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繁华处 第七十二章 酒楼(上)

2025-03-25 21:55:38

平郡王府,客厅。

曹颙与姐夫讷尔苏说着闲话,无非是问问曹佳氏产前产后的情况。

不一会儿,就有问琴来传话,说是福晋请曹颙过去说话。

曹颙本没打算今儿能够见到姐姐,因为她还在坐月子。

讷尔苏听说妻子叫曹颙过去,笑着说:你随扈这几个月,倒叫你姐姐好生惦记,常说你是没出过门的,生怕有一丁点闪失。

既然她等着,你就过去陪她说说话。

我正好有事去康王府一趟,等我回来咱们好好喝一盅。

姐夫,我有位江宁时结识的老友今科中举,马上要放外任,约好今儿中午到贵宾楼的!曹颙说道。

讷尔苏点了点头:既然这样,咱们就再说,反正又不是外人,没必要弄那些个客套!曹颙笑着应是,随后才跟着问琴进了内宅。

王府内院,正房暖阁。

曹佳氏缠着包头,披着衣服,在床头,神情微显疲惫。

姐姐!曹颙看着,有些心疼,还不到十九岁,就经历两次生育之苦,这实在是有些不人道。

曹佳氏只有再为人母的喜悦,像是未经过半分苦楚似的,伸手招呼着曹颙在床前坐下,细细打量了:倒比四月间壮实了不少,如今倒是有了几分侍卫的模样。

曹颙做了,环视了下四周:二阿哥呢?小家伙刚刚哭闹过,哄睡了,叫**抱下去安置。

这小家伙,全然不像他哥哥那般乖巧,长大了定是个皮猴儿!曹佳氏笑着回道,脸上是满满的喜悦与骄傲。

孩子真是带给人希望,曹颙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随后又忍不住调侃道:开口小家伙,闭口小家伙的,姐姐也还是个大孩子呢!曹佳氏笑着瞥了曹颙一眼:你当谁都跟你似的,自幼被祖母宠着惯着,十五、六了还劳烦母亲跟着担心。

你也别得意,若不是江宁那边来信请母亲回去,你的亲事就定了呢!等到迎回了新娘子,你可要睁大眼睛仔细看看,人家是大孩子,还是小孩子!曹颙忍不住心里叹息,哎呦,这算怎么回事,怎么人人都拿亲事来打趣?若是自己大龄了,婚姻大事害大家跟着操心还好说,自己眼下十五六,大家这般凑趣是为了哪般?曹佳氏见曹颙不吭声,只当他是害羞,轻笑了两声,不再逗他。

因房间里不通风,又放着几个炭盆,曹颙坐着有些闷热,正想着这种坐月子方式是不是健康合理,就听曹佳氏郑重地问道:弟弟,你这两日遣人回南边一趟吧!姐姐?曹颙看着略显郑重的曹佳氏,不解这句话的用意。

八月底,母亲匆匆离京,只说是家务繁杂,需要回去料理。

虽然百般掩饰,只叫我安心待产,但是我看其中另有缘故,实在难以放心。

不过,毕竟是出门的女儿,没有理由插手娘家的事,何况王府这边总还有些规矩要守。

曹佳氏略显无奈地道。

曹颙听了这番话,想起进九月还没有收到曹寅的家书,想着他的身体这几年始终不算好,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能够让母亲抛下即将生产的女儿赶回去的,还能够有什么呢?曹佳氏叹了口气:父亲已经五十二,身上差事又繁重,委实让人放心不下。

曹颙想起那年听曹寅与李氏说起,曹家祖上鲜有人活过五十的话,心中戚戚然。

不过,眼下曹佳氏毕竟是坐月子,怕是这般忧思对身体无益。

曹颙又开解一番,劝她好好调理,方才起身离去。

出了平郡王府,曹颙掏出怀表看了看,还有一刻钟就到午初(上午十一点),看来时间有些赶了。

他回头看了看,小满,魏家兄弟,另外两个长随,就摆了摆手道:我去与朋友吃酒,用不着这些人跟着,你们先回府吧!小满笑着涎着脸,不肯动地方:大爷,总要有人照看马匹不是?魏家兄弟也不肯走,另外两个长随不知该应命,还是该如何,满脸为难。

