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沆瀣一气 上

2025-03-25 21:54:17

裴舒兰十分为难。

她不过是媳妇,就连她夫君的事,她都很少置喙,更别说是公爹的事,更隔了一层。

可是裴舒芬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声泪俱下,又让她觉得有些可怜。

无论怎么说,如果裴舒芬被贬为妾室,扫得是裴家的脸面,已经不是裴舒芬一人的脸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裴舒兰叹息道。

这宁远侯府真真不是人待的地儿。

就她们大姐那样大才的女子,都栽在里头,连命都送了,更何况她们几个没有念过多少书的庶出的姐妹?裴舒兰记得,当年大姐是跟哥哥们一起进学念书的。

跟几个妹妹的年岁本来相差就大,平日里除了尽一尽长姐的责任,大概跟她们话都不说的。

不过那时候她们还小,估计说了她们也听不懂。

也就裴舒兰还记得一些大姐裴舒凡未嫁时的样子。

裴舒芬哭丧着脸道:木已成舟,只求二姐垂怜。

裴舒兰想了半天,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去问问我婆母。

若是她觉得行,就请她帮着说说情吧。

若是她说不行,我可就无能为力了。

裴舒芬还想再求,可是裴舒兰已经起身出去了。

来到苏夫人的院子,裴舒兰硬着头皮对苏夫人道:娘,媳妇有事相求。

苏夫人拿着大银剪正在修整一盆兰花,闻言放下银剪,去一旁的铜盆里洗了手,拉着裴舒兰坐下,问她:有事就说,别求不求的。

咱们是一家人,便说两家话。

裴舒兰勉强笑了笑,声音越来越低:……娘知道,媳妇的四妹,是宁远侯府的填房夫人。

苏夫人笑着点点头,道:宁远侯的填房夫人,当然知道啊。

又掩着袖子笑:这京城里不晓得宁远侯夫人的,恐怕是少数。

裴舒兰脸上臊得火辣辣的,又道:定南侯府的嫡长女,是宁远侯的妾室。

苏夫人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问裴舒兰:有话直说,别绕圈子。

裴舒兰只好给苏夫人跪下,眼里也有些湿润:我跟娘说实话,我四妹刚刚对我说,如果定南侯府二房的女儿做了继后,宁远侯就打算将那定南侯府的嫡长女齐姨娘扶正……后面的话不用说了,苏夫人已经完全明白过来,颤抖着声音问道:所以,你的四妹来求你,让我们家,不要支持定南侯府的女儿做继后,是也不是?裴舒兰羞愧地点点头。

苏夫人呆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言语,末了,对裴舒兰挥了挥手,道:这是男人们的事,不是我们女人能掺和的。

你回去跟你四妹说,如果不想做妾,或者被休,就去求你们的娘家。

我们老爷既然站了出来,就是开了弓的箭,回不了头了。

说完这话,苏夫人一反常态的端茶送客,将裴舒兰请了出去。

裴舒兰也知道就是这个结果,不过姐妹一场,她问都不问,就一口回绝,也忒绝情了。

如今她能做的都做了,后面就要看四妹自己的造化了。

裴舒兰回到自己的院子,裴舒芬见裴舒兰走进来,满怀希望地站了起来,问道:你婆母怎么说?裴舒兰摇摇头,道:不成。

我婆母说,这事已成定局,不是我们女人家能伸手的。

裴舒芬十分失望,低了头说不出话来。

裴舒兰想了想,劝裴舒芬不妨血性一些,如果宁远侯府真的敢这样做,索性破釜沉舟:我们裴家书香世家,从无做妾之女,也无休离之女。

若是宁远侯府真的如此对我们裴家,为了我们裴家的名声,你就算一头撞死在他们面前也不能让他们得逞裴舒芬听了裴舒兰的话,霎时觉得无比的绝望,恨恨地啐了一口,道:你宁愿看着亲妹妹去死也不愿帮一把——我算是白认你这个姐姐了说着,一阵风一样地离开了首辅赵家的府上。

