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借力打力 上

2025-03-25 21:54:17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内院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大丫鬟扶风和扶柳在外间忐忑不安地等了半晌的功夫,才鼓起勇气,对屋里的贺宁馨问道:夫人,等着您吃晚饭呢。

简飞扬出去办差以后,镇国公府里剩下的这些人反而天天一起吃晚饭,彼此的关系越发融洽起来。

贺宁馨床上坐起来,对外面吩咐道:进来给我梳洗。

脸上紧绷绷地,贺宁馨觉得很是晦暗的感觉。

扶柳忙进来帮贺宁馨梳洗,扶风去旁边吃饭的院子里给等在那里的简飞振、简飞怡、卢珍娴和郑娥打招呼,说夫人马上就过来,又吩咐了厨房的人开始上菜。

贺宁馨很少晚到。

这一次姗姗来迟,等在饭厅里的几个人都有些不安,问扶风:大嫂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简飞振想起贺宁馨今日是去了安郡王府上,又多问了一句:可是跟大哥有关?知道安郡王是简飞扬的好友,安郡王妃跟贺宁馨的关系其实一般。

扶风笑着行礼,道:让二公子担心了。

夫人没有大碍,就是辉国公府上宋七姑娘给夫人从外洋托人带了礼物回来,夫人想起宋七姑娘一个人去得那么远,心里有些伤感而已。

屋里的人都晓得辉国公府的宋七姑娘宋良玉跟贺宁馨私交甚笃,方才释然。

扶风说话的功夫,贺宁馨正好带着扶柳和几个婆子进到饭厅里。

听见扶风眼都不眨的编瞎话,贺宁馨笑意盈盈地看了她一眼,坐到上首,含笑对屋里等候的人点头道:有些私事,让诸位久等了。

屋里的人赶紧给贺宁馨见礼,算是招呼到了。

外面的婆子已经依次上起菜来。

贺宁馨心里有事,只随便吃了点儿蒜薹炒腊肉,还吃了几筷子蟹粉豆腐,就吃不下去了。

郑娥笑着道:大哥就很爱吃蒜薹炒腊肉,大嫂以前不吃的,如今也吃上了。

÷贺宁馨一看自己碗里还堆着的蒜薹炒腊肉,也失笑,道:人的口味是会变的。

又打趣郑娥道:就说你吧,本来是爱吃酸辣的口味,可是以后嫁去了东南道台州府,就要学着吃那里鲜甜的海味了……一边说,贺宁馨的心情陡然开朗起来。

伍文定在东南道台州府任知府,可是离东南道的承安府,不过一日的路程。

贺宁馨是要帮简飞扬,不过她向来谋定而后动,从来不盲目出手。

现在最要紧的,是要详尽了解承安府里的真实情况,才好定夺。

伍文定的位置,不上不下,不远不近,从他那里旁敲侧击一些承安府的消息,倒是正好。

像是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到了实处,贺宁馨的情绪陡然高涨起来,在席间给几个妹妹频频夹菜,又说了几个笑话,将一向安安静静的饭桌弄得热热闹闹的。

几个女孩子不觉得有异,简飞振却看出来贺宁馨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等晚饭吃完了,简飞振专程去了贺宁馨的致远阁一趟,问她:大嫂若是有心事,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简飞扬的事,贺宁馨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

——知道的人越多,他的危险就越大。

二弟有心了。

今儿见了宋七姑娘带回来的礼物,一时高兴得有些失态了。

贺宁馨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简飞振似乎不太信的样子,又追问了一句:当真?贺宁馨收了笑容,淡淡地道:我为何要骗你?这下子换简飞振不好意思,忙道:大嫂误会了。

我不是信不过大嫂,只是觉得若是有麻烦的话,飞振虽然不才,但是做个跑腿的人还是能成的。

绝对不会误了大嫂的事。

贺宁馨方才笑了笑,端茶送客,道:二弟好好温书,金秋大比的时候,考上三甲,也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鼓励了简飞振一番。

简飞振放了心,又同贺宁馨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

贺宁馨在屋里坐了会儿,拿起伍文定的书信又看了看,想着正好因为郑娥的婚事,她同伍文定也有些事情要商议,便悄悄地在书信的末尾,闲闲地问了问台州府附近几个州府的情况,包括承安府在内,说是想帮郑娥打听打听那附近人士的风俗习惯,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给伍文定的信送出去之后,贺宁馨便让人往宁远侯府送帖子,说要去探望宁远侯太夫人,顺便看看楚谦益和楚谦谦两个孩子。

楚谦益和楚谦谦住在太夫人的慈宁院里。

如今太夫人中了风,慈宁院里就由柳梦寒把持住了。

接到贺宁馨的帖子,宁远侯夫人裴舒芬使人送到慈宁院里,对柳太姨娘吩咐道:太姨娘收拾收拾,明儿有客来。

柳梦寒对这个贺宁馨很是不虞。

她派了好几拨人往镇国公府里面探路,想找出当年老侯爷说得后招是谁,却都入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倒让柳梦寒对贺宁馨生了几分警惕之心。

看见贺宁馨的帖子,柳梦寒怎么瞧,怎么觉得是冲着自己来的,颇有些心虚,便对裴舒芬使来的婆子道:太夫人病着,不见外客。

两个孩子明儿也有事,就回帖给镇国公夫人,她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算是婉据贺宁馨的来意。

