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府衙众闺秀们约定要出城游猎的日子。
因为都是女孩儿们,并不象那些公子哥儿似的,每人都要备上全副武装,高头大马地骑到目的地去,她们只需要坐着马车到目的地去就好了。
关通判家的姑娘近水楼台,早就按照人头在她们既将要去的地方准备了十来匹温顺的小马、母马,又每匹马都配备了一个熟练的马倌,不要年轻力壮的,反而都是至少五十岁以上、经验丰富的老倌儿,也有几个是马术娴熟的婆子,专门负责给姑娘们拉马缰。
没错,就是拉马缰。
青云本来还以为这骑马游猎的活动是真的让姑娘们自己骑着马去玩一玩的,没想到就是个形式。
这些官家闺秀们多数是深宅大院里娇养大的,哪里有这胆子?她们也就是坐到马背上做个样子,由得懂行的人拉着马缰,带她们四处溜一溜,散散心。
若有心学骑马,也有人可以教导,等她学会了,再自行骑一小段路不迟,而这整个过程中都是有人守着的,否则出点儿小意外,关通判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姑娘们都舒舒服服地坐着家里派的马车,带着丫头婆子随身侍候,衣裳、零食应有尽有,聊的也都是女孩子们喜爱的话题,一路高高兴兴地往城外去,就跟平日里春游没啥两样。
青云坐在出城的马车中,听着关姑娘介绍活动的真相,无奈地跟周楠对视了一眼,深深为两人当日的担忧和顾虑而惭愧。
她们早该想到的,她们不会做的事,其他文官家庭出身的千金又怎会做?关姑娘乐呵呵地笑说:现在才入夏,草原上有风,很凉快的,风景又好,你们就先学一学骑马。
玩一玩弓箭什么的。
至于游猎,要等到秋天才是最适合的季节。
到时候你们也学会骑马了,射箭也会了,再去试试运气打兔子好了。
周楠苦笑着看了看身上新做的骑马装:我还特地叫家里人新做了衣裳,赶制了两天两夜来着……青云倒是没有做专门的骑马装,只是把旧衣裳中比较结实耐磨的拣了出来穿上。
此时与周楠完全没有共鸣:算了,反正是迟早要做的。
你现在又不会骑马射箭,关姑娘的安排不是很贴心吗?关姑娘笑着下车去了。
她今日作东,要每辆马车都跑一趟。
由于大家是一大早就从府衙后门出发的,她没多少时间做寒暄的工作。
就把这件事挪到路上办了。
青云觉得此时的她比平日看起来要有活力多了。
往日见她,她穿着中规中矩的千金小姐衣裳,头上身上玉步摇一样不少。
除了说话中气足些,就是个端庄闺秀的模样,没想到今日换了一身骑马劲装,竟有种将门虎女的感觉。
周楠小声对青云道:我听说关家原是世代习武的,关通判是身体不好才读书科举,没想到养了个女儿,倒颇有乃祖之风……青云抿嘴笑道:这样也不错,我觉得她过得比你自在多了。
你也别觉得郁闷。
关姑娘这样安排,咱们这样什么都不会的人就轻松多了,你也不用怕会被人比下去。
周楠也想到这点。
心情顿时好起来。
青云倒是想起了被关姑娘形容为学了几年都不敢独自骑马的知府家表小姐,她既然是姜五太太的养女,跟自己也算是亲戚了。
却一直没机会得见。
听说今天她也来了,只是方才在府衙里,人多车多,乱糟糟的,没留意到哪个是她,不知待会儿是否有机会跟她说话?她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路,方才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锦东城外西北方向三十多里地的一片草原,远远可以看见北方低矮而延绵起伏的深青色山脉。
草原一望无际,此时正是草色青翠的时节,又有无数野花夹杂其中,五彩缤纷,星星点点,映衬着白云朵朵的蔚蓝晴空,实在是无法形容的美景。
青云跳下马车,眺望着眼前的景致,脸上不知不觉就露出笑来。
一阵轻风吹过,掀起她鬓边的碎发,带走了身上的暑热与烦躁。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风中夹杂着花香与青草香,还有一种无拘无束的味道。
