,生怕他将这个惊天的秘密泄露出去。

娘娘还需放宽心,整日忧思可不成。

要多想一些美好的事情,多看一些漂亮的东西,这样小皇子日后出生,也会更加健康活泼一些!那个太医收回了手,轻轻地点了点头,显然此刻沈妩的身体状况十分优良,并未出现什么大状况。

不过他的身家性命都被皇上攥住了,要他一定要保皇贵妃母子平安,所以一旦察觉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立刻开始念叨起来。

就好比方才沈妩要多管闲事儿,偏要拉着月浊师太诊脉一般。

罗太医有心了,不过这事儿若是不解决,本宫还不安心生这胎呢!沈妩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颇有些不以为然,轻轻摆了摆手低声地说了一句。

这老头儿管得可真宽,连她的心情思想都要控制着。

☆、199 相思之症明音和明语这几日都有些忙碌,总能见到她们溜出院子来,装作路上偶遇这些来往的小尼姑,紧接着就贴上去热情地搭话。

这些小尼姑往往年纪小,而且未经世事,套话十分容易,三言两语就问出了不少讯息。

明音二人一般提前要进行整合各自得到的信息,之后才会到沈妩跟前汇报。

娘娘,法号在‘清’字辈儿的,都是资格较老的了。

月浊师太比较看重清风和清月两位小师傅,估摸着这下一位住持师太就在她们之中产生了。

明音大致说了两句,朗月庵的小尼姑一般都是心思单纯之辈,统共就这么点儿秘密,一下子就被掏空了。

沈妩正就着明心的手在吃燕窝,一听这话,便眼神示意了一下明心,明心立刻掏出锦帕替她擦干净唇角。

清月的为人如何?怎么从来没见过她,也未曾听月浊师太提起。

沈妩的眉头皱了皱,不由得轻声问道。

既然清月与清风齐名,那么清风在太后那边如此上蹿下跳地活动着,作为强力竞争对手的清月,应该有所行动才是,不能任由清风一家独大。

这——明音似乎是被她问住了,与一旁的明语对视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纠结的神色。

那几个小尼姑都不大说清月的事情,每每提及都是面色惶恐,似乎非常怕她。

依奴婢看,这位清月小师傅,性子应该不怎么讨喜。

而与奴婢说话的那几个,显然都十分愿意亲近清风,并且都是在替她说好话。

明音斟酌着开了口,即使她想问,但是那些人都不说,她也没有法子。

沈妩的脸上露出几分深思的表情来,她抬起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显然是在考量着什么。

今儿午后,去请月浊师太和清月小师傅过来,本宫想要向她们讨教一下经文!沈妩思虑了片刻,才轻声开口吩咐道。

既然打听不出来,自然就要从正面出击!见到面儿了,这位清月小师傅究竟是圆的是扁的,一试便知!皇宫内,皇贵妃走了已经一月有余了,皇上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寿康宫伺候的宫人都能察觉到。

李怀恩看着埋首在案桌前的九五之尊,不由得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瞧皇上那蜡黄的小脸儿,啧啧,真不知多少日没碰过荤腥了。

自从皇贵妃走了之后,皇上就一直处于神经病爆发期。

从一开始的在宫门前惊天地泣鬼神那几嗓子吼过之后,不少妃嫔已经在心底,把皇上和病入膏肓画上等号了。

这还不算完,一回来皇上的嗓子就哑了。

第二日上早朝,那些朝臣憋了一肚子话,上奏折嫌弃皇上昨日行为有伤风化。

结果往常早就开骂的皇上,硬是把脸憋得通红,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屁都没有一个。

嗓子哑到无法开口的地步了!杜院判来瞧过之后,就开了几副方子保养嗓子。

没成想没过几日,杜院判又被请去了龙乾宫。

原因是皇上上火严重,嘴角起了水泡。

杜院判无法,只好又开了降火的方子来,还让皇上想法子泻火。

谨遵着杜院判的话,皇上当日晚上便让李怀恩拿来绿头牌,随便翻了一个。

结果人坐着轿撵已经走到了半路,皇上又派人撵了回去。

原因是什么,忽然就没了兴致!前几日,皇上感觉整个人都不大对劲了,浑身提不起劲儿,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一样。

怕死的九五之尊再次把杜院判请来了。

李怀恩到现在都记得当时杜院判诊脉的场景,杜老头儿先是把脉了片刻,又瞪大了眼睛,仔细盯着皇上难看的面色狠劲儿地瞧,最终说出了皇上的病症所在:皇上,您这病老臣治不了啊!这明显就是相思之症,老臣也变不成您心目中的红颜知己啊!为此这位太医院院判,历经两朝为后宫众位主子鞠躬尽瘁看病的老臣,竟是头一回被皇上下令,让人叉了出去!看到杜院判被弄得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李怀恩硬是偷笑了三声。

而今日从一早上起来,李怀恩便知道皇上这相思病又严重了。

起来帮他梳洗的时候,还没洗脸,他就急匆匆地往外面冲。

早膳又摔了一个碗,两次把筷子弄掉了。

方才则更可笑,准备磨墨的时候,墨汁竟然溢出了砚台!皇上真是没救了!李怀恩抬头看了看天空,一碧如洗。

听闻前朝有不少没出息的皇上,都是红颜薄命早逝之后,皇上没抗住也跟着去了。

不知当今的皇上,是不是也能把这个优良传统发扬下去。

他正想得美呢,忽然一个纸团就扔了过来,直接砸到了他的脑袋上,将他那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

李怀恩扭头看过去,皇上还在埋首案中,手里拿着狼豪,显然在奋笔疾书什么。

但是写了两个字又似乎不满意,直接将纸掀了起来用手揉了揉,随手一扔。

那纸团扔得方向已经变了,显然皇上方才根本不是要砸李怀恩的。

身穿黑色龙袍的男人,明显十分焦躁,周身都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不过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面前铺开的宣纸,丝毫没有气馁的神色,直接提起笔再次写了起来。

这回也还是一样的结果,那张纸最终也成了废纸。

李怀恩实在是好奇那纸上究竟写得什么,又见皇上像是魔障了一般,根本顾不上周遭的环境,他便大着胆子往皇上那边挪了几步。

直到凑近了皇上的身旁,李怀恩才轻轻眯起了眼眸瞧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险些把他吓出脑瘫来。

那张洁白的宣纸上,左上角赫然是两个字:阿妩!阿妩听起来是个女人的名字,不就是皇贵妃的闺名么?所以皇上在给皇贵妃写信!然后怎么都不满意,已经废弃了满地的带有阿妩两个字的宣纸了!皇贵妃真是个妖精,要不怎么走了,还在祸害皇上呢!导致皇上的叉功能形同虚设啊,其他女人都进不了龙乾宫来了啊,完全就是影响身心健康啊!李怀恩想到这里,又飞快地后退了几步,他还怕皇上反应过来后,头一个就对他进行折磨呢!他的眼睛下意识地扫过皇上的大腿根,脸上露出怅惘的神色,皇上这有蛋跟他没蛋的有什么区别!李怀恩一直守在皇上身边一整个下午,从皓日当空到夕阳西下,皇上就这么伏在案前,屁股就没挪过窝。

身上也不知流了多少汗又被捂干了,他的手就一直没停过,眉头紧皱。

最后扔出来的几张纸团上,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字,显然皇上有许多话要对皇贵妃说。

待齐钰终于写完了信,将信笺塞进了信封里,把口封好。

脸上僵硬的神色才慢慢缓和过来,他将信放到桌面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疲惫的神态丝毫不掩饰。

待会子让人把这信交给传去朗月庵,交给皇贵妃。

朕先去沐浴了!他歇了片刻,脑子里才恢复了一片清明,身上些微的汗臭味马上就袭了过来,让他几乎晕厥。

李怀恩立刻找人过来,将地上的废纸团也一并收拾了,对其中一个小太监耳语了几句。

便把信封和那些废纸团,一股脑都塞给了他。

朗月庵之内,沈妩正在和清月说话。

月浊师太有些中暑了,不方便过来,所以只有清月一人前来,倒是方便了沈妩观察她。

清月从进来到现在,始终保持着坐在椅子上的动作,就一直没动过。

腰背挺直,抬头挺胸,自是一板一眼。

也不曾给过沈妩一个笑脸,始终都是肃着一张 脸,像是严阵以待一般。

沈妩问她问题,她便简洁明了地回答,若是不问她话,她就这么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丝毫没有尴尬或者难受的模样。