裴舒芬的婆子无法,又拿着帖子回去给裴舒芬回报,道:夫人,柳太姨娘说了,明儿不见客。

裴舒芬笑了笑,亲自拿了帖子,来到慈宁院,对柳梦寒道:柳太姨娘有所不知,这镇国公夫人,可是我们世子和乡君的谊母。

您就算能阻着她不见太夫人,可是不能阻着她不见两个孩子。

柳梦寒挑了挑眉毛,道:不过是谊母而已,又不是亲娘。

你大惊小怪做什么?裴舒芬有些不虞。

柳梦寒还是托了她的福,才能入宁远侯府,有了名份。

不然她在外面,也不过是个谁都能踩上几脚的外室而已。

如今柳梦寒入了府,就把自己当盘菜了。

——就算辈份再高,她也不过是个偏房而已。

哪像自己,乃是明媒正娶,有诰封的宁远侯夫人?柳太姨娘,话不能这么说。

这勋贵府邸之间礼尚往来,是正常的人情。

镇国公府是圣上的近臣心腹,我劝柳太姨娘还是悠着点儿好,别把我们侯爷在朝堂上的朋友都得罪光了才是。

裴舒芬一边闲闲地说,一边拿帕子在嘴角印了印。

说起宁远侯楚华谨,柳梦寒只好压下几分气焰。

——她还指着宁远侯的名头去驭下呢。

好了,我这就去回帖。

明儿恭贺镇国公夫人大驾光临。

裴舒芬见柳梦寒说不出话来,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痛快。

头一次,她有了占上风的感觉。

柳梦寒脸色阴沉下来,看着裴舒芬摇摇摆摆地出了屋子,往慈宁院外行去。

蒋姑姑看见柳梦寒的脸色,轻声问道:姨娘,要不要奴婢帮您解决了?也好把这主持中馈的权利拿回来?柳梦寒苦笑了一声,对蒋姑姑道:这话可别再说了,小心笑掉别人的大牙。

——哪有勋贵府上有妾室当家的?拿下了她,侯爷会再娶一房继室。

无论怎样,这宁远侯府内院主持中馈的权力,是到不了我这里的。

蒋姑姑叹了口气,低声道:若是老侯爷在,一定不会舍得姨娘受这样的委屈。

说起老侯爷,柳梦寒眼里又有了泪,忙紧走几步,往屋里去了。

裴舒芬回到中澜院,便让人回了帖子,请贺宁馨明日上门。

到了第二日,贺宁馨特意挑了一身天水碧右衽短襦,衣襟和衽边上各绣了一圈娟秀的绿萼梅花,下面系了一条天水碧八幅裙,裙摆往下绣了从大到小样式各异的玉兰花。

头上绾了堆云髻,左右鬓各簪了一个赤金累丝嵌蓝宝羊脂玉菡萏鸾鸟纹的掩鬓,既华贵,又素净。

耳朵上只各戴了一个莲子大的珍珠耳塞,明晃晃地,显得她的耳垂更加圆润饱满。

贺宁馨在镜子里瞧了瞧,又将当年在贺家的时候,许夫人给她的那条传了许多代的绿翡颈链拿了出来戴上,更衬得身上的天水碧衣衫如一汪碧水,盈盈动人。

扶柳满意地拿着镜子帮贺宁馨照着脑袋后头的样子,道:夫人有那么多珍奇的首饰,总也不肯戴。

今儿随便取两个出来,这些人都要看直了眼睛。

贺宁馨今日故意挑了这些贵重一些的衣物首饰,当然是有用意的。

就你嘴快。

以后要是习惯了,在外面乱说话,可别说我保不住你。

贺宁馨对着镜子里面看着她笑的扶柳嗔怪道。

扶柳话语轻快,根本不把宁远侯府的人放在眼里,道:有夫人罩着我。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惹我?贺宁馨笑吟吟地站起身,也不说话,径直出了屋子,带了几个丫鬟婆子,往二门上出去了。

来到宁远侯府,宁远侯夫人裴舒芬在二门上候着,笑着对贺宁馨见了礼,便问道:夫人是先去上房坐坐,还是直接去看太夫人?贺宁馨也还了一礼,道:太夫人病了这么久,我本早就应该来看看。

可是府里头家务繁杂,有个妹妹又赶着要出了孝就出阁,所以耽误到如今才抽出身,专程探望她老人家。

裴舒芬听这意思,是想直接去慈宁院见太夫人去,便领着贺宁馨往慈宁院行去,一边走,一边道:如今我们慈宁院里,是柳太姨娘当家。

——夫人知道这柳太姨娘是谁吧?贺宁馨笑着点点头,道:当日太夫人三顾茅庐,专程求了柳太姨娘过门,可是在京城里传为佳话呢。

裴舒芬笑着道:正是。

她们俩也是有缘。

若不是柳太姨娘进了门,我们太夫人也寻不到这样合心的人伺候。

两人说着话,一路来到了慈宁院。

贺宁馨一进院子,就看见这院子里多出来的杨树。

想起上次楚谦益和楚谦谦的贴身妈妈传来的话,贺宁馨心里有了底,笑着问裴舒芬:这些树看上去像是新种的?裴舒芬点点头,带着贺宁馨走上慈宁院上房的台阶,道:柳太姨娘说,以前这府里有杨树,砍了坏风水,所以又种上了。

贺宁馨低低地呀了一声,对裴舒芬道:你们府里请得什么样的风水先生?不会是被人骗了吧?裴舒芬愣了一下,问贺宁馨:镇国公夫人何出此言?贺宁馨回身指着院子道:这院子四四方方,像个‘口’字。

