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笑着摇摇头,忍不住刺了宏宣帝一句:臣妾都拿四皇子起誓了,怎么陛下还是不信?如果没有儿子,她皇贵妃就算是做了皇后又能怎样呢?宏宣帝握紧了皇贵妃的手,丝毫不在意她话里的讥诮之意,只是面目舒展,满脸含笑地轻声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行了。
言下之意,便是诏告天下就不必了。
这下子轮到皇贵妃狐疑起来,恕臣妾愚笨,不懂陛下的意思。
宏宣帝笑了笑,又握了握皇贵妃的手,心下暗叹,皇贵妃再聪明,也脱不了女人的聪明,对朝堂后宫错综复杂的盘算观望,还是稍逊一筹。
若是……还在世,不用他多说,一定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不过,幸亏她死了……可惜,她死得太早了……宏宣帝一边感叹,一边握住皇贵妃的手,牵着她缓缓而行,给她耐心解释:……你不给那些人一点念想,岂不是绝了人家上进的路?往后宫里折腾,总比在朝堂上折腾危害要小,所失也有限……做人吗,不就是要有个盼头?皇贵妃悄悄偏了头,打量了一眼宏宣帝轮廓清晰的侧脸,高挺的鼻子,还有他微抿的薄唇边带着的一丝含糊的笑意。
薄唇的男人大多薄情,更何况是将满腹心思都放在江山社稷上的宏宣帝?皇贵妃轻叹一声,将心底里最后一丝隐隐的渴盼掐灭,脸上摆出最仪态端庄的笑容,对宏宣帝款款而道:原来陛下是要将这个后位当作一块胡萝卜呢。
挂在你面前,让你看得见,摸不着。
宏宣帝满意地瞥了一眼皇贵妃,含笑纠正她:胡萝卜不够矜贵。
应该说,是一块上好的鱼饵。
——没有好鱼饵,大鱼怎么会上钩呢?第一次跟皇贵妃说他的心思。
皇贵妃点了点头,跟着宏宣帝一路来到他们过来时坐的步辇旁边。
步辇旁边候着的内侍宫女看着圣上居然同皇贵妃手牵着手一路行来,脸上都难掩惊讶之色。
宏宣帝当作没看见,对皇贵妃道:坐朕的步辇吧。
要拉了皇贵妃一起上去。
皇贵妃忙挣开宏宣帝的手,笑着退后几步,道:陛下的御辇,岂是臣妾能坐的?——就算陛下开恩,臣妾也不能不知天高地厚,妄自尊大。
说着,屈膝行了礼,曼声道:恭送陛下。
宏宣帝也没有坚持,自己上了御辇,对抬辇的内侍吩咐道:去凤栩宫。
凤栩宫是皇贵妃的住处。
皇贵妃怔忡了一刻,回头上了自己的步辇,吩咐道:跟着陛下的御辇。
两个步辇一前一后来到了皇贵妃的凤栩宫。
此时已经到了午时,宫里也是一日两餐,午食有小食伺候,并不是正餐。
不过皇贵妃有四皇子在身边,小孩子不经饿,中午这一餐是不能省的。
宏宣帝和皇贵妃回来的时候,四皇子正跪坐在凤栩宫里间暖阁的暖炕上,对着炕桌上的四样小菜,和细粮粗粮混和在一起做得金银小馒头奋战到底。
看见父皇和母妃联袂进来,才四岁的四皇子欢呼一声,从暖炕上滚了下来,跌跌撞撞地来到地上,象模象样地给宏宣帝行了大礼,道:给父皇请安。
胖胖的小身子裹在一件蓝底黑边的貂皮袍子里,越发圆的像个球。
宏宣帝笑着道:起来吧。
——在吃什么呢?问得很是和蔼。
四皇子没有答话,而是从地上起来,飞扑到皇贵妃怀里,大叫母妃我等了好久,母妃都不回来,我饿了,就偷偷吃了些菜……只吃了一点点哦……拉着皇贵妃去看炕桌上的菜。
皇贵妃走过去一瞅,看见炕桌上四个小碟子菜吃得一片狼藉。
——这叫一点点……?四皇子紧张地盯着皇贵妃的脸,也有些心虚的样子。
看见皇贵妃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四皇子低了头,小圆滚滚的身子开始扭来扭去,很不自在的样子。
