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风起云涌中简飞振沉默地跟着卢珍娴进了她的院子,来到堂屋里坐下。
卢珍娴唤了丫鬟过来上茶。
简飞振欠身接了茶,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对卢珍娴道:表妹,我想问问你,大嫂给你定亲了吗?。
问得十分单刀直入。
卢珍娴脸上微微有些红,还是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曾。
大表嫂要忙的事太多,我之前还要守姑母的孝。
简飞振略微放了心,低下头把玩着桌上的茶杯,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表妹,你愿不愿意等我两年?卢珍娴低下了头,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听大表哥和大表嫂的。
对简飞振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简飞振心里百感交集,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忍不住道:我是……卢珍娴抬起头,打断他未说出口的话,正色道:二表哥,你若是看得起我,自当知道怎样做,才是对我好。
今**来,说了这些话,已经对我的闺誉有损。
我看在姑母份上,不与你计较。
不过你也不要得寸进尺,就图自己痛快,给我惹麻烦。
听了卢珍娴的话,简飞振心头一凛,赶紧站起身,对卢珍娴长揖在地,道:是我冒昧了。
表妹放心,我再不会了。
说着,断然告辞,大步出了卢珍娴的院门。
卢珍娴看着屋外面黑洞洞的院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对于以后的日子,她已经没有多少指望和期盼了。
——姑母那样的身份和人品,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
卢珍娴对于自己以后要嫁的人家,有着深深的恐惧……镇国公府的内院上房里,简飞扬盘腿坐在内室南窗下的长榻上,对着面前四足矮方桌上的一杯普洱茶嘴角微翘,轻轻嗅着那袅袅升起的茶香,微闭着双眼,十分放松的样子。
贺宁馨从净房里洗漱出来,换了一身月白色的中衣,头上挽了个家常髻儿,坐到简飞扬对面,手里拿着一双鞋底,轻声问道:你以前的鞋子,都是谁做的?简飞扬仍然闭着眼睛,端起茶杯,往鼻子底下又凑了凑,深深嗅了一口,才不经意地道:不晓得。
——管事从外面铺子里买的吧。
贺宁馨一愣,继续问道:那你复爵以前,在军中的时候呢?——你的鞋都是哪里来的?简飞扬睁开眼睛,有些好笑:营里发鞋子,不用自己买。
——你今儿是怎么啦,逮着鞋子问。
看见贺宁馨手里的鞋底,欣喜地问道:你给我做得鞋?拿过来就往脚上比划。
贺宁馨笑着指了指鞋底,问道:看看这种鞋底,你有没有印象?是贺宁馨让针线上头的人纳的一个千层底的鞋底,同郑娇送来的一样,只是用料更讲究,做工更细致些。
可看简飞扬的样子,完全是牛嚼牡丹,根本没有感受到这千层底鞋底里面蕴涵的千回百转的心事。
贺宁馨也觉得好笑:自己是怎么啦?居然吃起不相干的飞醋来。
简飞扬将那鞋底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笑着对贺宁馨道:这鞋底太厚了,你别纳了,小心把手磕坏了。
就做薄一些的,能穿就行。
——反正要是上了战场,也是穿牛皮靴子。
家常穿的,过得去就行了。
贺宁馨似笑非笑地打趣道:那怎么行?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不贤惠,给夫君做鞋子都‘偷工减料’。
简飞扬丝毫不知郑娇送来的十二双千层底青缎面的皂鞋,不知道贺宁馨今儿是怎么啦,尽拿着鞋子说来说去,忍不住将那鞋底扔在一旁,道:不过是双鞋子,谁那么闲,天天盯着别人的脚看来看去?——我看你最近是太闲了,不给你找点事做,你就又要出妖蛾子……一行说,一行凑到贺宁馨身边,已经将她腾空抱起来,放到床上去了。
贺宁馨赶紧往床里面爬了爬,离简飞扬远些,嗔道:还在孝期,你别乱来……简飞扬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惊讶地道:我让你早些歇着,你想到哪里去了?贺宁馨一时尴尬地不行,以为自己会错意了,羞得拉起了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蒙了起来。
简飞扬呵呵一笑,对贺宁馨道:一会儿再跟你算帐。
说着,转身去净房洗漱去了。
从净房出来后,简飞扬跟贺宁馨算了什么帐,不怪妄拟,暂时存疑。
……第二天是初一,贺宁馨和简飞扬一大早起来,便换了朝服,坐了镇国公府的大车,往宫里朝贺去了。
简飞扬是外臣,自然去见宏宣帝。
贺宁馨是外命妇,便直接由内侍领着,去了皇后的凤翔宫。
到了凤翔宫,很多外命妇已经等在那里,就等皇后升上宝座,她们一起跪拜磕头,恭贺新禧了。
没等多会儿,皇后便戴着点翠朝阳龙凤珠翠冠,穿着金黄色缂丝凤凰于飞朝服,外罩绛紫色蟠龙纹镶边霞帔,端坐在正殿高高的宝座上头,威仪立显。
裴舒芬跪在外命妇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贺宁馨跪在外命妇第一排最左面的位置,两人之前只是以目示意,并未说话。
正殿里的众人三跪九拜,依足了礼仪。
裴舒芬在跪拜之余,对于皇后这个位置也有了几分艳羡之心。
若不是自己跟侯爷有夙命的纠缠,裴舒芬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拒绝皇权的诱惑……皇后微笑着看着众人行完礼,右手平举,道:平身。
底下众人又磕了一个头,才爬起来,立到大殿两侧。
皇后也起身,从宝座上下来,扶着大宫女的手,昂首往前,一边行,一边道:春宴在偏殿,本宫先行一步。
众命妇磕完头,还要在皇后这里领了一份宴席,才能去皇贵妃宫里朝贺。
宏宣帝力行节俭,每年的春宴,不过都是象征性的,每人面前一个小碟子而已。
大家很快在皇后这里领完宴席,就由内侍领着,又去了皇贵妃的凤栩宫。
同在皇后宫里一样,大家都是三跪九拜,不过行完礼后,没有春宴可领。
给皇后、皇贵妃行完礼后,众人还要等着宏宣帝那边赐宴,那才是重头戏。
朝臣会和命妇一起,领帝后恩典,期待新的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等待圣上赐宴的这一段时间里,有些外命妇家里有人入宫为妃嫔的,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自己家的贵人。