她忍不住笑了两声,向前方空旷的草原跑去,速度渐渐加快,脚下软绵绵地,风声在她耳边呼呼作响,那一朵朵低垂的白云,就象是棉花糖般,仿佛她只要跑到天边的山脚下,就触手可及。
周楠在她身后下了车,双手压着将要飘起的裙脚,有些着急地喊她:青姐儿,快回来,你发什么疯呢?!青云回头看她,大笑着跑了回来,拉起她的手就要奔跑:你也试一试,迎着风跑,很好玩的!周楠尖叫一声,被她扯着跑了一路。
随行的两个丫头婆子慌慌张张地跟上,那婆子还一路在叫:姜姑娘,你别拉着我们姑娘胡闹!后来见她们往关姑娘那边去了,方才暗暗松了口气。
关姑娘笑呵呵地迎上她们:如何?这里很有趣吧?我瞧姜姑娘马上就领略到其中趣味了,就是周姑娘有些放不开。
这里是关外之地,不用讲究什么礼仪规矩的,怎么高兴怎么来。
横竖回到城里,咱们又做回乖女儿了。
她还指了指周围的人:你们瞧,大家都是这样的。
这里没有长辈在,不必拘束。
周楠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听她这么一说,忙去看其他人,果然那些大家闺秀都各自拉着交好的朋友采花赏景去了,也有人往不远处有一堆人的地方走,那里是准备好的马和马倌儿,大家都熟门熟路的,丝毫不见拘谨,该笑的笑,该跑的跑,而且众人穿的骑马装都比较利落,不象她,还系着长裙,只是在裙下穿马靴罢了。
她脸上微微一红,转头看青云也是一身的利落,虽然穿的衣裳有些陈旧了。
象是小家碧玉的家裳衣裳,但行动比自己方便得多。
她心中有些抱怨:我穿错了衣裳,你也不提醒我。
青云忙道:真真冤枉,我也是头一回来呀!关姑娘笑说:我知道二位都是头一回来,因此特地让人准备了两匹最温驯不过的母马,马倌儿也是骑术娴熟的婆子。
你们先试着骑一骑。
若是不想骑马了,就在这里四处逛逛好了。
这地方是我派人事先打点过的,不会有危险的动物或蛇虫蛇蚁,花呀草的也都是无毒的。
只是要紧记,别走得太远了。
最后让人远远地跟着,有人护卫要安全些。
万一遇到什么事,也不至于没力气自个儿跑回来。
青云与周楠都向她道了谢。
又在她的带领下找到了那两匹母马。
一匹雪白雪白的,长得十分漂亮,另一匹的毛色棕黑,稍有些杂,但据说脚力很好。
周楠看中了雪白的那匹,在牵马的婆子扶助下,小心地骑到了马背上,由那婆子拉着缰绳。
慢慢地在草地上溜。
她还是头一回骑马呢,很快就尝到了其中的乐趣,只是胆子小。
不敢自己拉缰绳,顶多就是让那牵马的婆子走得快些。
青云自觉也是个初哥,不敢拿大。
同样请牵马的婆子教了些基础要领,方才慢慢儿自行爬到了马背上。
马站起来时,身躯晃动,她吓了一跳,差点儿没摔下来,幸好扶着马脖子坐稳了。
婆子拉着马慢慢地向前走,她感受到身下马的肌肉起伏,摇摇晃晃地,还冒了一头冷汗,双手也不知抓什么地方。
那婆子教了,她才抓住了长长的马鬃。
马非常温驯,走得也挺稳的。
青云就这样让人牵着溜了一段路,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这匹马的节奏,不会再被它的摇晃吓着了,开始请求那婆子走得快些,同时也向对方求教操纵马的技巧。
如此溜了一会儿,她开始尝试自己掌握马缰了。
也许她在这方面还算有天赋,也许是因为这匹马着实听话乖巧,她竟然在一个时辰后学会了简单的骑马技巧,可以自行拉着马缰骑一段路了,甚至小跑都没问题,只是还不敢放开了跑。
充当马倌儿的婆子直夸她学得快,是自己见过这么多官家小姐里学得最快的一个。
青云得意地笑了两声,转头看见周楠已经下马往马车的方向走了,还有些一瘸一拐的,似乎受了伤,连忙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婆子,跑了过去。
周楠不是受了伤,只是在马上骑了这一个时辰,大腿内侧的皮肤被磨得发疼了。
她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就叫贴身侍候的丫头陪自己回到马车内,放下帘子,遮了个严实,又让婆子在外头守着,方才脱衣检查。