宏宣帝看了好笑,弯下腰抱起了四皇子,温言道:给父皇看看,我们小四都吃了多少?——啊,……确实不少,难怪你母妃……四皇子的嘴瘪了瘪,脸上的五官都皱在一起,小小的脑袋往后一扬,就拉开了要嚎哭的架式。
宏宣帝马上改口,一边拍着四皇子的后背,一边道:真是一点点,就吃了一点点。
你母妃也是惊讶,我们小四今儿吃得太少了,饿着了怎么办?又对外吩咐道:给小四再做几个菜送过来。
——给朕和皇贵妃也做些午食送过来。
外面的宫女应了一声,自去御膳房传膳。
四皇子的嚎哭总算止住了,抱着宏宣帝的脖子,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
皇贵妃怔怔地看着宏宣帝熟练地抱着四皇子,一偏腿坐在了炕上,将四皇子搂在胸前坐了,指着桌上的菜问四皇子,又夹了一个金银小馒头,喂给四皇子吃。
四皇子从来没有在父皇怀里吃过东西,这会子乐得要疯了,吃一口小馒头,就回头冲宏宣帝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看得宏宣帝很是疼惜,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四皇子胖胖的额头。
皇贵妃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意,唰地起身走出暖阁,匆匆扔下一句:臣妾去换身衣裳。
落荒而逃。
宏宣帝看着皇贵妃的背影,在心底里叹了口气,伸出筷子,夹了些菜自己吃了,皱了眉头问四皇子:这菜哪里好吃了?都是不咸不淡的味道。
四皇子呃了一声,自己伸出小手取了筷子,学着宏宣帝样子也夹了一筷子吃了,回头笑道:很好吃。
父皇要不要再吃一口?眼巴巴地看着宏宣帝。
宏宣帝皱了皱眉头,虽然不情愿,还是夹了一筷子吃了,慢慢咽了下去。
皇贵妃回到自己的内宫室,大宫女红丹赶紧跟上来问道:娘娘换那套新做的吧?说着,去一旁专门放衣裳的屋子里,寻了入冬刚做的竹叶青镶银丝飞凤纹的一字襟长袍出来,里面镶着白狐皮子,袖口和领口都露出一圈圈白茸茸的风毛,衬着绛紫色的滚边,很是清雅,又不失气派。
皇贵妃点点头,伸开手臂,让红丹帮她宽了礼服,换上刚寻出来的袍子。
又将头上的几支大银凤钗取了下来,只留下沉香木嵌蓝宝花鸟的点翠步摇,晃晃悠悠停在鬓边。
红丹又寻了些脂粉出来,悄悄问皇贵妃:娘娘要不要再收拾收拾?皇贵妃摇摇头:皇后周年未过,宫中人等不可浓妆艳饰,你倒是忘了?红丹讪讪地笑了笑,将脂粉收了回去。
皇贵妃换好衣裳,又深吸了几口气,才扶着红丹的手,微笑着回到暖阁里。
宏宣帝刚才吩咐的午食已经送过来了,暖炕上的小炕桌撤了下来,换上一张大一些的炕桌,将宏宣帝和皇贵妃的膳食都放了上去。
四皇子已经吃完了自己的午食,正被宏宣帝说服,在地上溜圈儿消食。
见到皇贵妃走进来,四皇子高高兴兴跑过去,拉着皇贵妃的手走过来,坐到宏宣帝对面,笑眯眯地道:父皇和母妃用膳。
宏宣帝笑着问他:要不要再吃一点?皇贵妃看了看四皇子已经胖得鼓起来的小脸,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他不用再吃了。
四皇子高高兴兴地爬上炕,坐到了宏宣帝身边,拿着一个九连环玩了起来。
吃饱了的四皇子很是安静乖巧,一个人在旁边专心致志地对着九连环纠结。
宏宣帝笑着看了一眼四皇子,又对皇贵妃道:你也吃一点。
朕让御书房给你炖了奶白鲫鱼豆腐汤,趁热喝了才鲜甜。
皇贵妃谢过宏宣帝,拿勺子舀了一碗汤,喝了一口,道:大冬天的也能有这样鲜活的鲫鱼,也难为御膳房了。
宏宣帝没有说话,取了筷子,慢慢地吃起来。
皇后所出的大公主和熙公主自从皇后去后,心情一直郁郁寡欢。
