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云公主为卢太嫔所生,是先帝第二个女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作为宫中唯一的公主养育的,今年十周岁,长得玉雪可爱,从前的性情虽有些骄纵,却知道分寸,礼数也不缺,因此连太后姜氏也很喜欢。
青云头一回与这个妹妹正式见面,是在先帝病重期间,与所有兄弟姐妹们一道跪在龙床前,向先帝起誓,兄弟姐妹之间会永远相亲相爱,绝不生出妄念。
宝云公主并不知道青云是自己的亲姐姐。
为防她会将真相泄露给卢太嫔,进而威胁到太后的声誉,先帝对青云的身世采取的是大众版本的解释,只说是温郡王遗腹女,自小长于乡野,偶然在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从行宫返回京城的路上,救助了他和他的随从,并且一路陪同入宫,又对他有救命之恩,因此先帝与太后收她为义女,正式册封县主,怜其父母早丧,一直视如己出。
宝云公主就把青云当成是干姐姐一般,其实并不怎么把她放在心上。
不过三年相处下来,青云又对这个妹妹很是照顾,姐妹之间的关系倒还算融洽。
可惜,当时已经懂事的宝云公主可以与太后的儿女相处融洽,却不代表在先帝驾崩前才刚出生的四皇子也是如此。
宝云公主的同胞亲弟弟四皇子福云,是在先帝驾崩前三日出生的。
卢太嫔大概是看着先帝的病情越发重,生怕他等不及她腹中胎儿出世就去世了,而如果不能确定她肚子里的是个皇子,先帝又怎会考虑让她的孩儿继承大统呢?虽说年纪小了些,但有顾命大臣,又有先帝遗旨,谅太后那心慈手软的无能之人也不敢违旨的。
卢太嫔就抱着这个信念,在已经被发现又受罚过一回后。
再次使用了偏方催产,以致伤害到了胎儿的健康,四皇子出生时尚不足月,自出娘胎就身体虚弱。
先帝得知消息时十分生气,也加重了病情,在三天后就去世了。
新皇登基后,卢嫔升级成了太嫔,需得搬离原来的宫室,随太后迁入慈宁宫宫殿群,但在她坚持下。
太后与新皇只好同意四皇子与宝云公主仍归她抚养。
四皇子福云刚出世就被封为静安王,与长兄清江王同为郡王品阶,本是无可厚非的决定。
但卢太嫔却坚信这是新皇在故意打压她的儿子,若是先帝还在,静安王少说也能得个亲王爵位,还会分得一块富庶的藩地,哪会象现在这样。
别说藩地了,连个庄子都没有!此外她还坚信皇帝与太后不会任由静安王平安长大,一定会下手暗算他,三年来对静安王的饮食起居可说是谨慎又谨慎,严防死守,偏静安王身体弱。
动不动就生病,每次到了卢太嫔嘴里,都是因为受了太后与皇帝暗算才导致的。
太后与皇帝早就无视她了。
横竖她身为太嫔,轻易不能见外人,而宫里的人以及朝臣们也没几个是信她的,就由得她带着两个孩子以及亲信宫人们在一个独立的宫院中生活,每日将生的食材送去。
由得她们自行煮食。
饶是如此,静安王的身体也始终没好过。
还是常常生病,卢太嫔都快神经衰弱了,却仍旧坚信,是太后与皇帝使用了让人无法察觉的毒药害了他。
宝云公主年纪虽然只有十岁,却已经是个懂得思考的人,深觉生母已经有些魔障了。
弟弟静安王分明是因为不足月时出生,又总是窝在房间里不出门,身体才会不好的。
卢太嫔对他太过溺爱了,他两岁以前连脚丫子都没下过地,卢太嫔又信不过太医院的人,每回太医院开的药,她总是查了又查,还命人将其中她觉得不妥的药拣出来,才熬给儿子吃,所以静安王的病总不见好。
