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宁馨有些头疼,她绝对不信是郑娥要请她过去坐一坐可是人家打着郑娥的名头,她还能不去吗?简飞扬没有想那么多,随便问了一句:郑娥在那里住的可好?若是有人欺侮她们,就报我的名儿。
若是还不成,就让东兴去跑一趟。
还是很照顾郑娥那一家子。
贺宁馨知道,简飞扬重情重义,郑娥是郑老爹唯一的女儿,他既然认了她做义妹,就是把她同简飞怡一样看待的。
再说郑娥自己也招人疼,贺宁馨很喜欢郑娥这样的性子。
至于她家的亲戚,谁家没有几个烦人的亲戚?——也不是她的错。
命人备车,准备出门的礼。
虽说郑妹妹是从咱们府里出去的,可是如今单门立户,咱们也不能熟不拘礼,空着手上门。
贺宁馨对扶风吩咐了一句,又笑着对简飞扬道:若是没有国丧,郑妹妹正是要出阁的时候。
如今没法子,只好让伍文定再等九个月吧。
简飞扬点头,坐在了饭桌前面,拿勺子先给贺宁馨舀了些冬瓜蒸江瑶柱放在她的碗里,不以为然地道:伍兄自然知道分寸,不用我们多说。
扶风看了贺宁馨一眼,见她微微点头,笑着应了一声,自去料理。
第二天,简飞扬去了安郡王府上,贺宁馨便坐着车,带着礼物,去郑娥家里做客。
来到郑娥住的那所宅子门口,贺宁馨看见门口的栓马石已经拴了一匹马。
旁边停着一辆车,一个一脸木然的车夫蹲在院墙根里,吧唧吧唧抽着一个烟斗。
贺宁馨眉头蹙了蹙,吩咐扶风道:去敲门。
扶风过去敲了门,过了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婆子探出头来,看见是扶风惊喜地道:扶风姑娘,您怎么来了?这个婆子是贺宁馨送给郑娥的,帮着郑娥看院子,有事可以直接去镇国公府报信。
扶风一惊,拿出帖子道:不是你们姑娘送信让我们夫人过来做客的吗?那婆子惊讶地啊了一声,打开了大门道:夫人和姐姐们快进来,我使人去内院通传一声。
郑娥的这所院子虽然不算大,可也是内外院俱全的。
贺宁馨从马车上扶着扶风的手下了车,后头跟着两个婆子,慢腾腾地走上郑家宅子的台阶。
那婆子在前面引路,很快就带着贺宁馨到了二门上。
郑娥听了小丫鬟通传,吓了一跳,道:夫人真的说是我发的帖子?那小丫鬟点点头,递上帖子。
郑娥看了看回过头来,看着在堂屋上首坐着的两个女人,有些不善地问道:堂姐,可是你冒我的名,给大嫂下得帖子。
郑娇站了起来柔柔地道:是我。
我不过是想着大姐帮了你这么多忙,我们也得好好谢谢人家。
郑娥脸色板了起来,道:大嫂跟我同岁,堂姐就不要叫人家大姐了,忒也不知礼数。
郑娇的脸色涨得通红,犹犹豫豫地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妇人,正是柳梦寒。
柳梦寒笑了笑,道:你堂妹说得对。
人家是国公夫人你也高攀不上还是叫夫人吧。
拿帕子往嘴边印了印,一幅温婉和煦的样子。
郑娥皱了皱眉不再跟她们废话,急匆匆地带了个小丫鬟,往二门上去了,正好在二门上见到贺宁馨一行人走过来。
大嫂,真是不好意思。
都是我的错,大嫂有气往我身上出就是了。
郑娥赶紧福身下来,对着贺宁馨,又羞又愧。
贺宁馨笑着将她扶起来,拉着她的手,一起往内院里走。
一边走,一边道:你别不好意思。
我早猜到不是你下得的帖子。
郑娥咬了咬牙,对贺宁馨低声求道:大嫂,其实我堂姐以前也是个胆小的人,也没那么大的心,只是这么些年不见,她变了许多,又误交损友,才变成现在这样。
——还望大嫂看在我份上,打她骂她都使得,只是好歹留她一命,也对得起我九泉之下的大伯父。
贺宁馨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郑娥的手,道:我晓得。
只是她那个朋友,你可知道什么来头?问得是柳氏。
郑娥摇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我堂姐说,这位柳夫人,是数年前搬到西南寿昌府的。