院子再种树,不就是口里加个‘木’字,成了‘困’?——人被困住了,这风水还能好?裴舒芬心里一动,敷衍道:镇国公夫人真是见多识广,我却不晓得这些。

轻描淡写地将此事跳了过去。

贺宁馨也不过是随口说说,故意咯应宁远侯府的人而已。

在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楚谦益和楚谦谦当年得裴舒芬的灵药相助,治好了杨花粉过敏的毛病。

当裴舒凡重生为贺宁馨之后,她才知道裴舒芬的药方和药草是哪里来的,也曾担心裴舒芬那三脚猫一样的本事,给楚谦益和楚谦谦留下隐患。

所以那时候趁着楚谦益和楚谦谦还在裴家,每次夏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到镇国公府做客的时候,贺宁馨就用自己须弥福地里面温补的药草和粮食,偷偷给两个孩子调补身子。

如今看来,还没有什么不好的情形出现,想来自己做的温补药材,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

有些人却知其一,不知其二,故意在这院子里种了杨树,贺宁馨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些人打着什么算盘。

既然杨花粉对两个孩子已经没有致命的效用,还不如留着这些杨树在这里,免得这些人一计不成,再生别的计策。

又加上简飞扬如今有难,贺宁馨一心难以挂两头,而且很可能要离开镇国公府一段日子,就只有托付给四位缇骑的女番子,多多留心了。

至于柳梦寒和裴舒芬,贺宁馨也是专程过来给她们找些事做,免得她们眼里就盯着两个孩子。

别人可能不晓得,贺宁馨却是知道,柳梦寒同东南道承安府的谢运,也是有渊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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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待嫁 第四十三章 借力打力 中 (含五月粉红240+)第四十三章 借力打力 中 (含五月粉红240+)柳梦寒从慈宁院上房的堂屋里迎了出来,一眼看见贺宁馨身上的衣裳,头上的首饰,还有脖子上的颈链,不由眉头微蹙,脸色有些不好看的样子。

贺宁馨微笑。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又故意很放肆地上下打量柳梦寒。

许是要照顾宁远侯太夫人的缘故,柳梦寒只是穿着一身很普通的绛紫色湖绸褙子,褙子的前胸和后肩上绣了一圈淡紫色的朝颜花。

头上只绾了个圆髻,用一支糖白玉的簪子固定在脑后。

裴舒芬今日也特地打扮过,穿了一身鸭蛋青绣金丝飞凤纹的缂丝对襟长褂子,下面系着湖绿色雪蝉锦的百褶裙。

裙底露出宝蓝色遍地金高低鞋鞋尖上的一颗珍珠,走起路来间或一闪,很是耀眼。

站在华服贵饰的贺宁馨和裴舒芬旁边,柳梦寒觉得自己活脱脱像个伺候人的老妈子,心里愈发气闷,面上还是一派祥和,笑着对贺宁馨深施一礼,道:见过镇国公夫人。

裴舒芬对贺宁馨笑了笑,指着柳梦寒道:这是我们老侯爷的二房,柳太姨娘。

贺宁馨不过随便点点头,便转身对裴舒芬道:太夫人在哪里?根本不搭理柳梦寒的殷勤。

柳梦寒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让到一旁,对贺宁馨笑道:太夫人在里间屋里歇着呢。

镇国公夫人可要跟我去看看?贺宁馨眉头微蹙,对柳梦寒道: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像是打发下人一样。

柳梦寒的脸色再也撑不下去,看向裴舒芬道:夫人,你看……?贺宁馨更是皱眉,对柳梦寒正色道:什么你呀我呀的?——你是什么身份?宁远侯夫人是什么身份?你也配在我们面前称‘你’、‘我’?柳梦寒心里一动,往贺宁馨脸上仔细看去,见她一脸嫌恶的样子,七情上面,倒是不难对付。

镇国公夫人说得是,是婢妾僭越了。

柳梦寒忙陪笑。

贺宁馨扬了头,轻哼一声,对裴舒芬道:我们进去吧。

裴舒芬心里疑惑,不知贺宁馨怎么同往日不一样。

带着贺宁馨进了太夫人的里间屋子,裴舒芬又偷偷劝贺宁馨:她好歹是长辈,镇国公夫人还是要给她几分面子。

贺宁馨不虞地道:她又不是我的长辈,关我什么事?——当初那郑娇不是她带来的?我还没找她算帐呢裴舒芬恍然大悟,才明白怎么贺宁馨看柳梦寒不顺眼。

——原来是因为柳梦寒给贺宁馨的男人带了个外室上京了。

这种事,不管放在哪个女人身上,都无法心平气和。

进了太夫人的屋子,贺宁馨看见太夫人的心腹婆子孙嬷嬷坐在一旁给太夫人喂饭,旁边还站着一个眼生的婆子,便问道:这位是?裴舒芬指着那婆子道:这是柳太姨娘的婆子蒋姑姑。

贺宁馨做出颐指气使的样子,同样上上下下打量了蒋姑姑一眼,打鼻子里哼了一声。

裴舒芬忙道:蒋姑姑还不过来见礼?蒋姑姑忍住气,过来给贺宁馨福了一福。

贺宁馨翻了个白眼,道:论理,你该跪下给我行礼才是。

蒋姑姑大怒,可是看见站在门口的柳梦寒对她使了个眼色,便将怒气强压了下去,对着贺宁馨跪下磕了头。

贺宁馨绕过跪在地上的蒋姑姑,走到太夫人床边,随口问了问孙嬷嬷太夫人的病情怎样。

孙嬷嬷忙放下碗,给贺宁馨行礼。

蒋姑姑跪在地上,起也不是,坐也不是,十分尴尬。

贺宁馨眼角瞥见柳梦寒站在门口看着她们,便回头对蒋姑姑道:起来吧,跟你们姨娘一起去沏茶去。

裴舒芬也赶紧赔礼道:是我疏忽了。

又命蒋姑姑快去沏茶。

蒋姑姑起身,跟着柳梦寒一起往外面的茶水房里去了。

贺宁馨来看太夫人,不过是个幌子。

见柳梦寒主仆二人已经出去了,贺宁馨便跟着裴舒芬来到外面的暖阁里坐下,对裴舒芬余怒未消地道:我就看不上柳氏那爱装的样儿裴舒芬心里暗笑,忙道:镇国公夫人是不是看错了?我们柳太姨娘实在是贤良得很呢。