今日听得清月小师傅的话,本宫算是受教了。

若是下次得了闲,希望还能听你讲授经文。

沈妩轻声向清月道谢,床的周围依然被青帐遮挡住了,所以此刻她的声音就显得有些沉闷。

娘娘客气了,方才从言谈之中,贫尼就可以听出,娘娘也是深谙经文之人。

难得的清月临走之时,竟然开口夸了沈妩。

明明在寻常人看来,只是几句客套的话语,可若是从清月口中说出来,总觉得那就是真心地夸赞。

就连沈妩也觉得心头畅快了些。

待清月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时候,明心几个立刻走了过来,将青帐撩起以免沈妩憋在里头闷出了太多的汗。

沈妩的肚子这下是越来越明显了,她抬起头目光有些失神。

这位清月初次见面,倒是给她非常好的印象。

也许正因为是这样不苟言笑的性格,才导致那些小尼姑对清月退避三舍的。

像清月这样的人,对周围的人要求十分严格,对自己则更加苛刻,是一个严于律己的人。

沈妩这么想着,这心思就活泛了起来。

若是将这位清月扶上了住持师太的位置,总比清风要来得好。

更何况她与清风还有旧账要算!第二日清晨,沈妩正坐在小桌旁准备用膳,便见到明音和明语一脸暧昧笑意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显然是要呈给沈妩的。

作者有话要说:唱《送别》那一段,明明我写得非常伤感,结果一开电脑,评论里面都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状态!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啊!!!编编还顺手发了站短,说她看那张笑了!→_→只有我一个人的感觉不一样么?no,我才不会承认自己不正常啊!回归正常人的行列,只我今生最大的梦想!!!o(>﹏<)o——☆、200、所谓回信娘娘,这是宫里头传过来的东西,一封皇上写给您的信!明音笑嘻嘻地开了口。

沈妩慢慢地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几分怔楞,显然没想到皇上竟然会给她写信。

在她的印象里,皇上不是会做这种事儿的人。

除了奏折之外,一切书信都应该与这个男人隔绝。

她伸手接过明音手里的信,立刻就撕开了信封,抽出里头的信。

沈妩的目光集中到了手中的宣纸之上,她看得很快,瞳仁来回扫了两下就已经看完了,重新将信纸折好,塞回了信封之中。

明音几人都悄悄打量着沈妩,她脸上的神色淡淡,甚至原本比较期待的表情,也一下子消失了,音乐带着几分失落。

原本等着看好戏的几个宫女,顿时觉得自己高涨的心情没有得到满足,此刻倒是涌出几分好奇来。

娘娘,皇上信上不是写了好多内容么?您怎么一点儿都不高兴,虽然离宫一个多月了,但是皇上的心里还是惦记着您的!明语嘴巴快,还没怎么思考就把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

她的话音刚落,明音和明心就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明心甚至伸手在她的身上使劲儿掐了一把。

沈妩这才再次抬起头来,这三人的互动恰好都落在她的眼里,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向明语,低声道:你怎么知道这信上写了什么?明语这才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吐了吐舌头,但是面对沈妩的问题,又不敢不回答。

眼神有些犹疑,下意识地瞥向明音和明心,眸光里带着几分求救的意味。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李总管将皇上之前写得废弃的纸团都拿了过来,上头黑乎乎的一团,显然是写了不少字,明语就认为信上有许多内容。

明音有些无 奈地开了口,轻声解释了一番,她十分不明白为什么明语总能如此得蠢。

以后干坏事儿,坚决不能把这小蠢蛋带上,几个人心里头还没乐起来,就被沈妩抓了个现 行,简直就是要命。

对对对,娘娘看字儿挺快的,一看就是博览群书!明语听明音将话题圆了过来,几声开口巴结着沈妩,似乎想要让主子不要计较这种小事儿。

沈妩轻轻眯起眼眸看向明语,脸上的神色显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欢欣,相反还带着几分幽冷。

明语立刻闭上了嘴巴,低下头盯着鞋尖看,暗想着她又是那句话得罪了贵妃。

不是本宫看字儿快,而是皇上就写了一句话。

沈妩轻叹了一口气,边说边将信从信封里抽出来,轻轻展开了往桌面上一甩。

三个人都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瞧过去,待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时,都是心肝一颤。

阿妩,照顾好腹中的孩子。

短短十个字就没有了,署名日期也没有,整张宣纸那么大面积,结果有字儿的地方只有巴掌大点儿,还得用大皇子的巴掌来衡量。

明音几个人都愣在了原地,都是一副受了刺激的模样,瞪大了双眸,显然不敢相信她们此刻所看到的。

去把那些纸团拿过来给本宫瞧瞧!沈妩不由得白了一眼,低声吩咐了一句。

明语因为先前犯错太多,此刻得到沈妩的吩咐,就像是抓了救命稻草一般,直接回身冲了出去。

片刻之后,那些纸团就被明音抱了过来,她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臂弯里都被纸团所填满了。

沈妩轻轻挥了挥手,候在旁边的几个人立刻走过来,一一替她将纸团展开铺平。

她的眼眸轻轻一扫,到处可以见到阿妩这两个字。

有些纸上仅有这两个字,还有的纸上则是密密麻麻的字。

阿妩,朗月庵那个破地儿怎么样?听人说,女人多的地方阴气太重,对孩子不好。

早知道当初找个和尚庙,让你去休养的。

太后也在里面,虽然院子隔得比较远,但是还要注意。

她发起疯来,可是谁都架不住的。

孩子还有五个多月就要出生了,朕正在替他想名字。

他不需要继承你的样貌,也不需要继承朕的英勇威严,他只要健健康康的就好。

杜老头儿说朕病了,你得快回来。

朕等你——最后两个字被划掉了,应该是回来这两个字。

沈妩的嘴角露出了几分莞尔的笑意,不得不说,皇上还是一个非常会说情话的男人。

只要他想,就可以打动人心。

她将这张字数最多的和那封信摆在一起的时候,两相对比,实在是天壤之别。

直接轻笑出声,让人将这些信都收好了之后,就让人把膳食摆了上来。

院子里侍候的人十分明显地察觉到,主子今日心情很好。

就连早膳都多用了小半碗米粥,出来散步的时候,也都是一副笑吟吟的神色。

用完了早膳,沈妩就让人准备了笔墨纸砚,她开始着手回信。

明音几个就候在一旁,一个替她磨墨,一个替她打扇,另一个帮她收拾书桌。

沈妩的眉头轻轻皱起,她坐在椅子上想了片刻,才提起笔来。

她回信的速度十分快,并没有皇上那般的纠结。

不过内容却很多,一旁打扇的明音,趁着沈妩将宣纸放在桌上让墨迹干掉的时候,特地偷偷瞄了一眼,娟秀的小楷字洋洋洒洒几乎快占满了整张宣纸。

皇宫之内,皇上正在靶场里练习射箭。

嗖嗖嗖——三支箭一同射了出来,只有两支射到了靶子上,还有一支竟然直接向李怀恩的方向射去。

幸好李怀恩经常被皇上胁迫着当人肉靶子,此刻已经习惯性地跳到了一边。

身上冷汗涔涔,皇上的眉头紧皱,心情十分不佳,这是谁都能看出来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他这一箭根本不是冲着李怀恩去的,只是李怀恩这衰货恰好站在了靶子附近。

皇上焦躁是因为他今早上起来,就已经问过三次信笺是否已经送达了朗月庵,虽然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肯定的,但是他这心里头总是积压着一股无名之火。

李怀恩也跟着焦躁,他这几日究竟是怎么了?每回皇上无意识的动作,最后都会冲着他来。

平时那些折磨他都知晓的话,还容易对付,毕竟还清楚皇上会在 什么时候对他动手。

但是现如今都是一些无妄之灾,他根本无从躲避。

万一要是哪一日,他一时没躲过去,不就要英年早逝了么!想他还不到四十,男人四十一枝 花,他此刻还是一个花骨朵,难道就要被皇上的相思病给连累了?李怀恩是越想越觉得憋屈,不过还不待他抱怨完毕,那边皇上已经扔了弓箭,显然是失去了兴致。

他们刚回到龙乾宫就收到了好消息,皇贵妃的回信终于快马加鞭地抵达了。

齐钰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直接扯过那个小太监手中的信笺,直接撕开了将信纸抽了出来。

皇上,近来可好?臣妾今日原想写信给你,没想到竟是你的信先到了。

不过这信中只有一句话,并且只字未提臣妾,心中顿时郁结难耐。

臣妾前几日做梦,总梦到许多许多的血,预兆十分不好。

那些老人常说,女人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那日皇上问我,以后可会后悔,当日我的回答十分坚决。