贺宁馨便从皇贵妃宫里告了罪,想去看看岚贵人。
谁知却被皇贵妃的大宫女红丹叫住了,对她笑着道:镇国公夫人,我们皇贵妃有请。
贺宁馨有些头疼,可是又不能不去。
只好在裴舒芬警觉的目光里,硬着头皮跟着红丹,去后殿见皇贵妃去了。
皇贵妃在正殿接受朝拜之后,便下了宝座,回后殿去了。
外命妇们在皇贵妃的正殿里三三两两,也正待散去。
看见皇贵妃的大宫女过来请了镇国公夫人单独觐见,艳羡的目光有之,不忿的目光有之,如影随形,刺在贺宁馨背上。
跟着红丹来到凤栩宫的后殿,贺宁馨看见皇贵妃仍然穿着朝服,戴着珠冠,立在殿里,似乎正等着她的样子。
贺宁馨上前行了大礼,陪笑着问道:娘娘召臣妇,不知有何吩咐?皇贵妃点头笑道:镇国公夫人不必拘礼。
本宫知道你一会儿要去看岚贵人,希望你能帮本宫带个话,就说,今日晚上的宫宴,恐怕会比较累人。
她如今有了身孕,又在头三个月,还是多多保养得好。
贺宁馨心里一动,抬头看了皇贵妃一眼,见皇贵妃笑得意味深长,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不知道皇贵妃到底是什么目的?多谢娘娘提醒。
臣妇会转告给岚贵人。
不过宫宴一事,是圣上的家宴,岚贵人还是应该先跟圣上通个气。
以后就算有了什么事,也让圣上那里有个底。
贺宁馨绵里藏针地答道,想让皇贵妃知道,无论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提出这个建议,圣上那里都会有保备。
若是好心也就罢了,若是不安好心,便要掂量掂量,冒着失去圣心的可能,是否值得。
皇贵妃倒是有些意外,看了贺宁馨一眼,点头道:应该的。
说着,便抬手打发她出去了。
贺宁馨越发觉得怪怪的,心里有些忐忑地出了凤栩宫的后殿,跟着一位管事姑姑,往岚贵人住的关雎宫去了。
关雎宫的主位妃嫔是赵婕妤,刚生了儿子,只是虽然是足月生得,却身子不好,三天两头的生病,比皇贵妃早产生下来的四皇子还要虚弱。
岚贵人传出有孕的消息的时候,正是赵婕妤生了五皇子的时候,一度抢了赵婕妤的风头,让赵婕妤十分不虞,给她吃了几天苦头。
不过等赵婕妤的五皇子身子一直不见好转的时候,赵婕妤已经没有空再去寻岚贵人的麻烦,一腔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而宫里的人都知道,如今身子最矜贵的,是岚贵人,所以岚贵人的日子又好过了些。
贺宁馨再一次踏入岚贵人在关雎宫住的西宫室的时候,发现里面温暖如春,陈设布置都焕然一新,十分有宠妃的架式。
第一百一十九章风起云涌下(为碧缕纱书友堂主加更)镇国公夫人来了,快上炕坐。
岚贵人缓步走过来,看着贺宁馨微笑。
贺宁馨忙给她行了礼,岚贵人拦也拦不住,改了称呼道:大表嫂忒也多礼了。
当不得。
岚贵人抬举臣妇了。
贺宁馨笑着行礼,做足了规矩。
两旁的宫女和内侍都低着头,一声不吭地侍立着。
贺宁馨看了这些人一眼,对他们笑道:劳烦各位姑姑、内侍,伺候好你们主子,以后自然重重有赏。
说着,已经将一个荷包放在了炕桌上。
岚贵人碰也不碰那个荷包,笑着对自己的大宫女道:这是镇国公夫人的一点心意,你们拿去分了吧。
众位宫女和内侍这才喜笑颜开,过来谢了赏,跟着岚贵人的大宫女出去了。
内殿便只有一位管事姑姑在旁边伺候。
岚贵人看了她一眼,吩咐道:去给我冲一碗油茶面,今儿早上胃口不好,什么都吃不下。
现在才觉得有些饿了。
岚贵人因有孕,吃得用得,都有专人负责,若是出了事,直接寻负责的人。
那位管事姑姑有些迟疑,看了贺宁馨一眼。
岚贵人倒是生气了,忍不住道:做吃食的地方,就在旁边的隔间里,你一抬头就能看见屋里屋外。
再说,镇国公夫人是我表嫂,有什么不放心的?贺宁馨看见那位管事姑姑涨红了脸,忙跟着打圆场,道:姑姑也是一番好心,你切不可错怪了人家。
岚贵人醒悟过来,笑道:我这是怎么啦?总是忍不住自己的脾气。
又摸着自己的脸笑道:看来这人,真是不能日子过得太舒坦。
太舒坦了,就忘乎所以了。
贺宁馨却知事实上是岚贵人有了身孕的缘故。
有了身孕的妇人,总是有些喜怒不能自控,脾性也同往日不一样,也不是大事,等孩子出生就好了。
那位管事姑姑想来也是晓得的,闻言忙给岚贵人行了礼,一板一眼地道:贵人不必放在心上。
奴婢处事有误,贵人说得有理,是奴婢僭越了。
说着,又给贺宁馨行了礼。
贺宁馨忙站起身,亲自扶了管事姑姑起来,道:姑姑不用多礼。
只要服侍好岚贵人,我们一家人都感激不尽。
管事姑姑笑着起身,招呼她们坐下,自己去了隔间做油茶面。
贺宁馨这才同岚贵人小声说起话来。
这一位,是我求了圣上,让皇后指派过来专门照顾我的胎的。
岚贵人压低了声音,凑在贺宁馨耳边道。
贺宁馨抿嘴一笑,道:不错,不错。
想得周到。
又对她细说:怀孕是喜事,没什么好遮着掩着的。
我以前就嘱咐过你,若是有人给你送吃食,你都当着送东西的人面,自己留一份,往圣上、皇后和皇贵妃那里各送一份。
你可记住了?岚贵人轻轻敲了敲炕桌,又将下巴往东面赵婕妤住的东大殿扬了扬,道:当然记住了。
这宫里,还真没人动辄给别人送吃的,除了那一位送了一次。
我依了表嫂的法子,当着来人的面,分了三份,说要使人送给圣上、皇后和皇贵妃,吓得那一位的大宫女魂飞魄散,磕头磕的头上的油皮都破了几块。
贺宁馨点点头,低声交待:既如此,赵婕妤不足为虑,你只要小心养胎就是了。
便想起了皇贵妃的嘱咐,又皱着眉头,道:皇贵妃让你今晚别去参加宫宴,你怎么看?岚贵人吃了一惊,偏了头望着明净的玻璃窗外湛蓝的天空,沉思半晌,有些迟疑地道:皇贵妃一向很照顾我。
她这样说,一定不是无的放矢吧……像是很想听皇贵妃的劝。
贺宁馨也琢磨不透皇贵妃的想法,至于她是什么用意,更是摸不着头脑,闻言只好道:我是不知道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这样关照。
只是现在也只有按兵不动,选择相信她再说。
我已经跟皇贵妃提醒过,说你会向圣上报备。
就算不去,也得跟圣上说清楚。
贺宁馨知道,宏宣帝最看不上别人对他耍心机手段。
所以像皇后那样一眼能看到底的人,反而能让他宽待几分。
岚贵人听了贺宁馨的话,朝外面唤了一声,叫了自己的大宫女进来,皱着眉头道:我肚子有些涨得慌,你去将医婆请过来,给我瞧瞧。
岚贵人有孕,关雎宫常备医婆伺候着。
岚贵人的大宫女慌忙去请了医婆进来。
那医婆在岚贵人的肚腹处摸了摸,皱了眉头道:似乎是有些鼓。
岚贵人忍着笑,看向了贺宁馨。
贺宁馨脸色不变,微笑着对那医婆道:是不是要卧床歇着?——可能是过年的时候劳累着了。
那医婆点点头,又道:我去熬点钩藤汤,给贵人喝一调羹,看看能不能好受些。
看着那医婆出去,贺宁馨也该告辞了,对岚贵人轻声道:有事别硬撑,给我们个信,就算起不了大用场,也能帮着出个主意。