幸好没有磨破皮,只是有些发红罢了,晚上回家上了药就好。
今日出门,她样样都没有经验,也不曾准备什么药物,心下有些后悔,马上就穿好了衣裳,却是不敢再去骑马了。
青云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忙将自己随身带来的一个竹编的小提箱取出来:我早想到这个了,就带了一些药,都是曹大哥做的,你试试看怎么样?周楠涨红了脸:这种药……你怎么好向小曹大夫开口?青云有些莫名:只是治擦伤的药罢了,为什么不能向他开口?周楠呐呐的,红着脸将她赶出马车外,又让丫头给自己上药了。
青云百无聊赖地在马车周围散步,觉得自己没有戴备用的衣服,还是不要再骑马的好,万一磨破了衣服可不就糟糕透顶了吗?不如去找关姑娘问问哪里有弓箭,借一副来玩玩好了。
正想着,她便转身去找关姑娘的随从。
至于对方本人,此时已不见了踪影,恐怕是骑马到远些的地方去了。
经过一辆马车旁时,有人叫住了她:姜青云姑娘?请留步。
青云回头望去,却是个陌生的少女,脸上有些苍白,人瘦瘦弱弱的,模样倒是挺秀气,下巴尖尖,双眼细长略有些弯,瞧着有些面善,只是不知为何,眉间带着一股淡淡的愁苦味道。
那少女冲她弯了弯嘴角,只是笑意并未映入眼底:我是姜融君,乃是姜五太太的义女,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青云怔了怔,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是谁,忙笑道:我早有心要与姑娘结实,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姜融君微微笑了笑,转身走上马车,那日曾经在姜五太太身后侍立的婆子守在车旁,掀起车帘作邀请状。
青云想想也无妨,就上车去了,谁知那婆子随后将脚凳放上车辕,却是自行跳上车,驾着马转头往别处去了。
青云在车中吃了一惊:这是要去哪里?!不去哪里。
姜融君淡淡地说,只是要寻个清静的地方,省得叫旁人听了去。
青云盯了她两眼,心下有些不悦,也就收敛了笑意,板着脸坐在那里打量她。
姜融君倒是十分平静,一直没有开口,直到马车停了下来,婆子在外头说:大姑娘,到了。
青云不理会姜融君的神色,伸手掀起车帘打量外头的环境,还好,确实没有走远,也就离原来的地方百来米,可以清楚地看见同来的人们和马车。
她暗暗寻思,姜融君瞧着娇娇弱弱的,这婆子也不象是什么孔武有力的角色,若真的情形不妙,自己跳车往来处跑,应该可以逃得掉。
想到这里,她就松了口气,也不放下车帘,就这么坐在车边,回头问姜融君:姑娘想要说什么?有话就请讲吧!姜融君盯住了她,忽然红了眼圈,咬牙切齿地问:我听别人说,你是我二叔的女儿,跟着他一起离开老家到这东北来的。
我问你,他当年为何要弃官出走?他是不是得罪了楚王妃?他都做了些什么?!问到最后一句,姜融君已经有些嘶声裂肺了,青云惊得呆住:你说什么?你……你叫我父亲二叔?那你是……我是姜佩儿。
姜融君再也止不住眼中的泪水,亡父单名一个钧字,与二叔乃是同胞亲兄弟!当年……二叔忽然弃官出走,又忽然来找我父亲,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就离开了。
不久之后,我家中便惨遭横祸,全家被大火烧死,独我一人逃出生天……我想问这一句话很久了,只是一直找不到二叔,才憋在心里……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会连累我家人惨死?!ps: (又出现了无法进入后台的情况,从十一点就开始了,早上也不行,只能请小编帮忙了,最近是怎么回事……)23章 颠覆青云心下大震。
接下来,姜融君,或者说是姜佩儿,给她说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故事。