但是今日臣妾后悔了,若是生产之日,臣妾没有挺过来,是否就会变成了阴阳两隔?……臣妾似乎写得太多,宣纸都快装不下了。

期盼着皇上的回信,千万不要再只有一句话了,不然臣妾就不写了!阿妩敬上!沈妩的回信十分长,而且遣词造句间都十分轻松,像是此刻她就在皇上的面前说这些话一般。

齐钰轻轻眨了眨眼,他似乎都能感受到沈妩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弯起到何种弧度,眸光狡黠。

只是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沈妩这信的一开头,也太不吉利了一点!竟然跟他说阴阳两隔这种话!只要一想起可能要面临那种险境,齐钰的眉头就紧紧皱拧在一起。

李怀恩一直守在旁边,因为离得近,他几乎一下子就感觉到了皇上身上气息的变化。

从刚拿到信的迫切,再到现如今周身都透着一股子冷意,显然是被信上的内容所惹怒了。

李怀恩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齐钰。

皇上的脸色十分难看,手里紧紧握着信纸,瞪大了眼睛瞧着,似乎要将信纸瞪出个窟窿来。

李怀恩更加好奇皇贵妃究竟写了什么,惹来皇上如此大的反应。

齐钰的手里死死捏住信纸,几乎要将它揉碎了。

好容易克制住想要撕碎的冲动,他将信纸叠好塞进衣袖里,淡淡地看了一眼李怀恩,目光森冷。

备马出宫!他语气坚决地说出了这么一句。

李怀恩吓得直接愣住了,不知道皇上为何会突然要出宫。

他稍微一琢磨,手心里就沁出了冷汗,皇上不会是要去朗月庵吧?就为了一封信去找皇贵妃算账?皇上虽然很急,但是李怀恩也不敢草草了事。

立刻调集了十几名侍卫,因着要隐匿行踪,齐钰最终同意了坐上马车前去。

待混出了皇宫之后,李怀恩才颤巍巍地从马车上下来,在一旁好心侍卫的搀扶下爬上了马背。

他这个皇上身边内监总管出宫,自然也是要隐藏行踪的。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总想给他俩来点对手戏,皇上傲娇依旧→_→好怕他的信写得太缠绵,整个人物就扭曲了,虽然肉麻神马的还是很有爱的~——☆、前世番外(一)大秦后宫之中,御膳房附近一片人仰马翻,几位管事儿都被撵了出来,候在外头。

不停的有宫女端着各种调料走进里面,不过依着身上穿得宫装看来,都不属于御膳房的。

这位主子都进去大半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出来。

虽说现在离晌午还早,但是各宫的吃食材料准备起来,也是很耗功夫的!其中一个身穿蓝衣的管事姑姑实在等得不耐烦了,不由得扯着身旁的另一个绿衣姑姑抱怨了几句。

那个身穿绿衣的姑姑连忙抬手捂住她的嘴,脸上露出几分惊慌的神色,下意识地偏转着头,四处瞧了瞧,似乎生怕有谁注意到她们这边的动静一般。

你不想活了!这般说她!佳昭仪可是最得皇上宠爱的妃嫔,一连四五年盛宠。

无论新人进来多少,她的地位始终无法撼动。

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最忌讳祸从口出了!绿衣姑姑的脸上带着几分仓皇的神色,见四周没有人朝她们看,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蓝衣姑姑对她的大惊小怪,明显是不屑一顾。

轻轻抬起手,将她捂住自己嘴唇的手拿了下来,脸上露出几分鄙夷的神色。

冲着里面努了努嘴,冷声道:不过靠一张脸得了皇上的宠,佳昭仪的性子那般软和,跟个面团似的。

你究竟怕什么!听说要进去亲自煲汤给皇上喝,只留了执掌姑姑和一个厨师,那汤统共就几种,我不信她这般藏着掖着,能变出个花来!绿衣姑姑见她还这般口没遮拦,心底更是紧张得很,扭过头去不愿意再与她说话。

蓝衣姑姑讨了个没趣,也抿紧了嘴巴,眉头紧蹙着继续不耐地等着。

此刻站在灶台旁边的是一位身穿烟纱散花裙的女子,她的头上挽着元宝髻,发间插着的发簪上,带着一缕流苏,随着她头部的移动而跟着晃动着。

灶台上所炖的东西,明显已经煮开了,此刻正用小火煨着。

咕噜咕噜的气泡声不停地传来,白色的热气也从锅边慢慢冒出来。

沈妩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火,她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就连身上都渗出了汗水,黏着裙衫有些难受。

但是沈妩却只做不知,仍然瞪大了眼眸,紧紧地盯着锅。

御膳房的主厨和执掌姑姑,就站在离她半步远的地方,瞧着这么一个天仙似的人物,站在一堆锅碗瓢盆中间,身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儿,似乎也少了些。

好了,昭仪,可以出锅了!主厨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不由得轻声提醒了一句。

红枣与乌鸡放在一起炖,那股子香气早已弥漫在屋子里面。

沈妩抓过一旁的锦布,轻轻地覆在锅盖上,将锅盖揭起,顿时鸡汤的香气就伴随着大量的热气涌出。

沈妩慢慢地松了一口气,严肃的脸上才露出几分会心的笑意。

她轻轻挥了挥手,一直候在角落的明心连忙上前,将食盒和瓷碗递过去。

沈妩小心翼翼地将鸡汤一勺勺装进碗里,不断上涌的热气,把她那双白嫩的柔荑都烫得通红。

明心站在旁边瞧着,都觉得痛,沈妩却像是没事儿人一般,继续认真而专注地做着手上的动作。

直到鸡汤盛完了,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沈妩抬起手拢了拢发髻,脸上露出几分清淡的笑意,声音柔和地说道:有劳姑姑等候了,待会子去了龙乾宫,若是皇上喝得好,本嫔一定让他奖赏你们御膳房上下!明明应该是表示自己大方的语句,却偏偏被她用一种柔和的嗓音来说,听在耳朵里就像是沉睡之前哼唱的夜曲一般,极其动听却也失了几分气魄。

这都是奴婢该做的,佳昭仪不用如此!那个执掌姑姑眼瞧着沈妩终于准备走了,脸上的神色不由得松了松。

今儿一大早,御膳房就迎来了这位贵客,当真是把大半的人都吓得心惊胆战。

佳昭仪一向是行动弱柳扶风,美则美矣,但是颇有几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意味。

就连皇上都是处处照料着她,更何况这厨房之地,生怕腌臜得污了她的裙摆。

沈妩冲着她柔柔一笑,带着身后一众宫人离开了。

待御膳房上下的宫人,终于将她送走之后,这里再次恢复了鸡飞狗跳的场景。

各宫的膳食都还没准备呢,如何不急!沈妩坐在轿撵上,微微一偏头就能瞧见明心手里提着的食盒,她的心情一片大好。

想起身穿龙袍的男人,待会子瞧见这一锅汤,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

她就变得更加开心,轻轻抬起手,慢慢地覆在了微微凸起的小腹上。

她用了五年的时间,终于准备得可以怀上孩子。

其实她的身体很好,一点都不娇弱,但是似乎只有在她柔弱的时候,皇上才会更加垂怜她。

想到此处,她又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这后宫中举步维艰,真不知她能撑到几时。

转眼便到了龙乾宫前,自有宫女上前来,小心谨慎地搀扶着她的手臂,往里头走。

迎面走了一个小内监,阻挡了她们的去路。

皇上方才说了,他要准备南巡事宜,谁都不许进去打扰!还请这位娘娘回吧!那个小太监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快速地抬起头来,想要辨认着沈妩的品阶,但是他又不认得,最终只有放弃。

沈妩微微愣了一下,她要进龙乾宫,还从来没有被阻拦过!哎,你这个小太监怎么这样!生面孔,是新调过来的吧?皇上早有口谕,佳昭仪若要进龙乾宫,从来不受限制!明心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了身后的小宫女,快走了两步和那个小太监对峙着,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

沈妩双身子的人,站在御膳房里那么久,只为了煲汤给皇上喝。

此刻怎么能功亏一篑,被拦在外头连皇上的面儿都见不着呢?明心一时激动,声音就喊得有些高了。

殿内的齐钰正手托着下巴,盯着南巡的地图看了好久,眉头紧蹙,似乎被什么烦心事儿困扰住了。

此刻听到外面的吵闹声,脸上的神色就更加不耐烦。

李怀恩就站在旁边,一瞧皇上这副模样,立刻快走了几步行礼道:皇上莫急,奴才去看看外头是何人在喧哗!他连忙退了出来,远远地便瞧见沈妩站在那里,明心和一个小太监正在争论着什么。