三皇子最近经常往外宫城跑,跟自己的两个哥哥在一处,就将和熙公主落了单。
宏宣帝和皇贵妃去祭坛给祖宗上香的这一天,和熙公主一大早起来就觉得昏昏沉沉的,有些难受。
不过一直忍着,不肯跟人说,生怕让人知道她生了病,就要将她挪到不知哪个冷宫里去了。
到了午时时分,和熙公主实在有些受不了了,听说父皇回来了,便使人去打听父皇去了哪个妃嫔的宫里。
听说宏宣帝一回来就去了皇贵妃的宫里,还让人传了膳,和熙公主咬了咬牙,直接带着宫女来到皇贵妃的凤栩宫。
凤栩宫的宫女内侍当然不敢拦着皇后所出的大公主,赶紧一路小跑,好歹赶在和熙公主之前通传了一声。
宏宣帝说了声宣,和熙公主已经来到暖阁门口,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
一走进暖阁,和熙公主便愣住了。
她只看见宏宣帝随随便便地坐在炕上,面前是一张中等大小的炕桌,对面坐着穿着一身竹叶青镶银丝飞凤纹一字襟长袍的皇贵妃,两人正在说话,都是满脸笑容。
胖乎乎的四皇子靠在宏宣帝身旁,正手忙脚乱地解着一个九连环。
宏宣帝一手揽着四皇子,将他护在怀里,像是害怕他会掉下炕沿的样子,一边看着皇贵妃,不知在说些什么。
屋里的气氛十分融洽,就像普普通通的一家人一样。
和熙公主看着这一幕,就想起了自己逝去的母后,眼里已经不由自主的湿润起来。
皇贵妃和宏宣帝住了口,不约而同地抬头往门口看去,正好看见和熙公主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一脸委屈的样子。
皇贵妃赶紧下了炕,招呼和熙公主进来坐。
和熙公主走了两步,便站住了,脸上红彤彤的,有股不正常的潮红。
皇贵妃看着有些担心,过来拉了和熙公主的手,一碰之下,吓了一跳,只觉得她的手上滚烫。
皇贵妃便又去探了探和熙公主的额头。
和熙公主下意识地偏了偏头,躲过了皇贵妃的手。
皇贵妃笑了笑,往后退了几步,回头对宏宣帝道:陛下,和熙公主像是有些发热。
宏宣帝忙起身下炕,将四皇子放到炕里面,走过来也探了探和熙公主的额头。
和熙公主这一次没有躲开。
果然很烫。
宏宣帝忙对外面吩咐道:赶紧传御医进来外面的人应了一声,自去传话。
和熙公主方才有些软绵绵地靠在宏宣帝身上,低声道:父皇,和熙想母后了。
宏宣帝点点头,回头对皇贵妃道:朕送和熙回宫。
等会儿御医来了,你跟着御医一起过去看看。
如今宫里没有皇后,皇贵妃就是六宫之首。
打理皇帝的女人和孩子,就是她的职责。
皇贵妃赶紧应了,命人跟着送宏宣帝出去。
四皇子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外头,问皇贵妃:母妃,父皇怎么走了?皇贵妃笑着道:你大姐姐生病了,你父皇送她回宫歇着去了。
四皇子脸上做出一个苦苦的表情,咋舌道:生病要喝很苦的药,我不要生病。
大姐姐真可怜。
皇贵妃看着四皇子一派纯真的样子,心里很是欣慰。
她进宫后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生下来受封涂山公主,不过生下来没过多久,便夭折了。
同上一世一模一样。
而自己的这个儿子,上一世可是活到了十六岁,才因为夺嫡之事东窗事发,被宏宣帝处死,自己跟着被打入冷宫。
这一次,皇贵妃决意要走一条不同的路,让自己的儿子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抚了抚四皇子的头,皇贵妃低声道:你在母妃的宫里,哪里都不要去。
一会儿母妃让红丹给你热一碗加了红糖的姜汤过来,你要都喝了,以免也染上风寒。