裴舒兰在后面叫都叫不住,只好匆匆又去了婆母那里,想求婆母允许她回娘家一趟。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苏夫人却是犯了心口痛的毛病,已经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裴舒兰一看婆母病了,也无法抛下婆母,自己回娘家去,便留下来侍疾。

又因事关重大,并不敢打发婆子下人回去娘家报信,就把这事耽搁了下来。

裴舒芬离开首辅赵家,只觉得天大地大,自己却无处可去,不由悲从中来,在宁远侯府的大车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桐月并没有跟到里间屋里去,所以并不知道夫人跟她自己的二姐说了些什么,还以为是姐妹间的口角,便在旁边慢慢劝着裴舒芬。

裴舒芬哭了一会儿,想起刚才二姐说得话,心里一片茫然。

——难道到时候,自己就真的只能一根绳子吊死算了?未过多久,宁远侯府的大车突然停了下来。

桐月撩开帘子一看,并未到宁远侯府,便骂那车夫:怎么停了?那车夫道:夫人,外面有人拦着车,送了帖子过来,请夫人去对面的茶楼一叙。

说着,那车夫递了一张帖子过来。

裴舒芬拿帕子擦了擦脸,伸手接过帖子看了看,见是一张精致的花笺,下面的签名,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着柳梦寒三个字。

柳梦寒是谁?裴舒芬喃喃地问桐月。

外面送帖子的人听见了裴舒芬的声音,笑着道:是我家夫人。

前儿宁远侯夫人还同太夫人去会过我家夫人,宁远侯夫人怎么这么快就忘了?裴舒芬如今只知道一个姓柳的妇人,便是老宁远侯的外室。

原来她叫柳梦寒?裴舒芬无动于衷地将拜贴扔到车里的桌子上,道:我忙着呢。

没空。

外面的人似乎早料到裴舒芬会这样说,笑着道:夫人刚才从首辅赵家出来,怒气冲冲,显见是被人拒绝了。

——若是我们夫人有法子帮夫人一个忙,夫人……裴舒芬唰地一下掀开车帘,看向外面那个青衣老妇,板了脸问道:你说什么?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居然被对方看在眼里那老妇给裴舒芬行了礼,笑嘻嘻地接着道:夫人别担心。

我们夫人就等在对面茶楼里,那里人来人往,绝对不会对夫人怎样的。

裴舒芬抬头看了看,见前面是京城里最大的一家茶楼。

楼上的临窗雅间里,有个穿着一身浅碧色衣裙,披着菡萏色披帛的妇人,含笑看向她这边。

——正是柳氏。

裴舒芬见是熟人,也没有那么警惕了,对桐月道:你在楼下守着,我若无事,自然会在楼上给你打招呼。

若是有事,你知道该怎么做。

桐月点点头,眼看着裴舒芬下了马车,只带了一个婆子,跟着前面那位青衣老妇往茶楼里去了。

裴舒芬上了茶楼二楼的雅间,见诺大一个房间,只有柳梦寒一人坐在那里,心里又安了几分。

宁远侯夫人来了,快上座。

柳梦寒款款地站起来,笑着打招呼。

裴舒芬又看了柳梦寒一眼,这一次,裴舒芬看得清清楚楚。

那柳梦寒穿着一身浅碧色绣竹叶纹的对襟长褂子,下系着同色的百褶裙,胳膊上搭着菡萏色蚕翼纱披帛。

头上梳着富丽堂皇的牡丹髻,插着一支点翠蓝宝翟凤步摇,和两个赤金累丝点翠如意纹的掩鬓。

胸前戴着一个绿翡璎络项圈,那翡翠绿莹莹的,一看就是市面上买不到的。

裴舒芬不由又凑近了些看,这一看,更加咋舌:你这对襟褂子是天水碧的?天水碧可是有名的有价无市。

这么些年,裴舒芬也只在镇国公夫人贺宁馨身上见过一身,此外再没有见到有人将天水碧如寻常衣物一样穿在身上。

柳梦寒要的就是这个先声夺人的效果。

闻言只是微微点点头,对裴舒芬道:宁远侯夫人请坐。

又漫不经心地瞧了瞧自己身上,道: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衣料,我家里还有一屋子。