他立刻一路狂奔着过来,早就不顾什么内监总管的形象了!笑话,佳昭仪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准就是大秦未来的储君。

皇上极其看重,若是此刻摔了碰了,他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坎的!放肆,佳昭仪你也敢拦!睁大你的狗眼瞧清楚了,不要再犯错!日后佳昭仪来了,随时都可以进内殿!李怀恩跑得气喘吁吁,还没到跟前,他已经冷着声音呵斥那个小太监,脸上的神色焦急万分。

昭仪,您没事儿吧!这个狗东西头一回当差,拦了您的轿撵,真是该拖出去千刀万剐!李怀恩快走了几步到沈妩的身边,一直点头哈腰的,满脸带笑。

沈妩仍然好脾气地笑了笑,轻轻摆了摆手,低声道:不碍的,本嫔应当跟他说清楚的!沈妩只带了两个宫女走进内殿,齐钰正出神地看着门槛,此刻看到她来,脸上自然而然地带了一抹笑意。

杜院判刚免了你的禁足,你就迫不及待地出来了,真是个不听话的!男人站起身,亲自走过来搀扶着她,声音温润得像是要滴出水一般。

脸上如沐春风的笑意,也与平日里凶悍折腾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妩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半倚在男人宽厚的胸膛上,柔声道:嫔妾这几个月待在寝宫里都快发霉了,恰好今日闲来无事,皇上最近又朝务繁忙,就想着亲自下厨给你煲一锅汤。

齐钰一听她说煲汤,脸上露出几分惊诧的神色,眼神下意识地往身后那些宫女身上瞥着,毫不意外地看见有人手里提着食盒。

他再仔细一闻,的确自她们进来,这屋子的空气里就带了几分香气。

不愧是朕的佳昭仪,朕正好肚子有些饿了!他慢慢地带着她走到案桌前,将上面方才看的南巡地图和奏折,都随手叠在一起,朝角落一推。

沈妩对于他这种见了她,皇上就不理会奏折的态度,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

两人坐定之后,明心便机警地将食盒递过来。

她刚准备替二人盛汤,沈妩便抬手挥了挥,示意她亲自来。

明音退到了一边,当食盒盖儿被揭开的瞬间,鸡汤的香味一下子弥漫而来。

皇上毫不吝啬地夸赞着这汤的颜色和气味。

色香味,爱嫔这汤可是已经占了两样了!只差让朕尝尝味道了!皇上见她的衣袖过长,盛汤的时候有些不方便,便主动地倾身向前凑近她,替她将两只袖子挽起,露出莹白的手腕。

两个人的视线相撞,沈妩冲着他柔柔一笑,低下头继续将碗里的汤盛满。

其实她的心底也有些奇怪,她完全是凭着一张脸入宫,可是皇上但就宠爱于她,一宠就是好几年。

哪怕偶尔有了新的姑娘入宫,得皇上垂怜,但是只要沈妩站在他面前,就这么弯起嘴角柔柔一笑,那么皇上又会继续宠她。

弄得她经常会患得患失,心底的不确定想法也越发清晰。

☆、前世番外(中) ...一碗汤下肚,皇上轻轻将她搂在臂弯里,伸手拽过南巡的地图展开。

沈妩低着头状似无所事事,实则眼神一直停留在上面,暗暗琢磨着路线图。

皇上南巡要去多久呢?沈妩轻声问了一句,语调波澜不惊,带了几分漫不经心。

男人盯着地图看的动作停了一下,低声道:一个月,爱嫔有何想要的么?女人家能有什么想要的,无非是一些胭脂水粉,珠钗佩环罢了!皇上若是真的想让嫔妾开心,就尽量多搜刮一些!沈妩的目光就没有从地图上移开过,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

她要在后宫里熬一个月!男人爽朗的笑声传遍内殿,似乎整个人都因为沈妩的话,而感到十分愉悦。

好嘞,朕这次就为了爱嫔出去逛逛!你在后宫里好好地待着,等着朕回来!齐钰抬起手伸进她的衣襟里,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

最后一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南巡的日子到了,皇上携三两个近臣,带了两个伺候过的妃嫔便下江南了。

沈妩的日子就开始逐渐变得难过起来,投毒、诬陷、诋毁,各种胡搅蛮缠手段卑劣的事情,在她的宫里上演。

曾经宠冠后宫的佳昭仪,也逐渐失势。

即使有人想帮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站在她对立面的,是整个后宫的妃嫔。

沈妩原先所装出来的娴熟大度,也逐渐被消磨殆尽,最终才有了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地对峙。

当那个美艳得不可方物的佳昭仪,瞪大了一双充血的眼睛,直挺挺地躺在宫殿里的时候,那些逼宫的人都是手脚冰凉。

有几个胆小的,直接晕了过去,更有甚者早就尖叫着冲出殿外。

沈娇先是愣了一下,看着沈妩那副近在眼前的惨状,心底涌起一阵阵恶心感。

整个人都开始打颤,鸡皮疙瘩也起来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替她止血,把她身上的血迹都处理干净了!换上漂亮衣裳,不能让皇上察觉到!沈娇伸出手,将身后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宫女,都揪了出来,尖利的吩咐声让内殿更加混乱。

佳昭仪的死讯很快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齐钰当时正站在卖胭脂的小摊前面,体会了一把跟老板砍价的滋味。

这里是集市,来来往往的人,热闹非凡。

只是当李怀恩凑近他的耳边,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整个人抑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手里玩闹般拧开的胭脂盒,就这么掉落到了地上,胭脂全部都摔了出来,红了一片!那个小贩瞧见自己珍藏的胭脂被摔碎了,心疼的要命。

早就后悔把这么贵的东西拿出来了,眼瞧着这个公子哥儿身上穿的像是有钱人,怎么这会子如此失态!他拉住齐钰的衣袖,似乎想要跟他理论。

哪知这个怔楞发呆的公子哥儿,忽然使了全身力气推开他,猛地往前冲。

哎哎!那个小贩就要往前追,李怀恩连忙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银子丢过去,便快步跟在齐钰身后冲了出去。

原本回宫的日期还有几日,但是皇上改了,连夜往回赶。

一路风尘仆仆,太后和众妃嫔们收到消息的时候,皇上已经进入了后宫。

根本来不及迎接,好在娇妃几个堵住了他,全部都跪在地上,跟他哭诉着没有照顾好佳妹妹!皇上根本不理会她们,伸手拨开人群似乎要往灵犀宫走去。

舒贵人虽然害怕皇上的性子,却还是大着胆子跪行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腿,不让他往前再走一步。

皇上,佳姐姐已经去了。

她临死前叮嘱嫔妾们,她想在您心中保持着最美的容颜,还望您不要去看她死后的模样,定是不好看的!舒贵人哀切地说着,男人的脚步因为她猛然冲过来,而停了下来。

舒贵人心底涌起了一丝丝希望,手上抱着他大腿的力气,越发加大,似乎生怕他跑了一般。

最后甚至用胸前的两坨肉,去蹭着他的大腿。

始终僵立着的皇上,总算是有了反应。

他猛地抬起腿,将舒贵人掀翻在地,然后抬起脚,一下子就踩上了她那张细嫩的脸,恶狠狠地捻了两脚。

别、碰、朕!他冷声地开口,一字一顿地警告道。

原先那些哭诉的妃嫔,立刻都噤声了。

皇上踩得过瘾了,才继续往前走。

那些原本要阻拦他的宫妃,纷纷都让出一条道儿来,没有一个人再敢上前。

娇妃看着躺在地上直哼哼的舒贵人,脸上露出几分冷笑。

皇上知道他的旧爱死了,竟这般对待新宠。

看样子无论是谁都无法撼动沈妩的地方,尽早地除掉她,的确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了!灵犀宫就在前面,脚步匆匆的齐钰却猛地停了下来,焦急地跟在他身后的李怀恩,也不得不停下。

皇上扬起头,打量着匾额上的三个字,轻轻眯起眼看着不远处的一节节台阶。

只要跨过这些台阶,他就能走进内殿,见到沈妩了。

原本急切的心情,此刻竟然变得非常平静。

他轻吸了一口气,来不及辨别心底那种难受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便大跨着步子,一节节往上走。