——多个人多条路吗。
岚贵人一边在炕上躺下,一边对贺宁馨眨了眨右眼,有些顽皮的样子。
贺宁馨失笑。
岚贵人怀孕之后,性子真是变了许多。
从岚贵人的关雎宫里出来,贺宁馨便随了等在那里的内侍,跟着他去了宏宣帝赐宴的地方,同简飞扬汇合,一起去领宴去了。
一场宴罢,已经到了申时。
京城的白天到了冬季,总是特别短暂。
虽说是才下午,天色已经开始昏沉了。
回到镇国公府,贺宁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坐到梳妆台前,将头上的点翠珠钗冠摘了下来,又叫了扶柳过来给梳头。
为了戴冠,贺宁馨头上的发髻攥得有些紧了,此时头皮崩得慌。
扶柳拿了把玉梳,一遍遍地给贺宁馨梳着头发,同时轻轻按摩头皮。
简飞扬踢了靴子,躺在长榻上,拿了本棋谱过来看。
贺宁馨皱了皱鼻子,嗔道:快去泡脚。
今天在外面站了一天,你也不嫌累得慌。
简飞扬呵呵一笑,起身出去让婆子给烧热水抬进来。
此时宫里面,正是宫宴要开始的时候,便是圣上的新春家宴。
宏宣帝听下面的人来报,说岚贵人有些不舒服,想请圣上开恩,免了她晚上的宫宴。
宏宣帝忙抽空去了关雎宫一趟,看见岚贵人躺在炕上睡着了。
炕桌被放到炕脚,桌上还有一碗黑糊糊的汤药。
宏宣帝端起碗瞧了瞧,问伺候岚贵人的管事姑姑道:这是什么药?那管事姑姑忙道:回陛下的话,这是钩藤汤,顺气用的。
岚贵人有些气涨,怕对胎不好,所以用了一调羹。
现下已经好多了,睡过去了。
宏宣帝皱了皱眉头,道:以后不舒服,宣太医进来瞧了再用药。
说完,放下汤碗,自出去了。
岚贵人宫里伺候的宫女内侍都面面相觑,心里各自有了计较。
……亥时末的时候,寂静的京城大街上,八匹快马从宫门里冲了出来,带着一辆大车,一起往镇国公府这边去了。
很快到了镇国公府门前,那骑马的人下了马,将镇国公府的大门拍的山响。
贺宁馨和简飞扬正睡得香甜,突然被外面值夜的丫鬟扶风拍了房门大叫:国公爷、夫人,宫里有内侍传旨,急召夫人入宫简飞扬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又推醒了贺宁馨,低声道:别怕,我陪你去。
贺宁馨兀自迷糊,问道:……怎么啦?去哪儿?简飞扬知道定是宫里出了事,咬着牙将贺宁馨抱起来,带到净房,拿毛巾沾了温水,往她脸上敷了一敷,贺宁馨才彻底清醒过来。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好了,急急忙忙往外院里去了。
只见外院大门口,已经灯火辉煌。
八位内侍牵着高头大马,杀气腾腾地站在门口,旁边还停着一辆大车。
看着那辆大车,简飞扬心里略松了一松,对各位内侍团团抱拳一揖,道:各位内侍大人,可否让飞扬陪同内子进宫面圣?领头的内侍面无表情地道:圣上有旨,宣镇国公夫人觐见。
镇国公携行。
钦此简飞扬这才放了一半的心,安心地扶了贺宁馨,两人一起登上大车,随着八位内侍的马蹄声,又往宫里面去了。
贺宁馨一路上忐忑不安,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总觉得像是有一团迷雾在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没法同以前一样见微知著,料敌先机……简飞扬在车上正襟危坐,闭了眼睛养神,间或拉着贺宁馨的手,说一声:别自乱阵脚。
简飞扬的声音浑厚低沉,带着股让人沉静的力量。
贺宁馨有些浮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也跟着闭上眼,将今天在宫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突然睁开了眼睛,低声道:……不好是岚贵人简飞扬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让她别再说话。
贺宁馨闭了嘴,脑子里急速盘算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逆天的代价上来到皇宫外头,两人从车里下来,又换上一辆二轮小车,往内宫急速奔去。
一般来说,臣子命妇进宫,都是在外宫门前就下了轿,或者下了车,然后跟着内侍或者宫女走进去的。
皇城虽大,不过也有捷径,走上一顿饭的功夫怎么都会到了。
有些臣子极得恩宠,被赐在外宫城坐车或者坐轿子的特权也是有的。
如果这两者都不是,就是内宫有了急事,圣上或者皇后特许坐车或者坐轿,可以快一点到内宫城。
眼看小骡子拉得二轮小车跑得越来越快,贺宁馨的心也不断往下沉。
——岚贵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她有孕还不到三个月……很多小骡车就到了关雎宫的大门口。
贺宁馨下了车,被门口的管事姑姑迎了进去,简飞扬却被拦在外头,只允许他在门口等着。
简飞扬在关雎宫门外看了看,发现在关雎宫大门外站着好些个内侍,都是圣上和皇后的人。
——难道圣上和皇后都在里面?贺宁馨低着头,跟着管事姑姑进了关雎宫的西宫室,正是白天她离开的地方,没想到不到十二个时辰,她又回来了。
岚贵人的寝殿里,乌鸦鸦跪了一地的内侍和宫女。
贺宁馨目不斜视地走进来,发现圣上、皇后和皇贵妃,居然都在这里。
贺宁馨压抑住心底的疑虑,先对着坐在岚贵人床边的圣上行了礼,又对着坐在岚贵人床对面炕上的皇后行了礼,然后才对站在皇后旁边的皇贵妃行礼。
还未等宏宣帝发话,一直躺在床上晕迷不醒的岚贵人终于呀地一声哭了出来,似是清醒了过来。
屋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岚贵人床前面还跪着一个太医,正往岚贵人的手腕上扎针。
贺宁馨听见岚贵人的声音,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只要岚贵人没事就行……深夜传镇国公夫人前来,实是有一事不明,要镇国公夫人解释一下。
皇后端坐在炕上,温言道。
贺宁馨不解。
——就算岚贵人小产了,也不关自己的事吧?看见贺宁馨疑惑的样子,皇后叹了口气,道:本宫也不信的。
可是这宫里的人信誓旦旦地说,自从镇国公夫人走后,岚贵人就身子不适。
晚上也没有去参加宫宴,结果酉时末的时候就大出血,若不是她的管事姑姑及时寻了太医过来,岚贵人这会子还醒不过来呢。
太医说,岚贵人这胎本来很稳的,不应该有这样怀不住的时候。
定是有外力所为,才让岚贵人落了胎。
——这才三个月不到,岚贵人就遭了这样的罪,以后还不知怎样呢。
皇后一边说,一边拿帕子往有眼角印了印,很是伤感的样子。
贺宁馨见皇后居然说是她引得岚贵人流产,有些啼笑皆非,正想出言反驳,宏宣帝却开口了,对着皇后道:梓童错怪镇国公夫人了。