夫人若是喜欢,我明儿让人给夫人送几匹,无论做褙子、裙子,甚至小衣都是极好的。

裴舒芬瞪大了眼睛,冷笑道:你就可劲儿吹吧。

当我不知道天水碧的行情吗?柳梦寒愣了一下,突然指着裴舒芬晓得直不起腰来,道:你以为我骗你?裴舒芬被笑得有些下不来台,起身含了愠色,道:你若是叫了我来取笑,恕不奉陪柳梦寒忙止了笑,伸手拉着裴舒芬坐下,又亲自给她砌了一杯茶,双手端着递到她手边,道:算是我给宁远侯夫人赔罪吧。

——夫人大人有大量,就多担待几分吧。

说着,还福了一福,姿态放得十分之低。

裴舒芬消了些气,又实在对表里不一的柳梦寒觉得好奇,便半推半就地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算是将刚才的过节揭过了。

你说说吧,若是你身上的天水碧是真的,你哪来的银子和路子?裴舒芬好奇地问道。

她知道,这天水碧,算得上大齐朝的奢侈品。

想买,是要预约的。

据说等货的名单都排到十几年之后去了。

柳梦寒也坐了下来,伸手抚了抚自己身上的衣料,有些惆怅地道:这些衣料,早年老爷在的时候,真不值什么。

又看着裴舒芬一笑,你刚嫁过来没几年,宁远侯府的许多事,你都不晓得。

——其实这天水碧的买卖,早年是握在我们宁远侯府手上的。

什么?裴舒芬霍地站起来,动作太大,将手边的茶杯都碰翻了,茶水流了一桌子。

柳梦寒拿团扇掩了嘴,笑盈盈地叫了人进来收拾。

有人进来收拾东西,柳梦寒和裴舒芬两人便住了嘴,沉默地坐在雅间,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等收拾的人下去了,裴舒芬才压低了声音问:你可别信口开河。

我虽然嫁过来没几年,可是宁远侯府的生意,里里外外我都有本帐的。

柳梦寒笑了笑,道:这些生意本来就不是明面上的。

你大姐活着的时候,这些生意都握在她手里,她一死,这些生意就不知去向。

顿了顿,又道:除此以外,老爷也留了一批生意在我手里,出息不比天水碧要差。

满脸含笑地看着裴舒芬。

裴舒芬的手都颤抖起来,对于死去的嫡姐裴舒凡更是在心里骂了个贼死。

——不用说,嫡姐一定藏匿了大批财产,给她的两个小崽子留着了想到如今落到自己手上的,简直连人家吃剩下的渣都不如,裴舒芬又气又恼,有股要将裴舒凡的尸首挖出来,挫骨扬灰的冲动你再能干,也已经死了。

看我不掘地三尺,将你藏起来的产业都挖出来柳梦寒留意看着裴舒芬神情的变化,在心底里满意地点点头。

——只要她有所求,有欲望,就是能合作的人。

更何况,她如今也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呢。

来,喝茶。

——你呀,也别想那么多。

我跟你说实话,你嫡姐那批财产,如果我没算错,应该是已经到了别人手上。

而那个人,是你惹不起也不能惹的,所以你也别再打那些主意。

不如跟我合作,有银子大家赚,如何?柳梦寒娓娓而谈,给裴舒芬画了一个大饼在面前。

听见柳梦寒的话,裴舒芬有些发热的脑子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她看着柳梦寒,若有所思:你是说,我嫡姐并没有自己吞了这批产业?柳梦寒摇摇头,道:裴舒凡不是这种人。

又有些轻蔑地笑了笑,道:还不如吞了呢,我还高看她几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所以裴舒凡成不了大事。

