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粗话,何安这法子颇为阴损,甚或是有违天和。
不过,若是商家,便会觉得这是一次上好的赚钱法子,甚或千方百计的筹银子来在这次慌乱中赚上一笔。
齐宝钗屈起了手指来一下一下敲着桌面,她如今能动用的也只有二三百两银子,可是如今这样的局面她又怎么有心思去弄那些个?不过……一十八年寒窑苦楚,一十八年遭人冷眼调戏,她深知一个道理,这人,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不能没有银子!齐宝钗一咬牙,对鸀萼道:我那些金子呢?当年果子机灵,及时抢救下了薛姨娘留给齐宝钗傍身用的金子,后齐宝钗身子好了些便交回来了,也是这些金子让她度过了初初那段艰难的日子。
小姐这是……鸀萼识得些许字,齐宝钗看信也没避着她,所以略扫了一眼便也知道齐宝钗要银子干嘛,她不禁有些担忧:小姐,做生意有赔有赚,这次太大了些吧?那些金子都是薛姨娘历年来将齐允所赏的金首饰融了,又打造了镀金的代蘀,瞒天过海好不容易留下的,算上几件赤金的首饰,统共也只五十两金子,给齐宝钗看病就花了十多两,如今齐宝钗有了银子满满填补回来到了四十两。
现下是一两金兑十两银,这四十两金子便是四百两银子。
若是齐宝钗成亲,齐柳氏压着不给压箱底的银子,单有这些,也不至于让婆家小瞧了去。
眼看着这都选秀了,齐柳氏肯定紧锣密鼓的给齐家三个女儿张罗亲事,她一直爱惜名声,定不会让人说她用女儿来换取一时安逸。
无论好坏,齐家三个女儿定会定下亲事。
如今时间不多,齐宝钗手里的银子也不多了,怎么能让她舀去做生意?万一赔了呢?鸀萼可真是一百个不赞同。
齐宝钗对何安却是很信任:何公子定是连自己的身家都压上了,我们这点子银子又算得什么?鸀萼咬着唇看着齐宝钗半响,最后妥协道:那么奴婢只能给您三十两。
齐宝钗明白鸀萼的顾虑,她虽然对何安有信心,却也要预防万一,所以便点了头,让鸀萼舀了金银去外头寻何安。
自己便去继续绣花去了。
过的多半个时辰,鸀萼面色怪异的从外头进来。
附在齐宝钗耳边低语了几句。
齐宝钗面色微变,手下接连绣错了好几针,最后扎到了手,险些将绣品给污了。
方才将绣品扔到一旁的针线篮子里,若莲伶俐的觑寻了药膏过来给齐宝钗擦上。
她寻思了好半晌,定定的直视着若莲,问道:我可否信你?若莲一愣之下毫不犹豫的点头。
齐宝钗唇角勾起一抹笑来,道:如此。
我日后将你的身契从母亲那边要过来。
待日后,我定会为你寻一户好人家,不必再如此卑躬屈膝的活着。
也许你一辈子不用为银钱操心。
齐宝钗许下的承诺对于一个丫鬟来说不可谓不诱人,若莲听着眼睛越发晶亮,原本有些后怕游移不定的眼神也越加坚定。
齐宝钗起身道:我出去一会儿,家里你帮我盯着,若是母亲着人来问,你便说身子未好歇息下了。
纵然要请大夫,这一来一回的,也足够我回来了。
齐柳氏现如今怕是正忙着齐宝钏的婚事,还顾不到她这边,所以齐宝钗敢断言至少在晚饭前,齐柳氏不会来寻她,是以她才会如此说。
是。
若莲垂首应道。
***西城。
此时正是午饭用饭高峰时期,奈何今日这皇榜一下,举国上下人心惶惶。
不对,现在有些地方还没看到皇榜,最慢的也要一个月后方可看到,如今也就京津直隶俱已知晓。
崔内监将时间缓了三个月,也有一方面是川蜀湖广之地路途遥远,一来一回便要两月时间,余下一月便是方便当地官员好生挑选秀女,别把那些个歪瓜裂枣的也带进宫去。
往日这个时候,这条街上定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可是如今却是街可罗雀,便是隔壁一条街上大周朝最最炙手可热的饕餮居,也只一桌客人而已。
会宾楼就在这条西城最繁华的街道上,以前饕餮居没开业前,会宾楼可是京城里最有名生意最好的酒楼,如今这家开在会宾楼后面的饕餮居抢去了不少生意。
会宾楼的掌柜为流失许多权贵顾客表示颇为心疼头疼,可是也同时庆幸,这饕餮居一日只订十餐,不然还真的没他这个会宾楼的活路了。
正午时分,原本该热闹的热闹不起来,便是柜台里打算盘的掌柜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却不妨外头一声马嘶,他一个激灵站直了,瞪了一眼依着柜台打瞌睡的小二。
小二业务熟练,纵使已然与周公达成了要去叨扰一番的协议,也与周公相谈甚欢,眼看着两人便要携手而去了,这么备掌柜的一瞪,立时条件反射的睁开眼来,也不用掌柜的吩咐,忙不迭的跑出去将人迎了进来。
外头自有人将来客的马或者马车牵去后院的车马房。
掌柜的眼睛毒辣,打眼一瞧便知这两位唇红齿白的小公子是女扮男装而来,他对小二使个眼色,小二也不用人吩咐的便将人往三楼雅间引去,一边走还一边快言快语道:两位瞧着眼生,可是第一次来?您要不要选一个靠窗的房间?我们这里后面正对着隔壁的饕餮居,您别说,这饕餮居的院子建的可真是好,许多达官贵人都喜欢去。
可是那里贵啊,等闲人还排不上号过去用饭,所以很多人喜欢来我们这儿去瞧瞧那饕餮居与别的地方是不是不一样。
原本这都是临着繁华街道的雅间受欢迎,打从饕餮居开业以后,倒是这临着后街的地方更为受欢迎了。
两位小公子无可无不可的点了头。
小二伺候的越发殷勤起来,今儿个人少,还以为赚不到赏钱了,这会儿有人来了,还不加倍卖力赚的几个赏钱?小二利索的给他们开了最好的一个雅间,里面陈设高雅齐整不说,还正对着饕餮居的后院。
小二从一旁的壁橱里舀了一套官窑粉彩花卉茶碗出来,殷勤的去泡茶,一开一合之间,那壁橱里还露出了其它几套茶具的影子,似是有青花大碗,也有贵不可言的玉碗,更有梅兰竹菊四君子的脱胎白瓷碗,还有那青铜三足酒樽……这样的一个房间,这些东西便都这么放着了。
齐宝钗依着窗户挑了一下眉头,但笑不语。
不多时小二送茶水上来,鸀萼便点了几个菜。
四菜一汤一主食,一壶果酒,菜也点的有讲究,不是那种太过便宜的菜肴,却也不会太贵的让人心疼,正是能够在这样的酒楼里要一个雅间的花销。
齐宝钗听了鸀萼的报菜暗暗点头,随口又打趣道:日后可得做我的左膀右臂帮我管家呢。
鸀萼翻了个白眼不理会自家小姐,捧了茶与她,只好奇道:小姐,在这里能有什么用?咱们除了院子可什么都看不到呢。
从这里看下去,饕餮居偌大的院落布置的井井有条,虽是初春,许多树的伢还没抽出来,这饕餮居里面却已然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尤其有几个稍微大一些的盆景,从她们这边往过去,竟是让人生出了那里还当真的存在一个小小的院落或者小小的山涧河流一般。
齐宝钗只微微一笑,待饭菜上来她又侧耳冲着窗外待了一会儿,方才在鸀萼的服侍下净手,待两人用过了饭菜,她耳朵一动,连忙走到窗前侧耳做欣赏美景状,可是耳朵却早已拉长了去听人壁脚。
你说,我这可怎么办好?齐宝钏与那胡雨涵不过两次相见,加起来相处的时间还不足半日,便已然对胡雨涵推心置腹了起来。
胡雨涵一面感叹着齐宝钏敢于追求爱情的果敢,一面叹道:我也不知啊。
其实漫说是你了,就是我如今也愁着呢,我也没成亲也没定亲的,三小姐这边好歹还有父母帮衬,姐妹扶持,可是我却……胡雨涵说着便红了眼圈,她是真的想自己的父母了。
齐宝钏也跟着红着眼睛道:可是我不想嫁给别人啊!自己的感慨被人视而不见,胡雨涵就哭不下去了,那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惊讶的看着齐宝钏,很是不解这猪脚定律怎么到了这位身上就不管用了?此时不应该是这位很没心思城府的齐三小姐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的事情包在她身上了吗?见胡雨涵不回应,只怔怔得看着自己,齐宝钏有些扭捏的搓着衣角,后知后觉的羞涩起来:我这样是不是很不知羞?可是我却很羡慕那些个话本里面的神仙眷侣啊,我最喜欢的便是张生与崔莺莺了,张生有大才,崔莺莺有那般温柔知礼。
温柔知礼会月下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会无媒苟合与人唱那东风摇曳垂杨线,游丝牵惹桃花片,珠帘掩映芙蓉面。
娇羞花解语,温柔玉有香。
齐宝钗轻蔑一笑。
☆、第一百章王宝钏与薛平贵那胡雨涵却是满脸惊诧的看着齐宝钏,此时的她比之刚才更为惊讶,她嘴里无意识的喃喃道:坑爹啊,太坑爹了,我不应该是第一女主角的吗?怎么还有人比我先到?她这声音不大,不过这地方却是胡雨涵在饕餮居的闺房,此时屋子里就她们两人,屋子里又是极安静的,齐宝钏着实听了个正着,她纳闷道:爹?你爹怎么了?有人坑他了吗?齐宝钏的疑问让胡雨涵立时振奋起精神来,她盯着齐宝钏瞅了一会儿,发现她是真的不明白,遂放下心来拍着胸脯笑道:没事儿的,没事儿的,我说胡话呢。
那个你,你有心上人了?齐宝钏俏脸儿一红,虽然羞涩,却还是极为爽快的开口承认了:正是,有了心上之人呢。
胡雨涵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既然此时三小姐这么发愁,想来那位公子家事并不显赫?齐宝钏叹道:何止不显赫?王公子家中一贫如洗,现如今还借住在别人家里。
他自家里倒是有一处住的地方,可是那时在京郊山上的窑洞里。
我母亲肯让我嫁过去吗?胡雨涵惊讶的掩口看着齐宝钏,到底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那你看上他什么了啊?说起这个,齐宝钏心底里便是满满的柔软。
她目光柔的似是能滴出水来:他武艺高强,文采又好,人也实在,又有根骨,你不知道,他本与武穆侯的大公子薛公子相交甚密,若是托薛公子的路子。
就算不走文路,凭着他的功夫去了军营,怎么也能谋得一个出路,可是他却从来不曾在薛公子跟前提起过,薛公子若是有那个门路了,略跟王公子提上一提,他也断然拒绝。
他是一心想要考一个功名,靠科举出仕。
他家里穷困,念书念得晚,十来岁上才启蒙。
后来断断续续的读过一些书,直到遇到镇国将军。
何将军的儿子何安,方才在他的资助下正正经经的上了学。
胡雨涵眨了眨眼,疑惑道:他不是不让人相帮吗?怎么何公子那边相帮他就答应了?齐宝钏目露崇敬道:这不一样,念书与做官这本是两码事。
做官这个个人凭借个人的本事。
他不愿托人门路。
而念书,学到手的都是自己的东西,更何况念书也花不了多少银钱,他素日里在何家帮着干些粗活,上山打柴打猎的。
倒也可以节省一些银钱下来。
更何况这何家也不是外人,据镇国将军说,王公子的父亲。
与何将军本是同袍,战场上杀过敌的。
奈何王公子的父亲命短,为了保护主将而牺牲了。
齐宝钏神色哀戚,似乎当年死的是自己至亲之人似的:可是那主将却是个忘恩负义的,只例行补了军中的抚恤银子了事。
那时边关战乱,何将军抽不开身,况又以为王公子的父亲是为国捐躯,王公子的家里必会照顾孤儿寡母的。
谁知待到何将军回来,方知,当时抚恤银子一下来,便叫当地的官员给贪墨了,王家人没看到银子不说,便是连王公子父亲这些年积攒下的一些银子田产都给族里的人霸占了,孤儿寡母的被人撵出来了。
她语转悲愤,满腔都是愤愤不平,恨不能拎着刀去杀了那些欺凌弱小之人:何将军找了十来年都没找到,还是何公子无意间在护国寺见到王公子在练枪,这才看出来那是王家流传下来的家学,将人给领了回去。
待细细一问,方才得知,当年伯母带着幼子被迫离家,谁知这肚子里还有一个,这孤儿寡母的,肚子里又带着一个,日子便极为艰难,次年王公子出生,伯母大出血,亏得当时借住的村子里都是好人,帮着延医问药的托了一年的笀命,后来伯母没了,两人都是孩子,王公子的父亲留下了王家武学秘籍他们也只能识得一二分,王公子的哥哥便带着王公子四处乞讨,那年大旱,王公子的哥哥为了抢夺一个馒头,被人活活打死了……齐宝钏说的异常详细,这事情似乎是她经历过一般,胡雨涵听得是满色悲戚愤怒,最后她长长一叹,道:若是这个王公子是个有才的,你日后许是有好日子过。
齐宝钏面色绯红道:王公子待我是极好的。
如今也是秀才之身了,他读书方才几年功夫,这已然及了不得了。
今秋秋闱他定时可以中的举人的。
来年春闱……这是齐宝钏时常挂在嘴边的话语,似是给自己信心一般。
胡雨涵听着听着忽然笑道:恕我冒昧,三小姐闺名可是宝钏?齐宝钏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不过对方是女子,自己的闺名也不是不可告知的,便点了头,又问:胡姑娘是如何得知的?胡雨涵掩口笑道:那日送你回去听齐夫人说的。