贺宁馨凑到裴舒芬耳边,像是说一个天大的秘密一样,道:你们这个柳太姨娘,真是不简单呢。

你看她故意穿得这么寒酸,其实身家豪富,几乎赶得上大齐朝首屈一指的皇商罗家一半的身家……皇商罗家的身家,是几辈子积累起来的。

而柳梦寒,只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外室,论根基,当然比不上皇商罗家。

可是贺宁馨却说,她一个人的身家,能比得上皇商罗家一半的身家这个数目,可比柳梦寒跟裴舒芬交得底还要多两倍。

裴舒芬心里一动,忙着套贺宁馨的话,故意道:我不信。

柳太姨娘进府的时候,可是就带了两个孩儿进府呢。

贺宁馨装作上了套的样子,正色道:我可不信。

我听郑娇对她堂妹郑娥提过,这柳太姨娘在西南的时候,吃得住得都不比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差,还说,你们柳太姨娘亲口告诉她,老侯爷给她留下了这个数。

伸出手在裴舒芬面前比划了两下。

裴舒芬看得心惊胆战,问贺宁馨:此话当真?贺宁馨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拿帕子捂了嘴笑,道:宁远侯夫人真会说笑。

我又不认得这柳氏,怎会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不过是别人这么一说,我这么一听罢了。

——我只信这些话,不是空穴来风而已。

故意不肯把话说死了。

看见裴舒芬半信半疑的样子,贺宁馨又提点她:你也是在勋贵府上做当家夫人的,你当知道,府里的下人都是一双富贵眼。

手里若是真的没有银子,你觉得,她能从一个穷酸的外室,一入府就能赢得你们侯府上上下下的赞不绝口?裴舒芬仔细想了想,果然觉得贺宁馨的话有道理。

不说别的,她自己刚嫁进来的时候,因为没有什么陪嫁,费了老大的劲儿,笼络住了楚华谨和太夫人,才站稳了脚跟。

而柳梦寒进府没有多久,又没有老侯爷护持,却在短短几个月内,就掌控了慈宁院。

——没有银子上下打点,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以德服人?——对不起,慈宁院的下人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德。

裴舒芬又将同柳梦寒交往以来的前前后后细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柳梦寒对自己留了一手,隐瞒了大部分的身家。

想到自己因为那么一点蝇头小利就同柳梦寒一起设圈套,让她进了府,裴舒芬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已经开始不断打着主意,想着要怎么将柳梦寒的身家都掏空才算数。

贺宁馨冷眼看着裴舒芬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看来对裴舒芬的挑拨已经成功了,贺宁馨便起身道:我想去看看世子和乡君。

裴舒芬收敛了思绪,跟着起身,道:我陪夫人一起去?贺宁馨笑道:宁远侯夫人派个婆子带我去就行了。

宁远侯夫人管家理事,忙得很,就不用在我这里耽搁了。

裴舒芬点点头,叫了个婆子过来,道:陪着夫人去乡君屋里。

又对贺宁馨有些歉意地道:世子去了宫里头,还没有回家。

镇国公夫人略等一等,世子说了,要赶回来见夫人一面。

贺宁馨笑着应了,跟着婆子往楚谦谦的屋子走去。

半路上露过茶水房,贺宁馨在门口停了停,看见柳梦寒阴着脸坐在里面,蒋姑姑站在她对面,两人说着话,并没有人沏茶。

——难怪刚才在那屋里说了半天话,都没有等到一杯茶。

裴舒芬居然也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看见贺宁馨站在茶水房门口,柳梦寒赶紧站了起来,脸上堆起笑,对贺宁馨问道:镇国公夫人这是要去哪里?蒋姑姑看见柳梦寒站了起来,赶紧转身过来,跟着行了礼。

贺宁馨对蒋姑姑道:宁远侯夫人要茶呢,你快送过去吧。

蒋姑姑犹豫地看了柳梦寒一眼。

柳梦寒让到一旁,看着蒋姑姑端了茶壶和茶杯,道:送过去吧。

蒋姑姑无法,只好福了一福,端着茶盘出去了。

贺宁馨站在门口看着柳梦寒不说话。

柳梦寒先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觑着眼睛问道:镇国公夫人穿得可是天水碧?贺宁馨端立在门口,身上衣衫纹丝不动,只点了点头,道:柳姨娘好眼光。