十分不屑的样子。

裴舒芬顿时泄了气,又想起自己现在的困境,试探着问柳梦寒:你刚才说,有法子帮到我,是什么意思?——我有什么需要你帮的?柳梦寒拿出一把湘妃竹黛青色的团扇扇了扇,带了几分狡黠地笑容道:你的宁远侯夫人之位都快坐不稳了,还在我面前摆夫人的排场呢?一更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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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_∩)O第一卷 待嫁 第二十五章 沆瀣一气 中 (含为轩辕御谶升为护法的加更)第二十五章 沆瀣一气 中 (含为轩辕御谶升为护法的加更)裴舒芬大吃一惊。

宁远侯太夫人和宁远侯楚华谨在屋里闲谈的时候,裴舒芬以为只有自己听到了,难道……?你说些什么?——我……我……听不明白。

裴舒芬色厉内荏地道。

柳梦寒拿扇子拍了拍裴舒芬的手,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

如今圣上立后在即,定南侯府得首辅赵之庆相助,如一匹黑马杀出,对后位志在必得。

——定南侯府的嫡女若是做了皇后,以宁远侯府的那母子俩的性子,会让齐姨娘继续做妾吗?更何况,当年齐姨娘可是同宁远侯有婚约的。

已是笑得花枝乱颤。

裴舒芬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来,看着柳梦寒结结巴巴地道:你如何得知这些?柳梦寒笑着摇了摇团扇,道:山人自有来处。

卖了个关子。

裴舒芬看看柳梦寒如今的打扮和气度,再想想那天她布衣素裙出现在宁远侯府,跪在大家面前的样子,着实有点对不上号。

柳梦寒看出了裴舒芬眼里的疑惑,也知道自己若是什么都不说,肯定是不能取信于她的。

柳梦寒考虑了许久,觉得如今的宁远侯府,只有宁远侯夫人裴舒芬有可能争取过来,站在自己这边。

再说宁远侯府里,柳梦寒自然有自己的人手,对宁远侯府里不说了如指掌,但是大事要事还是知道得差不离的。

我也跟你说实话,我这次回来,一来是要拿回自己应有的名份,让我的两个孩儿也上了楚家的族谱,二来,是想帮宁远侯府和三位皇子一把。

柳梦寒笑着对裴舒芬半真半假地道。

裴舒芬默然了半晌,道:你的名份跟我无关。

可是你想帮宁远侯府和三位皇子,却不是可以空口说白话就行的。

暗示柳梦寒要拿出些看得见的诚意来。

柳梦寒闻弦歌而知雅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纸花笺,给裴舒芬看。

裴舒芬疑惑地接过来,看见上面写着一个数字,眉头微蹙,问柳梦寒:……什么意思?柳梦寒微笑:这是老爷给我留下的防身的银子。

你若是愿意同我合作,助我回到宁远侯府,我可以将这笔银子拿出来,当作是宁远侯府的公中财物。

——你只要分一半给我的儿子就成。

居然知道宁远侯府已经分家了。

裴舒芬的心激烈地跳动起来。

花笺上写得这笔银子,将整个宁远侯府所有财产加起来,再翻两番,才有这个数字。

就算是分一半,也比他们分家后所得的两倍还要多。

裴舒芬压抑住心头的激动,将花笺轻轻放回桌上,对柳梦寒笑道:这是给宁远侯府的好处。

柳梦寒微微一笑,拍了拍手,从外面进来一个侍女,问柳梦寒:夫人有何吩咐?柳梦寒扬头轻笑,道:将我给宁远侯夫人准备的见面礼拿出来。

那侍女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等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捧着一个紫檀木的小匣子,送到柳梦寒手里。