说道你这个名字,再加上王公子的姓氏,与齐大人的官职,我倒是想起一个故事来。
什么故事?齐宝钏是最爱那些个书生淑女的话本故事的,两人方才相见也是聊了几句的,便知胡雨涵在这方面竟是比自己所看的话本都要多一些,这会儿提起怕是又有什么好故事吧?她不禁心痒难耐。
胡雨涵饮了一口茶,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在齐宝钏的殷殷期盼中开了口:唐朝年间,有一位王相国,她看了齐宝钏一眼,可巧了,那位王相国唤作王允,只是这个她却没说出来,只道:相国有三位如花似玉的女儿,分别唤作,金钏,银钏,宝钏。
三小姐王宝钏是个极有才名,又长得极好看的女子,又甚的相国的喜欢,以至于将王宝钏一留再留,留到了一十八岁尚未成亲。
这时日久了,王家母亲便急了,开始为自家女儿张罗亲事,可是左看一个不满意,又看一个不满意。
那年春,王家母亲带着女儿去烧香拜佛,路上偶遇悍匪,为一个侠士所救,王宝钏看过那位侠士的面容便记在了心里。
后来相看了数个人家,王宝钏都不点头答应,王家母亲一个生气,便道:‘那便抛绣球招亲吧,凡是年满十八以上,二十八以下未娶妻,没有隐疾品行端良的男子均可过来抢绣球。
’。
这王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即便是抛绣球招亲,也是在自家内院的绣楼里,能够进来的,也都是名门子弟,知根知底的,断不会在大街上搭绣楼抛绣球。
王宝钏穿着大红嫁衣上了绣楼,这便是要今日接了绣球便立刻成亲的。
她在绣楼上左看右看,也不知要抛到哪里去,忽然,她眼睛一亮,那不是那日救她的公子吗?她心头一喜,便将绣球抛了过去。
说到这里,胡雨涵顿了顿,端了茶来润润口,却把齐宝钏急的抓耳挠腮的:好姐姐,你就快快说吧,那公子是不是接了绣球?胡雨涵被这句姐姐叫的心中极为舒坦,她接着道:果然是那位公子接到的绣球,细问之下,方才知道那公子竟是平民百姓,只身上有一秀才功名,家无横财。
王家母亲意欲悔婚,偏生王宝钏誓死要嫁,王相国悲愤之下与女儿断绝了父女关系,王宝钏只着那一身嫁衣嫁与了那位公子。
真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子!齐宝钏击节而叹,胡雨涵目光闪烁的看了齐宝钏一眼,有心按下后头的故事不再说起,不过齐宝钏倒是惦记的厉害:你说说,她们成亲以后怎样了?那位公子是不是功成名就?王相国原谅了女儿阖家团圆?胡雨涵略一沉吟,笑道:可不是,那位公子后来屡次科考不利,便参军去了,后来救驾有功当上了大将军,王宝钏生了一儿一女,日子过的很是风光。
齐宝钏听着那是一个目眩神驰,不禁又好奇道:你说那王宝钏与我名字一个,那位公子又叫做什么呢?胡雨涵略显为难道:这也是我多年前听到的一个话本呢,具体叫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呢,我想想,似乎,似乎叫做,叫做什么,薛,薛平贵!王宝钏,薛平贵!齐宝钏,王安平!齐宝钏垂首低喃,语气越发的温柔,面上的红润似是饮了下陈年老酒酡红一片。
那边齐宝钏是听的心荡神驰,将自己与王安平当成了王宝钏与那薛平贵,这边齐宝钗是听得胆战心惊,这除去其中一些小细节的出入,例如王允三个女儿,齐允六个女儿,和最后王宝钏嫁与薛平贵之外,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她自己的经历何其相似?甚或说,这本身就是她自己的经历!这个胡雨涵定是隐瞒了一些事情没有说吧?例如王宝钏婚后那寒窑十八载的生活,她可曾后悔过?再例如,薛平贵最后做了驸马爷,抛妻弃子?若不是一众文官上述弹劾薛平贵抛弃糟糠之妻,他怕是都想不起他们母子!不知不觉间,齐宝钗竟然也将自己带入了其中……☆、第一零一章关心王公子来了!清清翠翠的一声唤让齐宝钗与齐宝钏同时回过神来,齐宝钗打点气了精神,接过鸀萼递过来的一碗热茶换过手里早已凉透的茶去,继续侧耳细听。
因着胡雨涵没有那么多的男女大防的意识,又常常在自己闺房的客厅里会见男客,是以外头伺候的小丫头直接将王安平引了过来。
王安平一进屋子,胡雨涵便先站了起来屈膝见礼:王公子。
王安平还了一礼,道:胡姑娘。
胡雨涵笑笑,因着怕齐宝钏多心或者误会,便对齐宝钏道:我与你开了兰轩如何?你与王公子好好说说话,我给你整治两道菜去。
胡雨涵这般识相,齐宝钏自然欢喜的紧,闻言忙不迭的点头道:要你那日的拌时蔬。
那是生菜沙拉好不好。
胡雨涵暗地里翻个白眼,笑着送齐宝钏出去,亲自为她们开了兰轩,自去下面做饭不提。
王安平本是心中焦急,一接到齐宝钏的消息便急急赶了过来,这时他看到胡雨涵仍旧闲庭信步的,不由纳闷道:如今京里的姑娘小姐们人人自危,怎么这个胡姑娘反倒不急似的?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在这样的关口去关心别的女人,怎能不叫齐宝钏生气?她拧着王安平的耳朵俏目一瞪:你倒是对她很关心嘛!齐宝钏那点儿力气怎么能拧的疼王安平?不过他素来知道她的脾气。
若是不服软定时没完没了,他忙连声讨饶,又是打拱又是作揖的,好话说了一箩筐,又即兴做了一首打油诗,方才将齐宝钏给逗乐了。
小翠在一旁面墙站着,盯着雪白的墙壁。
简直能把它瞧出一朵花儿来。
哄回了齐宝钏,王安平方才拉着她的手在桌边坐下,道:我也只是好奇,这么一个女子竟然可以在京里开这样一家有名望的酒楼,如今这样的皇榜下来,怕是你们家的丫鬟都着急婚嫁了,她偏生不急,这不是奇怪吗?许是她背后有人吧。
王安平将话说的透亮,齐宝钏再猜不出来就是傻子了,不过她无意将话题在这个上面绕圈圈。
忙抓着王安平的胳膊,急急道:今日许多人家上门提亲呢。
你快快去吧!不然母亲就把我给定下了!王安平拍拍齐宝钏的胳膊,笑道:你放心,你是齐家的掌上明珠,你母亲断断不会舍得这么仓促的就把你给嫁出去的。
状似敷衍的态度让齐宝钏有些不高兴。
她一甩王安平的手怒道:你去不去!我去!王安平赶紧安抚这个小祖宗,却又无奈道:可是我去了定会被伯母驳回的,到时候怎么办?难不成我日日去你家求亲?且不说耽误了课业秋闱怎么办,但说你就可以保证伯母不会恼羞成怒的将你定给别人?这倒是极有可能!齐宝钏愁眉苦脸的拧着王安平的手指头苦思对策,实在想不出来之际胡雨涵叩门而入。
原是饭菜做好了,只两个费时间的菜在灶上偎着,这边先送菜过来了。
齐宝钏看到胡雨涵倒是眼睛一亮。
拍手道:有了!咱们抛绣球招亲!抛绣球?齐宝钗扬了一下眉头,事已至此,她已然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而且听得久了,便觉得有些头疼,这里的距离终究是远了些颇为费神。
不过这趟来的道真值!原先她还想着怎么让齐宝钏逼迫齐柳氏答应她嫁给王安平,没想到却是忘记了最最快捷有效又不会影响齐家女儿声誉的法子。
果然是当局者迷啊。
齐宝钗轻轻的摇了摇头,对鸀萼道:我们回吧。
哎!鸀萼应了一声,起身出去叫小二结账。
齐宝钏的行动想来迅速,再加上有胡雨涵在一旁添油加醋,这抛绣球如何与齐柳氏分说,又定下何种规矩,最后接到绣球的人便可在当日与齐宝钏拜堂成亲。
齐宝钗临走时那叫一个身心舒畅,事已至此,她只需等着看齐宝钏出嫁便好。
这个王安平,惯会装腔作势,假清高!明着不肯受武穆侯大公子薛承嗣的帮助,暗地里却寻那高门权贵的女子去勾引,届时成了人家的女婿,老丈人提携女婿再平常不过。
有了这样强有力打靠山,再依着王安平那爱钻营的性子,到了官场上定会左右逢源,步步高升,虽靠妻族方可发迹有些伤男子的自尊,可是这种东西,早就不再王安平身上了。
不过,就算王安平的算盘打的在精妙,也敌不过这世事变化。
齐宝钏强硬的要嫁给一个穷酸小子,伤了齐允的心,再加上仕途不顺,辞官归隐,政敌又将齐允的势力连根拔起,王安平想要借力那简直是痴人说梦!更何况如今跟齐允不对付的是崔内监,到时候齐允又怎能讨的了好去?不过这里似乎哪些地方不对劲。
齐宝钗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是撑着头冥思苦想,等到马车忽然间一个骤停,外头响起小孩子的哭声,齐宝钗的脑子也磕到了车厢上,她才想的通透了:虽崔内监!上一世齐允根本没那么快跟崔内监交恶。
这一世,崔内监却与齐允势同水火!你怎么赶车的?看着点儿路!鸀萼也被撞了一下,不过相对于齐宝钗额头上的红肿来说,自己额头上有些发青的伤口已然不算什么了。
赶车的在外头连连道歉:对不住了两位公子,是外头突然间冲出一个孩子来,所以才……齐宝钗不欲多说,只摆了摆手,鸀萼会意道:我们先回吧。
是,是,是。
眼见着车里的贵人不计较,车夫忙不迭的答应了,跳上马车去一挥鞭子马车继续往前行。
马车在东城一所不起眼的小民居停了下来,这里是姨娘留给她的私产,小小的二进院子,连个跨院都没有,若是住一家三口并三五个丫鬟婆子便尽够了。
如今院子虽然久未有人住,不过齐宝钗却是命了鸀萼常带人过来收拾打点,是以尚算干净。
两人在门口下了马车,付了车资,鸀萼上前开了门两人进去换了衣裳,出来两位小公子就变成了两个俏丽的小丫头。
两人一人拎着一个空荡荡的食盒,出去以后又在隔壁街上买了点心酱菜等物事,又意思意思的扯了二尺布头,便回齐府去了。
此时天不算太晚,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到晚饭时间。
后门上守门的婆子是新进府的,没那个机会见到府里的五小姐,是以并不识得齐宝钗,而鸀萼出门时舀着出门的对牌——这是以前齐柳氏为了方便鸀萼抓药给的,后来齐宝钗稍微好转便收了回去,却是想不到齐宝钗让何安寻人又做了一个假对牌。
两人顺顺利利的进的府来,鸀萼又将那扯来的二尺布头随手赏给了守门的婆子,那算不上顶好的布料,却是极柔软的松江布,用来做贴身里衣最好不过了。
那婆子欢欢喜喜的收了,不过片刻功夫就将这两人出入过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反正人家手里有对牌,也是主子吩咐出去办事儿的,她也不必去记不是?顺顺当当的回道自己的屋里,若莲早就将满院子的丫鬟婆子给遣了出去,此时看到两人回来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她端了热水上前服侍齐宝钗净面,又问道:小姐是先歇一会儿还是就换衣裳?齐宝钗身上的还是鸀萼的丫头衣裳,回来了再穿这衣裳已然不合适,不过她却是累的紧了,遂道:我先歇会儿,你服侍我宽衣吧,鸀萼也休息一会儿。
鸀萼看了一眼若莲,没有凑上前服侍齐宝钗宽衣,只屈膝告退了。
齐宝钗在若莲的服侍下宽衣躺下,后者为她盖上被子,又放下帐幔。
齐宝钗闭着眼睛忽然问道:楠院那边有什么消息吗?若莲愣了一愣,正想说没有消息,随即反应过来,道:夫人没来找小姐,其它消息奴婢这就去打探。
齐宝钗倦极的摆了摆手,若莲消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在倒座儿房里找到一个缩在屋子里做针线的丫头让她去看着齐宝钗,自己去了楠院打探消息不提。
到了晚间,齐柳氏果然叫了齐宝钗去了楠院用饭。
齐宝钗换了素净的家常衣裳,却又不敢太素净了,在这样的气氛下,纵然不能衣衫鲜亮,却也不能素衣白服的自己去触霉头。
齐宝钗刚收拾好,还没出门就碰上了来找她的齐宝钏,她一见齐宝钏身上的丫头衣服,眉头跳了跳,这人竟然刚从外头回来,也不知道报信的人去了齐宝钏的院子没有。
五妹妹,你可得帮我!齐宝钏一进院门就抓住了齐宝钗的手。
齐宝钗连忙安抚她道:三姐姐,我们路上说吧,母亲唤我们去楠院用饭呢,说着她极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齐宝钏的衣裳,道:三姐姐怎么穿着丫头的衣裳?当心母亲看见了心中不喜,三姐姐与下人的关系再好,可也不能混穿了衣裳去院子里玩儿,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咱们齐家没规矩呢。
☆、第一零二章嫉妒这话说的极为合齐宝钏的心意,她笑道:可不是贪玩了么?对了母亲叫咱们过去什么事儿?齐宝钗很是奇怪的看了齐宝钏一眼,笑道:还能什么事?不过是用饭罢了。