这事肯定跟镇国公夫人无关。
——朕宣镇国公夫人深夜进宫,只是为了安抚岚贵人丧子之痛,并无他意。
皇后一愣,有些尴尬地道:陛下,臣妾知道镇国公是陛下的心腹之臣,可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宏宣帝霍地站起来,走到寝殿中间,对着皇后沉声道:天太晚了,皇后睡眠不足,说胡话呢。
——来人,扶皇后回去歇息。
不歇好了,不准出宫皇后惊得站起来,当着满宫的内侍宫女,还有皇贵妃,以及贺宁馨这个外命妇,羞得满脸通红,对宏宣帝不忿地问道:陛下是什么意思?——难道问都不能问一声?宏宣帝忍得额头上的青筋直爆,手里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看着皇后有些张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害人者,必当有动机,有目的,有机缘,还要有好处。
你倒说说,镇国公夫人害岚贵人,有何好处?你就听这些奴婢下人的一面之词,就将诺大的罪名扣在我大齐朝堂堂一品国公夫人头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皇后吓得退后一步,喃喃地道:臣妾只是想问清楚了,为岚贵人的皇儿报仇雪恨而已……宏宣帝闭了闭眼,手里捏的拳头慢慢松了下来,幽深的黑眸看着皇后,道:身为皇后,不能谨言慎行,修身养性,反而人云亦云,如……一样被人牵着鼻子走。
我跟你站在一起>,真是……看着皇后不知所措的眼神,宏宣帝到底把最难听的话咽了下去。
他知道皇后不聪明,也一直很放心这个皇后,可是真没想到皇后没脑子到了这种地步。
他的选择,他的坚持,是否真的正确?——宏宣帝第一次怀疑起自己以往的做法和心思。
皇后却没有想过这么深。
只是她的大嫂裴舒芬经常在她面前念叨镇国公夫人不是个好的,还有镇国公府始终是宁远侯府再上一层楼的障碍,才开始起心盯着镇国公府。
皇后想着,若是镇国公府倒了,不仅西北军户需要换人,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也会空一个出来,到时候她再劝服圣上,将爵位赐给她的娘家宁远侯府……所以当她来到岚贵人的寝殿,听服侍的宫女内侍说,从镇国公夫人离开关雎宫之后,岚贵人就觉得不适,便以为自己拿住了镇国公府的把柄。
而大出血的岚贵人在晕迷中不断呼唤大表嫂,让皇后也趁机在圣上面前进言,说要宣镇国公夫人进宫,以安岚贵人之心。
宏宣帝垂怜岚贵人,见她一直晕迷不醒说胡话,也有些着急,才派了快马和皇车出去,深夜将镇国公夫人宣了进来。
又知道简飞扬同他妻子伉俪情深,肯定是不放心他妻子深夜一人入宫,便又允许简飞扬携行入宫。
只是镇国公夫人一来,皇后便使了这样一招,实在让宏宣帝也觉得脸红。
皇贵妃低着头站在皇后背后,不发一言,脸色隐在灯影里,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贺宁馨见皇后尴尬不已,想了想,还是上前一步道:请陛下恕罪。
皇后此行,并无不妥。
宏宣帝偏着头打量了贺宁馨一眼,哦?了一声,表示他很感兴趣,贺宁馨为何这样说。
难道她真的要将谋害皇嗣的罪行揽上身?贺宁馨敛目垂首,低声道:岚贵人这事,应该将今日所有来过此宫殿的人都问到。
臣妇今日确实来过关雎宫,所以皇后问臣妇,也是谨慎的意思。
臣妇自当应答。
说着,便对皇后裣衽一礼,道:回禀皇后娘娘,臣妇今日来关雎宫,就是同岚贵人聊天而已,并无他事。
岚贵人的管事姑姑一直俯首跪在地上,突然出声道:今日镇国公夫人同岚贵人说话,特意将奴婢支了出去。
镇国公夫人说完话以后,岚贵人就身子不适,还让医婆来瞧了瞧,煮了碗钩藤汤喝了顺气。
宏宣帝嗯了一声。
这些事他也是知道,还专程过来看过,并且特意嘱咐岚贵人的人,以后不要乱给岚贵人喝药,一定要让太医诊了脉再说。
贺宁馨听见这位管事姑姑的话,脸色慎重,问道:这么说,是吃食上出了问题了。
臣妇记得,当时管事姑姑可是在给岚贵人做油茶面,不知道管事姑姑给岚贵人吃了没有?那位管事姑姑似乎一时语塞,偷眼看了皇后一眼,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皇后却沉下脸来,道:镇国公夫人如何知道是吃食上出了事,而不是镇国公夫人对岚贵人说了什么僭越的话,让岚贵人郁结于心,小产不适?这话连太医都听不下去了。
他转过身来,对着宏宣帝磕了头,道:岚贵人的小产,确实是吃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
若只是言语冒犯,断断不可能这样快见效。
意思是说,就算岚贵人是被气着了,也不可能中午被气,晚上就大出血。
——又不是中风,或是快要生了,可以被气得当场发作。
这才两个月的胎,要气掉了,还真是有些难度。
岚贵人躺在床上听了一会儿,此时也有气无力地道:……陛下,别怪我大表嫂,不是她……宏宣帝忙走回床边,握了岚贵人的手,温言问道:你可觉得好些了?岚贵人点点头,脸上雪白一片,漫无血色,连嘴唇都是白的。
太医见岚贵人终于可以说话了,便转过身,对岚贵人又问了一句:请问贵人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适的?岚贵人偏过头,看着地上的管事姑姑,道:外头宫宴的时候,我才睡醒过来,觉得饿,就让管事姑姑将油茶面拿过来,用了半碗,又用了一调羹的钩藤汤。
结果躺下没多久,就开始……说着,眼泪顺着她苍白的面容流了下来。
皇后越来越不安,着急地对岚贵人问道:油茶面不是你常用的吗?怎么会有问题?一想到油茶面是那位管事姑姑做得,皇后就心惊肉跳。
那位管事姑姑,可是自己派来照顾岚贵人的……第一百二十一章逆天的代价下(含为轩辕御谶书友的堂主加更)岚贵人也点点头,虚弱地道:以前都好好的。
我胃口不好,也就油茶面能吃两口。
我也不知,这一次,怎么就出了问题。
那位太医便道:钩藤汤虽不宜多用。
可是岚贵人这胎还浅,又只用了一调羹,影响应该不至如此。
又问管事姑姑:可否将剩下的油茶面和钩藤汤都端过来给我看看?那位管事姑姑不敢抬头,颤抖着声音道:剩下的油茶面和钩藤汤,奴婢怕白瞎了,就自己吃了……太医皱了皱眉头:油茶面吃了也就算了,钩藤汤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能随便乱喝……太医正要再问,那位管事姑姑却对着皇后那边叫了一声娘娘,放过奴婢的家人吧……说着,往寝殿旁边的一根大柱子一头撞了过去,直撞的头破血流,当场毙命。
圣上身边的内侍呼啦啦一声围了上来,只来得及站到圣上跟前护驾。
看见那管事姑姑血溅当场,还有她临死时候的话,宏宣帝眼睛眯了起来,看向了皇后。