柳梦寒眉头微蹙,似乎很不愿意听见姨娘二字。

贺宁馨抬手整了整自己头上的掩鬓,对柳梦寒漫不经心地道:我这次来,也是有些话要跟柳姨娘说清楚。

你的下人,可是眼神不怎么好,总是走错了门。

——我们镇国公府,同宁远侯府隔了半个京城,你的人也能摸到我们府上去。

柳姨娘从乡下来,不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也情有可原。

我一向觉得,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

若是头太小,抑或帽子太大、太沉,压坏头,可就得不偿失了。

柳姨娘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柳梦寒脸色铁青,再也不想伪装下去。

她四下扫了一眼,见贺宁馨的下人婆子都远远地站在回廊下面,自己这边的茶水房里,也只有自己一人在此,便走近贺宁馨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把他们怎样了?贺宁馨做出诧异的样子,反问道:柳姨娘说什么呢?我不明白。

柳梦寒冷笑一声,道:好了,你也别装了。

能将我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没了,你的手段也够使了。

一幅要撕破了脸的样子。

贺宁馨的嘴角略微勾了勾,道:柳姨娘过奖了。

我确实不晓得柳姨娘在说什么。

我只知道,柳姨娘的下人,也不是铁板一块。

柳姨娘最近,是不是觉得快要弹压不住了呢?柳梦寒大惊失色,后退两步,有些结结巴巴地道:你别胡说……却是有些色厉内荏的样子。

贺宁馨便挑明了说:你在西南待不下去了,便跑到京城里来,不过是想借宁远侯府的名头,压住你那些死士罢了。

——别的不说,现在你一半的手下,大概都被东南道的谢运拉走了吧?这等吃里扒外的奴才,你居然还容得下?说完,十分轻蔑地看了柳梦寒一眼。

贺宁馨身材高挑,柳梦寒虽比贺宁馨美艳得多,却要没有她高。

又穿得寒酸,在贺宁馨面前,不知不觉就矮了一头。

你怎会知道?柳梦寒的眼睛越瞪越大,就跟见了鬼一样。

贺宁馨却露齿一笑:猜的。

——我都猜对了是不是?十分得意洋洋。

柳梦寒摇摇头,道:你当我是傻子呢?会信这种胡诌出来的话。

贺宁馨见柳梦寒不买帐,便收了笑容,往后退了几步,咯咯笑道:你派了这么多人到我家里,就没有担心过他们会落在别人手上,将你的事情都供出来?说得是柳梦寒派出去镇国公府寻人的那些人。

因了老宁远侯的话,柳梦寒对镇国公府的后招寄以厚望,所以派去的有几个婆子,都是知道得比较多的心腹。

——居然落到了贺宁馨手里。

柳梦寒脸上阴晴不定,不断想着主意。

贺宁馨也是豁出去了。

柳梦寒一直派人到镇国公府试探,贺宁馨以前不想惹事,便都悄悄逮起来,送到许夫人在东南的盐场里去了。

如今出了简飞扬这档子事,贺宁馨没有时间继续观望下去,也不能再姑息。

另外她私心里也想借此再向宏宣帝送个人情,希望宏宣帝看在她立了大功的份上,对镇国公府网开一面。

听了贺宁馨的话,柳梦寒几乎气得要晕过去。

她的年岁,要比贺宁馨大一轮还有余,却像被她捏在手里,脱不开她的手掌心。

我若是你,就要杀鸡骇猴,先结果了谢运这个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奴才,给别的人一点颜色看看再说。

不然,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是斗不过这些男人的。

贺宁馨看穿了柳梦寒的性子,使了激将法。

柳梦寒明知道贺宁馨不怀好意,却难以抗拒她的提议。

因为贺宁馨说得全对。

老侯爷留下的那批人里面,谢运是最猖狂的。

老侯爷刚去那几年,他还消停点儿。

后来看见老侯爷的死是板上钉钉了,便开始暗地里发展自己的势力,企图将老侯爷的位置接了过去。

柳梦寒鞭长莫及,只好眼睁睁看着他逐步蚕食老侯爷的最后一点根基。

若是真的让这种人出了头,柳梦寒他们怕是连隐姓埋名的安稳日子都过不下去。

可是要将这批人交给圣上,柳梦寒却是绝对不敢,也不愿意的。

——交了出去,她就再无防身的利器,只能任人宰割。

再说了,她这么多年,都是习惯了高高在上。

如果没有了她的财力和手上的人力,谁还会将她一个偏房妾室放在眼里?贺宁馨看了柳梦寒半天,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若是不想自己动手,也可以交给别人做。