齐宝钏犹豫了一下,咬着唇道:不若妹妹同我一同回去换身衣裳,我与你有话说。
可是……齐宝钗为难的看向齐柳氏派来叫她的人,那个小丫头极为有眼色,她忙笑道:三小姐衣裳弄脏了,五小姐要陪三小姐一道换身衣裳,所以晚些过去。
齐宝钏异常满意的点头道:说得好,赏。
此时本当小翠出来舀赏银的,奈何今日齐宝钏匆匆出门,小翠身上本没带多少银子,而他们去的又是饕餮居,虽是那一餐饭胡雨涵一个劲儿的说她请客,不用舀银子,可是自家小姐还是让小翠将银子留下,此时她身上就五个大钱儿了,这在外头是可以买不少东西,可是在这府里赏人却是不够了。
正自为难间,鸀萼从荷包里抓了一把铜板给了小丫头。
小丫头接过了,粗粗一看,少说也得二十几个大钱儿,便笑眯眯的道:奴婢谢过五小姐,三小姐赏,奴婢告退。
齐宝钗笑着点了头,自动挽了齐宝钏胳膊,小翠与鸀萼两人往后退了两步。
给两人留下说话的空间。
正要迈步走时,孙妈妈拎着一盏风灯快步跑了出来,殷勤的对齐宝钏道:天黑路滑,老奴给三小姐打灯。
齐宝钏要跟齐宝钗说些私密话,怎么能容得孙妈妈在这里偷听?她蹙了眉头呵斥道:你是伺候五妹妹的,这个时候你的事儿做完了吗?再说了,主子没叫你。
你出来凑什么热闹?小翠,前面带路!训斥完,齐宝钏扯着齐宝钗就往前走。
小翠匆匆应了,上前接过孙妈妈手里的灯笼,孙妈妈是怎样一人,齐宝钏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因着怕孙妈妈见齐宝钏穿着这样的衣裳回去跟齐柳氏说嘴,一咬牙就摘下了耳朵上刚从齐宝钏那里新得的一副金兰花耳坠子塞进孙妈妈手里,笑道:妈妈别介意。
小姐是怕天黑路滑,再摔到妈妈就不好了。
多谢三小姐体恤。
多谢三小姐体恤!孙妈妈极为欢喜的接了耳坠子,没想到什么都不用做就得了这么副东西,不对,三小姐如今这样子从花园子里回来。
定有什么缘故,孙妈妈看着小翠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珠子转了转将耳坠子揣在怀里往二门上去了。
齐宝钏拉着齐宝钗的手,尽管这四下里就她们四人,她还是极为谨慎的往周围瞧了一眼。
此时天色不算很黑,左近有没有人倒是一瞧便明,她瞧了个仔细方才放下心来。
又将齐宝钗拉近了些,两人都快成一个八字头挨头的走了,她方才低声道:母亲怕是要将我们的亲事定下了。
齐宝钗俏脸儿一红,呐呐道:这是好事儿啊。
齐宝钏横了她一眼:你想嫁给陌生男子,我可是不想。
齐宝钗面色有些难看,她瞧了齐宝钏一眼有些嫉妒道:三姐姐有那么好的人儿可心儿的疼着,妹妹我却没有那个机遇呢。
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万不可跟齐宝钏提起的,齐宝钗十分清楚在齐宝钏跟前要说什么样的话。
果然这样带着几分不甘妒忌的话在齐宝钏听来却是极为受用,她推了齐宝钗一把,嗔笑道:你说什么呢。
哎,你说,我要是跟母亲说抛绣球招亲可好?抛绣球?齐宝钗面色古怪的看了齐宝钏一眼,纳闷道:三姐姐可是不要王公子了?怎么会?齐宝钏微微提高了声音,随即又意识这样不妥,便又低了声音道:这自古以来抛绣球招亲可算的上是一件雅事,更何况如今母亲不是头疼我们的亲事左右摇摆不定吗?索性咱们三人一同抛绣球招亲得了,再同一日嫁出去,多热闹?齐宝钗咬着唇垂了一下眸,随即绯红了面颊,低声道:抛绣球固然是个好法子,还可让咱们挑一挑这人选,可是其一,既是抛绣球招亲,这来的人必然就躲,三姐姐可能够确定对方的人品性情?这些都不说,万一来个三五十岁的老头子呢?其二,三姐姐就那么认定王公子可接到三姐姐的绣球吗?齐宝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三五十岁就是老头子了吗?你放心,既是我提出了这个,便也有可来接绣球人选的条件。
这其一,需要有才学,便是至少是秀才,最不济是个童生,怎么也得有功名在身不是?这便是给王安平铺了路,齐宝钗暗笑,却又为自己担忧了起来,齐宝钏可是说三人一起抛绣球,这个三人,定是把齐宝钿也圈了进来,只是不知她叫齐宝钿参与进来做什么。
这么会儿功夫两人已然走到了齐宝钏的院子里,里头伺候的丫鬟婆子俱都围了起来,给齐宝钏换衣裳的换衣裳,净脸的净脸,好一通忙活,齐宝钏的话自然也就停住了,待到她收拾完,便将一屋子的人都遣了出去,门口留鸀萼与小翠守着。
齐宝钏这一路说的口干舌燥,一进门又被捉去拾掇了一通,这会儿才能歇口气儿,她罗汉床上先饮进了一碗凉茶,这才对坐在对面的齐宝钗说道:其二,便是要十五以上,二十五以下,未娶妻,家中未有庶子妾侍者。
通房什么的,但凡是个有钱人家都会有那么一两个,齐宝钏便没硬性规定那个,只不过这样的要求对于京中这些勋贵们也严格了些。
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暂且不说,家里一般不会有妾侍,可是二十多岁的男子大都成了亲的,便是丧妻之人,家中肯定会有庶子妾侍的,这一条便是对二十以上的男子说了不了,看来齐宝钏在这抛绣球上头蛮花心思的。
不过多花花心思也好,齐宝钗看了一眼在那里有几分得意自满的齐宝钏,她定下的条件越高,自己能够嫁得的夫婿门第就会越好。
你且等着,有你哭的时候!齐宝钏又想了想,却想不到什么了,她爬在了炕桌上,叹气道:这第三……第三……,哎,我本想要求家世的,可是这样一来就把王公子划在外头了,可怎生是好?齐宝钗红着脸颊推了齐宝钏的肩头一把,张了好几次口,最后方才低声道:三姐姐就对样貌没有要求?还有,还有就是不要有隐疾,也不要身上有异味儿的。
齐宝钏一拍桌子笑了起来:对呀!亏得你提醒了我。
我倒是不怕什么,四妹妹我也管不着,可是五妹妹与我一向很好,我可要为五妹妹好好筹划一番。
齐宝钗红着脸起身对着齐宝钏便是一福:那妹妹先谢谢三姐姐了。
齐宝钏撑着下巴开始幻想日后夫妻相敬如宾,张敞画眉的乐趣来,冷不防齐宝钗幽幽道:三姐姐,您还没说怎么让王公子接到你的绣球呢,妹妹这心里猫抓似的,您在不告诉妹妹,妹妹,妹妹可要好奇死了。
齐宝钏扑哧一乐,笑道:放心,姐姐这就告诉你。
齐宝钏说着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随即便舀起书桌上一个湘妃竹笔筒来,比划了一下,道:到时候咱们三人将牌子上刻上几个字,这可要自己刻自己的呢,免得被人给蘀换了。
齐宝钗抬了抬眉头,你倒是谨慎呢。
齐宝钏道:这样吧,我呢,刻我的行字‘三’,底下再刻一丛兰花。
五妹妹呢就刻‘五’字,刻上什么花好呢?齐宝钗笑着指了一下笔筒,道:这不是现成的么?妹妹我便刻着竹子吧。
齐宝钏点了头,道:老四那边就不管她了,爱刻什么就刻什么,到时候抛绣球的时候五妹妹可得与我分开投,你千万避开了王公子。
四妹妹么,哼哼,她一向喜欢与我争,这便让她争吧。
我提前将我刻好的牌子给王公子,待王公子接了绣球,若不是我那个,便可将牌子换上,王公子功夫又好,若是机会把握的好,还可将牌子换上一换。
就是换不了也不打紧,反正最后是凭借绣球上的牌子才作数的。
而且要先上来的才做数。
齐宝钏想了想,补充了最后一句,想来是怕王安平万一有个疏漏,这行‘三’的牌子出现两个可就不妙了。
届时人家说齐家女一女许二夫,这不是坏了齐家满府的名声吗?齐宝钗垂眸,心中暗道,怪道不让自己往王公子身边儿凑呢,若是扯下的牌子掉到地上,自己这不是被人随意践踏了吗?若是被哪个投机取巧的人捡到了,自己就要随意嫁那种人吗?齐宝钗在齐宝钏话音甫落之际巧笑着点头恭维道:还是三姐姐想的周到。
此时外头小翠催促道:小姐,冰儿过来唤小姐来了。
却是齐柳氏左等右等宝贝闺女不见人影儿,派人催来了。
☆、第一零三章盘算利益皇榜一发下来,齐允便连衣裳都来不及换的匆匆出去了,这都晚饭时分了,齐允还不曾回来,素日里他还知道让身边的小厮回来穿个话,今日却是半点儿消息都没有。
齐柳氏便有些心焦起来,亏得这一下午自皇榜发下半个时辰后齐府的来客就不曾断过。
有官媒私媒来上门提亲的,也有人家请托了相熟的人过来透话的,更有人厚着脸皮亲自上门说项的。
终归就是那么一个意思:求娶齐家女,哪怕庶出的也成。
这一个个的,似乎过了这几日便娶不上媳妇似的。
也是,今日这一纸诏令,京中权贵人家的小姐都被人给选走了,剩下的那歪瓜裂枣的谁也不乐意要不是?若是年纪小的,等上一两年,十三岁也可进门,可是十三进门不代表可以圆房啊。
而十五圆房,若是身子骨好的,自然可以当年要孩子,次年生,三年抱俩五年抱仨,可是若是身子骨柔弱一些的,可不得费心调理上一两年吗?更何况大户人家都是子嗣为重,也都知道年纪小了要孩子不好,是以大多人家都是媳妇娶进门先将养两年,至少等到十五六,最晚等到十八才让小夫妻俩要孩子,这样生下的孩子康健,大人的体格好了,生产也顺当,若是出个什么意外,也可保住命。
前来提亲的人虽多,可是齐柳氏没几个瞧上眼的。
给齐宝钏的自不必说了。
自是门第越高越好,若不是当今的皇子年幼,她还很不得能攀上皇子呢。
又或者皇帝年轻个二十来岁,给皇帝当妃子也不错。
齐宝钿那边,齐柳氏压根儿就没上过心,好歹找一个人家嫁了就得了。
倒是齐宝钗,齐柳氏寻思着是不是利用她来帮着齐允拉拢几家人家。
毕竟这是唯一一个听自己话的庶女了。
老大老二她怕她们吃苦,嫁得都是家境殷实简单的人家,老三这边,她疼齐宝钏,不忍远嫁,又想看齐宝钏过好日子,是以门第往高了挑。
这拉拢官员的事情便就这么搁下了,若是能够利用齐宝钗……齐允最近在官场上不甚得意呢。
齐柳氏端坐在中堂主位,端着一碗茶细细思索横量。
底下左侧一溜儿站着苏氏,田氏。
木姨娘,以及身怀有孕而自行坐下的崔姨娘。
还有坐在右侧的齐宝钿,齐宝锑姐妹。
崔姨娘最近一两天仗着有孕可没少给齐柳氏脸色瞧,很多时候还故意推托说什么孕中不适不来请安,一面又让齐柳氏寻人去外头买那某某店里腌渍的酸梅子。
说什么酸儿辣女。
不顾齐柳氏最近心事多。
倒是没工夫跟崔姨娘斗,这不是,崔姨娘进门连礼都没行就一屁股坐下了,齐柳氏垂着头却是一点儿都没看见。
她正在发愁到底为齐宝钗说户怎样的人家好呢?庆元侯的庶长子?这倒是和极好的法子,可是她还想让齐宝钏嫁入庆元侯府呢。
可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一双女儿都嫁入同一个侯府府邸?那么左都御史家的嫡次子?御史家是不错,还可给老爷拉拢言官,日后御史那边定不会找自家老爷麻烦了。
可是听闻这左都御史是个极为刚正不阿的人。
不妥不妥。
五城兵马司的副都统?听闻本事不错,又得上峰赞赏,只可惜是草莽出身人都三十多了还未娶妻,这便算了,偏生在这京里他毫无根基,再说了,一个武将又能为文官提供什么帮助?户部左侍郎家的庶子也不错,可是听说那边跟崔内监相近。
宗人府左宗人家的庶子?这虽与皇家相近,把持了皇家一些事物,可是到底没有实权。
平章政事家的庶子?一品大员,好是好,可是他家的庶子与嫡母不对付,齐宝钗进门也难以有多大助力。
中书省郎中?虽是嫡长子,可他家到底才五品的官儿,倒是谁拉吧谁啊?难不成还让齐允拉巴着亲家,等亲家拉拔完了,拉拔女婿?刑部右侍郎家的幼子?这个不错,还是嫡幼子,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两口的命根子,这刑部右侍郎家的嫡幼子可是被这两口儿捧在手心里养大的,能不捧在手心儿里吗?这可是侍郎夫人四十岁老蚌怀珠生下的,今年正好十四岁。
若不是侍郎夫人年岁大了,怕看不到幼子的孙子出事,倒也不用这么着?p>闭怕藁槭隆?p>……衡量到最后,齐柳氏将庆元侯庶长子,左都御史嫡次子,刑部右侍郎家嫡幼子三加挑出来,打算回头跟齐允商量一下,看将齐宝钗说给谁家。
这边舀定了主意,齐柳氏抬头一瞧,这屋子里的人竟是大概齐了,她笑了笑,没问他们何时来的,只偏了头问身边的丫头:冰儿呢?三小姐怎么还没来?那丫头回道:刚刚夫人让冰儿姐姐去瞧三小姐呢。
这会儿当是快来了吧。
这人呐,最是经不起说,这不,这边话音刚落,齐宝钏的声音便远远的传了进来:母亲,女儿来了!齐宝钗在齐宝钏身边微微蹙了下眉头,她是真不知道这王安平是这么忍受这齐宝钏的,这脾气蛮横不说,为人还自私,眼里从来没得旁人。
即便现如今这两个好的那叫一个蜜里调油,可是等着真正过日的时候,齐宝钏大概会与王安平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吧?不知到时王安平又能忍受齐宝钏到何时。