柳梦寒接过小匣子,看也不看一眼,就放到裴舒芬面前,道:小小心意,宁远侯夫人看看是否喜欢。

裴舒芬伸手将小匣子拿过来,打开看了看,见上面一层放着几张契书。

翻看契书仔细一瞧,却是江南十顷良田的地契,还有三个铺子的契书。

——这份大礼,可是结结实实的。

裴舒芬又打开下面一层,刚一掀开盖子,里面的珠光宝气便倾泄而出。

裴舒芬低低地惊叫一声,赶紧关上盖子。

手里摩索了那匣子好半天,才又推还给柳梦寒道:晚了,你还不如拿着这些东西,去送给太夫人去。

说不定还更有效果。

柳梦寒抿嘴笑了笑,将匣子又推回到裴舒芬手边,扬了扬眉,道:不就是首辅赵之庆支持定南侯府的嫡女做继后?——就这点子小事,就吓得你六神无主了?裴舒芬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欲再谈,起身道:我的麻烦,是迫在眉睫。

你若有法子,就趁早说。

若是没法子,也别浪费我的时间。

柳梦寒端坐在那里,稳如泰山的样子,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们是要做大事的,怎么能这样沉不住气呢?裴舒芬脸色变幻莫测,看着柳梦寒不言语。

柳梦寒招手让她坐下,道:太夫人是个糊涂的,担不起大任。

宁远侯,到底是男人,在外面当差还凑合,不过他若是能出谋划策,当年老爷也不会千方百计帮他娶了裴舒凡了。

裴舒芬听见连柳梦寒都赞嫡姐,十分不虞,撇了撇嘴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裴舒凡连自己屋里那档子事都没有整明白,就去抢男人的饭碗……语气对嫡姐十分不敬。

柳梦寒有些愕然,嫣红的小嘴微微张开,看着裴舒芬说不出话来。

裴舒芬自知失言,忙掩饰道:说吧,你到底有什么法子?若是能行,我再考虑考虑是不是也帮你一次。

柳梦寒回过神来,对裴舒芬道:你若是愿意跟我合作,就收了这笔见面礼,然后等着我的好消息。

裴舒芬狐疑地看着柳梦寒:你到底想怎样?不过是个外室,如何斗得过定南侯府和首辅赵之庆这种人家?柳梦寒也不吐实,只是起身告辞的时候,随口说了两句:定南侯府得到首辅赵之庆的大力支持,实是他们拿住了赵之庆的把柄。

——如今,我恰好也知道这个把柄是什么。

只要扳倒了首辅赵之庆,定南侯府的嫡女不足为患。

裴舒芬吃了一惊,紧走几步拦住柳梦寒,瞪大了眼睛问她:你什么意思?——你要扳倒首辅赵之庆?柳梦寒轻笑一声,你也不算笨到家吗。

——我知道你二姐是首辅家的长媳,若是首辅倒了,你二姐难免要跟着倒霉。

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不忍,你大可以现在就去首辅家通风报信。

我不怕的。

裴舒芬想起刚才在二姐家里受到的羞辱和冷遇,也捧腹大笑道:我就知道老天待我不薄——我哪有那么容易被斗倒的遂跟柳梦寒三击掌为誓。

柳梦寒笑着提醒裴舒芬:赵之庆倒了,就该你的亲大哥做首辅了。

到时候,宁远侯府的母子俩断不敢再打你的主意。

裴舒芬听了这话,心里又盘算起来。

她知道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将娘家人放在心上,以为只要自己得到侯爷和太夫人的宠爱和信任,就能无往而无不利。