皇后已经全身发抖,瘫倒在身后的炕上,脸色比岚贵人还要难看。
贺宁馨紧紧地盯了站在皇后身边的皇贵妃一眼,见她也是脸色煞白,比皇后的脸色还要难看三分,不由十分奇怪,将到口质问的话又咽了下去。
岚贵人刚刚才从晕迷中醒过来,转眼就看见这样鲜血四溅的场面,已经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寝宫的宫女内侍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一动都不敢动。
宏宣帝赶紧回身将岚贵人打横抱了起来,往殿外走去。
太医也跟着起身,跟在宏宣帝身后,出了寝殿。
宏宣帝走到门口,对自己身边的内侍总领下了几道旨意,命他代人清理岚贵人的寝殿,将岚贵人殿里所有的宫女内侍都暂时关押起来,皇后送回凤翔宫,暂时看管起来。
同时也将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宣召到养心殿去。
皇贵妃不知所措地跟了上来,唤了一声陛下。
宏宣帝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你也到养心殿里来吧。
说着,转身抱着岚贵人走了。
贺宁馨赶紧急走几步,追在宏宣帝后面出了关雎宫,同等在宫门外的简飞扬会合,一起跟着去宏宣帝的养心殿去了。
皇后在后面哭嚎一声,也叫了一声陛下,想冲上来,追着宏宣帝出去,却被宏宣帝留下的几个内侍拽住了,架起来,要送回皇后的寝宫的关押起来。
皇贵妃落在最后,神色复杂地看了那些内侍一眼,冷静地呵斥道:圣上还没有发话呢,你们敢对皇后娘娘无礼?提醒他们,圣上并未褫夺皇后的位份。
他们若是这样对待皇后,日后皇后一旦东山再起,这些内侍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听了皇贵妃的话,那些内侍立时醒觉过来,松开了皇后,都躬腰站在皇后面前,道:圣上有旨,娘娘还是别为难奴才。
皇后脸上涕泪纵横,扑上来拉了皇贵妃的衣袖,颤声求道:妹妹,妹妹,求你跟陛下说说,真的与本宫无关。
本宫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皇贵妃回头缓缓地扫了一眼这个寝殿,想起刚刚发生的那些跟上一世惊人相似的人和事,心里生出一股悲凉。
那个撞柱而亡的管事姑姑,说着同上一世同样的话。
而大怒而起的宏宣帝,也暂时做出了同上一世一样的决定。
就连皇后哭着求自己的语句和姿势,还有这所有人今日穿的衣裳服侍,都同上一世惊人的雷同。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岚贵人了。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岚贵人浑身冰冷,刚刚被人从井里打捞了上来,躺在她刚刚离开的床上,香消玉陨。
而这一世,她失去了那个本来不存在的孩子,她自己看样子却活了下来。
对皇贵妃来说,她根本就不关心岚贵人的孩子到底是自然流产,还是被人陷害流产。
无论哪种情况,皇贵妃都觉得无关紧要。
她只在意,为什么,她阻止了岚贵人去参加今日的宫宴,应该让她避开了那个要她命的时辰,还是会发生这样的惨事?皇贵妃记得清清楚楚,上一世的这个晚上,岚贵人在宫宴上多喝了点酒,说是有些头晕,提前离开了宫宴的大殿,要到外面走一走,醒醒酒。
结果这一走,直到晚上宫宴都散了,她都没有回来。
她宫里的宫女内侍四处寻找,惊动了圣上,派了更多的人大规模搜宫,结果在离关雎宫不远的一个汉白玉阑干围着的小石井里,寻到了她的尸首。
谁都不知道,岚贵人到底是怎么爬上那个高高的汉白玉阑干,倒栽进尽能容一人上下的水井里的。
岚贵人被打捞起来后,放到了她的寝殿里。
宏宣帝来到寝殿,亲自审问岚贵人身边的宫女、管事姑姑和内侍。
当问到岚贵人身边的管事姑姑的时候,这位管事姑姑没几下就露出马脚,难以自圆其说。
就在宏宣帝想将她收监,详细再审的时候,她如同这一世一样,突然说出了同样的一句话,让皇后娘娘饶了她的家人,然后便撞柱而亡。
同今日的情形一模一样。
皇贵妃还知道,圣上后来派人出去调查那位管事姑姑的家人,查出来他们果然被一伙人控制在一个偏远的庄园里,等圣上的人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全部死在那里,一个活口都没有。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反而减轻了皇后的嫌疑,让谨慎异常的圣上认定是有人故意对皇后栽赃陷害。
所以过了不久,宏宣帝就解除了皇后的禁足,重新将执掌六宫的凤印发还给皇后。
可自那之后,皇后听从她大嫂裴舒凡的建议,将凤印交给了自己,让自己单独执掌内宫,皇后却成日在凤翔宫里养病,再不管事。
皇后当时的退让,被自己这一派的人看作是她心虚。
不仅是自己,就连镇国公府的国公夫人——长公主殿下,都认为就算不是皇后做得,也逃不开她的推波助澜。
因为那个管事姑姑,确实是在岚贵人一次偶感风寒之后,由皇后专门指派过来,给她养身的……而这一世,事情的起因却截然不同。
首先,这个管事姑姑,是岚贵人亲自求了来,给她自己安胎用的,不是如同上一世一样,是皇后千方百计塞过来的。
那一天,当自己听说岚贵人居然亲自去皇后那里求了位照顾她怀孕的管事姑姑过来,惊得差点撞到凤栩宫的大门上。
自己匆匆赶到岚贵人的关雎宫,发现那位岚贵人亲自从皇后那里求来的管事姑姑,正是上一世那位据说将她掀入井底的管事姑姑为此,自己百般劝说岚贵人,让她将这位管事姑姑送回去,再求一个过来。
岚贵人就是不肯。
皇贵妃无法,只好寻了由头,将那汉白玉阑干的石井填上了,才放下心来。
到了今天这个惨事发生的夜晚,皇贵妃又特意让这一世的镇国公夫人贺宁馨传话,阻止岚贵人去参加宫宴。
想着她只要在今日足不出户,一定能避开她前世的不幸。
可惜的是,岚贵人躲过了劫难,她的孩子却承受了后果。
想到这里面的牵牵连连,皇贵妃突然不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因果之间,又在冥冥中怎样转换。
到底是自己的插手,阻止了岚贵人上一世的悲剧,还是因为自己的插手,使上一世的悲剧,以另外一种形式降临到这个世上。
自己的逆天重生,到底是这一切的因,还是果……皇贵妃精神恍惚地离开了关雎宫,来到了圣上的养心殿。
养心殿里,温暖如春,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既不太暖,也不太燥,一切刚好,不愠不火的样子。
皇贵妃走进养心殿的内宫室,心里已经慢慢平静下来。
她隐隐明白了什么,可是还不敢确定。