灵犀宫的一切摆设还是当初的模样,只是宽敞的内殿里,却拜访了一口棺材,将这间宫殿内素雅的气氛所打破掉了,带着几分阴森和肃杀。

殿内弥漫着一股子焚香的气味,有些刺鼻。

他却毫不在乎,看着这座精致的棺木,暗想着里头的沈妩究竟会是何种表情。

开棺!他轻轻一挥手,身后的李怀恩立刻让几个小太监动起手来。

哒!棺木被打开的沉闷声,在殿内显得尤为清晰,当棺材盖儿被挪开的时候,齐钰总算见到了里面躺着的人。

沈妩双手交叉放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脸色苍白如纸。

她的表情有些狰狞,让原本娇艳的脸上,变得有些凶悍。

齐钰一下子见到这样的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在他的印象中,沈妩一向都是鲜活的、娇嗔的、温顺的,就像他养得最名贵的宠物一般,善解人意,会倾听他的牢骚。

可是现在,这样表情愤恨的沈妩,却是他从不曾见过的。

究竟最后,她遭遇了什么事儿,会露出如此决绝的神色!他轻轻地握了握沈妩的柔荑,一拿起来才发现,往日柔软顺滑的手,此刻却是僵硬阴冷。

他捏了两下,有几道红色闪过视线,他不由得轻轻眯起眼睛瞧了瞧,沈妩的手上显然是被什么割破了,一道道细小的伤口露在外面。

齐钰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沈妩凸起的小腹,将她的手放回原位。

慢慢地从衣袖里摸索出一个精致而小巧的银质盒子,他轻轻地拧开,淡淡的想起便萦绕在鼻尖,是一盒上好的胭脂。

他用食指轻轻挑了一块,慢慢凑近沈妩的红唇,用指肚一点点将胭脂抹上。

原本苍白干燥的嘴唇,立刻便染上了一层绯红,娇艳艳的,似乎她还活着一般。

李怀恩。

齐钰忽然唤了一声。

李怀恩连忙凑了过来,俯身凑近,想要挺清楚他的吩咐。

朕之前买的东西,你身上可带了?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过语调却是十分平稳,让人听不出情绪来。

奴才只带了临走那日买的,一直赶路没来得及拿下来!李怀恩边说边往自己身上摸着,过了片刻,便掏出了一个香囊、一支珠钗,还有一块锦帕。

齐钰一一接过,将香囊挂在沈妩的小指上,把珠钗j□j她的发间,最后拿着锦帕对着她端详了片刻,又慢慢地放下,将原先的胭脂又拿了来,抠了一块抹在她的脸颊两侧。

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竟是变得好看了些。

他手里攥着帕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最终暗暗咬了咬牙,将锦帕摊开盖住了她的脸。

锦帕上恰好绣的是鸳鸯戏水,此刻瞧来竟带了几分莫大的讽刺。

阿妩,朕快把大半个江南搜刮了一遍,可惜只带了这几样,你别嫌少。

待朕回了寝宫,让人帮你慢慢整理,保证把你的灵犀宫都填满!男人轻轻地开了口,他将沈妩垂在胸前的青丝理顺,最后看了她一眼,便转过了身。

按照昭仪品级下葬吧!佳昭仪身前都不稀罕这些虚礼,死后又怎会强求!齐钰冲着李怀恩吩咐了一句,只是最后这句话,不知是解释给李怀恩,还是说服自己。

他迈着大步子出了灵犀宫,走到宫门的时候,他的两条腿都有些发软,却硬是没有回头。

他不知道这心里空荡荡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或许他只差一点儿,就能知道了,可惜给他这种感觉的人已经死了,不会再继续陪着他。

也不会对着他笑,为他洗手作羹汤,更不会撒娇似的向他要东西。

他慢慢地从台阶上下来,彻底远离了灵犀宫。

只是当他终于迈下最后一个台阶时,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心底涌起无数的恶心感,胃里在不停地翻涌。

哇——的一声,他弯下腰吐了。

连日赶路,他根本没有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也大多是酸水,可是他还是抑制不住地要呕吐。

那种近乎痉挛般的抽搐,让他感到无力和迷茫。

齐钰慢慢抬起头,太阳快要落山了,金灿灿的余晖照在他的身上。

胃里一阵阵抽着,可是却已经吐不出任何东西了。

光线有些刺眼,他轻轻眯起了眼眸,忽然想起这辈子,唯一没有给他添过麻烦,相反还伴着他走过一段路程,并且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女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他的母妃,另一个就是——☆、前世番外(下) ...李怀恩站在不远处,看着皇上蹲在地上,想吐却吐不出来,浑身颤抖的模样。

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已经许久不曾见皇上如此难过的时候了,上一回皇上失控,还是在黎妃娘娘逝世的那次。

眼看着齐钰歪歪斜斜就要摔倒的模样,李怀恩也不敢再耽搁,连忙冲上前去,一把搀扶住他。

皇上,佳昭仪已经去了!她不会再回来了!回宫吧,佳昭仪若是看见您这副哀切的神色,一定也会跟着难受的!李怀恩用力扶住他,才勉强没有摔倒,语气里透着几分急促。

齐钰听他提起沈妩,胃里的那股翻涌感又涌了上来,鼻子发酸。

他一把挥开李怀恩,冷声道:别跟着朕!李怀恩看着原本意气风发的九五之尊,忽然变得如此失态,心里凄凉的感觉更增添了几分。

皇上不让跟,他自然也不会凑上去。

皇上身边是有影卫无时无刻不再保护着,所以也不需要他去做什么。

好好的天气,竟是忽然下起了雨。

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大雨滂沱,齐钰漫无目的地走在后宫里。

他才发现,每一条路上,似乎都有他曾经和沈妩一起走过的回忆。

只要闭起双眸,眼前便闪过沈妩的音容笑貌。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向认为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堂堂帝王,也会把一个女人的笑容记得这么久。

那个人只要远远地站在那里,娇嫩的脸上就总会露出柔和的笑意。

他甚至连沈妩嘴角上扬的弧度,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双眼眸轻轻弯起,露出月牙一般的形状,就能把他心中的惆怅和烦闷涤荡得干干净净。

年岁大了些他就被先皇送到了斐家,回来之时已经只能看到母妃逝世后的灵堂。

只有小时候窝在母妃怀里的一丁点记忆,可惜他却没能记住母妃的脸。

这一辈子,他也只能记住沈妩一个女人的脸了。

可是这个人却死了,他似乎后知后觉地才承认了这件事儿。

沈妩无疑是敏感的,她曾撒娇似的问过齐钰:皇上既给了嫔妾无上的宠爱,为何不能多给嫔妾一些看顾?而她无疑也是聪慧的,当时的皇上并没有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而是轻声地岔开了话题。

沈妩就再也没有问过,依然像往常一样笑闹。

其实他曾想过,给了沈妩一个承诺,又有何妨!但是他觉得沈妩这样伟大的女人,是根本不需要的。

因为沈妩的性格,实在太像他的母妃了!那个忠于家族,成为许家生皇位继承人的机器,最终也被一脚踢开。

齐钰认为沈妩是一样的,所以在怒其不争的同时,他又想看看她的底线究竟在什么地方!最终,他也没有得到答案!因为沈妩的死亡,终止了这个实验。

大雨过后,一身湿哒哒的皇上,一步三摇晃地走了回来。

浑身都是水,就连头发上都在不停地滴水。

李怀恩早就让人准备好了干净的衣衫,待他回来,立刻领着他去汤池沐浴。

皇上似乎已经恢复了些理智,只是脸色却是苍白得吓人,嘴唇更是没有一点血色。

李怀恩心里暗道:坏了,恐怕是要寒气入体了!微烫的姜汤早已备好,齐钰猛地灌了一碗下肚,便躺在龙床上。

圆瞪着眼睛,一直盯着帐顶看。

他睡不着也不敢闭眼,害怕脑海里会再次浮现出沈妩的模样来。

他果然还是病倒了,明明意识里非常清晰地知道,自己不能病倒。

但是所有的身体机能,似乎都在和他对抗一般,自动地缴械投降。

什么地方都不想动,除了已经发热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回放着沈妩的笑容,沈妩说话时轻柔的语气。

皇上龙体欠安,缀朝三日。

当文武百官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都有些慌了手脚。

皇上都三十一岁了,却没有一个皇子平安的长大,大多未出世或者夭折了。

这若是去了,岂不是连立储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什么第一世家了!沈王爷此刻就有些后悔了,若是不让那些女人胡搞,沈妩还再世的话,那么沈家就可以放手一搏了。