如今才知道,原来娘家对大齐朝的女人来说,是这样重要。

也才明白,为何孤女都很难寻到像样的姻缘。

她以前是将娘家人得罪很了,不知道通过这件事,能否让娘家人高看几分。

柳梦寒走出茶楼,上了自家的大车,对车夫吩咐道:回大宅去。

已经不打算再装穷困了。

她赁的那所院子旁边的大宅,其实就是她在京城的产业之一。

柳梦寒的心腹蒋姑姑轻声问道:夫人不会将家底都交出去了吧?柳梦寒斜睨了蒋姑姑一眼,道:我就看上去那么蠢?——当然没有。

那些,不过是我手上三成的产业。

用来钓大鱼,当然要拿出些诚意了。

蒋姑姑便不再言语。

这边裴舒芬离开赵家不久,首辅赵之庆便下朝回到家里。

听说苏夫人病了,赵之庆连朝服都来不及换下来,赶紧回内院瞧苏夫人去。

裴舒兰本在苏夫人床边侍疾,见老爷回来了,赶紧行了礼,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等裴舒兰走了,苏夫人从床上起身,将搭在头上的帕子扔到一边,扑到赵之庆怀里泣道:老爷,都是我的错,连累老爷了……赵之庆十分怜惜苏夫人,扶了她坐到床边,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有话好好说,哭什么哭?——你男人是首辅,天底下哪有你男人做不到的事情?苏夫人被逗乐了,噗哧一笑,忙拿帕子拭泪,对赵之庆道:老爷不用哄我开心。

我知道因为我的事,将老爷卷到立后的漩涡里……赵之庆伸手捂了苏夫人的嘴,低声道:你不用内疚,我是心甘情愿的。

——我憋着一口气,做到首辅,就是要给你请封个诰命。

我当年答应过你的,我终于做到了。

苏夫人感激莫名地偎在赵之庆怀里,道:我怎么也没想到,我这样的人,居然也有这样大的福气,不仅跟了一个世上最好的男人,还做了正室夫人,有了一品诰命。

顿了顿,眼里望着内室南面檀木细棱格子窗棂,笑道:当年那些姐妹若是知道了,还不忌妒死我。

赵之庆笑了笑,提醒苏夫人:当年的事,不用再提了。

又叹气,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居然让定南侯知道了。

拿来软硬兼施,要挟赵之庆,让他只能支持定南侯府的嫡女入宫为后。

苏夫人觉察到赵之庆的语气里,还是有一丝不甘,默然了半晌,道:只是苦了舒兰。

恐怕是要姐妹反目了。

赵之庆愣了楞:跟舒兰有什么关系?脸色严肃起来:难道裴立省那老狐狸也知道了?苏夫人忙摇头,道:不是。

舒兰的四妹,也就是宁远侯的填房夫人今日过府,向舒兰求救,希望咱们放弃对定南侯府的支持。

赵之庆不虞地道:真是吃饱了撑得,关她什么事?苏夫人有几分尴尬,道:真不知道宁远侯居然是这种人。

他们竟然想……说着,便将裴舒芬来意说了一遍。

赵之庆听了,也大大地吃了一惊,站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十分头疼的样子,道:糟了,糟了。

若是宁远侯府真的因此贬妻为妾,又或是因此休了她,也不知裴立省那老狐狸是怪罪宁远侯府多呢,还是怪罪我更多……还是对裴立省十分忌惮的样子。

苏夫人不懂朝堂之事,听了半天,道:老爷若是觉得难做,不如我们提前离开京城,不就两不得罪了?暗示赵之庆提前致仕。

只要赵之庆不是首辅,定南侯府就不会进一步为难他们。

赵之庆却苦笑道:你以为,他们会这样轻易地放过我?首辅的支持,是定南侯府最大的筹码。

致仕不致仕,已经不是赵之庆自己说了算了。

苏夫人再叹一口气,呆呆地坐在床头不说话了。

赵之庆见苏夫人没有真的生病,也松了一口气,劝她:别再想了。

兵来将当,水来土掩,我们不会有事的。

苏夫人低了头,过了半天才道:我只可怜舒兰。

如今夹在婆家和娘家之间……赵之庆却对裴舒兰的举动有些不满,道:这事是宁远侯府不地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那宁远侯夫人居然还有脸上门来求她姐姐。