宝云公主曾经很得先帝宠爱,常常和太子一起被先帝带在身边,因此觉得生母养弟弟的方式与先帝抚养其他皇子皇女的方式大不相同,十分不妥。
可她这个想法不但得不到卢太嫔的认同,反而还因此受了许多责难,日子越发难熬。
青云一听杏儿说,宝云公主悄悄儿来找自己,就知道她是瞒着卢太嫔过来了,忙让杏儿将人请进来。
谢姑姑觉得自己留下有些不合适,便先行回避了。
宝云公主进来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
她穿着公主常服,却是春天做的样式,料子的颜色已经没那么鲜亮了,而且裙摆稍嫌有些短。
她头上挽着双鬟,两边各装饰着一圈珍珠,除此之外什么首饰都没戴。
而那两串珍珠,青云记得是自己过年时送她的礼物,原是太后给的。
青云忙拉着她坐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身边也不带个人。
你吃过早饭了吗?宝云小小声说:吃过了。
又道:奶娘替我看着呢,我说两句话就要走,要是母嫔知道我过来了,定然又要罚我!青云看着曾经被娇宠的妹妹变得如今象是受了惊的兔子般,心里有些不好受:你身边只有一个奶娘靠得住,也太不方便了,我找机会安排两个人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你就装作是偶然看上了,把人带回去吧,想来卢太嫔不会起疑的。
不然你做什么,身边的宫女都要给卢太嫔报信,这日子还怎么过?宝云苦笑了下:不中用,但凡不是她从家里带来的人,她都信不过,那些跟了她十几年的老人,她平日里无事也要敲打几下呢。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绣花荷包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明日姐姐芳辰,我怕是来不了了,弟弟又犯病了,母嫔不会放我出门的,我只好先把礼物送过来。
这是我做的,姐姐别嫌弃。
我那宫里,但凡是好些的东西,都是给弟弟准备的,弟弟不要的才能到我跟前,我也不敢拿那些来碍姐姐的眼。
我女红平平,姐姐别见笑。
青云接过荷包,发现那料子是上好的,不过应该是旧衣上裁下来的边角料,绣工确实不怎么样。
但胜在彩色丝线搭配得极好,花样儿也很新颖,便笑说:谁说这荷包不好了?瞧这配色,多漂亮呀!多谢妹妹费心。
说罢还立刻戴到了身上。
宝云见了,小脸上忍不住透出喜色:我就知道,姐姐一定不会嫌弃我的东西!青云拉住她的手:当然不会嫌弃啦,我很喜欢呢!宝云忽然颤抖了一下,青云发现了,疑惑地问:怎么了?宝云勉强笑着摇摇头:没事。
青云皱眉,低头看向自己握住她的手。
忽然发觉了什么,便翻开了她的手心,发现她手掌心事俨然有七八条红痕。
有粗有细,有新有旧,最新的几条,已经红肿不堪,想来是自己方才拉住她的手。
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宝云飞快地抽回手,原想挤出一个笑粉饰太平的,可她太委屈了,没笑成,反而哭了起来:青云姐姐,母嫔她打我……青云强压下心头的怒气。
回头叫杏儿去取伤药来,又仔细检查宝云手心的伤:她经常打你吗?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太后和皇上还以为她只是对你有些忽视,常常责骂而已。
她居然还打你?!宝云扁着嘴抽泣道:昨儿弟弟又病了,母嫔说,是因为我粗心大意打开了窗户,让弟弟吹了冷风的缘故。