四皇子听话地点点头,又从炕上哧溜一下滑下来,跑到外间,将自己偷偷藏起来的装了南瓜糯米糍的小碟子捧了过来,给皇贵妃道:母妃,把这个给大姐姐。
她要是喝了苦药,可以吃糯米糍换换口。
二更、三更下午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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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 ~~第一卷 待嫁 第二十九章 你知我知 (为书友婀玖的仙芭缘1加更)第二十九章 你知我知 (为书友婀玖的仙芭缘1加更)皇贵妃含笑接过四皇子手里的小碟子,道:小四乖,母妃这就给你大姐姐拿过去。
四皇子将一根手指头含在了嘴里,有些眼馋地看着皇贵妃将装着南瓜糯米糍的小碟子递给大宫女红丹。
红丹见了,抿嘴笑了笑,拿勺子从小碟子里取了一个南瓜糯米糍出来,放到四皇子的小碗里,道:大公主吃不了这么多,四皇子可以留下一个。
四皇子欢呼一声,看向皇贵妃,问道:母妃,我可不可以吃一个南瓜糯米糍?这些甜腻的东西对牙齿和脾胃都不好,皇贵妃平时不许四皇子多吃,所以四皇子才将这些自己喜欢的甜食偷偷藏起来。
——其实也就是他自己一个人以为别人都不知道,皇贵妃宫里的人都故意睁只眼,闭只眼而已。
皇贵妃轻轻拧了一把四皇子圆胖的小脸,怜爱地道:就知道吃……四皇子端了小碗进到暖阁里面,小口小口地吃起来,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
皇贵妃在外间看见四皇子的样子,怔忡了一会儿,转头问红丹:御医来了没有?红丹屈膝答道:在外面候着呢。
皇贵妃便带了宫女出去,领着御医去和熙公主住的瑞宜斋。
瑞宜斋是皇后寝宫凤翔宫旁边的一所宫室,历来都是公主的寝宫。
来到瑞宜斋,皇贵妃直接带着御医进了和熙公主的内宫室。
和熙公主已经除了鞋袜,换了宽松的细麻寝衣,半靠在床头,脸上越发红艳似火。
宏宣帝见皇贵妃带着御医来了,便起身站到一旁。
皇贵妃和御医赶紧给宏宣帝行礼,又问候了和熙公主一声。
和熙公主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给皇贵妃行礼。
皇贵妃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按住了她,不让她起身,嗔道:病了还穷折腾,岂不让你父皇担心?和熙公主偷眼看了宏宣帝一眼,见他微微点头,嘴角含笑,往自己这边看过来。
和熙公主突然有些脸红,喃喃地对皇贵妃道:周母妃,对不住……幸亏她在发热,脸上已经够红了。
皇贵妃笑了笑,起身让御医过来诊脉。
御医拿出诊脉的小棉枕,放在和熙公主手腕下面,搭起三根手指头,凝神诊起脉来。
三皇子从外宫城回来,听说妹妹病了,便赶紧从自己宫里跑到了瑞宜斋。
宏宣帝见三皇子莽莽撞撞地跑进来,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再过来一年也要搬出去住了,还这样不知轻重,真该让你大哥好好管教你才是。
三皇子低了头,喃喃地认了错,一脸沮丧。
皇贵妃微笑着站在一旁看御医诊脉,似乎没有看见这边宏宣帝跟三皇子父子俩的咀晤。
御医诊完脉,将小棉枕放回药箱,起身给宏宣帝行礼道:和熙公主只是偶感风寒,吃两帖药,捂着发发汗就是了。
说着,御医又从药箱里取出几粒丸药,交给和熙公主的侍女,道:不用煎汤药,将这丸药吃下去,再多喝些热水,睡一觉,明儿下官再来请脉。
宏宣帝挥了挥手,让御医退下了。
和熙公主苦了脸,捏着鼻子吃了一粒药。
