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晌午饭的时候,连蔓儿就端了一碗豆角炖鸡肉,和一大块胡饼给连老爷子送了过去,连老爷子尝了,直说做的好吃。
然后,连蔓儿才回到西厢房,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吃饭。
饭桌上,少不得谈起刚才的事情。
花儿这孩子,小时候看着还不错,这些年在镇上住,咋心眼变这么坏。
连守信就皱了眉,那些话是芽儿听见的?可靠不。
要真有这么回事,可该想想办法。
花儿这样,嫁进别人家里,那不是害人家吗?连蔓儿就没吭声。
好吧,她得承认,连守信真的是一个好人。
而她,巴不得连蔓儿早点嫁出去,免得继续在家里做耗。
能想啥办法?张氏就道,我看他大伯和大伯娘,挺信服花儿。
人家是一条心。
张氏的言外之意,花儿背后使唤,连守仁和古氏也脱不了干系。
连守信就不说话了。
刚才镇上的王媒婆来了,给二郎哥说亲。
连蔓儿就提起另外一个话题。
这是好事,二郎这些年高不成低不就,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连守信显然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说的是哪家?镇上富达杂货铺的王秀娥。
连蔓儿道,我看二伯和二伯娘都愿意。
那你爷和你奶咋说的,定下没?张氏就问。
爷和奶说要再核计核计,没定。
连蔓儿道,顿了顿,又道,她家聘礼要的多。
哦。
连守信和张氏对视了一眼,也就不再说话了。
爹、你多吃些,这些天扬场累坏了。
连蔓儿就夹了一大块鸡肉给连守信,又夹了一大块给张氏,娘,你也多吃些。
别着急下地干活,先把身子养好。
现在地里也没啥活了,就家里这点事,我们干的过来。
连守信和张氏被连蔓儿几句话哄的忘了烦恼,就都眉开眼笑起来。
吃过了晌午饭,又小睡了半个时辰,连蔓儿就从炕上爬了起来。
此时,连家的院子里静悄悄的,连守信、连守礼和连守义带着二郎和三郎去帮吴家干活去了。
连蔓儿就从炕上下来,先到上房去看了看,东屋里,连老爷子躺在炕头上睡的正香,毕竟是上了些年纪的人,这些天累坏了。
周氏和连秀儿都在炕梢躺着,也在睡。
连蔓儿又走到西屋门口,朝里面看了看。
连守仁和连继祖父子两个,吃过晌午饭就到镇上去了,说是参加诗会。
西屋里面,古氏、连花儿、连朵儿,还有蒋氏母女也都正在睡觉。
连蔓儿看清楚了上房的情况,这才回来,想了想,就从柜里拿出连花儿送的镯子戴在手上,又拿了朵绢花插在头上,这才拿小笸箩装了些煮的蒜味花生。
二姐,你要干啥去。
小七看见,就问。
去找二伯娘说话去。
连蔓儿道。
二姐,我跟你去。
小七跑过来。
连蔓儿点了点头,就带着小七往东厢房里来,小七坐在门栏上替她望风,她端着笸箩径直走进东厢房里来。
东厢房三间房,只住了连守义一房人,因此和西厢房的布局略有些不同。
一进门,依旧是一间外屋,一侧就是屋墙,只有另一侧安了灶。
连蔓儿绕过灶台,挑开里间的门帘,走了进去。
连守义带着二郎和三郎去帮工,四郎和六郎也跟了去,他们就算不能干多少活,但是也能落一顿好饭菜。
屋里只有何氏和连芽儿。
连芽儿在炕上睡着,何氏破天荒地没有睡觉,而是坐在炕上皱着眉,磕瓜子。
二伯娘。
连蔓儿进门就笑着叫道。
哎呦,是蔓儿啊。
何氏吃了一惊,看见连蔓儿手里的笸箩,立刻就咧嘴笑了,咋地,给二伯娘送吃的来了,你们几个可耢了不少花生。
何氏依旧说话就带出不好听的来,连蔓儿是来找她说正事,也就笑笑没放在心上。
给二伯娘尝尝。
连蔓儿就把笸箩递过来,然后自己也在何氏身边坐了下来。
何氏就放下手中的瓜子,抓起笸箩里的花生吃起来。
我给二伯娘道喜啊。
连蔓儿看着何氏道。
俺有啥喜事?!二伯娘还瞒我?我在上房可都听见了,二哥要娶媳妇,还是镇上的姑娘,嫁妆少说值一二百两银子。
连蔓儿就笑道,二伯娘是个有福气的,听说那姑娘长的又好看,能干,家里还是有钱的。
连蔓儿这些话,句句都说在何氏的心坎上。
蔓儿啊,你都听见了,你爷和奶,有点不愿意那。
这么好的亲事,打着灯笼都难找。
连蔓儿道,爷和奶咋会不答应?何氏就撇了撇嘴。