说着,便往楚谦谦的屋子那边过去了。

柳梦寒站在茶水房门口,听见那边房里传来楚谦谦惊喜的笑声,脑子里翻腾不已。

一个又一个的主意浮上来,又沉下去,她一时心乱如麻,不知道要从哪一边先下手才好。

到底是先攘外?还是先安内?想到最近从东南道承安府传来有关谢运的消息,柳梦寒的眼神暗了暗。

看来,还是先攘外的好。

府里头的这个心腹大患,反正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她腾出手来收拾也不迟。

贺宁馨来到楚谦谦屋里,先跟她好好亲热了一阵子,又让自己的丫鬟将食盒提了过来,取出来几样楚谦谦平日里最爱吃的点心。

楚谦谦欢呼一声,扑上来就要吃,楚谦谦的贴身妈妈王妈妈忙拦着道:乡君,还没有试吃呢。

说着,将每块点心切了一小块下来,使人拿去试吃。

等试吃的人无事了,才给楚谦谦吃。

贺宁馨在旁边看着,点了点头,赞道:王妈妈真是妥当。

比先前的乳娘要细心多了。

只不过王妈妈并不是一般的乳娘,闻言只是笑了笑,不卑不亢地道:谢镇国公夫人夸奖。

趁着楚谦谦吃点心的当口,贺宁馨又嘱咐了王妈妈一番话。

说得意思,当然只有两人才能明白。

又过了一会儿,楚谦益从宫里头回来了,满头大汗,先去他屋里洗漱了一下,换了常服,才过来跟贺宁馨说话。

贺宁馨也给他准备了点心。

楚谦益的贴身妈妈周妈妈也跟先前的王妈妈一样,将点心都给人试吃了,才让楚谦益吃。

楚谦益到底大一些,有些不好意思,说了周妈妈几句,道:谊母带来的点心哪会有问题?周妈妈也忒小心了。

贺宁馨忙道:益儿,周妈妈和王妈妈都是妥当人,你要听她们的话。

就算是谊母,又或者是你的外祖母、外祖父、舅舅、舅母送来的吃食,都要同样处置才是。

——这些人虽然不会有害你之心,可是保不准一时疏忽,被人利用,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二更、三更含五月粉红240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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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待嫁 第四十四章 借力打力 下 (含五月粉红300+)第四十四章 借力打力 下 (含五月粉红300+)楚谦益和楚谦谦一样,对贺宁馨的话言听计从,当下赶紧点点头,十分受教。

贺宁馨的笑是从心底里绽放出来的,忍不住坐到两个埋头苦吃的孩子中间,一手一边,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轻声问楚谦益:上次听说你跟三皇子出去跑马,回来身上痒,现下可好些了?楚谦益连忙将口里的点心咽下去,才抬头看着贺宁馨笑道:无事。

贺宁馨问过宋医正,有过过敏症状的人,就算是治好了,也会比一般人要敏感些,身上痒,还有起红疙瘩什么的,都属正常。

吃完了点心,贺宁馨又交待了几句,特别是嘱咐了楚谦益,若是身上有不舒服,一定要跟两位妈妈立时说清楚,绝对不能忍着。

贺宁馨知道,安郡王派来的这几个女番子,有特殊的腰牌,可以直接去太医院请御医过来瞧病的。

她不怕楚谦益过敏,就怕不是过敏,反而硬被人说是过敏。

从楚谦益和楚谦谦屋里出来,贺宁馨往回走的时候,看见柳梦寒居然还神情恍惚地坐在茶水间里,心里一晒,知道自己先前说得话,对她的打击太大了,一时都忘了掩饰自己。

不过也难怪。

这些事情,本来是柳梦寒藏得最严实的秘密。

突然有一天,发现这些秘密根本不是秘密,另外有人比自己知道得还清楚,一时失态也是正常的。

贺宁馨此举也极冒险。

等柳梦寒回过劲来,肯定会怀疑贺宁馨话里的真假。

贺宁馨虽然托辞是柳梦寒的手下招供出来的,可是也忒巧了些。

以柳梦寒的为人,不疑心是不可能的。

不过贺宁馨也顾不得了。

凡事都有风险,就看收益是不是能抵得过风险。

吃饭还可能会噎死呢。

——总不能怕噎死就不吃饭了吧?事急从权,她这一次,就是要对裴舒芬和柳梦寒两个人在最短的时间内下猛药,让她们既互相猜忌使袢子,又离不开彼此。

从慈宁院出来,贺宁馨又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去向裴舒芬辞行。

她们俩的关系两人都心知肚明,都是面子情儿而已。

裴舒芬见到贺宁馨进来辞行,忙笑着起身道:镇国公夫人不多坐一会儿?贺宁馨也笑回道:不了。

你们有事,我们那边也忙着。

又问裴舒芬:大婚的帖子你们收到了吧?郑娥出嫁的日子,定在九月份,帖子正陆续送出去。

因为伍文定在东南道的台州府做知府,镇国公府里便算作是女家宴客。

男家那边,要郑娥到了台州府才能正式拜堂。

裴舒芬窒了窒,道:收到了。

我们的贺礼明儿就送过去。

既然镇国公府请了宁远侯府,她作为宁远侯夫人,就算跟镇国公夫人贺宁馨再有咀晤,礼数上还是不能错的。

再说贺宁馨端着笑脸上门,她也不能将人打出去不是?贺宁馨笑着告辞,离开了宁远侯府。

回到镇国公府后,贺宁馨又赶紧使人去宫里给皇贵妃递牌子,想进宫给皇贵妃请安,顺便见见岚昭仪。

贺宁馨有进宫行走的腰牌,其实可以不用递牌子,就能随时去见岚昭仪。

不过贺宁馨这一次,主要是要见皇贵妃,岚昭仪不过是个幌子。

皇贵妃当然没有不允的,立时就同意了,还使人给贺宁馨赐了个送子观音的玉雕摆件,说是有高僧持诵过,其意当然不言而喻。

贺宁馨看着那送子观音,怔忡了半晌,便命扶风拿到库房里去束之高阁去了。

进宫见皇贵妃和岚昭仪的日子,定了在三日后。

这边安郡王府里,安郡王妃等了几日,见镇国公夫人只是探探亲,访访友,并没有什么动静,颇有些疑惑,问安郡王:王爷真的不出手?——看镇国公夫人似乎有些六神无主的样子……不像王爷透露的那样胸有丘壑。

安郡王却对贺宁馨的反应极为满意,看在那位眼里,应该也是送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些事情却用不着让王妃知道,安郡王只是笑了笑,道:再等几天看看吧。

我倒是希望她就一直这样六神无主下去,打消了圣上的疑心,圣上说不定就出手了。

——你说,谁出手,能比得上圣上出手?安郡王妃伸手握住安郡王的手,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问道:……王爷的缇骑,都整肃好了吧?安郡王捏了捏安郡王妃的手,安慰她道:你不用担心。