见过皇贵妃娘娘。
贺宁馨和简飞扬赶紧从养心殿南墙下面的暖炕前面的织锦缎杌子上起身,给皇贵妃行礼。
看起来,他们刚刚坐在那两杌子上,正安慰惊魂未定,躺在暖炕上的岚贵人。
宏宣帝坐在炕沿,脸上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神色,凝神看着岚贵人的方向。
太医在隔间里写方子,从隔间挑起的门帘里,可以看见那太医奋笔疾书的侧影。
皇贵妃将眼神从太医那里收了回来,对着简飞扬和贺宁馨微微点了点头,又对宏宣帝屈膝行了礼,柔声道:陛下,天晚了,是不是让镇国公夫妇回家去?岚贵人听见皇贵妃的话,惊恐地往四周看了看,又看向贺宁馨,大眼睛里蕴满了泪水。
宏宣帝就坐在一旁,贺宁馨也不好太过直接地安慰岚贵人,只好轻声道:陛下,岚贵人是吓着了。
恳请陛下将岚贵人换个宫室住住,或许能好些。
岚贵人赶紧点点头,道:陛下,给臣妾换个屋子吧,臣妾实在不敢再回去了。
朝夕相处的人突然在自己面前死于非命,任是谁也受不了。
更何况岚贵人才刚刚小产大出血,比一般人还要虚弱几分。
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
宏宣帝拍了拍岚贵人的手,道:放心,朕给你换个屋子住住。
说着,对外面朗声道:传旨,晋岚贵人为岚昭仪,赐住岚清宫。
岚清宫是一处离养心殿很近的宫殿,一直没有住人。
正好又有个岚字,应该很旺岚贵人。
从贵人一下子晋位昭仪,可是连升两级,中间跳过了婕妤一级。
不知道赵婕妤知道了,会闹成什么样子。
皇贵妃突然想起了赵婕妤,连自己都有些奇怪。
贺宁馨和简飞扬赶紧起身向宏宣帝道谢,又向岚贵人道喜。
岚贵人却哽咽着道:我宁愿用这个位份,换我的孩儿……宏宣帝心情再也提不起来,起身道:你跟你大表嫂说说话。
又对简飞扬道:飞扬,你过来,朕有话要跟你说。
说着,就要出去。
皇贵妃连忙问了一声:陛下,皇后那里怎么办?宏宣帝冷笑一声,道:怎么办?——让她好好歇一歇,别没事听人乱撺掇,耳根又软,脑子又不好使,还爱揽事,真是嫌她的日子过得太顺遂了说着,宏宣帝又对外传旨:传朕的旨意,皇后体弱多病,以后就在凤翔宫养病,没有朕的旨意,不得擅自出宫。
将皇后的凤印拿过来,交给皇贵妃掌管。
宏宣帝看着皇贵妃道:仪贞,以后六宫之事,你就多操些心。
宏宣帝实在不想看见自己的孩子一个又一个成了人家的磨刀石。
以前他同皇后在西南的时候,还生了三子一女,都平安顺遂的长大。
如今回到宫里,自己才多添了两个孩子,马上就折了一个。
难道禁宫,真的是同幼儿犯冲?皇贵妃脸色白得更加厉害,整个人更是摇摇欲坠,扑通一声给宏宣帝跪下了,有些语无伦次地求道:陛下,陛下,这事跟皇后无关。
陛下不要将皇后禁足……皇后乃六宫之主,天下妇人的表率,陛下切不可听了那刁奴的一面之辞,就……宏宣帝从来没有见过皇贵妃这样惊惶失措的样子,心里突然泛起一丝不忍,忙上前一步,亲自将皇贵妃扶了起来,温言道:你不用说了,朕都知道。
皇后那个脑子,做得出这样的事么?朕将皇后禁足,只是不想她再让别人当了枪使,不让三个皇儿难堪而已。
别说皇后,就连仪贞你,朕都可以担保,绝对跟此事无关。
朕晓得你心善,也晓得你聪慧,胜过……何止百倍。
内宫这些事,你还是多操些心,帮朕分分忧吧。
居然已经不在外人面前给皇后面子。
贺宁馨同简飞扬面面相觑,又都低下了头,恨不得使个隐身法,将自己藏了起来,免得以后宏宣帝想起来他们亲耳听见他埋汰自己的皇后,心里不舒坦,随便给他们穿穿小鞋,他们就毫无招架之力。
宏宣帝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皇贵妃想不允都不行。
她顺着宏宣帝的掺扶站了起来,心里又酸又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宏宣帝握了握皇贵妃的手,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就要往外走去。
快要走到养心殿内宫室门口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妇人的哭闹声。
宏宣帝以为是皇后过来闹腾了,有些头疼地正要命人将皇后请回去,外面却走进来一个内侍,对宏宣帝回道:启禀陛下,赵婕妤的管事姑姑来了,说……说……结结巴巴地语不成句。
说什么?宏宣帝不耐烦了,当他的养心殿是菜园子,今儿你来闹,明儿她来闹,真是不给这些女人几分颜色看看,她们一个个都不知道怎样才好了那内侍吓得跪下来,一口气道;赵婕妤的管事姑姑在外面哭闹,说,说赵婕妤刚刚,刚刚在自己宫殿门口的台阶上摔了一跤,磕到了后脑勺,快没气了……宏宣帝僵在那里。
贺宁馨也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宏宣帝,又往皇贵妃那边瞥了一眼,却见皇贵妃已经软软地往地上倒去了。
贺宁馨吓了一跳,忙往皇贵妃那边快步走过去,将皇贵妃接住了,对宏宣帝道;陛下,皇贵妃晕过去了。
宏宣帝回过神来,也赶紧走过来,从贺宁馨手里接过皇贵妃,半扶半搀着,将皇贵妃扶到一旁垫了厚厚的狼皮褥子的大圈椅上坐下,又唤了太医过来给皇贵妃诊治。
在隔间写药方的太医拎了药箱过来,略微给皇贵妃搭了搭脉,就对宏宣帝道:启禀陛下,皇贵妃娘娘只是一时气急攻心,不是大病。
容微臣给扎上一针就能醒了。
言罢,从药箱里取出长针,给皇贵妃扎了一针。
皇贵妃的手腕抖了两抖,过了没多久,便醒转过来,也听见了外面传来嘤嘤的哭泣声。
皇贵妃苦笑了一下,有些气虚地对宏宣帝道:陛下,赶紧命太医去瞧瞧赵婕妤吧。
臣妾不要紧,就是有些累了,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宏宣帝心有所感地点点头,道:你没事就好。
你若也是病了,朕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皇贵妃心里一动,指了指太医,道:听见圣上的话了吗?还不快去?那太医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第一千次在心底里暗暗咒骂老滑头宋医正。
明明今儿是他的班,却说在家里吃年夜饭的时候摔断了腿,有一阵子进不了太医院当值了。
谁知道他是摔断了腿,还是摔坏了脑子,还是黑了心肝脾肺肾?陛下也过去看看吧。
皇贵妃又催促宏宣帝。
宏宣帝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苦笑道:朕能不去吗?。
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飞扬,你跟朕一起过去。
看样子,今晚你没法回家了。