咋不会,嫌人家要的聘礼多。
可是人家嫁妆也多啊。
可不是,人家还说了,就是聘礼,也是要个面子,以后都跟着嫁妆一起送回来。
何氏道,你爷和奶拿不出聘礼来,俺为了这事,吃不香睡不着。
因为聘礼,耽误了这样的好事,那可太可惜了,不是把二哥给耽误了?连蔓儿睁大眼睛道。
谁说不是。
何氏道。
二伯娘,你做娘的,总该替二哥想想法子。
连蔓儿趁机就道。
俺能有啥法子,钱都在你爷和奶手里。
二伯娘,我们分家出去了,你们可没分啊。
大伯家有钱,不就你们有钱?连蔓儿提醒道。
就借来的那点钱,你没看她们买的那么多东西,早花干净了。
何氏气呼呼地道。
她和连守义商量过,这门婚事真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可是眼下又拿不出钱来,就想着是不是能推迟些天,等连花儿嫁进宋家去,马上挪出一笔银子来,再把二郎的婚事给定下。
这么好的亲事,还不得好些人家抢着要定?连蔓儿提醒道。
何氏抿着嘴,她心里也怕这个。
钱都让大房给花了,俺们算个啥!二伯娘,我咋觉得大伯那五百两银子不对劲。
大伯说杨成峰借了他五百两,这五百两银子都买了玉佩。
可是别家买人只许了三百两,杨成峰哪里会多掏出二百两来?连蔓儿道,大伯其实是用三百两买的玉佩吧。
蔓儿,你是说……何氏听出一些意思来,睁大了眼睛。
二伯娘这么精明的人,还用我说啥,大伯是咋个人,二伯和二伯娘还能不知道。
连蔓儿就笑。
何氏就一拍大腿。
他又报花账。
何氏大叫了一声。
嘘,小声点,别让上房听见。
连蔓儿笑,好一个又,看来何氏知道的不止一件。
二伯娘,你看我这绢花,还有这镯子。
连蔓儿晃了晃手上的镯子,又让何氏看她头上的绢花,这都是花儿姐给的。
这可不是她买的,是她在县城里,宋家送给她的。
宋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最要体面,花儿姐跟宋家公子要好,背地里还不知怎么贴补花儿姐。
要不,花儿姐花钱咋就这么不心疼?连蔓儿一直笑着,她说的一半是猜测,一半是编排出来的。
她连花儿不是编排说张氏给她们如何如何买东西吗,不是把绢花儿和镯子给了她,又去连秀儿那里借此挑拨吗,那她一样不少,都还给她,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咋给你这些东西?何氏就有些眼馋。
连蔓儿拢了拢袖子,把镯子藏起来。
……先前那件事,她对不起我妈就不说了。
老姑推我娘,是她在背后使坏,她怕我们说出去那,对了,这事,芽儿听见的,告诉了我的。
连蔓儿看了看刚爬起来,正在揉眼睛的连芽儿。
你和蔓儿说了?何氏就扭头问连芽儿。
四哥让说的。
连芽儿迷迷糊糊地点头道。
果然,这件事情何氏早就知道了。
怪不得四郎本来要跟她去上房向连老爷子说,却在听见何氏和连守义在上房说话后,就跑了。
应该是何氏嘱咐了,不让他们把这件事说出来吧。
何氏就扭过头来,冲着连蔓儿咧嘴笑了笑。
这几个孩子,还有这回事,都没跟俺说过。
何氏道。
这也太假了好不好,连蔓儿心中暗笑,却并不揭破。
蔓儿啊,你不找花儿算账去?何氏就又问道。
我爹娘说算了,怕闹出事来,花儿姐再嫁不出去。
何况,花儿姐还给了我妈这些好处。
连蔓儿就道,本来,花儿姐只答应说,等她嫁过去之后,再怎么样怎么样的。
说的可好听,可我不信她。
她那人,过了河还能记得桥。
说那些好听的,都不如现在就能抓在手里的实在,以后再说以后的,对不对,二伯娘?连蔓儿瞧瞧何氏,又笑道,这点道理,二伯娘比我还清楚咧。
何氏点头,若有所思。
要说我大伯那屋,还是花儿姐当家。
连蔓儿又说了一句,就拿起笸箩要离开。
蔓儿,你这花生咋弄的,比镇上杂货铺卖的都好吃,还有没,再给俺点,也让你二伯尝尝。
何氏马上道。
二伯娘,是这点花生重要,还是二哥的婚事重要啊。
连蔓儿就从东厢房里出来,带着小七回到西厢房。
少顷,连芽儿就从东厢房走出来,去了上房,一会功夫,连花儿跟在连芽儿身后,往东厢房去了。
事情已经成了五分,连蔓儿握了握小七的手。
小七,一会要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