皇贵妃赶紧让宫女将南瓜糯米糍端过来,对和熙公主道:这是你小四弟嘱咐本宫给你带过来的。
说吃完了苦药,再吃些南瓜糯米糍,嘴里会好受些。
和熙公主和三皇子听了皇贵妃的话,都是一愣。
宫里的人都晓得,四皇子最爱的甜食便是南瓜糯米糍,只是皇贵妃管得严,不让他多吃,所以只要有机会,胖胖的四皇子就会同小仓鼠一样,四处藏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南瓜糯米糍。
跟宝贝一样,等闲不拿出来见人的。
可是为了和熙公主,他居然主动拿出来自己藏匿的宝贝甜食。
别是周母妃迫着小四弟拿出来的吧。
三皇子想起四皇子在皇贵妃面前既委屈又倔强的样子,已经坏笑起来。
皇贵妃微笑着道:在陛下面前可不敢瞎说。
确实是你们小四弟亲自拿出来的。
不信你们可以亲自去问他。
和熙公主和三皇子方才信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惭愧的样子。
宏宣帝将这两个孩子的脸色都看在眼里,默了默,对三皇子道:别吵着你妹妹,说说话就回去吧。
又对皇贵妃道:朕去养心殿批折子,有事差人养心殿传话就是了。
皇贵妃笑着应了,又交待了服侍和熙公主的宫女内侍几句,便对和熙公主道:公主歇着吧,别太劳神。
快过年了,人多事杂,如有怠慢之处,还请和熙公主和三皇子多多体谅。
和熙公主和三皇子送了一口气,异口同声地道:恭送周母妃。
皇贵妃点点头,带着自己的宫女内侍离了和熙公主的瑞宜斋,回自己的凤栩宫去了。
等皇贵妃走了,三皇子才对和熙公主悄悄地问道:怎么病了?晚上睡觉又不安生了?以为和熙公主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踢了被子的缘故,你的宫女也太大意了,晚上都是怎么值夜的?就要叫了和熙公主的宫女过来问话。
和熙公主忙拦着三皇子,也低声道:不怪她们。
是我自己的错。
昨晚想着母后,走了困,睡得晚了,所以染了风寒吧。
三皇子倒也罢了,想了想,对和熙公主道:本来二哥还担心我们在内宫会有事,让我们小心些周母妃。
不过现在看起来,周母妃对我们倒有些敬而远之的样子,想来也是避嫌,担心我们有什么事,她不好对父皇交待。
本来担心皇贵妃会趁机整他们。
和熙公主垂眸想了一会儿,道:我觉着,周母妃跟大舅母不是一样的人……三皇子会意地点点头,想起了楚谦益和楚谦谦,对和熙公主道:等你病好了,也可以经常宣了谦谦进来给你作伴。
这两兄妹最近在宁远侯府里很是跋扈,对大舅母动辄叫她‘芬姨娘’,连面子情儿都不顾。
我很担心他们中了别人的计,到头来自己吃亏。
和熙公主不明白,问三皇子:什么计?裴太傅讲得书里面,有一则故事叫‘郑伯克段于鄢’。
三皇子便把这个故事给和熙公主说了一遍 ,是说郑伯为了收拾弟弟共叔段,故意姑息纵然他,最后共叔段犯了大错,郑伯名正言顺起兵灭了他。
和熙公主要琢磨一阵子,才想明白过来,问三皇子道:你是说,有人故意姑息纵容益儿和谦谦,让他们的错越来越多,最后好收拾他们?三皇子满意地笑,拍了拍和熙公主的头,道:孺子可教也。
和熙公主皱了皱眉头,却觉得困意上升,想是那药生效了,口齿愈加缠绵起来,一边听着三皇子说话,一边已经睡了过去。
三皇子住了嘴,伸手出去帮和熙公主盖好被子,又唤了人过来在床前伺候着,才轻手轻脚地离开和熙公主的瑞宜斋,回自己的宫里去了。
宫里忙着过年,京城里各家府邸也都是同样的忙碌。
宁远侯府里,宁远侯楚华谨在外院书房里看着各个铺子和庄子上送上来的年货和帐本,很有些不虞,翻着帐本问外院的大管事秦力生:你这个大管事是怎么做的?——这么多铺子和庄子,只交上来这么些银子和年货,真是别让过年了。