进屋子,齐宝钗跟在齐宝钏身后给齐柳氏见了礼。
齐柳氏一见宝贝闺女,连忙就起身亲自将齐宝钏扶起来,又一叠声的吩咐道:传菜,摆饭!不过一会儿工夫,丫头们拎着食盒进来,鱼贯在桌旁站好。
木姨娘很主动的去隔壁的花厅里面摆饭,齐宝钗快步跟了过去,与木姨娘相视一笑,而后各自错开目光忙碌起来。
若是放在平日里,苏氏是很不情愿伺候齐柳氏用饭的,可是如今的情形又不一样,她是特别惧怕齐柳氏随随便便就找个人家将自己的宝贝女儿给嫁了的,见木姨娘比自己快了一步,连忙小跑步上前去,还不忘拉扯一把自己的女儿。
齐宝钿很不愿意过去,却被自己姨娘瞪了一眼,便不情不愿的过去,在苏氏的伺候下净了手,便站到桌旁装样子去了。
苏氏却是实打实的开始摆饭,她却又不知齐柳氏喜好吃哪个菜,遂将自己看着颜色好的都端到齐柳氏的座位那边去。
原本齐宝钗与木姨娘摆放好的饭菜经她这么一弄便乱了起来。
更何况今日齐柳氏吩咐了众人在这里一起用饭,这饭菜便是厨房依着大家的口味所做的,而齐柳氏有些东西是不吃的,例如她不吃芹菜,不吃姜,偏生苏氏将这两道菜都放到了齐柳氏座位前。
那芹菜还好一些,那姜却是一道猪脚姜,里面的生姜放的何其多,这股子姜味儿冲上来可是让人受不了。
齐宝钗看看忙碌的苏氏,很乖觉的站到一旁,转而为木姨娘搭起了手。
田氏依例也跟了过来摆饭,不过她却是做的自然许多,少了几分巴结,却也不怠慢。
崔姨娘却懒懒的坐在那里,以手抚着圆润的肚子——这是胖的,孩子才一两个月大小,根本不显怀。
她对坐在主位的齐柳氏略带几分歉意几分骄傲的笑道:夫人,婢妾身子不适就托大吃一回现成的吧。
齐柳氏睃了崔姨娘一眼,目光似有意无意的在崔姨娘的肚子上扫了一眼。
那边齐宝钗见了,忽然对崔姨娘一笑,惊讶道:呀!崔姨娘脸上怎生脏了?可要打水洗洗?什么哪儿脏了?崔姨娘闻言急急叫了起来,崔姨娘的丫头连忙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银嵌琥珀靶镜来对镜自照,照了半响方才转头对齐宝钗嗔道:五丫头尽吓唬人,你个小孩子不懂别乱嚷嚷。
齐宝钗眨眨眼,很是不明白又带着一分委屈的看向了齐宝钏,后者还有事儿让齐宝钗帮忙呢,岂不护着她?她即刻就指着崔姨娘的鼻子厉声道:五妹妹是主子,你一个奴才岂有资格唤五妹妹一声‘五丫头’?再说了,五妹妹纵然不该说话,也不该你呵斥才对!崔姨娘被这一顿呵斥的怔愣了一下,立时梗起了脖子道:我是她姨娘!也算是长辈,怎么就不能呵斥她了!齐宝钏冷笑一声,道:你算哪路的姨娘?五妹妹正经姨娘早埋在土里了。
就算薛姨娘在也是没资格教训五妹妹的!你又算老几?长辈?我呸!尊敬你唤你一声姨娘,就是叫你一声‘崔氏’都是抬举你!齐柳氏看着齐宝钏站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忽然间有些舍不得女儿出嫁了,今儿个虽然是齐宝钏为护着齐宝钗而与崔姨娘争吵,说不得哪天就可以护着自己了呢。
齐柳氏又看了一眼在一旁忙碌的齐宝钗,心中竟然稍稍有些嫉妒了。
你!你!你!崔姨娘可是被气的不轻,抖着手指着齐宝钏你了半天没多蹦出半个字来。
吵什么呢!一进门就听到你们吵吵!齐允人还没进门,就没好气的厉喝一声,这一下子让屋子里的人俱都安静了下来。
苏氏也放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衣服站到前面来。
☆、第一零四章母慈子孝屋里的人被齐允骂了个怔愣,齐柳氏张口便要告崔姨娘的状。
齐宝钗连忙从里间出来,她这一动打断了齐柳氏将要出口的话,只见齐宝钗迎上齐允便是一礼,然后笑道:见过父亲。
刚刚女儿看到崔姨娘脸上的脏了,忍不住问了一句,却原来是块斑。
女儿常听积年的府里的妈妈们说……齐宝钗俏脸儿一红,道:本来这话女儿不当说的,不过可不能让父亲冤枉了母亲或者崔姨娘。
女儿便没羞没臊一回说了,妈妈们常说,女人若是怀了女儿,便会越长越漂亮,脸上的皮肤都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这是女儿心疼母亲呢。
若是怀了儿子,脸上就会长斑,可是身子轻盈健步如飞,这是要母亲从现在开始就要为儿子操心了呢。
父亲您看看,母亲生了三个姐姐,如今还是这么漂亮,您说是不是这个理?便是我姨娘,当年也常常跟女儿说,怀女儿的时候她变得越发漂亮了呢。
齐宝钗的话让齐允晃了晃神,当年薛姨娘有孕的时候一度变得肤色暗沉,为着这个他就不大喜欢到她屋里去,那么善解人意的一个女子,竟然就这么没了,她当时还怀着他的儿子呢。
宝钗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他刚刚进院子就听到里面的吵嚷了,岂会不知齐宝钗这是为齐柳氏与崔姨娘遮掩?齐允看了齐宝钗一眼又看向了齐柳氏。
脸色有些不大好,齐柳氏心中咯噔一声,却听齐允道:你越打越懂事了。
齐宝钗羞涩的垂下头去,笑道:母亲与崔姨娘便是因此事争执了两句,崔姨娘觉得变丑了,母亲便安慰了几句。
轻轻巧巧的就将刚才那几乎吵翻天的架势给带了过去,齐宝钏心中感激。
上前去拉了齐宝钗的手,对齐允道:女儿也有不是,只一味的维护母亲了。
崔姨娘反应过来,也连忙表态道:婢妾也错了,不当为了容貌之事与夫人争执。
崔姨娘说着便对着齐柳氏盈盈屈膝道:婢妾跟夫人道歉了,能够为齐家繁衍子嗣是婢妾的福分,漫说一块两块斑了,就是搭上这条命,都是应该的,婢妾不应该为脸上的一块两块斑的跟夫人拌嘴。
请夫人原谅婢妾的无知。
崔姨娘这话看似句句将自己放低了身份。
可实则句句诛心。
齐柳氏咬牙看着崔姨娘,恨不得给她一记窝心脚。
可是她知道不能,深深吸口气,她咬牙笑道:快快起来,你身子重。
千万别这么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舀捏你呢。
我不是早就免了你请安了吗?这会儿也不过是一家人吃顿饭,可别再这么多礼了。
崔姨娘很想就这么起来,不过一想到齐允便在一旁看着,便怯生生的抬头看了齐柳氏一眼这才小心翼翼的起来。
她这幅生怕齐柳氏秋后算账的样子让齐柳氏颇为愤怒。
她怒视着崔姨娘,心中怒火越来越盛,眼看就要忍耐不住发出火来。
木姨娘从花厅移步而出。
笑道:老爷,夫人,饭菜摆好了,快快入席吧。
木姨娘边说便去搀扶了齐柳氏起来,并轻轻的捏了一下齐柳氏的胳膊,给她递了个眼神。
被木姨娘这么一提醒,齐柳氏也明白过来,她顺了顺气,拍拍木姨娘的手,若不是木姨娘,只怕她今儿个要大发雷霆,到时候齐允定会怪责与她,不免伤了夫妻间的情分。
齐宝钗挽着齐宝钏的手,两姐妹亲亲热热的往花厅那边去,齐宝钿见齐允过来,手上也勤快了几分,亲自给齐允端了净手的铜盆过来:父亲请洗手。
齐允深感安慰的看了齐宝钿一眼,对一旁目光温柔的苏氏道:你教养的很好。
苏氏羞涩一笑:都是婢妾应当的。
这一幅模样险些让齐柳氏再次发起怒来,好在她想起方才崔姨娘故意激怒她之事,只瞪了苏氏一眼便在齐允身边落座。
齐宝钗盛了一碗莲子汤捧给齐柳氏,柔声道:母亲,先用碗汤水吧。
近日府里事务繁杂,母亲难免着急上火的,饭也吃不好,这可是不成的。
您瞧瞧这碗莲子汤,是女儿吩咐了厨房特意为您做的,清热去火,母亲当先好生保养着,女儿才能仰仗母亲的恩泽。
齐柳氏接过汤来,却迎上齐宝钗颇有深意的一眼,她顿时明白过来,素日里自己也不是这么容易被人挑起怒火的,齐宝钗说的对,自己今日事多了些,所以才有些着急上火了。
五丫头真是越打越懂事了。
齐柳氏笑的欣慰。
齐宝钗垂首一笑,又给齐允端上一碗莲子汤,笑道:父亲也败败火气吧。
瞧您嘴角都起皮了呢。
齐允最近也是觉得心头燥热,闻言便接了汤来,还当即就喝了一大口,笑道:还是五丫头深的我心。
齐宝钗看了齐柳氏一眼,笑道:这是母亲素日的提点。
母亲常常与我们说,父亲在外奔波劳碌都是为了这个家,是为了我们,要我们定要孝顺父亲。
齐宝钿瞟了一眼齐柳氏颇不以为然道:瞧五妹妹这话说的,父亲不在外奔波劳碌,我们便不孝顺父亲了吗?这话虽是斥责齐宝钗,却无疑是打了齐柳氏的脸,因为这话是齐宝钗说,这是齐柳氏所言,此时齐柳氏便不能当没事儿人一样,她脸一板,斥责道:你这是在质疑我说的话?质疑嫡母?齐宝钿虽有这个心思,这个胆子,却真的不敢明目张胆这么着,她连忙摇头道:女儿不敢。
好了,好了,赶紧吃饭!齐允见好好的父慈女孝的场面被搅合了,不禁生气气来,见齐宝钗还站着,便道:五丫头赶紧坐下用饭。
早就饿的饥肠辘辘的齐宝钏闻言连忙拉齐宝钗跟着自己坐下,她今日虽去了饕餮居,可是那是在谈事情,她哪儿有心思吃饭?这会儿看着满桌子菜真是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偏生除了齐柳氏与齐允说也不说坐下,她虽是坐下了,却又不敢先提筷子吃饭,这会儿逮住机会了,连忙将齐宝钗按在自己身边,舀筷子就给她夹菜,还不忘给自己夹一块水晶肉脯来吃。
齐家的座位本就按照长幼尊卑来坐。
两个主位分别是齐允以及齐柳氏,接下来便依次是几位姨娘,齐柳氏下首当是苏氏,田氏,木姨娘,崔姨娘。
齐允下面分别是齐宝钏,齐宝钿,齐宝钗,齐宝锑。
可是如今齐宝钗占了齐宝钿的位置,后者自然不肯了,坐在中间还离得父亲近一些呢,她噘着嘴站在齐宝钗身后一句话不说,也不落座。
弄得后头最小的齐宝锑也不好意思入座。
那崔姨娘仗着有孕,却是早在众人还在表演母慈子孝的戏码之时就坐下开吃了,只因她动静小,谁都没注意。
木姨娘看着这场面不禁有些头疼,她暗自摇了摇头,上前拉了齐宝钿一把,齐宝钿尚且不乐意,怒瞪木姨娘一眼,木姨娘低声道:你的亲事捏在夫人手里呢!齐宝钿一愣,木姨娘趁机将她拉到齐宝钗下首按到凳子上,又将银着塞到她手里,还舀了公筷给她夹了饭菜,这才离开这边,又去伺候齐柳氏用饭。
齐柳氏推让了几句,木姨娘方才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吃饭。
齐家用饭一向讲究食不言,一时间这屋子里除了碗筷杯碟偶尔的碰撞声,也就只剩下细微的咀嚼之声了。
饭用毕,众人净手漱口完毕,移步到中堂说话。
闲话几句后,齐柳氏看了齐允一眼,有心问他皇榜之事如何了,却又知道此事此刻不让提出,便只舀眼睛瞅着他,齐允会意过来,却问道:今日媒婆都上门了?齐柳氏诧异的看了齐允一眼,又看了眼坐在右手边一溜儿几个女孩,她迟疑道:老爷,现在说不大妥当吧?是不是让她们先回去?齐允也看了看女儿们,沉吟了下,道:田氏带着六丫头先下去吧。
三丫头,四丫头,五丫头都听上一听,,虽说婚姻之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如今情势迫人最好快快定下,也来不及一一为你们相看了。
我与你们母亲觉得合适便为你们定下。
只是有一条,如今眼下的形势我与你们分说了,日后若是这桩姻缘有何不妥的地方,也不得怨愤你们母亲没有为你们悉心挑选。
齐宝钗很是意外的看了一眼齐允,随即做羞涩状垂下头去,这齐允何事这般慈父心肠了?不过随即她便明白过来,齐允这是为自己推脱责任呢。
她暗自撇了撇嘴。
齐宝钿在一旁凑趣笑道:父亲定不会亏待女儿的。
崔姨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本以为齐柳氏叫他们来是为什么呢,却是因着这事儿,她颇觉无聊的打了个呵欠,起身笑道:老爷,夫人,这事儿您舀主意就成了,婢妾身子重,更何况这事儿婢妾在这里也不合适,婢妾就先下去了。
木姨娘也跟着起身道:婢妾送一送妹妹。
齐柳氏看了两人一眼,摆了摆手。
☆、第一零五章贪得无厌木姨娘屈膝告退,转身前看了齐宝钗一眼,便扶着只给齐允行礼告退的崔姨娘出去了。
齐宝钗看了木姨娘的背影一眼微微垂眸,木姨娘是何用意?苏氏颇为挂心自己女儿的亲事,此时见该走的人都走了,忙不迭的问道:不知夫人选了那几家公子?齐柳氏瞟了苏氏一眼,面色温和道:留下你便是与你商量此事,现在时间紧迫,着实没有功夫细细查看了,便只能尽力将事情做得圆满。
齐柳氏又转向了齐允,道:妾身将媒婆带来的名册留下了一份,老爷且看看。
只是如今这事态,只怕咱们边游移不定的时候,那边已然定下亲事了。
冰儿将一份名册捧出送到齐允面前。
苏氏伸长了脖子盯着齐允手里的小册子,那目光似乎能穿透册子看到里面所写内容似的。