反水的人,历朝历代都不缺。

就连圣上那里,也不是铁板一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唯一有些对不起飞扬的,便是缇骑内部的事情,居然牵扯到他妻子。

希望圣上只是惯常的疑心,不要想到别处去。

——你知道,像宁远侯先夫人裴舒凡那样的人物,圣上是绝对不希望再出一个的。

话里有话的意思。

安郡王妃知道他们王府的地位既超然,又尴尬。

只是历代帝王对祖训看得还是很重,而且有几个想违背祖训,对缇骑下手的帝王,都死于非命,所以大齐朝传到现在,想将缇骑占为己有的帝王已经没有了。

宏宣帝因了自己的经历,更是觉得缇骑的存在,是有必要的,所以也没有动过削缇骑权的主意。

只不过这一次缇骑内部整肃,扯出几个内奸,各方人士都有,还有人趁机投奔到圣上那里,想从缇骑改作圣上的暗卫,将缇骑里面他知道的秘密,一股脑儿都报给了圣上的人知道。

其中有些事情,居然跟镇国公夫人贺宁馨有关。

其中最让宏宣帝惊讶的,便是当初选秀的提议,原来是贺宁馨辗转提出来的。

而驸马守则,缇骑的人语焉不详,不敢妄拟,但是似乎同贺宁馨也有脱不开的干系。

再想到贺宁馨对宁远侯先夫人留下的两个孩子异乎寻常的关心,宏宣帝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这一次安郡王的举动,可以说有一半的原因是出于宏宣帝的暗示。

安郡王担心的,便是贺宁馨有没有足够的机敏,来看出来这件事的幕后到底站着谁。

如果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便是大罗神仙降世,也救不了她了。

贺宁馨却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到了要进宫的那一天,换上一品国公夫人的凤冠霞帔,坐了镇国公府的大车到宫里头去了。

来到皇贵妃的凤栩宫,贺宁馨先行了大礼,才起身对皇贵妃笑道:好久不见,娘娘的气色越发好了。

皇贵妃最近看上去面色红润,整个人都精神奕奕起来,心情像是陡然轻松了的样子。

听见贺宁馨的话,皇贵妃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让镇国公夫人见笑了。

本宫最近有些发福,这都让镇国公夫人看出来了。

贺宁馨掩袖笑道:心宽才能体胖,娘娘这是有大福气的样子呢。

两人正说着话,四皇子噔噔地跑进来,对着贺宁馨点点头,童声童气地道:镇国公夫人安好。

贺宁馨忙给四皇子行了礼,道:见过四皇子。

又对皇贵妃道:四皇子这么小的年岁,就进退有度,实在是大齐之福。

皇贵妃虽然嘴里责怪四皇子冒冒失失地跑进来,手上却拉着四皇子的衣裳看来看去。

贺宁馨正要接话,殿外却传来一声娇喝:小四你以为躲到周母妃那里,我就没法子治你了吗?紧接着,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个身穿湖蓝色宫装的小姑娘,正是皇后所出的和熙公主。

贺宁馨赶紧起身,给和熙公主行礼。

和熙公主愣了一下,忙还礼,脸上微有些红,细声道:让镇国公夫人见笑了。

和熙公主今年刚满十三岁,正是豆蔻年华,眉目如画,年岁虽稚,但是隐隐已经有了国色芳华。

皇贵妃将四皇子拉过来,问他:小四,你又闯什么祸了?看见四皇子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和熙公主气得一阵牙痒痒,对皇贵妃道:周母妃,您别被他这幅样子骗了。