当年姜锋弃官出走,又不曾向族人亲戚说明原因,姜钧一家都十分担心。
后来因为楚王妃出面,言道她清楚此事内情,会加以处理,姜锋过几年也就回来了,姜家人就不再过问,姜钧虽然依然担心亲弟下落,但由于他在族中没什么地位,自然说不上话。
将近一年后,下落不明的姜锋忽然暗中托人给姜钧捎了信来,说自己在邻县,想跟兄长见一面。
姜钧马上前去赴约,因为担心弟弟可能会遇到难处,所以还特地把家里当时能用上的银钱都带走了。
不过三日后他回来,又将这些钱原封不动地带回,说是姜锋手头宽裕,并不缺钱。
姜锋反而还给了哥哥两包碎银子,总共有二百多两,都是他自己多年的积蓄,让哥哥留着养家和奉养母亲,因为他要离开中原几年,到边疆偏远之地去隐居,怕家里人生活成问题,特地兑了交给哥哥。
这件事,姜钧只告诉了妻子,表侄林德来问,他也不曾透露半点口风。
姜佩儿那时年纪小,又生性活泼,最爱满屋子乱钻,这是她无意中听父母说话时提到的,她当时年纪小,也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听完就算了。
因为有了姜锋送回来的钱,姜钧与他们母亲的日子稍稍好过了些。
不久之后,姜家四房当家,也就是他们兄弟的父亲生病了,楚王妃又召集各个房头的当家人上京商议要事,他们继母忙着说服族中人把她亲生的儿子带上,作为丈夫的代表。
等儿子走了,她又忙着照顾丈夫,同时收拢自家房头名下的产业大权,一时间也顾不上打压姜钧一家。
姜钧夫妻就商量了。
要把儿子送去邻县一个亲戚家寄居,上人家的家学,省得困在姜氏族学里受气。
大概是因为心疼儿子马上就要被送走,姜钧夫妻那段时间里对儿子可说是千依百顺,儿子看中佃户家一个孤女,想要留下来做丫头。
他们二话不说就应了;儿子喜欢姜钧的一个玉佩,那是后者兄弟俩手执一个的玉佩,意义深重,姜钧居然也答应了。
当时的姜佩儿十分生气,她曾多次求父亲把玉佩借给她玩一玩。
他都不肯,结果弟弟一开口,他就答应了。
分明就是偏心。
那天晚上,她把玉佩从弟弟手里抢了过来,然后躲进了大衣柜里,饭也不肯吃,与父母呕气。
这一躲就躲到深夜,她母亲在衣柜前哄了她半日,她就是不肯出来。
姜钧也火了,索性发话说要饿她一日。
杀杀她的性子,姜佩儿就在衣柜里哭成了泪人,却又倔强地忍住不肯出声。
就在这时。
忽然有人找上门来。
来的是一群黑衣人,为首的那人打了楚王妃的招牌,姜钧就让他们进门来了。
当时姜佩儿躲在房间里。
也不知他们在家里说了些什么话,是丫头来请她母亲出去时提起,她才知道这件事的。
她母亲这一去就去了很久,她小孩子家不耐饿,屋里没人在,也有些慌了,后来又见到窗外有火光,就想着偷偷跑出去看是怎么回事。
谁知她这一去,居然就看见她全家亲人连父母弟弟和下人都被扔在院子当中,捆了个结实,父亲脸上还有青肿。
那黑衣人一再逼问他父亲,姜锋是不是找过他?都与他说了些什么?若是不老实交待,就把他房子烧光,他家底薄,是经不起折腾的。
姜佩儿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小孩子家完全吓得呆住了,半天没敢动弹,就这么藏在窗后看着。
姜钧吃不住疼,也实在不知内情,见他用家产与妻儿性命相威胁,也就老实说了。
他只知道姜锋有事要到边疆住些日子,过几年才回来,但除此之外就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弟弟去的是哪里的边疆。
那人不相信,就把他家的下人一个接一个杀了,最后砍到了他妻子身上,姜钧哭成了泪人,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求饶。
那黑衣人见他多半是真不知情,只是皱了皱眉头,就叫人将他们全部杀死,继续放火,临行前他一个下属问他:把人全杀了,真不要紧么?这毕竟是姜家人,是王妃娘家的族兄弟!那人答道:不过是个小人物,死了也就死了,谁叫姜锋不晓事,擅自来寻他?差点儿坏了王妃的大事!那些人走了以后,火势越来越大,姜佩儿醒过神来,哭着去推父母,见推不动,便想要找人来救。