外面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简飞扬早就侍立在一旁,闻言对着宏宣帝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宏宣帝先行。
宏宣帝大步出了养心殿,又回到关雎宫去了。
养心殿的内宫室里,就只剩下躺在炕上闭目养神的岚昭仪,坐在大圈椅上若有所思的皇贵妃,还有坐在暖炕前面,正盯着皇贵妃细看的镇国公夫人贺宁馨。
两个宫女从外面走进来,屈膝行礼道:见过皇贵妃娘娘、岚昭仪、镇国公夫人,天快亮了,几位想要用什么早食?说了我们也好预备。
贺宁馨和皇贵妃都没有心思吃东西,胡乱说了些常见的早食,就让她们下去了。
贺宁馨看了看岚昭仪,见她正直愣愣地看着皇贵妃,显见是有话要问。
皇贵妃从沉思中抬起头,看见对面两人瞪着她的样子,苦笑着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贺宁馨咳嗽一声,问道:皇贵妃娘娘真的不想解释一下,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问皇贵妃昨日为何不让岚贵人去宫宴。
皇贵妃当然无法说出实情,只是正色道:本宫是为岚昭仪好。
生育过的妇人都知道,有孕的头三个月是最要紧的,也是孩子最娇贵的时候。
本宫提醒岚贵人注意保胎,乃是一番好意。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岚贵人出了这种事,本宫也很心痛。
贺宁馨听出皇贵妃话里的无可奈何,知道皇贵妃定是有所隐瞒。
可是就如宏宣帝所说,此事应该同皇贵妃没有关系。
无论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就算是皇后那样脑子不好使的人,也不会去算计岚贵人才不到两个月的胎。
——一个贵人而已,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真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
更何况皇后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已经成年,怎么会跟这些小妃嫔的子嗣过不去?最多如今日一样,利用过来打击打击别人罢了……此地是宏宣帝养心殿内宫室,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三人都沉默下来,各自想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宏宣帝终于带着简飞扬回到这里,身后还跟着五皇子的乳娘,抱着五皇子在怀里。
皇贵妃和贺宁馨赶紧站了起来,关切地看过去。
宏宣帝看了皇贵妃一眼,道:赵婕妤殁了。
皇贵妃的身子摇晃了几下,赶紧扶住大圈椅的扶手,对宏宣帝问道:现在正是新春……才是正月初二,出了这种事,可是不吉利。
宏宣帝用手揉了揉眉头,仔细想了想,对外面候着的内侍吩咐道:传朕的旨意,将赵婕妤运到郊外的别庄去,就在那里发丧吧。
不过是个婕妤,还不到天下臣民要为她服丧的地步。
外面的内侍领了旨,匆匆带了去关雎宫,再次抬了一具尸首出去。
宏宣帝又叫了人过来,将岚昭仪送到新封给她的岚清宫里去了。
看着乳娘怀里的五皇子,宏宣帝沉吟不语。
皇贵妃试探道:陛下,不如臣妾先帮着带五皇子。
等岚昭仪身子好些了,再将五皇子正式放在岚昭仪名下,如何?第二百二十二章得失之间听了皇贵妃的提议,宏宣帝沉吟半晌,道:既然要给岚昭仪养,就直接送过去吧。
她刚刚失了子,有五皇子在身边,也能有个念想。
说着,便吩咐了五皇子的乳娘和内侍宫人,道:你们以后就是岚昭仪的人了。
要记得好生伺候主子。
众人都俯首称是,抱走了五皇子,去岚昭仪的岚清宫报到去了。
岚昭仪虽然还在病中,可是大家都晓得,宫里面的乳娘、内侍和宫女一堆,并不需要她亲自照看五皇子。
不过闷的时候抱过来给她看一看,逗一逗而已。
说来奇怪,自赵婕妤去后,五皇子倒是一天天好了起来,吃奶吃得越来越多,每天的起居也越发有规律。
而且跟岚昭仪很投缘,看见岚昭仪就咯咯咯地乐,让岚昭仪很快从失子的痛苦中走出来,每天记得去关注五皇子的吃喝拉撒,将她的郁闷冲刷得干干净净,身子恢复得很快。
此是后话不提。
皇贵妃这边见五皇子的事情处理好了,便对宏宣帝提醒了一声:陛下,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也跟着劳累了一晚上。
宏宣帝本来还想留简飞扬议事,可是再一想,现在还是正月里的时候,衙门里封了印,闺阁里面都忌针黹,还是等过了正月十五再说吧。
便对贺宁馨和简飞扬道:两位辛苦了。
不等简飞扬和贺宁馨行礼说不敢,已经又对外面的内侍吩咐道:传旨,赏镇国公西洋火枪一把;赏镇国公夫人宫缎八匹,宫饰四盒,还有……赐镇国公夫人进宫行走的令牌,可以随时进宫见岚昭仪。
前面的赏赐也就算了,后面的令牌可是难得,当年也只有宁远侯夫人裴舒芬得过。
贺宁馨是有品级的外命妇,奉召可以入宫。
不敢岚昭仪还不够资格直接宣召,每次都得通过皇后或者皇贵妃才行。
贺宁馨有了令牌,岚昭仪只要派人传个话,贺宁馨便可以随时入宫觐见,倒是便宜。
简飞扬和贺宁馨忙跪下来领旨谢恩。
宏宣帝又对简飞扬道:朕知道你眼馋朕那把火枪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次赏给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嗯?简飞扬心领神会,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琢磨一番。
宏宣帝露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好男儿志在四方,对宏宣帝来说,在内宫里面对嫔妃的弯弯绕绕,还不如骑马射箭,驰骋疆场来得快意。
简飞扬和贺宁馨告辞出去,到外殿等候赏赐。
皇贵妃留在内宫室同宏宣帝说话。
不一会儿的功夫,皇贵妃也出来了,笑着给简飞扬和贺宁馨点了点头,回自己的凤栩宫去了。
贺宁馨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
等到内侍将这些赏赐给简飞扬和贺宁馨送过来的时候,这边天已大亮。
他们来的时候,坐得是皇城里面的大车。
回去的时候,因为带了诸多赏赐,也是坐了同样的车回去。
简飞扬等不及,在车里就将放着火枪的锦盒打开,爱不释手的玩起来。
贺宁馨看了一眼,好奇地问道:这火枪是做什么用的?简飞扬简单解释了一下,道:我曾经在西北驻防过一阵子,见过夷人用这种枪。