秦力生陪着笑,道:侯爷,这些铺子和庄子,都是侯爷前一阵子吩咐,让夫人接过去料理的。
小的最近都在忙着侯爷的私产……楚华谨转嗔为喜,屏退了左右,让秦力生把私产的帐本拿出来看。
秦力生笑着又递了两本帐上去。
楚华谨见到上面的数字,满意地点点头,对秦力生道:横竖现在侯府已经分家了,不如将这些产业并到侯府的产业里面?秦力生当然不同意,给楚华谨讲道理:……如今夫人那里事务繁杂,手里的生意就怠慢了一些。
侯爷还是悠着点儿,别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
又提醒楚华谨,外面还有老侯爷的两个外室子女,迟早也是要进府的。
楚华谨想起先前派人回祖籍问话,老族长那不容分说的态度,有些头疼,抱怨起老侯爷来:我们在京城里拼死拼活,他倒好,在外面养起小的来,还外带两个小野崽子……秦力生不敢搭话,躬着腰站在一旁讪笑。
楚华谨发了半天牢骚,才阖上帐本,扔到秦力生怀里,又指着桌上侯府产业的帐本,道:你把它们都收起来,你先拿着。
等我跟夫人说了,再交给单先生打理。
秦力生应了,抱着一沓儿帐本退下。
此时裴舒芬也正在内院理事,对桐月道:去把秦大管事叫过来,我亲自给你做媒。
包你过年的时候就成了秦家娘子。
桐月脸上一红,支吾着道:夫人,咱们府还守着皇后的孝呢……最快也要八个月之后才能嫁娶。
裴舒芬自知失言,忙掩饰道:我是说定婚,先定婚。
桐月一笑,出去寻了个婆子,去外院传大管事秦力生进来。
秦力生早就等着这一天,见那婆子来传,笑嘻嘻地跟了进来。
来到中澜院的上房,秦力生给夫人裴舒芬行了礼,垂手侍立在一旁,问道:夫人传小的进来,可是有事?裴舒芬笑得满面春风:当然是有事,还是好事呢。
说着,叫桐月过来。
桐月害羞,躲在耳房不出来。
裴舒芬便对秦力生道:桐月自小跟着我,又做了陪嫁丫鬟跟着我一起嫁到宁远侯府,跟我的情分实是不一般。
为了给她挑亲事,我费尽了心思,才给她挑了一门好姻缘。
秦力生忙拱手道:那可要恭喜桐月姑娘,贺喜桐月姑娘了。
裴舒芬掩袖笑道:她也喜,你也喜,大家都喜秦力生做出一幅诧异的样子,问裴舒芬:夫人怎会知道我定了亲?……我这个大媒是做定了。
你看你和她,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刚才说什么?裴舒芬自顾自地说下去,突然有些觉得不对劲,赶紧问秦力生。
秦力生又作了个揖,笑着道:夫人明鉴。
小的刚刚在外面寻了一门亲事,已经换了庚贴,过了大礼。
只等孝期过了,就成亲。
躲在旁边耳房,一直竖着耳朵听着上房里面动静的桐月立刻白了脸:上次秦力生明明说过,他尚未婚配——敢情他耍她裴舒芬也一脸怒气,问秦力生:你是宁远侯府的奴才,怎么能自行婚配?秦力生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字条,呈给裴舒芬道:夫人,当年先夫人在世的时候,小的曾求先夫人帮小的挑房妻室。
结果府里头的姐姐妹妹们都有了人家,我们几个人难以在府里头寻婚配,先夫人便许了我们到外面自行择妻。
——这是当年先夫人留的字据,还有打赏的银两。
大户人家里面,丫鬟小厮年岁大了,都会由主子帮着指婚配。
不过有时候男多女少,或者男少女多,总会有不够人的时候。
这种时候,都是由主母许可,赏些银钱,让他们自行到外面去择偶。
裴舒芬没想到嫡姐死了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能给自己添堵,气不打一处来,沉了脸道:你是我府里的奴才,我说不许就是不许秦力生也将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低着头道:这是先夫人的意思,不是小的自作主张。