曹颙知道这是自己上次独自遇袭留下的后遗症,即便在京中,魏家兄弟也不敢再大意。

总归是好意,曹颙从荷包里抽出一张银票,递给小满,说:既然大家要跟着凑热闹,那去贵宾楼见识见识也好,他家的招牌菜确实不错,今儿算我请客。

对于魏家兄弟,曹颙始终带着几分敬意。

本是最不耐烦规矩束缚的江湖汉子,只因替师傅报恩,入曹府为仆,暗中保护曹颙八年,如今又跟他来京城。

三十来岁的汉子,无家无业,孑然一身。

曹颙真不知该佩服两人忠义,还是该骂两人迂腐。

看来,要找两个妥当的人,给他们安家。

既然他们对得起曹家,曹家也应该对得起他们兄弟。

前门,大栅栏,贵宾楼。

因为还不到饭时,大堂的客人不多,只有一桌书生,还有一对父子。

曹颙几个下马,将手中的缰绳交给饭馆的下人。

小二哈着腰迎了上来:哎呦,这位公子爷快请进,是楼上雅间,还是楼下大堂?曹颙听了,看了看魏家兄弟。

魏黑笑道:公子,我们就在大堂,这里敞亮!曹颙点了点头,对小二说:给我这几位家人找个窗户的位置,先来几道招牌菜,其他就可他们点的上。

另外,有位姓宁的少爷好像订了席,不知到了没有?小二笑着应道:原来是宁爷请的贵客,宁爷已经到了,刚刚还叫人问起呢!这小二这待客也太热情了些,难道这就是贵宾楼生意兴隆的诀窍之一?上到二楼,宁春已得了信,迎了出来:小曹也到了,就缺善余一人!后面跟着马俊,与曹颙又是一番寒暄。

三人回到雅间,一边说着闲话,一边等着永庆。

方才宁春所说善余,就是永庆的字。

天成兄放了哪里的实缺?六月新婚我就没赶上,一下子多了两位嫂子,这可是三喜临门!曹颙开口道,心中真是佩服古人的记性。

统一用一个名字多好,偏偏又有字号等等的规矩。

天成就是马俊的字,他中进士后,由伯父给赐的字。

马俊伯父家没有子嗣,马俊是两房唯一的独苗,按照宗族传承制度,就有点一人肩挑两房承嗣的意思。

六月新婚,马俊同时娶了两房媳妇,不分大小。

一房算作伯父伯母的儿媳妇,一房算是马俊父母的儿媳妇。

马俊成亲三个月多,脸皮也愈加厚了,笑着问曹颙:小曹问这些个做什么,莫不是想女人了?听说塞外的姑娘可主动的很,小曹没被轻薄了去?曹颙看着马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京城真是大染缸,当年那个口口声声不为良相,即为良医的小秀才怎么成了这个德行,简直就是不良文人的代表,有辱斯文,实在是有辱斯文。

不过,最头疼的,应是马俊那老夫子般刻板的父亲。

宁春给两人倒上茶,笑嘻嘻地看着两人斗口,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

马俊看不过眼,开口道:别在小曹面前装好人,就你那点儿风流事,还能够瞒得住我和余善。

正妻未娶,小妾纳了好几个,外头养得粉头也不少。

纵然是风流,也要有个度,真当自己个儿的身子是铁打的不成?我可听说了,你在海棠院可歇了好几宿(xiu)了,这次又梳笼了哪个?宁春笑着不吭声,外面传来噔噔的脚步声,是永庆到了。

永庆还在孝中,穿着素淡,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倒显出几分斯文来。

曹颙起身:善余兄!永庆笑着进来,拍了拍曹颙的肩膀:黑了些,壮了些,有几分男子汉气度了。

只恨我守孝脱不得身,要不也跟着去塞外见识见识!马俊听了,打趣道:怕你不是想要去见识,而是想着找蒙古汉子比试比试吧!二十多岁的人,还是喜欢争强斗狠的,真拿你没法子!永庆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笑哈哈地冲马俊伸了伸大拇指:知我者,天成也!说着,又对宁春道:景明,你这次要在京中待上些时日吧?要不,就同你父亲商议,让你留京算了!有我与小曹,大家还有个伴儿!宁春笑眯眯地回答:家父也正有此意,只是他老人家的缺还没定下来,暂时考虑不上我这边!按照家岳的意思,是想让我留京的!宁春的未来岳父,是户部员外郎,官职虽不高,但是家族背景显赫,也算是京中大户。

马俊环视了众人一眼:眼下大家也大了,都在仕途上努力,还不知往后的成就如何?永庆爽朗一笑道:人活一生,但求逍遥,随心而已!马俊很是意外地看了永庆一眼:你倒说出这般话来,也算稀奇。

如今,你与小曹都是武职,我与景明都要混文职的。

待过十年,再看看咱们四个到底能够走到哪一步!朋友几个正说着话,就听见楼下传来吵杂声,还有桌椅倒地的声音。

宁春皱着眉,打开雅间的门出去,站在二楼楼梯那里往下张望。

天子脚下,何处来的山野村夫,竟敢动手打人?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站在桌后,捂着嘴巴,仰着头道。

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满脸怒气:爷打得就是你,谁让你满嘴喷粪、胡咧咧!那书生一副不屈的模样:我只是实话实话罢了,曹寅,国之蛀虫,谁人不知、哪人不晓?仗着圣上的恩典,在江南作威作福,谋盐茶之私利以肥己,不除不足以平民愤、不除不足以正法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