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又吩咐苏夫人:你就拿出婆母的款,好生教训教训舒兰。

我看啊,就是你对她太好了,她才什么话都敢说。

——连我的事都想插手苏夫人忙帮裴舒兰说话:老爷,话不能这么说。

舒兰是个善心的实诚孩子,宁远侯夫人是她亲妹妹,既然求到家里来,她帮着问一问,也是尽一尽做姐妹的一片心。

——难道老爷想看见她嫁了人就对娘家人不闻不问,翻脸不认人?顿了顿,又道:她也没有直接寻老爷说话,而是先问了我。

我说不行,她也没有坚持。

这怎么叫插手老爷的事呢?再说,我们的事,她一点也不晓得,哪里知道……知道……眼里已经有了泪花。

赵之庆看着苏夫人的样子,也消了大半的气,忙着哄她道:我知道你是担心舒兰知道了你以前的身份,会看不起你。

可是你也说了,舒兰是善心的实诚孩子,也识大体。

嫁进来这么些年,还没有行差踏错过。

就算这一次,也是情有可原。

我不怪她了,你也别自责过甚。

苏夫人破涕为笑,终于将这一层揭过不提。

镇国公府里,贺宁馨近日来也忙着招待了好几拨客人,都来表示要力挺岚昭仪为后,跟镇国公府套近乎。

贺宁馨十分生气。

——这哪里是套近乎?这分明是将镇国公府放到火上烤,给镇国公府下套呢。

有这些人做朋友,谁还需要敌人?晚上简飞扬回来的时候,贺宁馨忍不住跟他抱怨,问他:你都在外面结交些什么人?一个个尽做青天白日梦呢。

简飞扬挑了挑眉,问她:出什么事了?贺宁馨极少在他面前发牢骚。

贺宁馨便皱了眉头道:不知是谁想陷害你,所以大力推举岚昭仪为继后呢。

她可真的不想再搅和到朝堂后宫纷争里去了。

当年她尽心尽力帮宁远侯府筹划,也没有落得好下场。

如今脱身出来,再回头看看以前的事情,发现自己的想法和心情都慢慢地变了。

皇后娘娘薨了,宁远侯府只要乖乖地维持现状,大皇子做太子就是板上钉钉的。

如今无论谁做继后,都改变不了大皇子的地位。

贺宁馨一边嘟哝,一边帮简飞扬宽了朝服,又帮他拿了常服换上。

简飞扬嘴角抿了抿,坐到床铺对面的长榻上,对贺宁馨道:外院的东兴说,今日郑娥送了信来,说是她堂姐郑娇已经起程回乡去了。

贺宁馨窒了窒,问他:东兴怎么没有跟我说?简飞扬笑道:东兴本来想给你回报来着。

可是今天来客太多,你忙得团团转,他就压下了。

本想等你闲了再说,凑巧我先回来了,他就跟我说了。

贺宁馨从来也没有将郑娇放在心上,如今听说她走了,也只点点头,道:只要不跟那个柳氏搅在一起,就还有救。

外面的扶风端了两杯茶,几碟子小点心走进来,对贺宁馨和简飞扬笑着道:国公爷、夫人,这是小厨房刚刚才做的小点心。

贺宁馨也坐到长榻上,对简飞扬隔着个小方桌对相对而坐,问他:你是不是又要出去办差了?简飞扬摸了摸下颌,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贺宁馨笑了笑,拿了一块小点心吃了,又喝了一口茶,才叹气道:领兵打仗才是你的用武之地,如今跟个暗卫似地……语气已经有点在抱怨宏宣帝大材小用。

简飞扬听了贺宁馨的话,如同三伏天吃冰块儿一样舒坦,眉开眼笑道:无论领兵打仗,还是做暗卫, 你男人都拿得起,放得下。

贺宁馨啐了他一口,叮嘱他出门要小心,注意安全,又问他要出去多久?简飞扬摇摇头,道:还未定呢。

罗开潮那边传了两次信过来,说那谢运十分狡猾,至今还在模棱两可之间,还需要些日子,才能取信于他。

贺宁馨便不再问他,转而说起要进宫见一见岚昭仪,嘱咐她不要耳根子软,听了别人的撺掇,去争那些不该她争的东西。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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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为书友轩辕御谶升为护法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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