可眼下才刚入秋不久,重阳都还没到呢。
母嫔就在弟弟屋里烧炭盆了,弟弟喊嗓子干。
又说屋子闷得厉害,我才开了一点儿窗户透透气的。
弟弟的病还不知道是为什么而起的,她就打我……青云听得又好气又好笑。
秋天就烧炭盆了,还不给开窗户,卢太嫔是不是嫌儿子命太长了?!她忙道:你做得对,别说是在秋天,就算是冬天最冷的时候,屋里要是烧了炭盆,就一定得开窗户通风,至少也要开一条大些的缝儿。
否则那炭被烧的时候,会释放出有毒的气体,无法排出屋外,人吸进去了是要命的!宝云吃了一惊:真的么?我奶娘也这么说过,可是母嫔说了,只有下等人用的粗炭、泥炭、柴炭才会有毒,宫里用的银霜炭,一点儿炭火气都没有,是没毒的。
青云嗤笑:只要是炭,烧了就会有毒,你听她胡说!宝云又委屈得想哭了:我既不曾做错,她为什么要打我……青云哄了她几句,又替她上了药,想了想:你也有十岁了,其实可以搬出来单独住一个宫的。
我替你去跟太后说说。
横竖如今卢太嫔只顾着静安王了,对你的事一点儿都不上心,都换季了,还任由你穿旧衣裳,想必也不会太过抵触你搬出去。
宝云却犹豫了,卢太嫔确实对她的生活不大上心,但每日都要吩咐她去照看弟弟,因为她这个亲姐姐比宫人要更可靠些,十岁也可以做些活了。
如果青云求得太后下旨,她真的舍得离开生母亲弟,独自搬到别宫居住吗?但一想到这几年受的罪,她身为公主的傲气就发作了。
先帝在时,她是受尽宠爱的天之骄女,如今新帝登基了,太后与新帝也对她不错,弟弟再尊贵,也不过跟她一样,凭什么叫她去侍候弟弟?她堂堂皇女,天子亲妹,难道是给人做丫头的么?!宝云同意了青云的建议,还提醒道:我和奶娘走了,母嫔就少了两个可靠的人手,定然不会轻易同意的。
姐姐千万要帮我多求求太后,别听母嫔几句难听的话,就改了主意。
青云点头: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顿了顿,忍不住多说两句:说实话,卢太嫔的想法实在叫人疑惑,皇上是奉先帝之命得登大宝的,朝中顾命大臣、文官武将,还有宗室里的长辈们,都说他这几年做得很好,皇位早已坐稳了。
卢太嫔到底是为什么会认为,太后与皇上觉得静安王是个威胁,千方百计要置一个小孩子于死地?宝云苦笑:我哪里知道母嫔心里在想什么?她平日从不跟我说这些,身边又没有什么信得过的……她忽然停下来,犹豫了一下,前儿齐王府卢侧妃进宫请安时,母嫔倒是与她在屋里密谈了整整一个时辰,还命最心腹的宫人守在门外,不许人靠近呢!卢侧妃?对了,是卢太嫔的妹妹,齐王的侧妃。
前日齐王妃蒋氏入宫见太后,提到清江王的婚事,想必把卢侧妃也带来了。
她们姐妹俩想说私房话是正常的,但青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什么私房话用得着把最心腹的宫人都赶出门外?宝云看着青云的神色,抿了抿唇。
其实她方才撒谎了,她是知道卢太嫔与卢侧妃说了什么的。
卢侧妃劝卢太嫔一定要想办法养好静安王的身体,因为皇帝年少,尚未娶妻生子,如果这几年里出了什么意外,那能继承皇位的就只有静安王了。
宝云只觉得卢侧妃的想法荒谬至极,无奈卢太嫔对此不但十分赞同,还让卢侧妃帮忙打听,是否有法子对皇帝下手,或是无色无味的毒药,或是咒杀之术,都可以!宝云觉得自己的背上已经满是冷汗了。
卢太嫔有了这种念头,哪怕她没成功,一旦暴露出来,包管连性命都保不住,静安王也不会有前途了。
到底是骨肉至亲,宝云还是选择了隐瞒,只是有意提醒太后这边的人,让他们多加提防。
宝云不能待太久,很快就告辞回去了。