本来深居简出,不与人来往。
只因同我堂姐做了邻居,才渐渐熟识起来。
又笑着道:我堂姐没什么见识,让大嫂见笑了。
贺宁馨抿嘴笑了笑,继续问:那她家的老爷,你堂姐见过没有?郑娥还是摇头,道:我问过一次,问堂姐见过柳氏的老爷没有。
堂姐说没有,不过她说,她早知道不是一般人,一定是个大官。
这一次,他们去了宁远侯府,我堂姐才知道,柳氏的老爷,原来就是老宁远侯。
眼看快走到郑娥内院的上房了,贺宁馨不动声色地问了最后一句话:既然是老宁远侯的外室,为何穿着打扮如此寒酸?宁远侯府也算豪富,老宁远侯更是个有本事的人,怎会让自己的外室落到如此境地?郑娥倒没有想过为什么,只是揣测道:大概.就是因为外室,所以没有放在心上吧。
,正室夫人和孩子当然都在京里锦衣玉食。
外室吗,活着的时候宠宠,人死了,自然就撒开手了。
贺宁馨没有再问,跟着郑娥进了堂屋里头。
郑娇赶紧上前深施一礼,道:见过镇国公夫人。
柳氏也跟着上前行礼。
贺宁馨笑着让她们起身,又道:我可不知道郑妹妹今日有客,没有带见面礼过来,真是失礼了。
郑娥这边请了贺宁馨上坐,又使人送了清茶和点心过来。
郑娇和柳梦寒都退到下首,同郑娥相对而坐。
郑娇看见贺宁馨喝茶,眼巴巴地问了一句:夫人,我以前送过来的普洱茶飞扬可还喝着?若是没了,我这里还带有许多,明儿给夫人送到府上去。
贺宁馨端着茶杯顿了顿,含笑问道:这位大姐的夫家可是姓赵?郑娥以前同贺宁馨说过郑娇家的事。
郑娇的脸红了红,缩了缩脖子,道:我男人早死了。
郑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忙对贺宁馨道:我两个外甥姓赵。
指明了是郑娇亡夫的孩子。
贺宁馨笑着对郑娇道:我叫你赵家嫂子可好?柳梦寒在旁看见贺宁馨刁滑得很,左弯右绕,就是不上套,心里微微有些惊讶。
这个镇国公夫人贺宁馨,柳梦寒可是先前着人好好访查过的。
晓得她不过是左督察御史贺思平的嫡长女,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并不愿意嫁给简飞扬,还装病拖了两年。
并且跟他们贺家二房婶娘的外甥有首尾,差一点私奔。
后来被她的堂妹横刀夺爱将表哥抢走,她才不情不愿地嫁给简飞扬。
就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也能做上一品国公夫人,不过是有个能干的爹······柳氏压抑住心底的不屑,掩袖笑着帮衬郑娇道:都说镇国公夫人是个厚道人,做什么老是提人家的伤心事?—再说,我们大齐朝的女人,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身。
既然夫君死了那么多年了,再嫁也是正理。
贺宁馨也跟着点点头,道:说得有理。
转头问郑娇:可是看中了什么人家?我们家国公爷最爱助人,到时候帮你做个大媒,管教你嫁得风风光光。
又笑着看向一旁的郑娥道:妹子你堂姐再嫁,你可得帮着添妆啊。
—我上次听我们国公爷说他们营里有好些个死了老婆的鳏夫,正寻填房呢。
我看你堂姐生得好,又儿女双全,显见是个好生养的。
说不定都会抢着来聘你堂姐呢!郑娥还未接话,郑娇却大急,赶紧过来跪在贺宁馨面前,哀求道:夫人,夫人,求您别把我嫁出去。
我不会碍着您什么事,我也不会进您家的门……住嘴!贺宁馨猛然呵斥道,越说越离谱了。
你嫁不嫁人,关我什么事?你能碍着我什么事?又凭什么要进我家的门?!郑娇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对着贺宁馨抽抽噎噎地道:我和飞扬的事,都过去了。
夫人不用着忙,飞扬一定会好好跟夫人过日子。
若是他不肯,我一定帮着夫人劝他……贺宁馨被气得倒仰。