齐钰终于还是醒过来了,他昏昏沉沉了三日,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般。

皇上再上朝之时,所有的文武百官,都感到了他的变化。

往日里对于他们的争论,最后总会冷嘲热讽的皇上,竟是不置一词。

只是阴沉着一张脸看着他们,有的时候甚至会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过有些在朝会时大放厥词、颠倒是非的官员,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就会被各种的罪名扣到脑袋上,轻者革职查办,重者抄家流放!齐钰从原本轻松享乐和治理国家两不误的情况下,变成了勤勉治国的君王,甚至有些时候,勤勉过了头。

他停留在后宫的时间越来越短,经常都是挑灯批阅奏折。

皇上眼下的阴影越来越严重,而且他的饭量也在骤减。

李怀恩瞧在眼里,暗自心惊。

他总觉得皇上是在耗损自己的生命一般,只想这干净油枯灯尽,就好解脱了。

太后那边也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单独找他去劝了一次。

甚至联合沈娇一起,要张罗着给皇上选秀。

齐钰也是一言未发,太后和沈娇见他沉默,也只以为他是默认了,立刻开始吩咐下去着手操办。

太后和娇妃一起叮嘱的事情,自然效率甚高。

很快就要到复选的日子了,难得的是齐钰今日传召了沈娇前去龙乾宫。

沈娇心里是又惊又喜,自从沈妩进宫之后,她就很少被传召进龙乾宫了。

自从沈妩死后,这接二连三的喜事,让她心底越发庆幸,自己最后没有糊涂救下沈妩。

就比如现在,皇上终于把注意力投到她的身上了!皇上,这是嫔妾让御膳房做的小菜,您尝尝。

沈娇缩在桌角旁,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

经过这么多年,被皇上嫌弃的境况,她也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

尽量不惹怒皇上,首先得放低自己的姿态。

齐钰没有说话,而是偏过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却是十分给面子地举起筷子,夹了一口小菜放进了嘴里。

沈娇似乎受到了鼓舞,大着胆子往齐钰的身边靠了靠。

男人依然没有斜眼看她,而是伸出筷子夹了第二次。

沈娇整个人更加心花怒放了,她这回胆子变大了,直接坐到了他的身边,轻轻往他的怀里靠。

娇妃最近操持着选秀真是辛苦了!男人轻轻挑了挑眉头,硬是压制着心底的不舒服,没有躲开她,冷声开口道。

沈娇一听竟然是在夸她,脸上立刻浮现出了几抹笑意,柔声道:臣妾不辛苦,只要皇上觉得好,臣妾心里就舒坦多了!齐钰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他将手里的筷子扔掉了,冷声道:你搬去冷宫的话,朕会更开心!他的话音刚落,整个内殿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方才皇上说那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十足的嘲讽和阴冷,那种口气就像是回到沈妩未死之前一般,可惜这句话,却把沈娇从天堂拉到了地狱。

皇上!沈娇不由得花容失色,整张脸都是惨白一片。

齐钰并没有给她多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冷宫里也住着不少的妃嫔,被朕磋磨进去的,少说也有上百了。

你如此统领有方,的确该住进去替朕管一管了!男人的话语像是一把冰冷的剑一般,直直地刺进了沈娇的心底。

她不知道方才还好端端地吃着她送来的菜,此刻为何皇上就忽然变脸了!皇上,臣妾哪里做错了,得你如此惩治啊!沈娇一下子跪倒再次,开始大力地磕头求饶。

齐钰根本就不想她此刻呜咽的哭声,脑子里阵阵地抽疼。

你哪里做错了?你不该长着和她相像的脸。

她既然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那么你也不配苟活于世了!男人轻轻抬起脚,用鞋尖挑起她的下巴,紧蹙着眉头端详着沈娇的那张脸。

若是平时,他早就踩上去了,可是此刻他竟是舍不得。

即使这个人令他厌恶到骨髓里,可是只要有一丝一毫与沈妩想象的地方,他都舍不得去破坏!李怀恩,拖她去冷宫!齐钰有些厌倦地放下了腿,挥了挥手便让人带她下去。

当耳边终于清静的时候,齐钰坐在桌前,看着一桌子的菜,心底又涌起了几分恶心感。

方才他好像吃了两口那女人送来的菜,里面还混合着脂粉味。

他刚想到这里,便转过头去吐了。

立刻就有宫女过来收拾,替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齐钰便站起身来,即使脸上已经疲态尽显,他还是不准备休息。

龙撵走到了寿康宫,太后立刻就到了殿内。

沈娇被撵去后宫的事情,她刚知晓。

暗自庆幸着又拔除了一个对手,却见皇上阴沉着一张脸,心底就立刻涌起几分不好的想法来。

朕过来只有几句话想说,这选秀的事儿,是母后和沈娇定下的。

现在沈娇进了冷宫,就只有朕操持着。

朕不需要这些秀女,若是她们之中有谁硬要进宫的话,那也正好,替刚逝世的佳昭仪陪葬吧。

她最喜欢照顾这些姐姐妹妹了,黄泉路上寂寞,让她继续纯善地照顾人也好!齐钰连坐都没坐,只站在大殿门口,轻轻扬高了声音跟太后说道。

说完之后,连反应的机会都没给太后,就直接转身走人了。

一日之内,皇上连续两次大动作,皆让京都的气氛紧张起来。

不少朝臣哭爹喊娘地要见皇上,却都被李怀恩带人堵住了,一个都没进去。

只是第二日,迎接他们的将是更大的惊吓。

皇上下了圣旨,立九王爷的嫡长子为太子,日后继承大统!朝堂上,还在做着国舅爷美梦的朝臣们,大多受到了惊吓,反应过来之后,就陷入了一片如丧考妣的哭嚎。

不少大臣准备联名上书,可惜他们还没商讨出什么来,皇城的禁卫军便已经到了。

直接将这帮大臣抓了起来,罪名是聚众谋反!这次事儿之后,便再也无人敢反对了。

九王爷亲自入宫看望皇上,自己这个性格暴躁的皇兄,竟是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即使是面对最疼爱的九弟,所说的话也是寥寥无几。

只是最后九王爷要走的时候,齐钰才拉着他的手道:老九,你真会挑,选了个最爱的女人当妻子。

朕比不过你!九王爷看着已经病倒的皇兄,心里头难受异常,再次坐到了床边,拍着他的手背道:不,皇兄。

我只是比你幸运罢了,没有帝王权术阴谋,而我爱的那个人,恰好就是我的妻子!齐钰慢慢地点了点头,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却做得非常吃力。

不过几个月,皇上就过劳而死。

新皇登基的时候,十分年轻,也只有十几岁大,甚至比皇上当年还要小些,却是魄力十足。

按照着先皇的遗愿,单独设了墓穴,从今以后不会有任何人与他合葬。

只是却命人在他的陵墓旁,种了一排枣树。

既然生不能同衾,死了沈妩也不稀罕同穴。

皇上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祭奠这个让他一声难忘的女人。

到最后他才发现,其实沈妩是一个狡猾而狠毒的女人,不在乎名利,同时也不给人退路!沈妩曾经说过,如果皇上能够亲自种下一排枣树。

待来年大枣成熟,她将亲手为皇上做下一盘枣糕。

阿妩牌枣糕,值得期待!可惜他没有尝到,希望黄泉路上,带着大枣能追得上她,要一盘枣糕!*作者有话要说:怎么说呢?本来前世番外到上一章就可以哒,妞们都想着要虐这些恶人。

其实虐不虐的,也没多少差别。

人都死了,沈妩也不稀罕这些了。

其实前世这样,也不是渣皇一个人的错啦,虽然他是大部分责任。

但是阿妩表面上对他很亲近,实则有些疏远那种吧。

心里始终有个地方,拒绝别人的进入。

☆、201 皇上来访傍晚时分,沈妩早就赖在了床上。

夏日的天气十分炎热,好在现在太阳已经落山了,周围闷热的天气也稍微变得凉爽了些。

明音就候在旁边替她打扇,一丝丝凉风袭来,沈妩倚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话本正在悠闲地看着。

明心就跪坐在她的腿边,伸出手来不轻不重地替她揉捏。

主仆三人都十分闲适的模样,外头不怎么热了,大皇子就被奶娘抱到了外头戏耍。

明语陪着他抓球玩儿,大皇子咯咯的笑声十分清晰地传了过来,孩子稚嫩的声音传到耳里,似乎一直渗透到心底,让人的心情蓦然地变好了许多。

沈妩歪在床头昏昏欲睡,正是迷迷糊糊之间,她忽然感到一阵怪异。

似乎旁边的明音停下了来回扇动的扇子,明心也停下了揉捏她的腿,甚至外面孩子的嬉戏声都没了,一切太过安静。

她猛然间惊醒,一睁开眼眸就看到了齐钰坐在她的床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双星目带着几分繁复的情绪。