青云坐在原地想了想,始终觉得不妥,打听得太后那边人已经散了,连忙过去把事情告诉了她。
太后皱了皱眉头:卢太嫔又想出什么夭蛾子?这几年我与皇上够迁就她的了,她想独居一宫,我就拨了个单独的院子给她;她要设小厨房,我也命御膳房每日送食材过去;她从不带着宝云与静安王过来给我请安,我也不与她计较。
她如今倒是越发张狂起来!宝云虽是她生的,却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家公主,谁许她私动刑罚的?!叫公主去侍候她儿子,只怕那孩子折了福气!骂完了,她又抱怨起齐王府来:这齐王府的正妃与侧妃都不靠谱,私下也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青儿,你去赴宴时,好好留意那两个女人,看她们都在打什么主意!卢侧妃日后是再不能进宫了,谁求我都不答应!我不管她跟卢太嫔在算计什么,想要在后宫中捣鬼,她们休想得逞!青云便道:母后,留着卢太嫔母子在宫里,吃力不讨好,还要提防他们干坏事。
反正四弟封了王,也有府第在宫外,索性让他们搬出去得了,就留宝云在宫里。
他们自己开府,总不能又埋怨您和皇上给四弟的饭菜下毒了吧?太后嗔了她一眼:说什么傻话?怎能让他们到外头去住?静安王还小,离不得亲娘,若让卢太嫔跟着出宫,她还年轻呢,万一闹出什么闲话,没得给先帝脸上抹黑!就让他们在宫里待着吧,只是……她挑了挑眉,他们也别想私通外人,搅风搅雨了!八章 试探青云不知道太后采取的是什么措施,问太后,后者也只是简单几句话带过,并不说详情。
青云觉得她可能是不想让自己接触太多宫中阴私,也就不再追问了。
次日是青云十八岁生日——其实是虚岁,因还在孝期内,太后并没有大办,只是在慈宁宫内设了两桌酒席,娘儿仨加上清江王四人一起吃顿团圆饭,又因为姜家大房的人进了京,太后把姜大太太和她的两个女儿婉君、柔君也叫了来作陪客。
皇帝政务繁忙,吃过饭后,便要先行离开了。
他特地叫了青云过去,小声跟她说:那些赏赐什么的,朕都已经派人送到姐姐屋里了,姐姐自行瞧去。
朕倒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姐姐。
皇帝的好消息是,明年龚乐林与周康都要被调回京城了,石统领也会回来,到时候青云便能与熟人相聚,也能多几户可走动的人家。
可以再见到周楠,青云自然是欢喜的,不过她也很关心刘谢的前程:那刘经历呢?皇帝犹豫了一下,想起先帝曾留有遗言说,最好别让刘谢进京来。
不过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姐姐有亲娘亲兄弟,还怕会被一个只认识了几年的干爹抢去不成?于是他道:刘经历也会随同进京,但他接下来该任什么职位,朕却还没决定。
姐姐可有想法?青云想了想:等他进京了,我问过他的意思再说吧,看到时候他是留京,还是回地方上去。
其实她觉得,京城还是地方都不重要,刘谢的性格,还是有个熟人做上司。
帮他撑腰,最为妥当。
皇帝答应了,与清江王一道离开。
青云才得了故人的好消息,心情正好,太后让她与姜大太太及姜家姐妹们多亲近,她也笑眯眯地去了。
姜大太太对青云的真正身世是心里有数的,但面上却作出一副青云真是他们大房外孙女的模样,不但一见面就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又向她介绍两个女儿,吃过饭。
又竭力让她与两个女儿单独相处,尽快成为密友。