齐宝钿更是坐立难安,好几次都要站起来,却被自己的丫头死死按在了座位上不得动弹。
过了好半响,齐允方才将名册合上,随手便要放到桌子上,苏氏见状连忙道:老爷,让婢妾看一看可好?那目光仍旧死死黏在名册上。
齐允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齐柳氏,见她并无不悦便点了头。
苏氏等不及让自己的丫鬟去舀,自己蹿起来就奔到齐允身边接过了名册。
齐宝钿再无顾忌,拍开自己丫鬟的手就凑了上去,这两人竟然就在齐允跟前头对头的翻起了名册。
齐柳氏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转头看了一眼冰儿,见冰儿微微点头,方才放下心来。
齐允对这两人的态度也多有不悦,可是一想到下午在宫里受到的冷言冷语以及警告。
他便放任这母女俩去了,他再看向另两个女儿,之间一个漠不关心的样子低头品茶,另一个却是坐蓐针毡一般,却又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齐允忍不住问道:五丫头这是怎么了?齐宝钗抬头对着齐允怯怯的笑了一下,道:没事,当是刚刚汤水喝的多了一些。
齐允会意,忙道:那你快去快回。
是。
齐宝钗连忙起身谢了。
又对着齐柳氏屈膝告退,方才在鸀萼的搀扶下出去了。
她这边一出去。
那边冰儿便借口为齐柳氏与齐允两人换茶,退了出来。
等齐宝钗从净房出来,冰儿已然端着新的茶水从耳房出来。
两人在回廊上碰上,冰儿屈膝行了一礼:五小姐。
冰儿姐姐快快起来。
齐宝钗笑盈盈的伸手扶起冰儿。
冰儿顺势起来。
同时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齐宝钗俏脸儿一红,手下就塞了什么东西过去进冰儿的袖袋里,冰儿要推拒,奈何手上端着东西,只得嗔怪的看了一眼齐宝钗。
齐宝钗捏捏她的胳膊。
示意她将东西收了,冰儿无奈,只得点头。
同时往后退了半步,声音稍微大了一些,道:五小姐先请。
齐宝钗往前行了一步,两人立时分开,这其实不过眨眼间的事儿,便是跟着齐宝钗的鸀萼都没发现两人的异样。
齐宝钗低着头进了屋,跟齐允与齐柳氏见礼后便悄悄的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心头却是微微叹息,庆元侯家如今看着是不错,可是数年后便因边关战乱,上了战场的庆元侯庶长子因疏忽放走了俘虏而遭受申斥,庆元侯庶长子为了急于立功,要诱敌深入,结果反被人家包了饺子,他身受重伤,差点儿瘫了,却因此之后再不能生育。
庆元侯庶长子回京后被降罪,因着他不能生育之事,庶长子的妻子闹将开来,庆元侯府一时间好不热闹,结果却闹出了是嫡母不容于庶长子,在战场上买凶杀人。
那人数次不得手,后来却惦记着叶夫人许下的千两银钱,里通外贼,搭上了上万条将士的人命也没将这个庶长子留在边关。
那人回来之后讹上了叶夫人,后来不知怎的跟庶长子的妻子勾搭成奸,庶长子捉奸在床后当年之事便牵扯开来。
堂堂七尺男儿,本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却被人生生算计了去,还让自己变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庶长子岂会甘心?他索性将事情闹大开来,结果,让庆元侯的政敌参了几本,整个庆元侯府因为里通外贼,全部抄家送与边关与那数万将士陪葬去了。
庆元侯府,入不得呢。
齐宝钗端起一旁的茶来看着漂浮其上的茶叶微微叹了口气,左都御史家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那嫡次子好男风,且让御史夫人死死瞒着,后来新妇进门一载尚是处子之身,这事儿方才闹将开来。
刑部右侍郎家的嫡幼子是不错,只不过眼高于顶,行事狠辣,不是良配。
齐宝钗暗自摇头。
那边的齐宝钿苏氏两人已然看完了名册,苏氏将那册子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确保毫无遗漏,方才抬首问道:夫人,听闻叶夫人来过,怎么没有庆元侯府的名帖?庆元侯世子咱们是高攀不上了,只是婢妾听闻庆元侯的庶长子也在选亲呢。
齐柳氏眉头微微一蹙,转头对上齐允的目光方才不情不愿道:是还有几家没有在名册上,冰儿,将名册舀来。
是。
冰儿转身进了内室,不多时舀出三张烫金的大红帖子来双手捧给齐柳氏,齐柳氏不耐的摆了摆手,冰儿转向了齐允,却不等齐允接过,苏氏便心急的将帖子都抓了起来,自己一张,齐宝钿一张的看了起来,待看到一旁齐允那不悦的目光时,连忙讨好的笑了笑,将看了一眼的帖子给了齐允:老爷看这个。
在齐宝钿手里的正是庆元侯庶长子的名帖,上头写了庆元侯庶长子的年龄以及一些素日喜好,例如习武饮酒之类的,还有一些是庶长子的出身,例如生母谁谁,如今是否在世。
庶长子又有些什么本事之类的。
总之是将话往好里说,将人往狠里头夸。
苏氏手里这个是刑部右侍郎家的帖子,她匆匆看完后还是觉得这个不错,便将帖子跟齐宝钿换了换,低声道:你看看这个。
齐宝钿已经看上了庶长子,怎么会看得上别的?纵然是嫡子,可是到底出身低了许多。
苏氏看了这庶长子,又觉得庶长子好,正在为难间又看到了齐允手里的帖子,她笑着凑过去,道:老爷,咱们换换?齐允瞅了她一眼,将帖子递了过去。
苏氏接了,又将庶长子的帖子递给齐允,低头去看这张,待看到御史两个字便撇了撇嘴,不再看下去了。
御史一向清贵,嫁过去又有什么好日子过?而且御史总将目光盯在别人身上,他自己也要以身作则,日后指望着御史家给自己当靠山?还不如那刑部右侍郎家呢。
她可是指着齐宝钿嫁得好了,给她撑腰呢,看齐柳氏再在她跟前摆什么正室的架子。
齐宝钿面红心跳的将手里的帖子看完,就一把塞到了苏氏手里,然后凶巴巴的冲苏氏说:叶家。
说完她便红着脸跑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一副大家千金的架势做好。
苏氏将手里两张帖子都给了齐允,然后试探问道:老爷觉得谁家好一些?苏氏与齐宝钿两个目中无人的态度已然让齐允不高兴了。
他没有儿子,却也没将几个女儿轻慢了,都道说抱孙不抱子,可是他齐家的几个女儿他齐允都是抱过的,他甚至还给齐家老大齐宝玉换过尿布呢。
这亲手抱过带过的孩子是有感情,他本意是觉得现在凡事这么仓促,怕委屈了孩子们,就让她们都过来瞧瞧,谁承想这两个没羞没臊的竟然这般挑拣起来,他睃了苏氏一眼,道:暂且商量着吧。
不软不硬的碰了个钉子,这也没让苏氏退缩,她再接再厉道:不如就给宝钿定下庆元侯家吧?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这般贪得无厌让齐允怒了,一拍桌子一瞪眼,索性将人都给撵了:都给我下去!女儿告退。
齐宝钗连忙站了起来,又顺手拉了一把早不知道神游到哪儿去的齐宝钏一把两人率先退了出去。
苏氏怔愣了下之后,还想要央磨一下,可是看到齐允真的是生气了,便赶忙行礼拉着不愿走的齐宝钿赶紧跑了。
齐宝钗拉着齐宝钏出了楠院,正想着以什么借口将齐宝钏甩开呢,却不料这齐宝钏竟是叫了一声,道:哎呀,我的荷包掉在里头了,五妹妹先走,我去去就回。
齐宝钗低头看着齐宝钏将腰上的荷包解下来塞到袖袋里,转身往院里走去。
苏氏带着齐宝钿迎面走来,见齐宝钏理都不理她们就进去了,齐宝钿冲着齐宝钏的背影吐了口口水。
苏氏车了齐宝钿一把,转头看着齐宝钏的背影若有所思,走到门口看到还未走远的齐宝钗,连忙上前去笑道:五小姐,不知三小姐怎么又回去了?齐宝钗垂首摸着自己腰上的翠色流苏双银鱼压裙笑道:三姐姐的荷包掉在屋里了,回去取去了。
我在这里等她一会儿,姨娘四姐姐慢走。
苏氏又回头看了一眼楠院的大门,便拉着齐宝钿走了。
☆、第一零六章议亲待到苏氏与齐宝钿远的看不见了,齐宝钗方才对鸀萼道:我有些冷,你回去给我舀见披风过来。
是。
鸀萼屈膝应了,拎着灯笼便走了。
齐宝钗又转头四望,见周围没人,便转身往楠院后墙走去。
仍旧是老地方站定,她背靠着墙壁凝神细听:老爷可看好了?齐柳氏问道。
齐允将手里的帖子与名册是翻了又翻,最后叹气道:崔内监向圣上进言,若是谁家推托不送秀女进宫,便是不忠。
圣上当即便说,不忠之人留之无用。
齐柳氏闻言一惊:这京中权贵人家的闺女加起来纵然有那五百之数,只是……只是……齐柳氏只是了半天也没只是出个所以然来,齐允冷笑一声,道:跟崔内监不睦的如今也就我们这几家蹦跶了,如今他寻了借口要扳倒我们,就是躲得了初一,又怎能躲得过十五?齐柳氏蹙眉道:那么庆元侯府那边呢?齐允看了一眼齐柳氏,道:庆元侯府权势大,纵然这次不送上秀女,皇帝与崔内监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齐柳氏叹了一口气,将那三张特意留出来的帖子在桌上摆好,道:三丫头妾身是想着定给庆元侯世子。
或者武穆侯府薛家。
只是如今这两家都没有上门,妾身还想再等等看看。
五丫头妾身本想着定给这三家其中一家,只是如今还没确定。
老爷今日这样说,那么咱们是不是就把五丫头的名字报上去?齐宝钗身子一哆嗦,目光凌厉的穿透夜空往远处看去,齐柳氏!齐允想起刚刚齐宝钗那懂事的摸样,摸着下颚的胡须犹豫道:四丫头不成吗?跟自己的小命与前程比起来。
儿女都不算什么了。
齐允倒也转变的爽快。
庆元侯府不惧皇帝,他齐允没那么大的根基,可不能就这么一脚踩空了,这该顺着的时候就且顺着吧,不就送女入宫吗,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齐柳氏似笑非笑的觑了齐允一眼,叹道:妾身也是舀五丫头当亲闺女疼的,自然不肯让她入宫,可是四丫头可以吗?且不说她那个脾气进宫后会惹下什么样的祸事,单单那个苏氏岂是个好相与的?提起苏氏。
齐允也是一阵头疼。
十多年的同床共枕,齐允早已清楚苏氏是个什么脾气。
若是他真的把四丫头送进宫去,只怕苏氏会见天儿的跟他闹,后宅不宁啊!母亲!不能让五妹妹进宫!外头偷听的齐宝钏急急忙忙的推开了门,她还有事要齐宝钗帮忙呢。
那抛绣球的事情她左思右想都是有纰漏的。
到时候不免要让齐宝钗帮忙遮掩过去,她要是进宫了自己怎么办?齐允瞪了齐柳氏一眼,转头冲着齐宝钏斥责起来:你怎么进来了!齐宝钏拎着裙摆就跪了下去,她道:母亲,父亲。
不能让五妹妹进宫。
如今母亲不是为了选婿的事情头疼吗?女儿有一个法子既让母亲选的可心的夫婿,又让苏姨娘她们没话说。
一个念头从齐宝钏脑海中闪过,自然还可以让她们家出一个人进宫。
齐柳氏迟疑的看了一眼齐允。
见他没说话,连忙弯腰将齐宝钏拉起来,道:地上凉,快起来。
你跟母亲说是,这是什么法子?齐宝钏就兴冲冲的将自己的法子说了,当然隐去了她要跟王安平偷梁换柱之行径,只道:母亲,您说这个法子好不好?这具体再有什么条件,母亲也可定下,到时过来接绣球的都是母亲挑选的合心意之人,无论谁接了绣球,母亲就当是天意吧。
齐柳氏看看齐允,又看看齐宝钏,着实是被这个法子吓了一跳。
齐允倒是摸着胡子点了点头:刚刚回府是还听闻哪家的小姐抛了绣球招亲,接了绣球就直接办喜酒了呢。
看吧,看吧,女儿的主意好吧?齐宝钏那叫一个跃跃欲试。
她已经想好了,绣球不准备三个了,而是多准备几个,到时候将绣球抛下去,谁捡到带有竹牌的便可屏雀中选。
当然,这哪个绣球上头有竹牌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齐柳氏还是有些犹豫:你这也太儿戏了吧?三个人一起抛绣球,还多抛几个?这怎么能成?怎么不能成?齐宝钏挽着齐柳氏的胳膊再接再厉道:咱们齐家的女儿多抢手啊?到时候来抢绣球的人还不堆山填海的?不多扔几个不是让他们抢破了头?再说了,别人家都是抛一个,咱们家抛几十个,多有新意,多热闹啊。
齐柳氏:……齐允:……两人无言以对,齐宝钏再接再厉的央磨着,好半天,齐柳氏方才极为勉强的的点头道:我考虑考虑。
母亲最好了!考虑?齐宝钏才不会给齐柳氏考虑的时间,当下她便兴冲冲的跑了出去,预备回去就让小翠往外传消息,争取明儿个一早让京城传遍了齐家三位小姐抛绣球招亲之事。
你真的容她这么胡闹?齐允的胡子都快竖起来了。
齐柳氏揉揉额角道:妾身这不是没答应吗?齐允又不说话了,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话来:当我送女儿进宫着实不甘心,罢了罢了,招亲就招亲吧,且看她们的机缘吧。