皇上!沈妩惊呼出口,身体立刻给出了反应,僵直地要坐起身,无奈挺着个肚子,行动就不是那么灵活了。

皇上见她如此大动作,连忙伸出手来轻轻按了一把,让她重新靠回了床头。

他轻轻抬了抬手一挥,明音两人就默默地退了下去,屋子里只还剩下他们二人。

齐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原本火急火燎赶过来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些。

他慢慢地抬起手,放到了沈妩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低声道:胖了不少。

沈妩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确是有些胖了。

现在处于特殊时期,小厨房自是好鱼好肉地补着,她最近也特别容易饿,反正又不用再成日里想着以色侍君, 饿了就吃,所以体重自然是增加了不少。

外加离开了到处都是阴谋诡计的后宫,沈妩的心情也跟着变得开阔了,颇有几分心宽体胖的意味。

最近吃得多,的确是有些胖了。

沈妩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笑意,不过嘴角上扬的弧度却代表着她的心情不错。

齐钰瞧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轻轻地眯了眯眼眸,显然有些不高兴。

薄唇慢慢地抿紧,方才脸上缓和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僵硬,似乎是被沈妩的话语触动着神经一般。

爱妃过得可真是滋润啊,倒是朕瘦了!三天两头请太医,朕就想着先给你写封信,朕的信里面可是什么坏事儿都没说,倒是爱妃吃得跟头猪似的,回信的时候却像是被折磨得跟狗一样。

爱妃,耍着朕好玩儿么?男人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善,表情也变得有些扭曲。

沈妩的眼睛徒然瞪大了,她是真的没想到,皇上会为了她的一封回信,直接来了朗月庵。

因为气恼皇上在信中只写了一句话,幸好李怀恩机敏,把其他的废纸团也拿了来,否则她肯定也只回一句话。

不是臣妾要戏耍皇上的,是他觉得该逗弄一下父皇!沈妩的眸光闪了闪,急中生智地抬手指向了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

齐钰原本气势汹汹的态度,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

他轻轻挑起眉头,冷哼了一声看向沈妩。

沈妩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两人都在坚持着什 么,这是经常会出现在他们之间的场景,最终还是齐钰败下阵来。

毕竟沈妩现在可是有双身子的人,皇上属于单打独斗,自然赢不了。

花言巧语,巧言令色。

皇上最终说了八个字评价沈妩,原本要找她算账的意思显然消退了。

太后那边可还安稳,要不要再加派人手?皇上往她的身边凑了凑,直接脱了脚上的靴子,轻声问了一句。

沈妩见他要上床来,便非常自觉地朝里面靠了靠,腾出足够的地方给他。

都是女流之辈,要那么多的侍卫反而扎眼。

沈妩轻声说了一句,下意识额度看过去,却见身旁的男人刚躺下来,已经轻闭上了眼眸,显然是准备歇息的模样。

沈妩立刻闭上了嘴巴,把一旁的薄被拖了过来,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手撑着侧脸,就这么仔细打量着皇上。

男人真是瘦了许多,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皇上的面颊,下巴上的胡茬都有些扎手了。

似乎是真的累了,片刻之后皇上的呼吸声就变得平稳了下来,显然是睡着了。

他今日练习了半日的射箭,后来又往朗月庵赶,连午觉都没歇。

再加上最近几日,有些心绪不宁,也没有休息好。

此刻凑在沈妩的身边,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心情顿时一松,竟就这般沉沉进入了梦乡之中。

沈妩看他睡得这么沉,似乎也有些犯困了,直接歪倒在他的身旁,平躺着也闭上了眼眸准备一起睡。

李怀恩和明音几个就候在外头,明音刚从屋子里面出来的时候,险些被李怀恩吓得尖叫出来。

堂堂内监总管,早已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惨白着一张脸,嘴唇发紫就差口吐白沫了,整个人都异常的凄惨狼狈。

李怀恩此刻的情形完全就是验证了一种状态,被虐成狗!李总管,好些了没?明心递过去一杯热茶让他漱漱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轻微的担忧。

这人不会要死在这院子里了吧?主子此刻有了身孕,似乎若是遇上了四人不大吉利。

要不要此刻就把李怀恩先拖出去,直接让那些小师傅念念经文超度一下,再放他进来?我说李总管,你吐过没?若是没吐过赶紧到院子外头去,让人找个盆子等着,免得你吐了这里一地,到时候连清扫都不好弄!明音可就没有那么客气 了,一开口就要撵他出去,眼角上挑明显是一副瞧不起他的样子。

言语刻薄,显然是最近搬到朗月庵里来,没人让明音虐,她的嘴巴就有些欠了。

李怀恩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不舒服的感觉。

他向着明音甩了个白眼,气若游丝地回道:咱家容易么?那一路上尘土飞扬,皇上恨不得让马车插上了翅膀飞到这里来。

手里头那鞭子快抽断了,我也快被马给颠死了!李怀恩一开口就是抱怨的话语,他苦着一张脸,真的像是要不行了的模样。

明语从侧屋里慢慢地走了出来,恰好听到他这几句话,脸上露出几分不以为然的神色。

轻轻压低了嗓音道:李总管,你小声些。

方才你一进院子,就把大皇子吓哭了,方才在屋里,一听到你的声音,也哭个不行呢!李怀恩的声音都有些哑了,偏生原本是尖声细气的,此刻即使有些哑了嗓子,也只会显得越发怪异,寻常人听了都觉得难受,更何况是小孩子。

几个人说了一会子话,外头的天色越变越黑,李怀恩的脸上明显露出几分焦急的神色。

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难不成还要在这里睡一宿?若真是这样,皇上在皇贵妃榻上将就一晚,可是外头的侍卫和他可是没地方睡得,难道要在外头站一宿喂蚊子?李怀恩的眉头紧紧蹙起,不耐烦的神色也越发明显,其他几个人自然也感到了他的焦躁,先前的玩笑话都收敛了起来,默默地陪着他候在外头。

皇上,该回宫了,否则宫门就要下钥了!李怀恩大着胆子朝里头喊了一句,他方才踌躇了片刻,又想到明日一早还要上朝,从朗月庵这边过去,显然太引人注目,万一要是遇上哪个不长眼大臣的马车,那可真是想不引人注目都不可能了。

齐钰虽然睡得熟,不过补了一个时辰的觉,明显精神很好,警觉性也很高。

李怀恩这么一嗓子喊过来,他立刻便醒了过来。

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向旁边,沈妩就安然地睡在他的身边,呼吸平稳,面容恬静。

他的思绪渐渐清晰过来,伸出手来摸了摸沈妩的脸,动作尽量放柔放轻,不想惊扰到她的睡梦。

手掌一路向下,直接摸到了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

掌心下面的触感是温热的,他的手掌刚搭了上去,沈妩就敏感地皱起了眉头,显然对于有人触碰她的肚子,沈妩还是非常不习惯的。

看着她难耐地哼了一声,齐钰不想弄醒她,便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肚皮,立刻就从床上下来了,动作麻利地套上了靴子,大步走了出去。

李怀恩正纠结着要不要喊第二声的时候,听到里头有动静传出来,顿时脸上的神色一松,伸长了脖子等着人出来。

走吧!皇上面色沉静地走了出来,语调清幽地说了一句,眼神示意李怀恩跟上。

几个候着的宫人,一下子瞧清楚皇上的模样时,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好在李怀恩反应快,立刻阻止了要往上面翘起的嘴角。

不得了,皇上这模样简直要人命啊!你们几个一定要照顾皇贵妃,知道——齐钰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来,准备叮嘱明音她们。

但是未说完的话语,却一下子哽在了嗓子眼儿里,因为他看到了那几个宫女脸上的笑意,而且还是那种控制不住要痉挛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新宠什么的,我已经想好了,为了避免拍砖,剧透一个,皇上没有宠幸过她。

只是精神上的那种,把她当成一个人的影子而已。

☆、202 使计陷害(上)皇上的面色一下子暗沉了下来,明音几个脸上的笑意也直接僵住了,原本偷笑的好心情,瞬间就降到了冰点。

皇上的脸色好吓人,就像是抓到自己婆娘偷情的汉子一样。

她们真的只是偷笑而已,没想着要怂恿皇贵妃偷汉子,真的,对天发誓!李怀恩趁着皇上背对着他的时候,没出息地笑了两下,然后迅速地整理好面上的神情,往前挪了几步,低声开口道:皇上,您头上的玉冠歪了,奴才帮您整一下!他还算是有良心地告诉了齐钰,顺带着将明音几人解救出来。