我前儿就是看见他这幅样子,怪可怜的,就饶了他,结果他今日又犯了。

——这一次,我可是不会饶他皇贵妃的脸上严肃起来,问四皇子:你到底做什么了?——嗯?最后一个嗯字,拉得长长的。

四皇子听见皇贵妃变了声音,才小声道:……将阿姐的花样子画坏了……皇贵妃和贺宁馨两人都不由有些错愕。

——花样子,是绣花用的。

四皇子也忒淘气了。

和熙公主气愤愤地道:那可不是一般的花样子。

那是翰林院最善画花鸟的书画大家专门给画的样子,是我求了三哥好久才求到手的。

结果他,手指着四皇子,画坏了第一幅不说,又画坏了第二幅……四皇子抬起头来,也有些气鼓鼓的样子:我觉得那幅样子不好看我想给阿姐改得好看一些还振振有辞。

皇贵妃有些头疼,想要教训四皇子一顿。

四皇子却挣脱了皇贵妃的手,扑过去抓着和熙公主的裙摆一阵摇晃,阿姐、阿姐,叫得人的心都软了。

当皇贵妃拿了戒尺过来教训四皇子的时候,反倒是和熙公主拦着,不让皇贵妃动四皇子一下。

四皇子得意地冲皇贵妃做了个鬼脸,拉着和熙公主的手,先小心翼翼地赔了礼,又道:阿姐,我那里有南瓜糯米糍,咱们俩一起吃啊要跟和熙公主分享自己最爱的食物。

和熙公主伸出手指头,重重地往四皇子白胖的小脸上点了一下,道:就知道吃,看你胖的。

一行说,一行牵了四皇子的手,对皇贵妃和贺宁馨屈膝行礼,道:周母妃、镇国公夫人慢聊。

我先带四弟下去了。

皇贵妃点点头,对和熙公主道:小四他越来越皮了,和熙公主不用客气,该骂就骂,该罚就罚,别纵着他就行。

和熙公主含笑道:周母妃放心,四弟虽然淘气,可是知道分寸。

这一次,我当然会罚他的。

还望周母妃不要生气。

皇贵妃忙摇头,道:当然不会。

又好奇地问,和熙公主要如何罚他?和熙公主抿着嘴笑,对四皇子道:罚你将所有藏着的南瓜糯米糍都拿出来,这一次,只能我吃,你不能吃,只能看着。

这种惩罚真是惨无人道。

四皇子嘴一瘪,险些哭起来。

不过和熙公主和皇贵妃一起看向他的眼神,将他的哭声又压了回去。

看着四皇子没精打采地跟着和熙公主回他住的地儿,贺宁馨微微点头,对皇贵妃道:想不到他们俩倒是投了缘。

皇贵妃的眼里都是笑意,对贺宁馨解释:有一次,和熙公主一个人躲起来哭,被小四发现了,拿了许多他爱吃的点心和玩具去哄和熙公主,让和熙公主很是感动。

后来,三皇子见日往外跑,将和熙公主落了单,我们小四又是个自来熟,天天不厌其烦地去邀和熙公主一起吃点心,和熙公主受不了了,开始带着他习字念书,又带着他一起玩闹。

叹了口气,镇国公夫人也知道,这人与人之间的情谊,都是处出来的。

贺宁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娘娘说得乃是至理名言。

若是隔得远,不常走动,就算再亲的亲戚,也会疏远了。

不是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更何况四皇子同和熙公主血脉相连,是怎么也割不断的。

两人刚才被和熙公主和四皇子打断了说话,现在才又接了上来。

皇贵妃请贺宁馨坐到墙边的扶手椅上,又命宫女上了茶和点心,和贺宁馨闲聊起来,问她最近都做些什么。

贺宁馨便主动跟皇贵妃提及近日来做得事情:臣妇前几日去了宁远侯府,探望了中风的宁远侯太夫人,又顺便瞧了瞧我那两个谊子、谊女。

皇贵妃听了,似乎很感兴趣,问贺宁馨:宁远侯太夫人前一阵子听说中风了,本宫和圣上都很意外。

以为太夫人挺过了先皇后的噩耗,又挺过了老侯爷外室进门的纠葛,也不知有什么更大的事情,能打击得了老夫人?贺宁馨往皇贵妃那边凑近了些,满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对皇贵妃压低了声音,道:这事外面的人通不晓得。

我就说给娘娘一个人听,娘娘可别说给别人听。

——就算说了,也别说是我说的就行了。

我可不想别人说我是个长舌妇……皇贵妃忍住笑,点头温言道:本宫晓得分寸。

从上首的座位上走下来,坐到了贺宁馨旁边的扶手椅上。

贺宁馨偏了头,侧身对坐在她旁边的皇贵妃低声道:老侯爷那位外室,可了不得……皇贵妃的眉梢微微挑了挑,眼风往屏风后面扫了一眼,又轻轻咳嗽一声,道:镇国公夫人,怎会知道宁远侯老侯爷的外室是好是歹?贺宁馨有些讶异地问皇贵妃:娘娘说什么话呢?又撇了撇嘴,带着几分不屑,道:我怎会知道那种女人是好是歹?——不过是刚好去了宁远侯府一趟,发现宁远侯太夫人的慈宁院,居然已经被那外室把持住了,上上下下都只听她一人的。

娘娘也晓得,要大家子里的家生子听一个外人话,是多么难得一件事。

皇贵妃微微颔首,道:确实如此。

不过……似乎还是不太信的样子。

贺宁馨眨了眨眼睛,有些犹豫起来,道:有些话,臣妇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

在本宫这里,你不用有任何顾虑。

皇贵妃笑容满面地鼓励贺宁馨。

贺宁馨便咬了咬牙,道:臣妇不是故意要听人壁脚的……皇贵妃脸色奇异地大声咳嗽了一声,将屏风后面的一点异动掩盖了过去。

贺宁馨却是一幅大咧咧的样子,似乎没有意识皇贵妃的不妥,声音也略抬高了一些,有些急切地道:臣妇就是在路过他们的茶水房的时候,听见两个婆子在闲话,说那位外室手里的银子不是一般的多,还是之前宁远侯府欠的债,都是那位外室拿银子出来还的,后来宁远侯太夫人才同意让她进门……宁远侯府欠下巨债的消息,皇贵妃也略知一二。

不过柳梦寒拿银子出来还债的事情,却关乎宁远侯府的脸面,宁远侯楚华谨、太夫人和宁远侯夫人裴舒芬都不约而同将此事瞒得死死的。

不是当事人,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贺宁馨知道此事,是通过单仁,安郡王其实也知道始末。

只是单仁的事,算是安郡王给贺宁馨的一笔人情,是过不了明面的,当然不能向宏宣帝报备。

所以宫里头的人,还以为是宁远侯府倾家荡产赔了进去而已。

贺宁馨的这个消息,震动得当然不止皇贵妃一个人。

娘娘有所不知。

这位外室,可是从西南寿昌府来的,还将我们府一位姑娘的亲戚从西南寿昌府带了出来。

贺宁馨满脸鄙夷,继续说道:好在我们国公爷不是宁远侯老侯爷那样的人,持身自重,没让那位外室栽赃到我们国公爷头上。

不然的话,我恐怕也要和宁远侯太夫人一样,被气得中风了。

——好端端的,突然来了一个外室,还带了两个快成年的孩子。

若不是宁远侯夫人裴舒芬有灵药帮着太夫人调养身体,太夫人早就倒下了……二更下午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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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单章答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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