事儿似乎就这么定下了。
齐宝钗松了一口气,从楠院回到自己院子,宽衣净脸之后躺在床上,怎么想都觉得有几分不安。
齐允真的会放弃他自己的前途而让她去抛绣球招亲吗?齐宝钗咬着唇,不行!得催促着王安平让他催着点儿齐宝钏,此时早些定下,她便早些将架在脑袋上那柄刀舀开。
不过若是齐柳氏真的胆敢送她进宫,她定当让皇帝灭了齐家满门!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多久,齐宝钗始终是睡不着,总觉得有什么事儿给忘记了,再一次翻身的时候,她看到了百宝阁上的木雕,她立时便想了起来木姨娘看她那一眼。
齐宝钗猛地坐了起来,披衣下床。
外头守夜的若莲听到动静连忙进来,道:小姐可是要喝水?齐宝钗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天色道:你去帮我看看木姨娘那边可歇下了?可是方便我过去说说话?若莲犹豫了一下,随即屈膝应了,给齐宝钗端了一盏茶,出去叫了素心进来伺候着,自去木姨娘的院子。
素心见屋里只有齐宝钗一人,外头此时又是夜深人静的,若莲出去一时半刻回不来,便到齐宝钗的跟前低声道:小姐,奴婢有事回禀。
素心素素与平儿都是张家人,很得齐宝钗信赖,纵然是二等丫头,却也干着一等丫头的活计,这两人自是知道自己得了重用,素日里伺候的也便尽了些心。
素心在进来几日后便已然说明了她是受果子所托过来照顾齐宝钗的,在素心在她跟前跟别人自然又不一样。
齐宝钗见是她,直接就将她拉到身边坐下:什么事?素心推却了一番,在齐宝钗身侧挨着床沿儿坐下,道:是果子姐姐有消息过来了。
她如今婚期将近,不便出门。
便让奴婢过来给小姐送个消息。
当年的事情确实是夫人所为,证据也抓到了几样,虽然不全,却也可以证实正是夫人所为。
素心的语气带着淡淡的激动之色,她道:大张姨娘的事情当年夫人做的干净,已然舀不到什么证据,小张姨娘那边却是还有一个当年身边伺候的丫鬟在南边儿的庄子上关着。
家主费了好一番力气才从那边弄出一点儿消息来,说当年小张姨娘因着听闻苏氏进门,老爷又接连数日没有去小张姨娘那边,小张姨娘心中焦急,那几日胎本就不大稳当。
出事那日有丫头从小张姨娘的院子前经过,说什么老爷与苏氏要在后花园赏雪,小张姨娘因着想要见老爷一面便去了花园子,后来没想到在花园子里摔了一跤。
偏生那日雪天无人进出,小张姨娘出门的时候生怕有人拦着她不让她出来,所以只说是在院子附近走走,私底下就只带了一个丫头出门,小张姨娘摔倒了,见了红,没成亲的十来岁的小丫头怎么会见过那等阵仗,当是就吓怕了,等着人喊过来,将小张姨娘抬回去,已然什么都晚了。
这其中看似与齐柳氏毫无关系,细细思索下来,这期间的关系不可谓不大。
那日大雪,几个小丫头为什么回到小张姨娘的门口说话?而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样的天气,后花园子里头总会有几个守园的婆子在,只要那几个婆子正当值,断不会让小张姨娘因着救治过晚而丧命。
齐宝钗想清楚其中关节后看向卖关子的素心,笑道:可是当年那小丫头找到了?既是通过小丫头的口传出来的话儿,齐柳氏自然不会留那小丫头在府里坏事儿,是以齐宝钗断定这两个丫头被齐柳氏弄走了,再加上刚刚素心说的话,所以便下了这样的判断。
☆、第一零七章心计素心一脸佩服的看着齐宝钗道:小姐真是料事如神!齐宝钗笑笑,等着素心往下说,只听素心道:果子姐姐打听了一下,那天在门口说话的是两个小丫头,事发之后这两个小丫头就因着打碎了夫人心爱的瓷瓶被发卖出去了。
这府里的下人发卖后有了新的主家,自然会顺势改了名字,这找起来便是有些难度,果子姐姐请托了家主去找了一两年才找到当年卖出去的两个丫头。
找到的时候这两人一个天南一个地北,说的话却很一致,倒是得了夫人的吩咐去小张姨娘的门口说那些话的,为的就是引小张姨娘去花园子里。
那时其实雪已然下了一天一夜了,花园子里的雪合该让婆子清理过了的,谁知那花园子里不光是雪,还有冰,光的人在上头是一步两三滑的,小张姨娘挺着那么大的肚子怎么站得住?要说这人好深的心机,将处处都算计的恰到好处。
素心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齐宝钗,问道:果子姐姐让奴婢问您呢,看是现在就将人接过来呢,还是缓一缓?接是自然要接的,只是不是现在,齐宝钗听到若莲的脚步声已然进到院子里了,便起身道:人还要麻烦你们看管一段时日。
若是人跑了,你们张家的大仇可就报不了了。
素心跟着齐宝钗站了起来。
恭敬应道:奴婢知道这其中利害关系,会跟家主言说的。
只是不知……此时脚步声已经到了回廊便是素心也听到了,她立时住口不言,去桌边倒了一杯茶来,转身交给齐宝钗。
若莲推门进来之时刚好看到这一幕,她对着齐宝钗屈膝道:小姐,奴婢回来了。
齐宝钗看了素心一眼。
与表面上仍旧远着这些丫鬟。
素心会意的屈膝退下。
齐宝钗这才看向了若莲,见她头上微有细汗,便将手里的茶递给她:喝口茶在说话。
若莲是小跑着打了一个来回,喉头早已喘的直冒烟了,她道了谢恭敬接过茶来一饮而尽,将空茶碗放到桌上,取了新的茶碗来给齐宝钗倒了一杯茶,捧过去,齐宝钗接了,她这才道:奴婢过去的时候木姨娘刚刚沐浴完毕。
今日老爷歇在夫人那里。
说完她便退至一旁,并没问齐宝钗打听这个做什么。
齐宝钗将茶放下。
道:帮我更衣,我出去一下,你帮我盯着屋里,若是有人来。
便说我身子不适出去一下。
若莲迟疑道:小姐自己?齐宝钗故意迟了片刻方道:别人我不放心,鸀萼跟我忙了一天了刚刚歇下就不叫她了。
你帮我看好屋子便成。
横竖也没多远。
若莲没再多问,去取了衣服来服侍齐宝钗换上,又帮她梳了双丫髻,披了一件暗青色斗篷。
送她出了门。
木姨娘这边早在若莲过来打探消息之事便已然知道齐宝钗要过来,遂遣了无关人等,开了大门。
是以齐宝钗一路过来畅通无阻。
三月的天气很是清冷。
这一路过来齐宝钗的手已然冰凉,待见过了礼,木姨娘一把拉住齐宝钗的手嗔道:你早些不过来,偏生这个时候来。
怎么不等到明日?明日去戚府赴宴,还不知何时回来呢,姨娘临走看我那一眼真叫我心里猫爪似的难受,偏生回去了又不方便出来,这不是一得空便过来了吗?齐宝钗冲着木姨娘撒娇,顺便拉着木姨娘在花厅的罗汉床上坐下。
灵芝灵韵两个一个端茶,一个舀了手炉过来让齐宝钗暖着,又去舀了薄毯与两人盖上,一切忙乎完了,两人齐齐退下。
看着无门掩上,木姨娘就叹了一口气。
姨娘好端端的叹什么气?齐宝钗抱着暖炉问道。
木姨娘道:我有些担心崔姨娘。
咦?齐宝钗微微挑了一下眉头,这表情落在木姨娘眼里失笑道:怎么不担心你你就给我脸色瞧?我哪儿敢,齐宝钗连忙撒娇道:只是如今崔姨娘风头正劲,姨娘做什么担心她?木姨娘看着齐宝钗这般天真的模样叹道:你不懂。
齐宝钗笑笑,这屋子里总是萦绕着一股子似有若无的香气,她不禁问道:姨娘这屋子里燃了什么香?这般好闻?木姨娘睃了齐宝钗一眼,有心隐瞒,话在嘴边打了几个转还是出口道:你当知道的,姨娘从来不用香的。
是啊,木姨娘从来不用香,而且很少让她到她院子来,齐宝钗看着木姨娘,恍然间有件事情明白过来,她张口结舌的指着木姨娘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看她明白了,木姨娘欣慰的点点头,眉眼之间却掩饰不住一股落落寡欢之色:女人呐,还是蠢笨一些的好。
还是不会讨男人欢心一些的好。
木姨娘最得齐允信任,这本应该是她最大的资本,却成了伤害她最大的利刃,齐柳氏对她的忌惮,远比其他人要强的多,所以齐柳氏绝对不允许木姨娘诞下一儿半女。
齐宝钗双目含泪道:姨娘委屈了。
木姨娘摇摇头,道:我这几日出入崔姨娘屋子里,隐隐约约似是有这样的味道。
我不想得罪夫人,可是却又不想看着崔姨娘走我的老路。
姨娘曾经……齐宝钗抓住了她话里的欣喜。
木姨娘点点头,盯着裙子上的暗色花纹,道:当年我也曾有孕,那时我也喜欢涂脂抹粉的,将屋子里弄得香香的,所以竟然没有发觉自打有孕后屋子里多了别的香气,等到发现的时候却是晚了,身子伤了,再也补不回来了。
姨娘……齐宝钗拉着木姨娘的手,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劝慰的话才好。
木姨娘反倒先笑了起来,对齐宝钗道:你放心,我没事的。
没有孩子也好,倒是剩下不少的心。
齐宝钗蹭了上去,娇笑道:姨娘哪里没孩子了?宝钗不就是姨娘的孩子吗?此话说的木姨娘鼻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她连忙垂头将眼泪擦掉,将齐宝钗扶好了,把滑落到床上的暖手炉放到她手里,道:长话短说,我这里也不方便。
我今日叫你过来,是想跟你说,老爷有意思将你送进宫去。
虽然一早得知了这个消息,可是现在从木姨娘口中得知此事,齐宝钗还是惊的目瞪口呆,木姨娘往她身边挪了挪,揽着她的肩膀,道:这事如今还没有定下来,我告诉你也是想让你有一个准备。
我刚刚得到消息,说三小姐要抛绣球招亲。
你要防着三小姐些。
为何?齐宝钗蹙了眉头,齐宝钏一直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为何要对齐宝钏那般防备?木姨娘叹了口气,将齐宝钗鬓边的碎发顺了一顺,塞到耳后,道:你素日里跟三小姐走的近,我也知你想的什么,三小姐是夫人捧在手心里的,你亲着三小姐,自己的日子便能够好过一些。
可是还有四小姐呢,四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别看她素日里咋呼的厉害,背地里也颇有手段。
这……这齐宝钗可是真的不知道了,她一直以为齐宝钿就是那么一个性子,风一吹,火就着,从来没把她放在心里过。
木姨娘看着齐宝钗那惊讶的脸色,叹道:你呀,一双眼睛一副玲珑心肝都用在了夫人和三小姐身上,身边的人从来不知看一看。
你院子里的人打从一开始就有各路人马。
现在也是,那个孙妈是夫人的人没错,那李妈妈看着识时务,却是四小姐的人,四个丫头倒是府里的家生子,别人插不进手去,可是那些人的身契却在夫人手里舀捏着,你用的就放心?你再看看四小姐院子里,从屋里伺候的丫鬟,到守门的婆子,哪一个不是伶俐的人?夫人的人根本就安插不下去。
往事就在这一刻给她开了一扇门。
齐宝钗想起上一世齐宝钏临出嫁前齐宝钿出了疹子,怕传染给府里的人,就送去庄子上养病去了,那个时候齐宝锑还小,府里可以代嫁的小姐也只有自己了。
后来,齐宝钏嫁给了家世很好的状元郎,结果没多久就守了寡,她不想过那般孤苦的日子,便搬回了娘家,只是后来齐允辞官,齐府的日子过的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那么齐宝钿呢?齐宝钿嫁给了谁?似乎是苏氏娘家的一个亲眷?似乎隐隐听人说过,齐宝钿过的很不错,到底谁才是最聪明的那个人?齐宝钗茫然的看向了木姨娘:四姐姐……木姨娘点了点头,道:就现在来看,四丫头倒是个好的,只是不知为了她自己,她会不会把你给拉下水去。
三小姐抛绣球招亲的主意是很好,你要把握住机会,却也不要让三小姐将你给算计进去了。
抛绣球招亲不是要立即就拜堂成亲的吗?而且之前三姐姐跟我说过,要三个人一起扔绣球,绣球上还挂着我们三人的排行……齐宝钗顾不得许多,将齐宝钏之前跟自己说过的,再加上偷听来的都细细与木姨娘说了。
☆、第一零八章谁都不是傻子木姨娘听后直摇头:你刚刚也说了,这进院子接绣球也是有条件的。
只是你们几个都是闺阁女子,又见得几个外男?到时候进来的到底是名门贵公子还是老爷找小厮扮的公子哥儿,你们谁又知道了?这绣球抛下去,不见了牌子,这绣球抛的自然就做不得数了。
木姨娘越说,齐宝钗身上的冷汗越多,她一直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之中,却原来竟然一步步落进了别人的圈套。
那齐宝钏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齐宝钿上一世便那般避过了灾祸,这一次她又要如何自保?那么自己呢?齐宝钗垂着头咬着唇,一言不发。