倒霉催的,笑就笑呗,偏生还被这位难伺候的主子给察觉了。

李怀恩的话音刚落,齐钰就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摸了摸头上的玉冠。

当时走得匆忙,就这么来了,马车上颠簸了许久,刚过来就躺倒在床上睡了一个时辰,不乱才怪。

原本束着他的头发显得玉树临风的玉冠,此刻早已歪得不成样子,有些摇摇欲坠的架势。

不过齐钰走得急,没怎么在意而已,现在经由李怀恩这么提醒,他才发觉这模样肯定是异常好笑的。

齐钰并没有动,只是眼神示意让他替自己重新束好。

李怀恩踮起脚尖,奋力地伸长手臂去捞那玉冠。

无奈这个自认为一枝花的内监大总管,偏生是个矮子。

而且皇上明显是因为之前的嗤笑而感到了屈辱,就是不肯低下高傲的头颅。

李怀恩又不好蹦跳着,生怕在皇上面前失仪。

看着皇上那张近在眼前的俊脸,他真想一巴掌掴上去。

皇上真是混账,只不过比他多了个鸟,就立刻变成了鸟人。

最终还是明音看不过去了,推开李怀恩,踮起脚尖勉强够到了,替皇上束好了头发。

她在女子中算是高个子了,虽然只比李总管高那么一点点。

齐钰依然冷着一张脸看向她们,最终冷声地说出了一句话:记住朕之前所说的话,照顾好皇贵妃!他一扭头便走了,李怀恩立刻小跑着跟了上去,一想起待会儿又得骑马,整张脸都皱拧了起来。

终于把皇上那尊瘟神送走了,明音几个才赶回了室内,只见沈妩躺在床上睡得正香,脸上的神情安宁。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几分清淡的笑意,替她将薄被盖好,又将青帐夹好,明心留下来守着,其他几个都出去做自己的差事儿了。

月浊师太最近的身子似乎有些不大好了,有几次过来瞧沈妩的时候,面色也越发难看,十分苍白。

沈妩每每问起她的时候,都说浑身无力,偶尔还会没来由的打颤,现在明明还是夏末秋初的时节,月浊师太身上穿的衣裳也是极其厚实,根本不可能是受凉了。

沈妩每回都是宽慰她的心,实则待月浊走之后,她的眉头就紧紧蹙起,显然正如太医所说,月浊体内的寒毒已经快要爆发了。

偶尔,她也会旁敲侧击地问询 月浊师太,究竟看好了那个徒弟,这位师太显然十分纠结。

她本人很看好为人刚直不阿的清月,无奈寺内的其他师太似乎偏向于清风多一些,这未来住持之位就一直 悬而未决。

这次沈妩和月浊师太说了很长时间,这位师太明显已经撑不了几日了,短短十几日而已,她的眼窝已经深陷下去了,面色也是极其憔悴。

但是提起住持之 位,却还是叹息连连,阻力太多,偏偏这位月浊师太还是个和软的性子,不想在最后的时日里因为这住持之位与其他的师姐妹闹翻。

待送走了月浊师太,沈妩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深思的神色。

她还有四个多月就要生了,临盆的日子一天天靠近,月浊师太又真的不行了,真的不能再拖了,必须解决掉清风。

明音、明心,你们过来!沈妩轻声唤了一句,眉头紧皱,显然在愁思着什么问题。

两人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快速地走到了沈妩的床边,脸上带着几分严谨的神色,就等着她下吩咐。

最近清风去太后那里还是很殷勤吗?沈妩开口问了一句,脸上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显然是心底有了主意。

清风现在是明目张胆地去了,有时候隔几个时辰就要去一趟。

就连有些小师傅都说她会拍马屁呢!不过这庵堂里,除了月浊师太之外,其他那些老师太, 似乎十分乐见其成。

觉得清风是傍上了太后这样的参天大树,到时候好趁机把朗月庵也带入后宫主子们的眼里。

明音一向就是消息灵通,听得沈妩如此问,便将她 事先打探到的消息全部说了出来。

提起清风这么点儿没出息的事儿来,明音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神色来。

明明沈妩已经事先交代过清风了,没想到这位小师傅竟是觉得皇贵妃对她不够好不够热情,直接另谋了旁的出路,而且还找了主子的死对头。

这不是吃里扒外么!她要作死本宫自然不会拦着,你们过来,交代些事儿给你们去办。

就这两日,我就要看到结果,一定要扳倒清风!沈妩冲着她们二人轻轻招了招手,脸上露出几分坚定和阴狠的神色。

主仆三人凑到一起,小声地嘀咕了片刻。

明音二人听得异常几条,面红心跳的,显然这是一个十分刺激的计谋。

这是调动外头侍卫的令牌,记住这事儿要绝对保密,除了被调用的人,其余的要一概保密!沈妩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枚金质的令牌,上头雕刻着一个令字,显然是极其重要的东西。

这还是沈妩临行前一个晚上,皇上塞给她的令牌。

可以任意支配外头的侍卫,在这个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地方,这些五大三粗武艺高强的侍卫,实 在是太好用了。

随便找来一个,都足以在黑夜之时杀死这些小尼姑。

可惜沈妩虽然想着如此简单地解决一个人,但是这毕竟是佛门净地,而且她现在还怀着身孕,不 好再背人命债,所以她也只有另辟蹊径。

有了沈妩掏出来的这个令牌鼎力相助,明音二人简直就是如虎添翼,走路都能横着走了。

她俩依照着沈妩的计划,先是去调集了四位武艺上佳的侍卫来。

再 把令牌一亮,那几个糙老爷们儿,也只有听她们两个宫女的话,特别是当那四个人对着令牌单膝跪地行礼之时,那感觉相当舒爽。

明心还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带着几分和善的笑意。

而明音则是轻轻扬起下巴,一脸的倨傲,暗想着这些人又拜倒在她的罗裙之下,男人什么的都不是好东西!两人为一组,一组去抓人,一组去放火。

两人行动之时,不得有任何的交谈,以免让旁人听到了牵扯到主子头上来。

你们都是皇上调集来的高手,功夫应 该十分高强,想来一定能圆满完成任务,而不是中途失手吧?明音言简意赅地分配着任务,到最后还来了个小小的口头激将法。

放心吧,这位姑姑,一定完成任务!那四个人从地上站起,领头说话的一脸严肃,冲着明音打包票。

不过他这一声姑姑着实让明音心头不快,她年纪还小呢!用晚膳的时候,朗月庵总会凑在一处,不过今日左等右等,硬是缺了个清风没来。

月浊师太又派人去找了,哪知道清风并不在自己的房中。

这个清风,最近念经诵佛的越发懒散了,倒是跑别的地方儿勤快得很!就连软性子的月浊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轻轻抬手拍了一下桌子,表示心底的愤怒。

立刻就有人开口规劝,说什么太后找她,总不能不去,也不让人再去寻,免得打扰了太后用膳。

而众人口中的清风,其实早就从太后的院子里出来了,她也知道最近月浊看她不大舒服,所以尽可能的表现好一些。

只是她刚出来转了个弯儿,后颈就被人猛地打了一下,直接晕了过去。

那两个侍卫在她的身上点了两个穴位,确保她不会醒过来,便扛着飞走了。

待到夜幕降临之时,第二组侍卫早就埋伏在了太后所住的后院外面。

两人的手里头都抱着干草和柴火,将这些摆放整齐之后,便站在一旁等着。

第一组的侍 卫也拖着人急急忙忙地过来了,两组汇合之后,先是将干草往清风的身上堆,其中一个侍卫性子急,直接踩着清风的身体,在干草和干柴上面轮流滚了几圈。

清风的身上立刻就蹭满了干草的碎屑,另一个侍卫用打火石轻轻点燃了一把干草,待到烧尽了,用一旁的木柴挑了挑灰,直接往清风的脸上和衣服上抹去。

待这些事情都做完了之后,才有三个侍卫分三个地方,将干草点燃铺在木柴上。

而另一个侍卫将清风头上的尼姑帽子取了下来,直接往边上一扔,那地方要确保离火场近一点,却在短时间内不能被烧着,否则一切白搭。

太后正坐在床上,拉着许嬷嬷的手不厌其烦地说着清风又跟她说了什么,总是在憧憬美好的未来,皇上很快就会来接她回宫的。

许嬷嬷一直很有耐心地听她说,眼睛下意识地往外面一瞥,竟是透过窗户看到了滚滚的浓烟,脸色直接变成了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