她知道姜家族人没几个与自家亲近的,父亲被分家出来时,就分得几亩薄田,没一个族人为他说句公道话,母亲平日在家没少抱怨。
只有一位五伯娘,因为住得近,与她母亲还有些来往,逢年过节走礼,送来的东西也十分实惠,恰好她前些日子曾随母亲一道去过那位五伯娘的家,就往后者家跑去了。
那位就是姜五太太,她是寡妇,又与婆家人不和,长年带着几个陪嫁婢仆住在姜氏族人聚居地边上的一个小宅院里,与姜钧的家相距不到百米。
当时正巧她娘家侄儿带着新婚妻子来访,心情正好,睡得就晚。
姜佩儿上门求救,她马上就让侄儿龚乐林带了家人赶过去,可姜钧家的宅子因为火势太大,已经救不得了。
一个家人冒险潜入火场,还差点儿被燃烧的木料砸死。
龚乐林只能指挥众人运水救火,等火势下去了一半,其他姜氏族人方才慢腾腾地闻讯来救。
但这时姜钧全家已成了焦炭,次日留守族中处理族务的二房子弟前来收殓,只匆匆作出个夜间不慎走水,引致大火,姜钧全家睡得太死以致于逃生不及的结论,就打发了前来调查的官府差役,草草办理了后事。
不久,姜钧之父,姜家四房当家也忽然病情加重去世了。
明明他之前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不少族人都看见他坐着软轿出门的,因此姜钧还顶着继母的嘲讽去看望过他。
忽然就这么死了,实在出人意料。
他的继室大哭小叫地闹了一场,要追究庸医治死人之罪。
二房的人过去跟她说了几句话,她就不再闹了,反而把后事办得很大,但对姜钧那边则是不闻不问,全部交由二房处事。
姜佩儿那晚受惊太大,很快就晕过去。
又病倒了。
但在失去意识前,她就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都告诉了姜五太太与龚乐林。
姜五太太与龚乐林察觉到其中有问题,又见二房如此行事,便知这事很可能是楚王妃的手笔,虽然不知道她为了什么原因。
连娘家族人都要狠下杀手,说明楚王妃派出的人为了灭口是不惜一切代价的,为了保护姜佩儿。
他们瞒下了她仍活着的消息,让龚乐林夫妻把人带走了。
不过为了安抚姜佩儿,他们找到了曾经做过姜钧奶娘的一个孤老婆子杜嬷嬷,让她贴身照顾前者。
龚乐林婚后在京城里住过些日子,姜佩儿的病一直时好时坏的,但她脑子里清楚地记得那些黑衣人说起的王妃,应该就是指她堂姑姑楚王妃。
她不止一次请求龚乐林为自己做主,为她父母的死讨回公道。
可惜龚乐林迟迟没有行动。
楚王当时是皇帝的坚定支持者,在罗氏动乱与藩王扰乱朝政欲图谋大位的过程中,始终站在皇帝这一边。
与皇帝是感情深厚的好兄弟。
而楚王又与王妃夫妻情深。
若是告发楚王妃,一定会影响到楚王,对皇帝一方的势力是个不小的打击。
而龚乐林本人经过调查。
发现楚王妃并无异动,实在不象是曾经做了什么要紧大事,到了需要把娘家族人灭口的地步,心里就对姜佩儿小孩子家的记忆存有疑虑。
姜佩儿虽然年纪小,但人还是挺早慧的,见状也渐渐不再提起了。
后来,龚乐林受命到锦东任职,姜佩儿就一直跟在他夫妻身边,直到几年前他们接了姜五太太过来休养,可能是心存愧疚的关系,姜五太太认了姜佩儿为女,又为她改名融君,希望将来能为她改换身份,重回姜家。
然而对姜融君而言,她心里始终没法忘记那个血夜,没法忘记父母兄弟的大仇,如今事事仰人鼻息,她不敢出声,却也不代表她不会怨。
她在龚家,只有跟杜嬷嬷才会说心里话,只是她掌握到的线索太少了,也不知道楚王妃是为了什么才会追杀姜锋,为灭口连姜钧也不放过,甚至连她那位一年也只能见到一两回的祖父,也有可能是因此而死。
今日青云出现在她面前,身份就是姜锋之女,既然姜锋已经死无对证,她自然会忍不住向青云提出质问。
由于她记忆中的二叔姜锋一向是个稳重的人,应该不会轻易犯下大错惹恼楚王妃,所以一定是掌握了楚王妃的要紧把柄,只要知道了,就能将仇人拉下马来。