姜婉君今年十六岁,姜柔君十四。
虽不知她们是否知道青云是位公主而非县主,但她们的表现都落落大方,得了太后与母亲的示意,便拉着青云的手坐到一边说笑,象是一般的表姐妹们那样相处。
这两个女孩子都长得相貌秀丽、礼数周全。
表现出来的性情很讨人喜欢,一个温婉,一个开朗,青云与她们说了一会儿话,倒也觉得心情愉快。
其中柔君是个活泼泼的小姑娘,与名字大不相同。
避开了长辈们,她就绘声绘色地说起自己小时候在家里时,避过所有人到后花园爬树。
然后坐在树上下不来的故事,而故事的结尾,却是她三哥爬着梯子上树救了她下来,她当时吓坏了,等回过神。
却又觉得有趣,千方百计想要再爬一回。
气得她母亲命人把花园里所有高大的树都确了,只留下几棵小树苗,压根儿就没法爬。
青云只觉得象姜家这样的名门世家里出来的姑娘,原来也有这么调皮的时候,跟着大笑了一场,然后压低声音对她说:柔君表妹要是真想再爬一回,也没什么难的。
我在城外有个庄子,里头的园子里有好些高大的树呢。
等什么时候闲了,我下帖子给你,只对大舅母说,是要请你去庄上消遣的,只有咱们姐妹去,有我打包票,大舅母应该不会跟来,到时候你爱爬几回就爬几回。
我庄上有擅长爬树、身手又好的婆子,有她们在,你不必担心上了树下不来。
柔君的笑容僵了一僵,神色有些讪讪地:那都是小时候的营生了,如今我可不敢再那么做。
婉君则干笑着戳了妹妹的脑门一记:瞧,叫你在县主面前显摆,吹破牛皮了吧?那回若不是三哥救了你,你还不知会怎样呢。
谁家女孩儿象你这样野的?也就是三哥心软,纵容你罢了。
柔君嘟起嘴唇:三哥那是疼我呢。
不是我夸大,那么多兄弟里头,再没有比三哥更温柔和气的人了,对姐妹们事事想得周到。
婉君轻笑一声:三哥固然温柔和气,但大哥二哥也不错。
大哥已经中了举人,正在准备会试就不用说了,二哥也考中了秀才,正在用心攻读,只等三年后下场呢。
柔君有些不服气地与她对望一眼,姐妹俩之间的氛围有些诡异。
青云眨眨眼,心中疑惑,刚才明明在说小时候的趣事,然后说到爬树什么的,几时议论起姜家的表兄弟们来了?这种话题对她来说是没什么,八卦而已,但对古代闺秀来说不是禁忌吗?她们为啥在她面前提自己的哪个兄弟好呀?而且她们明明是同胞姐妹,口里说的二哥三哥也都是姜大太太生的,有必要产生矛盾吗?青云犹自在那里不解,却不知道太后那边,也在和姜大太太说着她的事:青儿平日里没几个要好的朋友,有什么话,除了找清江王,就只能跟哀家和皇上说了。
皇上日理万机,而哀家呢,又年纪大了,许多话题都与她不投机,清江王又是男子。
哀家想着,怎么也该让孩子有一两个闺中密友才好,却又不知哪家女孩儿可靠。
今日看婉君柔君姐妹与青儿相处得都不错,哀家也就放心了。
日后你让她们多与青儿来往。
姜大太太忙道:太后与县主看得起婉君她们姐妹,是她们的福气。
既然太后有旨意,臣妾自当遵令。
太后笑了:这样就好。
都是自家人,本该多亲近才是。
姜大太太心下微动,笑问:那就让他们多来往好了。
其实臣妾带几个孩子上京,是为他们的亲事而来,想必会多留些日子。
家里老大已经娶妻生子,也有了功名,臣妾是不必为他操心了;倒是老二、老三都到了岁数,在河阳却寻不到合适的人;婉君也十六了,从前订的那人去年急病没了。
闲言闲语的,让孩子十分难堪,臣妾想在京城为她寻门好亲事,也可避开非议;就连最小的柔君也到了该找人家的时候了,她这个性子,也不知谁能看得上。
臣妾心里是日夜都在犯愁啊!一番话说到太后心坎儿上了:可不是么?做母亲的怎能不愁孩子的亲事呢?哀家也不瞒你,明年先帝的孝就满了,清江王是长子,年纪老大了还没娶妻,是再耽搁不得的。