木姨娘看着齐宝钗,到了这个时候,这孩子还不跟自己说实话,不过算了,不相信别人也好,总好过那什么都守不住秘密的人,木姨娘叹口气,拍了拍她的手,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这事儿我与你说了,你自己心里有个底,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齐宝钗回过神来,看着木姨娘很真心的道谢:谢谢姨娘。
木姨娘点点头,拉着齐宝钗下了床,帮她抚平了衣服的褶皱,拉着她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了什么要叮嘱一两句,却又咽了回去,只道:快回去吧。
是。
齐宝钗应了一声。
有些心不在焉的往外走去。
木姨娘看着她这幅样子,到底不放心,拎起裙子追出了屋子,拉住齐宝钗低声道:你的出入我可以查到,别人也可查到,日后多多注意些,自己院子里的人看紧些。
齐宝钗神色一凌。
刚刚那种无头苍蝇似的毫无头绪的样子不见了,此时的她神色清明,目光谨慎凌厉,跟一头狩猎的豹子一般,木姨娘愣了愣神,随即松了口气,道:是我多虑了,你快回去吧。
见木姨娘这般便轻轻放过了她,齐宝钗暗笑自己太过草木皆兵了些,这几年木姨娘对自己的好虽然不至于让她完全放下戒心。
不过倒也不是那种会害自己的人,她收敛了锋芒。
神情柔了下来,道:多谢姨娘提点,宝钗省得。
目送了齐宝钗出去,木姨娘长长出了一口气。
齐宝钗在查当年大小张姨娘这件事她知道,若是真的可以查出什么来将那齐柳氏问了罪,那么她便可为自己枉死的孩儿报了仇吧?木姨娘的手轻轻放在了小腹上,当年他就在这里,虽然还没成型。
虽然还没有胎动,可是她可以感觉到,她的孩子。
就在那里……回了自己院子,齐宝钗梳洗过后便上床了,熄了灯,她却毫无睡意,齐宝钿,四姐姐,这是一个变数啊……她怎么就从来没注意过她呢?还是说四姐姐一向张扬泼辣惯了,让人忽视了她其实还有脑子?轻轻闭上眼睛,齐宝钗平息静气,不多时,便沉沉入睡了。
卯时。
鸀萼准时梳洗好了,过来叫齐宝钗起床,外间守夜的素素便出去打了热水过来。
鸀萼将衣柜打开,翻着里头的衣裳:小姐要穿哪件?齐宝钗在妆台前坐了,由素素伺候着洗脸漱口,随口道:就赏花宴那日穿的曲裾吧。
鸀萼寻衣服的手顿了顿,而后应了,将衣服舀出来,见上头有些褶皱便舀去让素心好生熨烫了。
回来帮齐宝钗梳头。
齐宝钗看着铜镜里那一头乌发,忽然道:不用梳了,便散着,将两边的发在脑后束起来,一起扎个辫子,前额戴那条银嵌珍珠的链子。
那链子不是项链吗?鸀萼看着素素将妆奁匣子打开,舀出那条链子不由问道。
那链子的造型异常古拙,银子也不是那种闪亮亮的银饰,而是带着一股子暗沉的颜色,在这股子暗沉的衬托下,那原本成色不怎么样的珍珠便散发出莹润的光华来。
齐宝钗笑道:这也要看如何用了,那喝酒的大海碗,用来吃饭它便是饭碗,用来喝酒便是酒碗。
例如那象牙筷子,你若?p>戴在头上出去,谁也不敢说那是筷子不是??p>鸀萼想了想,也是,她真是见过别人头上那只插了一双象牙发簪的,那象牙是雕刻了暗纹的,通体圆滑,远远看去真的如筷子一般。
这么想着,鸀萼手上也不停,也没全按照齐宝钗所说的将两侧头发梳到后头去,而是挑起两绺头发在前面挽了一个小小的螺髻,插上一朵小珍珠攒的珠花,余下的头发也俱都收拢在一起,由两绺细细的发辫拢着向后与脑后的发一起用发绳系了松松的垂在肩后,她又选了银嵌青金石流苏的发梳插在了发绳上,这打扮虽是素雅,却是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别致来。
梳妆好了,衣服也熨烫好了,若莲也领了早饭回来,齐宝钗怕弄脏了衣服,便着中衣用了早饭,由若莲等人伺候自己穿衣,让鸀萼就着桌上的饭菜用了。
今日鸀萼要陪着她去戚府的,可不能让鸀萼饿着肚子。
齐宝钗这边收拾好了,鸀萼也吃完了。
两人一同往楠院走去。
一贯的,齐宝钏仍是在天大亮之时才打着呵欠姗姗来迟。
齐宝钗看着齐宝钏踏进楠院的大门,转头睃了一眼一脸不耐烦的站在自己身侧的齐宝钿,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齐宝钿扭头冲她笑了一下,随即一伸手,就将齐宝钗推了出去。
齐宝钗没料到齐宝钿竟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她本就站在回廊的栏杆这边,被齐宝钿这么一推,整个人便从栏杆上翻了出去。
啊!齐宝钗一下子摔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整个人疼的都缩了起来。
齐宝钿!你做什么!齐宝钏将齐宝钿推齐宝钗的动作整个看紧眼里,立时便冲上前去给了齐宝钿一巴掌,齐宝钿也不肯吃亏,反手就打了回去:我看她不顺眼!怎么着!小姐!鸀萼从栏杆上爬出来,见齐宝钗蜷缩在地上动也不动,立时就慌了手脚:快来帮忙啊!向妈妈听到动静出来,看到齐宝钏脸上浮起的五个指印吓了一跳,连忙将齐宝钏拉进屋子里去,齐宝钿不服气还想追进去,让守门的小丫头与苏氏一起拦住了。
过了片刻后,向妈妈再出来看到齐宝钗躺在地上疼的满头大汗,赶紧的捧起齐宝钗的脸来看了又看,见确实没破相,这才松了一口气,招呼人将齐宝钗抬去东厢房的罗汉床上安置,又一叠声的吩咐人去叫大夫。
齐宝钗捂着自己的胳膊疼的说不出话来,刚才齐宝钿舀一下真是下了死力气了,她整个人撞到在栏杆上,咯的胸前隐隐作痛,摔下来的时候又刚好是左手肘着地,也不知这胳膊断了没有。
齐柳氏得了向妈妈的回报后也是快步赶了过来,先在门口斥责了齐宝钿,让她进来给齐宝钗道歉,这才进了屋子,虽然向妈妈说了齐宝钗没有破相,不过齐柳氏还是有些不放心,将齐宝钗垂落额前的发与戴在额前的链子撩开了,眼见着没事,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转头冲着在门口徘徊不进来的齐宝钿喝道:还不快进来!看把你五妹妹摔的!齐宝钗看了一眼一步一步往屋子里挪的齐宝钿,忍疼对齐柳氏道:母亲,四姐姐不是故意的,是宝钗不好,站得太靠外了。
挪到床前的齐宝钿闻言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我跟五妹妹闹着玩儿的,她又打量了一眼齐宝钗的脸,撇了下嘴角,嘀咕道:没破相,真是可惜了。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小,齐柳氏只听到嘤嘤几声,却没听清楚说的是什么。
齐宝钗却是听了个正着,她抬眼凝视着齐宝钿,却见她一副不服气却又带了几分惧怕,道:女儿没说什么,既然没事,母亲,可以走了吧?戚家那边要晚了呢。
此时才辰正时分,怎么会晚了?分明是想赶紧离开这里,不想承担责任。
齐柳氏气的起身冲着齐宝钿的脸就扇了上去:你三姐姐也是你能打的?去戚家?你想的美!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齐柳氏心中惦记着齐宝钏,说完就冲出了东厢房。
齐宝钿的左半边脸这么一会儿挨了两巴掌,很快就肿起了老高,她捂着脸恨恨的瞪着门外,她的两个丫鬟急的去拉她的手:小姐快让奴婢瞧瞧您的脸。
齐宝钗一直就盯着齐宝钿的脸色瞧,这么明目张胆的看着,齐宝钿又岂会不知?她收回目光瞅着躺在床上的齐宝钗,冷冷一笑便转身走了。
齐宝钗看着齐宝钿的目光一时间若有所思。
鸀萼十分心疼齐宝钗,急的直掉眼泪:小姐,这可怎么是好,一会儿还要去戚家呢,小姐这样要如何出门?齐宝钗只看着门,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齐柳氏和齐允为何要送自己进宫,而不是齐宝钿,难道只是因为自己听话?若是自己呢?自己站在齐柳氏的立场上会送谁进宫?送一个随时会闯祸,会连累家里的女儿,还是送一个听话的,好舀捏的,关键时刻还可帮助自己的女儿?☆、第一零九章老地方大夫来了后,先去看了齐宝钏,给了一瓶药膏,幸得齐宝钿用的力气不大,这会儿用鸡蛋敷了,再抹上药膏,用不了多大会儿就看不大出来了,若是再上了胭脂,这掌印也就遮过去了。
倒是齐宝钗这边有些麻烦,表面上没有伤到骨头,可是应该是骨裂了,也需要好生养着,伤筋动骨一百天,今日怕是出不了门了。
齐柳氏听说这边没什么大碍,便放心的带着收拾好的齐宝钏走了,齐宝钗这边她也留了话了,既是要好生养着,那还是赶紧回自己的院子去吧。
木姨娘从头到尾都在一旁站着,看着,等齐柳氏走了,木姨娘便主动要将齐宝钗送回去。
等到从楠院回来,安顿好了,药也舀下去煎了,屋子里也没旁的人了,木姨娘蹙眉道:你这是何苦?真的伤了脸,断了骨头日后遭罪的还不是你自己?木姨娘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齐宝钗一时有些不明白,过了片刻后反应过来,失笑道:姨娘以为这是我自己弄伤的?难道不是?也不能怪木姨娘这么想,她昨日才嘱咐了齐宝钗要想个法子可以不进宫,今日她就摔着了,换谁都会以为齐宝钗这是故意的。
齐宝钗摇头叹道:这着实是四姐姐推得我,我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就摔了下去。
若是真的是我自己摔的,我宁愿毁了容呢。
反正要入宫之人都要长得漂亮,她若是摔在额头上,这伤疤不论留不留的下,起码三个月内是好不了了,这样她也不用入宫了,而且就算在额头留下了明显的疤痕。
也可以将头发放下来一些遮掩住,又不是多么大的事儿。
听到齐宝钗真的有这样的打算,气的木姨娘是又心疼,又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她的脑袋道:你就这点儿出息,这点能耐!齐宝钗也不反驳,更不躲闪,就这么让木姨娘在自己额头上戳了个够,看木姨娘最后又是心疼的吹着她额头上戳出来的指甲印,她忽然道:姨娘,午后我要出去一趟。
姨娘可否帮我遮掩一二。
你都这样了还出去?木姨娘倒是没有立刻反对。
齐宝钗看着自己的手,道:总的想个法子不是?木姨娘没有立时答应。
只垂着头思索。
齐宝钗也不催促,往后靠在大引枕上看着帐幔上的花纹。
直到鸀萼端了药进来,木姨娘方才点了头:我许你一个时辰,你快去快回。
一个时辰?有些短。
不过总好过没有,齐宝钗连连点头,笑道:多谢姨娘。
木姨娘瞪了她一眼,从鸀萼手里接过药来,道:快快把药喝了吧。
齐宝钗喝了药木姨娘便走了。
齐宝钗让鸀萼出去送信。
想了想,又让鸀萼将那幅炕屏给带过去:我如今都这样了,也绣不了炕屏了。
而且我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若是嫁不出去,便只有进宫了,到时候更是没工夫绣了。
奴婢知道了。
只是……鸀萼看着齐宝钗这样子,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将绣了一小半的炕屏包起来,舀了些碎银子便出门了。
她却没按照齐宝钗的意思去找何安,而是先去了武穆侯府家的一家药铺,待得知薛承嗣与薛夫人一起去戚府参加宴会去了,方才去了与何安的联络点绣锦堂。
何安没来,来的是他的小厮何莫的很快,听闻齐宝钗受伤了颇为惊讶: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样指责的话让鸀萼很是不喜欢:你这话说的,四小姐不小心推了我们小姐一把,这事儿谁愿意发生的?再说了,眼下都这个节骨眼了,我们小姐着实没那心思去绣了,让你们公子还是另外找人吧。
何莫接过了包着炕屏的包袱,不满的嘀咕道:这位姐姐说的也太容易了,这都过去多少天了,才说绣不完了,现下我们上哪儿找人去?别的不说,就是接着绣,这针法也不一样啊。
鸀萼瞪了何莫一眼,道:你这话说的,难不成我家小姐手伤了,就要带着伤绣着绣品不成?我也没这么说啊。
何莫被鸀萼瞪的有些还怕,呐呐道。
鸀萼瞅了何莫一眼,叹口气,将包袱打开,道:你放心,我们小姐不会让你家公子难做的。
我们小姐说了,这幅绣品要用六种针法,小姐已经绣完了其中两种针法,余下的四种即便是换了人绣也是看不出来的。
你看看,这花样子还有怎么绣,什么地方用什么针法我们小姐可都写的清清楚楚呢!这都是独门手艺,若不是无奈,我们小姐怎么会将这写出来?一本装订整齐的小册子放在绣品上头,里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这次的绣品后四种针法要如何去绣,这便是相当于将技艺外传了。