但最近她得到了消息,指楚王妃的心腹侍女魏红绡成了姜锋的妻子,心里实在恨得不行了,质疑姜锋是因女色这种小事才带累了亲人。
然而对青云来说,这一切几乎颠覆了她过去的认知。
姜钧之死居然是楚王妃下的手?姜锋当年真的闯下了大祸吗?可看他在锦东府的所作所为,似乎还是挺轻松的啊?因此她就道:你说的这些,我从来没听说过,而且我父亲跟魏红绡只是以夫妻相称,其实并不是真夫妻,他们的关系也不算好!她把自己到了锦东后得到的所有信息都一一说出来,最后道:你若不信,只管叫人去打听。
以前你们是不知道他曾经在这里住过,所以没找人问,现在你们家有个现成的知府大人,随便传谁来问话,那人还敢撒谎吗?只要一问,就知道我的话是真的了!姜融君有些虚脱,手紧紧抓住身侧的小几:我不信!若他们不是夫妻,二叔还能做出什么事惹恼了楚王妃?!她冲着青云咬牙切齿:别以为我怕叫龚家表兄知道,就不敢让他帮我查问那些知情人!你如果对我撒了谎,我一定会查出来的!你爱信不信,反正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青云板起了脸,而且我看父亲未必是做了什么事惹恼了楚王妃吧?你仔细想想魏红绡想跟人私奔时,他说的话,分明不觉得自己回京城是件多么困难的事!而且他还对你父亲说,只是到边疆住几年,就能回去了。
如果是闯了大祸要逃命的,他会这么说吗?!我反而觉得他可能是奉了楚王妃的命令要办什么事,才会弃官出走的。
他除了给你父亲银子,就没跟族人交待什么话,丝毫不担心族里会怎样,多半是楚王妃许诺了什么。
他只是没想到楚王妃会杀人灭口罢了!你胡说!姜融君怎敢接受她的猜测,若他只是帮楚王妃做事,楚王妃又为何要杀我父亲?!这只是因为他曾经来见过父亲!连我祖父的死,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父亲去探望过他老人家!这种事你问我做什么?楚王妃干的,你问她好了!青云忍不住反吼回去,她先是叫人去办事,又不放心去灭人家的口。
父亲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一点!他知道龚知府一家与楚王妃不和,怕遇上你们,所以知道你们来了就马上离开,去西北住了两年,在那里遇上族人方才知道你祖父父亲去世的事。
他是到那时候才知道楚王妃要杀他的吧?所以西北大旱时,他宁可做流民,也不愿回家乡、回京城去!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死掉的!两个少女怒目相视,两人都不肯退让,两人都觉得自己有理。
姜融君是难以接受一直以来认为的罪魁祸首姜锋居然也是无辜被害人,而原因至今还没有任何线索;青云则是觉得自己穿越过来莫名其妙地顶了盆狗血在头上,明明跟她没关系,还要一再被人质问,为死掉的人曾经做过的事买单,实在是憋屈得紧。
两人就这样对瞪了半天,心里的火气是压都压不住。
杜嬷嬷在车外听得分明,她虽是姜钧的奶娘,却也照顾过姜锋,对两兄弟都有感情,自然不愿意这堂姐妹二人结下不可调和的矛盾,忙劝道:两位姑娘都消消气吧。
大姑娘,不是杜嬷嬷多嘴,二姑娘的话也有些道理。
二爷到了锦东后做了些什么,应该是很容易打听的,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请大人帮忙查一查,也是极容易的事,说不定还能查出更多的消息来呢!青云也冷声道:可不是吗?以前龚大人还会顾虑到楚王与皇帝亲厚,不肯帮你出头,现在楚王府可不安分,说不定也在密谋皇位呢。
皇帝对他家早不如从前了,龚大人如今也奉了密旨办事。
你只管再找他说这事儿,他多半就答应帮忙了呢!姜融君瞪着青云,心下也开始犹豫起来。
ps:为了预防再抽,今天提前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