不软不硬地抵了裴舒芬一句。
裴舒芬想起自己是填房,永远比原配要低一等,恨得牙痒痒,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气,对秦力生道:你下去吧。
我跟侯爷说说,看看此事要如何处理。
秦力生应了,又给裴舒芬行了礼退下。
走到中澜院门口的时候,桐月从耳房里追着出来,气喘吁吁地问秦力生:你为何要骗我?秦力生瞪大了眼睛,反问桐月:桐月姑娘这是从何说起?桐月悲愤地道:上次我问你有没有婚配,你明明说没有……像是受到莫大伤害的样子。
秦力生默然了半晌,道:上次我确实没有婚配。
不过这也过了三、四个月了,我是才定的亲。
桐月被噎了一下,还想质问他,秦力生已经拱了拱手,道:桐月姑娘兰心慧质,又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想娶桐月姑娘的人,大概可以从内院排到外院去。
力生就祝桐月姑娘早日觅得佳婿,力生到时候也能讨杯喜酒喝喝。
——告辞。
转身就走。
桐月再也说不出话来,眼睁睁地看着秦力生越走越远。
裴舒芬回了里间屋里,坐在梳妆台前整妆,看见桐月闷闷不乐地走进来,回头问她: 你到底问清楚了没有?——上次你不是说他没有婚配?桐月一脸落寞的样子,对裴舒芬道:回夫人的话,秦大管事说,他是刚刚定的亲。
裴舒芬想起这事也隔了有三、四个月了,确实拖得久了些。
他们这几个月又忙得很,自己又因为继后的事情提心吊胆,就将桐月的事情推后了,对着秦力生丝毫口风都没有露,才落得这个结局。
可是裴舒芬实在不甘心。
若是桐月嫁给秦力生,自己才算是真正把持了宁远侯府的上上下下。
不然就只能如现在这样,只能管着内院,是只跛脚鸭。
你别垂头丧气的。
只要他一天没有成亲,这事就没完。
裴舒芬安慰桐月,又在心底里冷哼:就算是成了亲,这事也没完桐月吓得赶紧摆手,道:夫人,夫人,既然秦大管事不愿意,就算了。
他都定了亲了,要是退了亲,让那家姑娘可怎么做人啊?裴舒芬怪笑了一声,道:哟,你怕什么?这定了亲又退婚的,咱们府里就有一个,不也过得好好的?还儿女双全呢正是说得齐姨娘。
桐月哪敢接话茬,讪讪地站在一旁想心事。
裴舒芬便转回身子,对着梳妆台的镜子叫桐月过来给她梳头。
桐月手巧,很快就帮裴舒芬绾了一个灵蛇髻,用一支银镀金累丝点翠嵌蓝宝番石榴花钿固定住底部,又帮裴舒芬挑了一个银狐皮做底,素银米珠攒的齐眉勒额戴在额头。
裴舒芬满意地照了照镜子,夸桐月道:你的眼光越发好了。
桐月勉强笑了笑,拿了靶镜站在裴舒芬身后,让她看着后面的情形。
楚华谨从外院跟单先生说完话,回到内院见裴舒芬,想跟她说铺子的事儿。
看见桐月在屋里帮着照镜子,楚华谨便吩咐桐月道:下去泡杯银针白毫过来,再给夫人冲杯大红袍。
桐月应声下去了,自去忙碌。
楚华谨坐到裴舒芬身边,看了看她面前的螺钿嵌银红木首饰匣子,笑着道:你像是又多了几样首饰?裴舒芬啪地一声将首饰匣子的盖子阖上,回头嗔道:都是我的陪嫁,以前舍不得拿出来用而已。
楚华谨一笑,也不揭破她,跟她说起了铺子和田庄的事儿,委婉地道:……你如今也事忙,照应不过来,不如将你手里的田庄和铺子拿过来,交给单先生打理吧。
提前上传的。
含为书友婀玖打赏的第一个仙芭缘的加更。
明天是为婀玖书友的第二个仙芭缘加更。
当然还有婀玖书友从堂主一直升到盟主的加更,会在六月份补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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