哀家到处替他相看,可家世好的怕惹事,看不上他。
家世差的哀家又怕委屈了孩子,心里就别提有多愁了!姜大太太脸上僵了一僵,赔笑道:太后仁慈,虽然清江王并非亲生,却视若己出。
只是……县主年纪也不小了。
还有皇上,也差不多到立后选妃的时候了吧?太后的神色忽然间露出几分警惕,姜大太太心中咯噔一声,连忙补救:太后何不挨家相看京中各家闺秀,不论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
都一一见过,再从中选中合适的人?太后的神色顿时缓和下来,只要姜大太太没提让姜家女入宫为后妃的事。
那就一切好说。
先帝最忌外戚,而皇帝是先帝一手教大的,对外戚同样抱着警惕之心,太后不希望娘家人再次在这个问题上栽跟斗。
于是太后对姜大太太道:你这法子虽简单,却未免太劳师动众了些。
京里这些人家。
哪家没有聪明人?前些日子哀家只召见了几家人,没几天全京城都知道哀家要为清江王选妃了。
再下旨去召,有一半是寻借口说不来的,真真气死人!太后莫急,总会有合适的人选的。
姜大太太安抚了太后几句,瞧着她心情好了些,又道,清江王的婚事难办,自然有当年罗氏造孽的缘故,只是县主……外人知道她身份的人不多,应该不难找合适的夫婿吧?当然,太后娘娘与皇上一定舍不得委屈了她,一定会挑个好的。
只是不知……皇上的意思,是比照着公主的旧例挑驸马呢,还是照县主的旧例挑仪宾?这个问题非常关键,如果是比照公主的规矩挑,那挑出来的驸马就只有虚衔,日后在仕途上不能有大作为了,可如果是照县主的规矩挑,那对方作为区区一个县主仪宾,就没那么多限制。
青云有公主之实,却无公主之名,她能找到什么样的婚配对象,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太后答说:这事儿哀家跟皇上商量过,青儿虽是公主,却无法公之于众,皇上的意思是,连封公主都不必了,日后可以加封到郡主的位份上,她的夫婿,还是要选个好的才行,若只是个绣花枕头,青儿也看不上!这意思就是,青云将来的丈夫,会享有驸马的好处,却不受驸马的坏处所制了?姜大太太心中暗喜,偷偷瞧了女儿那边一眼,不知她们可曾挑起了青云对姜家兄弟的兴趣,无论是哪一个儿子,都是极出色的,又对青云的身世知根知底,断不会委屈了她,只是今天不适宜再提青云的婚事,姜大太太便转换话题,打算日后再找机会。
不过她与太后聊了一会儿家常之后,还是提出了一个请求:太后的侄儿们已经多年不曾向您请过安了,太后可否给他们一个恩典,让他们能再见一见久别多年的姑姑?太后被她说得勾起了亲情之念,想起自己的亲兄弟、亲侄儿如今还在老家呢,只怕是再不会原谅自己了,但他们当年无情在先,也怪不得自己。
太后决定要珍视长房的堂亲们,便对姜大太太道:明儿你让他们进宫来吧,哀家上回见他们时,老大还不满十岁呢,老二才学会走路,老三刚出生,一眨眼,十几年就过去了。
姑嫂俩感叹了一番时光飞逝、物是人非。
姜大太太意犹未尽地带着两个女儿出了宫,太后则叫了青云过去问:跟姐妹们相处得可好?若是喜欢,就多到姜家去坐坐。
自家亲戚,不必见外的。
青云却觉得姜家人表现古怪,但不好在太后面前直说,笑着应了,又陪太后住了两日,便打算回庄园去,等到齐王府设宴时再回来。
还有买宅子的事,也该列入日程表了。
PS: (有人发现青云是个香饽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