不过这种东西造价太过昂贵,一般人根本用不起,也只有最高的将领才有。
贺宁馨撇撇嘴,道:再贵又能怎样?若真是像你说得那样厉害,就算倾国之力,还怕弄不到足够多的火枪装备?简飞扬笑:就算买得起火枪,也用不起啊。
说着,将锦盒里几个黑糊糊的东西拿起来,给贺宁馨看,道:看见没?火枪要有这些东西才有用。
可是这种东西,用一个,没一个,又不像刀,砍得钝了,磨一磨再用。
贺宁馨凑近看了看,问道:多少钱一个?一两银子一个。
简飞扬有些没精打采了。
这么贵,怎么不去抢?贺宁馨同情地点点头:那是太贵了。
还是想点别的法子吧。
简飞扬摸了摸下巴,笑而不语。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贺宁馨想起赵婕妤的死,简飞扬是跟着宏宣帝过去料理的,便悄悄问道:赵婕妤哪里,有否可疑?简飞扬摇摇头,凑到贺宁馨耳边,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没有。
贺宁馨不信。
简飞扬跟她解释。
原来当时宏宣帝去岚贵人宫室的时候,暗卫都跟着过来了,守在关雎宫各个地方。
有三个躲在高处的暗卫亲眼见到,那赵婕妤听说岚贵人落了胎,高高兴兴地从屋里面跑出来,结果在下台阶的时候,脚下一滑,仰面摔倒了。
当时她身旁并无旁人,并没有别人推她害她。
内侍宫女还是过了一会儿才从后面跟出来,见她摔了,还以为没有大事,便将她抬到屋里去了。
后来她一直晕迷不醒,那些内侍宫女才慌了神,到处寻人去请大夫。
可是那时候,皇后被禁足,皇贵妃去了养心殿,根本找不到人去宣太医进来。
赵婕妤的管事姑姑才横了心,冲到圣上的养心殿去报信。
然后圣上才带了太医,同简飞扬一起去赵婕妤的宫室。
他们四处查看了一下,太医又检视了赵婕妤脑后的伤痕,说就是在台阶上磕的,正好磕到要紧的地方,便一下子没了。
贺宁馨无语。
——这叫不叫乐极生悲?所以做人还是心善些为好,经常盼着别人倒霉的人,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轮到自己倒霉了……那岚昭仪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贺宁馨继续跟简飞扬咬耳朵,听见圣上说什么了吗?。
简飞扬低头咬回:……这是个一石三鸟之计,圣上倒是怀疑赵婕妤和她家的亲戚……赵婕妤同岚昭仪本来是一个位份上的,就只高一级,又经常同她不睦,有动机。
而赵婕妤这阵子同她的远房亲戚欧阳家走得很近,在外面结交朝臣,圣上已经有些看不顺眼了。
本来打算过一阵子,就找个由头贬了赵婕妤和欧阳家,将孩子交给皇贵妃养的。
谁知不用圣上动手,她已经被天收了,欧阳家也算暂时逃过一劫。
贺宁馨听了简飞扬的话,忧心忡忡起来: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和岚昭仪走得近,会不会也让圣上看不顺眼?简飞扬偏着头想了想,嘴角微翘,缓缓地道:我们应该无事。
——岚昭仪大概再也不能生了,不会让圣上忌惮许多。
再说,我这个性子,动辄得罪人,还要圣上帮我打圆场。
若不是看在我爹和岳父份上,弹劾我的折子可以把养心殿淹了……贺宁馨会心一笑,又心下黯然。
宫里头的事就是这样。
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道你所得到的,到底是祸,还是福。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转头,看向了车窗外面繁闹的街市。
回到镇国公府,简飞扬扶着贺宁馨下车的时候,发现府里头的人都出来了,一个个面带焦急,站在大门口等着他们。
看见他们平安无恙的下车,简飞振第一个跑过来,声音带着些哽咽,道:大哥,没事吧?他叫过这么多次大哥,这一次跟以往完全不同,最是情真意切。
简飞扬也有些感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没事。
简飞振又对贺宁馨行了礼,也问了声好。
贺宁馨笑眯眯地道:是我们的错。
在宫里忙坏了,忘了托人回来报个信,让大家担心了。
看见自己的丫鬟扶风和扶柳也在人群里面翘首以待,贺宁馨对她们吩咐道:扶风、扶柳,带人去车里把圣上的赏赐搬下来。
又嘱咐她们别忘了给赶车的人打赏。
扶风、扶柳喜笑颜开,自去忙碌。
简飞怡、卢珍娴和郑娥也上来见礼。
贺宁馨见她们三人眼下都有青黑,显见晚上也都没有睡好,心里更是内疚,柔声道:辛苦三位妹妹了,都去歇着吧。
可把大家都折腾坏了。
镇国公府的上上下下见两位主子不仅没有事,反而带了赏赐回家,知道定是圣眷正浓。
先前担心主子会出事的下人都松了一口气,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贺宁馨和简飞扬也都累了,一起回去歇息不提。
皇贵妃的凤栩宫里,她一人坐在四皇子的摇篮前面,看着四皇子熟睡的小脸微笑。
四皇子的小嘴咂巴了两下,像是在寻奶吃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又翻了个身,背对着皇贵妃睡了。
看着四皇子的样子,皇贵妃本来有些郁闷的心里如透进了一丝阳光,很多的不解和不甘都烟消云散。
就算如此,又怎样呢?皇贵妃终于明白过来。
岚贵人本来是要死的,她既然躲过了一劫,她的孩子便帮她应劫了。
赵婕妤本来是没有孩子的,应该孤老一生。
可是她生了个本来不应该存在的孩子。
现在赵婕妤死了,她的孩子大概就能顺顺当当的活下来。
还有皇宫外面,裴舒凡提前死了,所以贺宁馨活了下来。
而本来应该活至耄耋的简老夫人这样早就死了,谁会代替她活下来呢?想起简飞扬和贺宁馨恩爱的样子,皇贵妃微微地笑:这一番天翻地覆,到底还是有人会一直幸福下去。
不出意外的话,简老夫人的早死,换来的应该是简飞扬的子嗣存世。
这一世,简飞扬不会再无后而终。
原来想要改变上一世的经历,就有人需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有得,必有失。
有失,才有得。
冥冥中自有天意在保持平衡,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人力能做的,便只有选择,而选择,就意味着要放弃,想鱼与熊掌兼得是不可能的。
太过贪心,只会把自己拥有的也全都失去。
想通了这一点,皇贵妃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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