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听她劝,也就渐渐止了哭声。
啧啧,你瞧你这瘦的,这大腿细的柴似的,我都不敢可劲儿捏,还没我胳膊壮实呢!他们天天不给你吃饱咋地啊?!刘嫂脖子一梗,牛眼一瞪,横道,这还把不把你当个人啊!不行!我去给你评评理去!咋做人婆婆呢?不兴这么欺负人啊!陈氏一把抓住大声嚷嚷着要起身找老太太评理的刘嫂,恳切的道,刘嫂,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是她怎么也是我婆婆啊!我不想清水村的邻居背后戳我脊梁骨说我不孝顺,你这要是一闹,我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你呀!就是太老实好欺负了!刘嫂一屁股重重的坐下,那张破木板床都晃了几晃,要换了我,敢欺负到老娘头上,老娘把他老刘家整得求爷爷告奶奶你信不!陈氏只是低了头,颓自抹着泪。
刘嫂见陈氏哭的可怜,连连摇头道,上个月我抱桂花回娘家,还碰到你娘,你娘还问我你咋样来,我能咋说,我说好啊!你娘要知道你这样,还不心疼死啊!刘嫂,你可千万别跟我娘说啊……陈氏抬起头,哀求道。
放心吧你就。
把心给我稳稳的踹肚子里,刘嫂拍拍她的手背道,我刘嫂是那不知分寸的人么?说句实在的,我家老刘是个杀猪的,当然比不上你家男人拿笔杆子的,可是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男人干啥的重要不?不重要!吃饱饭不饿着冻着才是正经!这吃都吃不饱了,这拿笔杆子还比不上咱杀猪的呢!哎,我话丑,可理正,所谓话糙理不糙,你可别怪我说的难听呦。
正经为了你好。
陈氏叹口气,道:不怕你笑话,刘嫂,你也看到了,家里这些事儿,哪轮的到我来做主。
刘嫂想想也是,说这些也是徒惹陈氏伤心,自己到底不是海家的人,哪能管的那么宽,就轻轻的把话头转开去,指着陈氏身边的香菜笑道:这是你生的娃儿?叫啥名儿?叫香菜。
果然,说到女儿,陈氏凄苦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
哎呦,真水灵。
长大肯定是个俊俏的闺女!刘嫂抱起小香菜,逗着她,来,姨抱抱,给姨笑一个!香菜不失时机的亮出她的招牌笑容,咯咯的笑的格外的甜。
哎,真乖,回头姨给你弄好吃的!刘嫂大喜,捏捏香菜红扑扑的小脸蛋道,汝贤媳妇,你这女儿是个鬼灵精呢。
你可有福了。
可不是,从生下来就乖巧的很,一点也不哭闹。
陈氏面上毫无血色的嘴角勾起幸福的笑。
比我那闺女可聪明多了!刘嫂凄苦的叹一声,说着说着,就红了眼,最后索性捂着脸嚎哭起来,呜呜……我家桂花咋就是个傻子哟!我那苦命的闺女哟!陈氏好一阵劝,刘嫂才收了泪,大袖子利落的抹一把眼泪鼻涕,坚决道,我不哭!我还生,我就不信我生不着个聪明娃儿!我就生!我生出来为止!我就生个给村里那些背后嚼舌根子的烂货看看,堵那帮烂货的嘴!陈氏又安慰几句,六嫂才转悲为喜,她那神气的眼珠子在陈氏单薄的身子和平平的胸上打了几个转,直接说道,我说汝贤媳妇,你咋看起来那么虚呢?你有奶喂香菜不?陈氏脸微红,惭愧道,就是为这个事儿头疼哩。
我奶水不足,没奶水喂香菜啊!刘嫂一拍大腿,道,我就知道!我一瞧你那胸就啥都知道了。
这可不行,刚出生的娃儿没奶喝可咋整啊?刘嫂精光四射的眼在屋里溜一圈,停在屋里唯一的一张矮桌子上,皱眉道,上面的那篮子鸡蛋和红糖上哪去了?你都吃了不?我前几天儿来给你送猪下水,还瞧见来着。
咳,家里穷,拿不出钱给接生婆,那些……叫我婆婆拎了给接生婆了。
陈氏轻声道。
王八羔子!哼,这个老东西!真是不干人事儿!刘嫂怒道,你刚生了娃子,就这么对你,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就……哎……刘嫂放下香菜,拎起地上的篮子,在陈氏面前笑嘻嘻的晃晃,贼笑道:送了就送了罢。
不还有我么?瞧我给你带啥好东西了?她说着,一把抽掉篮子上盖着的蓝布头,露出大半篮东西来,嘿嘿,瞧,鸡蛋!还有呐……红枣子,自家晒干的,补血好着呐!恩……还有些花生。
都是煮熟了的,香的很,我家老刘没事就能磕一地儿花生壳!陈氏瞧瞧那些鸡蛋红枣,鸡蛋都是又圆又大,估摸着有十几个,红枣花生散在其中,诱人极了。
好久没吃到这些了,早上喝的那碗稀粥早消化的干干净净,她一下就觉得饿的不行,真想伸手捞上一把。
当着刘嫂的面,又实在不好意思。
刘嫂听到陈氏肚皮咕噜作响,随手捞了一大把红枣花生,塞到陈氏手中,道,吃!客气个啥!陈氏的眼再次湿润了,六嫂的话让她觉得暖心窝子。
哎呀,我跟你说,我坐月子那阵,吃的老好了!刘嫂眉飞色舞的炫耀,手舞足蹈的比划,瞧,像这么大的老母鸡,连着宰了三个哩。
吃的我看到鸡肉就吃不下。
吃的好,奶水就足足的,管够,还吃不完,胀的我不行,就挤出来倒掉,可惜现在没了,不然正好喂你家香菜了!陈氏听着,一阵心酸。
一旁的香菜听了,心里头也不是个滋味,自己的娘自打生了自己,别说一块鸡肉了,就连鸡毛,也没见着一根啊?这人和人,咋差距那么大呢。
这女人做月子,可马虎不得,我那时生我家桂花妞,我婆婆可跟前跟后的伺候了我好几个月的月子,那叫一个暖心,刘嫂语重心长道,别拿自己不当回事儿,月子做的不好,可是要落下病根的!咱女人,自个不晓得对自个好,还指望丈夫婆婆疼?陈氏抹着泪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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