若不是她完完全全相信简飞扬,就郑娇这几句话,他们夫妻非反目不可。
这个女人,真是其心可诛!贺宁馨深吸了几口气,慢慢地平静下来,看着郑娇翻来覆去地说着同简飞扬的往事,一言不发。
郑娇说了半天,偷眼看了贺宁馨一眼,见她已经平静下来,刚才的怒气似乎只是她自己的错觉一样,不由有些担心地瞥了一旁的柳梦寒一眼,向她求助。
柳梦寒见了,也笑着道:镇国公夫人不必惊慌。
郑娇真的不会碍着你们的事。
说着,似乎又想起了自己的情形,眼里立刻湿润起来:不过就像我一样,给人做了几年外室而已······贺宁馨轻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头,对着柳梦寒摇了摇,又低头看着郑娇躲闪的眼神,道:这年头还有人争着做外室的,我可是头一次见到。
也不再跟郑娇绕圈子,正色道:郑娇,你今年多少岁?郑娇脸色一白,低了头不说话。
郑娥在旁边插嘴道:我堂姐今年三十二了。
贺宁馨点头:比我们国公爷还大两岁。
你这样的年岁,也只有给五十岁的老翁做外室。
想给二十多岁,位高权重的勋贵做外室,你还不够格。
说着,又扳了郑娇的脑袋,对着柳梦寒那边看过去,道:你看看你的好姐妹,比你年轻,又比你漂亮,还比你出身好得多,却也只能给老头子做外室。
——你凭什么认为,我们国公爷会瞎了眼,那么多千娇百媚的黄花闺女不要,偏要你这个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寡妇做外室?郑娇脸色更白,梗着脖子道:飞扬不是这样的人。
贺宁馨将手抽出来,对身旁的婆子沉了脸道:给我掌嘴!镇国公府的婆子虎着脸走过来,左手抓住郑娇的发髻往后一拉,右手上大耳刮子便扇了过去,左右开弓,打了十下,贺宁馨才叫停。
郑娇的脸上被抽得通红,立时肿了起来。
你打我!——若是飞扬知道,定不会饶了你!郑娇口齿含糊不清地说道,看着贺宁馨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
贺宁馨站起来,正要说话,从外面踱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堂屋门口的光都遮挡了一半。
屋里的人同时抬头看去,却正是简飞扬进来了。
郑娇惊喜地叫了一声,急忙膝行过去,抱着简飞扬的双腿,大哭起来。
简飞扬捏着拳头的手紧了紧,一脚踢出,将郑娥踢得飞了出去,撞到对面的墙上,又滚落下来。
若是我今日不过来,还不知道你会这样信口开河!简飞扬背着手,看着匍匐在地上的郑娇冷冷地道。
郑娇被踢着了肺,大声咳嗽了起来。
贺宁馨走到简飞扬身边,道:跟这种糊涂人生气,不值得。
柳梦寒赶紧走过去,将郑娇扶起来,对着贺宁馨冷笑道:男人就是会做戏。
当日他在别的女人床上,不也一样叫心肝?如今有了新人,就将旧人忘在脑后。
——你也别得意,以后他再有了新欢,被踢的就是你了。
言之凿凿,居然说简飞扬跟郑娇有男女之事。
贺宁馨当然一个字都不信。
简飞扬跟她成亲的时候,还从没有近过女人的身。
柳梦寒的话,放在别的男人身上,或许还能挑拨一下。
可是用在简飞扬身上,就是她机关算尽了。
贺宁馨失声笑了起来,道:柳氏,你跟过几个男人?就一幅看穿了所有男人的样子。
我跟你说,你说得话,用在你的老爷老宁远侯身上,是再恰当不过,就不要往别人身上抹黑了。
——你以为你们老爷是真的为你好?不过是留着你,给他留条血脉罢了!贺宁馨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老宁远侯为何会留下一个外室?苦思几天,今日见了柳梦寒的种种作态,贺宁馨突然福至心灵,想明白了老宁远侯楚伯赞的用意。
柳梦寒大惊。
这是她心底里最隐秘的秘密,这个贺宁馨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