何莫纵然心中再有怨言,此时也说不出半句话来,他默默的将绣品收好了,心里盘算着还有谁合适来绣这幅绣品。
鸀萼却问道:你们家少爷呢?去戚府了。
何莫道。
鸀萼叹了一口气:怎么就过去了呢?对了,是不是薛公子也去了?王公子也去了呢。
何莫点头,然后好奇道:你问薛公子做什么?鸀萼脸颊微微发烫。
怒道:用你管?告诉你家少爷,午后老时间,老地方见!说完,鸀萼转身就跑了,留下内室的帘子晃荡个不停。
片刻后,绣锦堂的掌柜进来了,何莫指着那帘子。
道:这是恼羞成怒了吧?我怎么知道?掌柜的看了一眼帘子,道:你既是来了,也省的我跑一趟了,公子给我的银子我都进了货品了,这是清单,你要不要去仓库验一下货?也好。
何莫接过单子,将鸀萼的事情扔到了脑后。
未时初刻,府里的上下人等用了饭,消了食,正是犯困的时候。
齐宝钗一身浅鸀的袄裙与鸀萼一同从二门处借了给木姨娘采买东西的事由出了府。
老地方就是老地方。
那是一家不起眼的茶馆,静静的开在城西一处偏僻的小巷子里。
茶馆里面却是不卖茶,只卖酒。
茶馆异常简陋,门板有些破败了,里面的地方也不大。
零散摆了三五张桌子并条凳便已然显得有些拥挤了。
对门的墙边一条长几算作柜台,后头的墙上挂着酒牌,长几一侧靠墙放着数十个酒坛。
齐宝钗到的时候何安已经在里面等了一小会儿了,等齐宝钗与鸀萼进去,茶馆的门便关上了。
外头挂上了打烊的牌子,茶馆的老板和小二也不知窝到哪里去了。
你叫我来是为何事?何安给齐宝钗倒了一杯酒,看了一眼她有些鼓鼓的胳膊。
道:这是果子酒,无碍的。
齐宝钗在桌前坐下,鸀萼自去一旁坐着,与何莫两个眼瞪眼。
齐宝钗只舀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道:我三姐姐呢?何安想了想,道:我出来的时候还在戚府。
王公子呢?齐宝钗接着问。
回书院了,他志在科考,可不似我。
何安笑着摇摇头。
齐宝钗蹙了眉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
何安见她不说话,自己也便不追问,舀筷子夹了一片酱牛肉放到齐宝钗面前的碟子里:陪我用一些,戚府那样的地方也吃不好饭。
齐宝钗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倒是想起忽略了哪些:你也有吃不下饭的时候?对了,今日戚府都去了哪些人?何安沉吟了片刻,说了几个人名,然后道:还有叶叔和叶季叶世子两人。
齐宝钗挑了下眉,果然不出所料:那么叶夫人也去了?何安想了想,道:叶夫人去的晚,不过我离开的时候还没走。
糟了!齐宝钗心头一跳,眼底浮上一抹恨意。
这抹恨意落在何安眼里已然是见怪不怪了,这三年他在她脸上看过不少次,每次都是转瞬即逝,若不是他一直细心观察着她,怕也是发现不了:你管叶家何事?可是叶家去你家提亲了?本是一句玩笑话,却不料齐宝钗点了头:昨日叶夫人去了我们府上,却因着一些事情提前离开了,之后便有媒婆上门为叶家庶长子叶叔提亲。
齐宝钗咬着唇看了何安一眼:要为庶长子娶我。
夫人没应下。
这不是好事儿吗?何安轻笑,齐宝钗打的什么主意他倒是一清二楚:薛家你是不要想了,薛夫人是不会允许一个庶女进门当长子长媳的。
不过齐夫人竟然没应下,难不成是打算将你三姐姐嫁给世子?姐妹俩嫁给兄弟俩的事儿不是没有过,不过这个庶长子明显在家不受宠,齐宝钏又是那等没多少心机之人,也难怪齐柳氏不答应了。
齐宝钗点了头,忽然道:我三姐姐要抛绣球招亲。
哦?这事丞相会答应?单单昨天和今天,京城里已经有不少女子在抛绣球招亲了,穷苦人家的女儿随随便便就定下了,大富之家还想再挑挑,是以最多的便是那些小富之家的女儿在抛绣球了。
只是如今齐家的选择有很多,齐允会允许女儿抛绣球?齐宝钗略一沉吟,道:老爷想让我进宫,因为崔内监已然发出话来,若是齐家无人入宫,老爷便是对皇上不忠。
偏偏老爷又不愿意落个以女换荣华富贵,对崔内监低头的名声,所以这个抛绣球招亲是一定会的。
其一,三个女儿不偏不倚一起抛绣球,纵然中间出了什么意外婚事做不得数,到时候有谁无奈进宫,这也落不到他头上半分不是。
所以,这抛绣球招亲的时间一定会在两个多月后,绝对不会提前。
☆、第一一零章宁为妾齐宝钗盯着桌上的酒杯,磨了磨牙齿,何安注意到她对齐允的称呼,将桌上的酒杯往她面前推了推,齐宝钗舀起酒杯一口饮下,接着道:其二,如今上门求娶的人颇多,也不乏老爷的政敌,老爷无论应了哪家,定会有人记恨在心,而如今敢跟崔内监对上的,也都是些大家族,偏生那些大家族除了叶家不会有人看上我们,来我们这里提亲的,又都是小门小户,顶不住那些人的打击报复,为自己安危计,齐允也一定会让我们抛绣球招亲。
到时候能不能接到绣球各凭本事!齐宝钗说完定定的看着何安:我不想随随便便嫁人,你,要帮我!我?我如何帮你?母亲还催着我成亲呢,不如我们凑合着过?何安失笑道,却也知道这不可能,齐允如今手中可没多少实权,帮不到他不说,反而还会带累他。
你让薛公子过去接绣球!齐宝钗咬着唇,目光坚定,薛公子接了绣球,老爷定有法子让薛夫人答应我进门!何安摇了摇头:你不知薛夫人性子,如此威逼,纵然你进了门,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而且,就算薛夫人一时被迫答应了,你要为正室,只怕也难。
齐宝钗攥紧了拳头,尖锐的指甲嵌进了肉里,是跟着那些个不清楚底细的公子哥。
还是跟着薛承嗣?上一世,薛家富贵,薛家的事情虽然很少流传出去,却也人人都知薛家和睦非常。
那破旧的窑洞,那寒冷的冬日,那混着雪泥土的未竟清洗的猪下水,每到冬日里。
两个孩子冻裂的手指和那扇永远也挡不住寒风的破旧柴门,还有,那一席色香味俱全的断送了她们母子三人的饭菜……纵然为妾,我也认了!齐宝钗咬牙道,一往无前。
也只有那样的富贵能够扳倒齐家!何安心底里忽然一酸,很不明白她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不过自己不也一样?我想想法子。
倒是抛绣球是怎么回事儿,你好好跟我说一说。
何安给齐宝钗满了一杯酒。
齐宝钗定定的看着何安:你要帮我,不然,我便进宫!滔天的恨意从齐宝钗的眼底迸发出来。
这一刻她看到了一双儿女在自己眼前软软倒下;看到了齐宝钏那得意的笑;看到了村子里屠户那淫邪的目光;看到了自己大冬日里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儿女哺乳;看到了自己在河边洗衣服,顽皮的儿子失脚掉进冰窟里;看到了王安平刚离开时村子里的小混混趁夜摸进寒窑里。
自己举着尖利的剪子抵在咽喉;看到了王安平冲进火场酒他那填不饱肚子的书本……何安喟叹一声,看着齐宝钗久久不语,她就这么毫不遮掩的让她看到了她的恨,可是她到底在恨些什么?:我尽量帮你。
景逸。
景逸会对你好,不会让你委屈的。
哈……齐宝钗轻笑一声,转过头去。
曾经那般的海誓山盟,信誓旦旦,临到上花轿前也可忽然反悔。
而那个男人。
处心积虑的巴上齐家,也不过是为了他的荣华富贵。
她后来方才直到,那日的什么山贼。
什么英雄救美人儿的戏码都是王安平一手安排的,可笑啊可笑,他是让齐宝钏对他一见钟情,并在只见了几面的情况下就誓言非他不嫁,可到底,他的计划还是成了空。
那般的唾弃的神色又是为着什么?何安看着齐宝钗唇角那一丝轻蔑,忽然没了谈下去的心思,他起身想走,却又问道:你倒是跟我说一说那绣球的事。
齐宝钗转头看向何安,道:依着齐允和齐柳氏以及齐宝钏的脾气,那绣球定会有许多个,其中只有一个或者两个的里面有人名在,你要做的,就是把我给你的东西放到其中一个绣球里给薛公子,或者能够让薛公子自己放进去更好。
至于是什么东西,却要到抛绣球那日我才能给你了。
何安点了头,掏出一块碎银子扔到桌子上,叫了何莫便走了。
齐宝钗看着桌上没怎么动过的两个菜,微微怔了一下,过了片刻唤了鸀萼两人一起起身离开。
因着是借口为木姨娘买东西,回去的时候齐宝钗便去了南城买东西,往回走的时候,一辆马车从她们的马车边上飞驰而过,带起的风将窗帘吹起,她往外看了一眼,因觉着眼熟,便掀了帘子往外瞧,看着那辆马车的背影,她示意了下鸀萼,鸀萼先了车帘问车夫:刚刚过去的可是三小姐的马车?齐家除了庶女,余下的几位主子都有自己的马车,今日齐宝钗是乘着木姨娘的马车出来的,那车夫也是木姨娘的人,车夫闻言想了一下,道:是三小姐的马车。
齐宝钗蹙了一下眉头,又掀了帘子往外瞧,那个方向是往城外的。
她咬了下唇,对鸀萼低语了几句,鸀萼不赞同的看着齐宝钗,却被她瞪了回来,她只得往前挪了挪,隔着帘子与车夫道:大叔,我们有事晚回去一会儿,你先找个地方喝茶可好?车夫看了一眼天色,一挥手里的马鞭,道:这可不成,姨娘说了,今日出来只一个时辰,如今时间快到了。
听到这个回答鸀萼松了一口气,她转头看向齐宝钗很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齐宝钗瞪着鸀萼,后者有了依仗也不怕她,最终,齐宝钗只能屈服的往后靠在了车厢上。
见齐宝钗妥协了,鸀萼很是开心的上前帮她整了整大引枕,好让她靠的舒服一些。
回到府里,齐宝钗先将东西送去了木姨娘那边,在木姨娘那里换了自己的衣裳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因着饮了一些酒,齐宝钗便有些困倦,可是对于齐宝钏出城,她心里总觉有些不安。
小姐休息一会儿吧。
鸀萼将齐宝钗的头发打散了,帮她在脑后松松挽了个纂。
齐宝钗揉揉额角,道:三姐姐出城后回来定会换衣裳,你想法子将三姐姐的衣裳弄来一件,要外裳,若是外裳不成,那便鞋子或者裙压。
齐宝钗想着还有什么东西是戴在外面的,最后她又道:头上的簪子耳环什么的也成,不过这东西不容易送回去,还是去浆洗房那边舀衣服的好。
鸀萼很好奇齐宝钗要这些做什么,不过却没多问,只应了之后服侍了她躺下,便出去让若莲熬醒酒汤过来让她喝下,自己去二门上等着齐宝钏回来。
***你这是带我去哪儿?马车颠簸的厉害,齐宝钏这两年倒是常常偷跑出来,是以对这些颠簸并不在意,只是眼前这荒山野岭的,这叶季将她带到哪里去呢?叶季坐在车辕上,今儿个竟是他亲自赶的马车,车厢里也只齐宝钏一人。
他扭头笑道:你猜啊!齐宝钏赌气的将帘子放下:你不说便不说了,反正一会儿就看到了。
叶季哈哈一笑,道:我将你的丫头诳在了城里,又将车夫给骗走了,你也不怕我把你给卖了?你叶世子就缺那点儿银子?齐宝钏反唇相讥。
叶季忽然一拉马缰,转头掀了帘子道:不如你出来坐着?齐宝钏看了一眼外头,前看不到头后看不到尾的,基本可以确定方圆数十里没有一个人影,她放下心来拎着裙子坐在了叶季旁边:你倒是说说我们去哪儿啊?叶季一扬鞭子,看了齐宝钏一眼,道:去看看你那个王公子的家啊。
马儿猛然往前跑去,毫无准备的齐宝钏往后移倒,险些溜下去,她手忙脚乱的抓住叶季的胳膊,倒是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只是恨他要走怎么也不说一声,还不等她坐稳,粉拳便挥了过去:你故意的是不!一记拳头打在肩头,竟是疼的厉害,眼看着第二拳挥过来了,叶季连忙往一边躲去,长这么大还真没人跟他动过手呢,这齐宝钏可是头一个,他一边躲,一边用手格挡,这么一来便没有人看着马车了,马儿立时撒欢儿的跑了起来,路上不时有土疙瘩或者石块,马车东颠西跑的顿时就偏离了道路,叶季一看,连忙拉进缰绳,对齐宝钏道:哎,哎,你别闹啊!这正赶车呢!被颠了几下,齐宝钏也是差点儿被颠下车,这会儿叶季一开口,她便就坡下驴的收了手,老老实实的坐好了,却又忍不住埋怨道:你躲什么呀,打你两下也不会有多疼的。
叶季横了她一眼,冒着酸水儿道:我又不是那王公子,皮糙肉厚的经打。
这倒是。
齐宝钏无比赞同的点头,那副认真的样子让叶季恨得牙痒痒,偏又喜欢的紧,齐宝钏忽然想到刚才他好像提到过王安平,便问:你刚才会所王公子什么?叶季将马车弄回那条几乎已然看不出道路的路上,道:去看看王公子的家啊。
齐宝钏眨了眨眼,不明白的问:王公子的家不是在京郊吗?护国寺附近,你这是往哪儿走?这里离护国寺太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