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生死一线

2025-03-25 21:55:43

绮罗回去的途中,苏老夫人已经拉着杨晔进了苏清词最后的院子。

嘴中不说,苏老夫人一双眼睛却是不放过一草一木的看着院子里的东西,见着那些花花草草都是最好的,心中更是冷笑起来。

夫人喜欢这院子里的花草,每常亲自浇花除草。

静影看着苏老夫人脸色阴沉,接到石氏的眼色忍不住开口引苏老夫人说话。

苏老夫人瞥了眼那些花草,说道:清词最厌烦这些深红浅白,晔儿不过来,她才不会种这些花草。

静影一噎,又去看石氏,石氏忙道:许是念多了佛经,心里平静了,清词就喜欢上这些了。

苏老夫人看也不看那些花草,拉着杨晔又向里面走。

杨晔僵着手臂被苏老夫人拉进去,忽又想自己心中无愧,便是去见苏清词又怎样,因此反扶着苏老夫人引她进去。

石氏跟着进去,见屋内桌椅碗碟样样不差,心中便有些满意。

苏老夫人拉着杨晔便进了苏清词停放的屋子,进了屋子,便放开杨晔的手,自己过去看。

苏清词一生难得平静的躺在床上,脸上没有一贯的不耐烦或者暴躁,只剩下仿佛死灰一般的平静。

晔儿,你扶她起来,叫姑姑给你妹妹梳个头发。

苏老夫人开口道。

杨晔一怔,微微握拳,正要拒绝,便听石氏说道:这头发是昨儿个梳的,就不用拆了吧?她不喜欢这发型,太花哨。

苏老夫人说道,又看向杨晔,晔儿,你替姑姑扶着你妹妹。

她是你表妹又是你妻子,还是你儿子的母亲,你能嫌她晦气?杨晔,你去吧,就算是可怜我娘晚年丧女。

苏清远见杨晔不愿,便开口劝道。

杨晔无法,只得扶起苏清词。

苏老夫人一笑,看着苏清词瘦的只剩下骨头的脸因上身被杨晔扶起而垂下,又扶正苏清词的头,拔掉她头上的发钗,说道:姑姑那时候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不能戴那些花花朵朵,便喜欢给你妹妹装扮,给她梳头,所以姑姑知道怎么给你妹妹梳。

杨晔听着苏老夫人自言自语,方要应话,便见苏清词的头发披散下来,灰白的头发被苏老夫人一扬便落到他脸上。

啊的叫了一声,杨晔放开手跳了起来,又伸手去抹自己的脸。

见着杨晔要走,苏老夫人笑道:晔儿,你走什么?你不扶着好歹也要看着姑姑给清词梳头发。

杨晔握拳,虽知苏老夫人过份,但又想她是他姑姑,不管怎样,都不能对她不敬,便点头应了。

苏老夫人在屋子里看了一圈,似乎在寻找谁来扶住苏清词。

大杨氏本能的后退一步,又撇开眼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苏老夫人见她如此冷哼一声,又对石氏道:算了,没人愿意扶,那老婆子我就自己扶吧。

孙妈妈见状,忙一腿跪在床上,将苏清词扶了起来。

苏老夫人慢慢的给苏清词梳头发,又将带过来的头面一一给她戴上,最后笑道:这才像苏家的大小姐。

杨晔等人看着苏老夫人自说自话,也不敢言语。

给苏清词梳好头,苏老夫人又叫人拿了毛巾热水给苏清词洗脸。

娘亲,妹妹已经画过妆了,就算了吧。

苏清远劝道。

大杨氏附和道:是啊,娘亲,就叫妹妹去了吧。

苏老夫人说道:你妹妹这样我怎能安心叫她去了?说完,依旧叫人拿了水过来。

杨晔看着苏老夫人拿着毛巾将苏清词脸上的白粉洗去,看着苏清词下面的蜡黄皮肤露了出来,终于忍不住趴在门边吐了。

给苏清词洗了脸,苏老夫人又慢慢卷了苏清词的袖子给她擦手。

呀?这是怎么了?你们是怎么伺候夫人的?石氏见着苏清词手指上的伤口,先发制人的训斥道。

心中又恨苏清词性子实在倔强,给自己找苦头吃就算了,还拉着别人下水。

几个看守苏清词的丫头婆子跪了下来,忙磕头请罪。

算了吧,罚她们有什么用。

苏老夫人说道,丢开毛巾,又道:就叫她干干净净的去吧,那胭脂脂粉就别用了。

这个样子清词在下面也不好见人吧。

石氏劝道。

人死了都这样,白抹那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

苏老夫人说道,从床上站起时又晃了一下,石氏忙扶着苏老夫人。

嫂子的手可比清词的手软和多了。

苏老夫人拍着石氏的手笑道,出了门见着在依旧在吐的杨晔,笑道:女人老了都那样,你是见多了美人才会一看着清词就吐。

姑姑,我方才是……杨晔急忙道。

没事,姑姑知道。

苏老夫人说道,又拍着杨晔肩膀道:没娘的孩子实在可怜,过两日姑姑便给你寻过美人过来,也不叫致之没个娘亲教养。

姑姑——杨晔叫道。

怎地?姑姑还没有说话的份?先不说我是你姑姑,只看着清远是致之的舅舅,这后娘就该由我们找。

苏老夫人说完,盯着杨晔看。

杨晔忍了大半日,此时倔脾气上来,便回道:姑姑寻的人怕也是与苏清词一样的,到时候我们杨家又要不得安生。

啪一声,苏老夫人一巴掌打在杨晔脸上,随后对苏清远道:你是他大舅子,你妹妹死在他家了,你给我打。

苏清远看了眼杨晔,又劝苏老夫人:娘亲,妹妹刚去,妹夫心中也不好受。

苏老夫人闻言冷笑道:女儿死了,谁心里都比我好受。

见着苏清远不肯动手,叹了一声,道:我去见你舅舅,定要他给个准话下来。

说完,熟门熟路的向杨老太爷的屋子走去。

众人见状,忙跟过去。

石氏一路上说了好多好话,苏老夫人只是不听,进了杨老太爷屋子,几个丫鬟要拦她。

苏清远怕苏老夫人被推搡到,便护着苏老夫人。

屋子里,杨老太爷听到外边闹哄哄的声音,便出声道:叫苏老夫人进来吧。

苏老夫人斜着眼看了眼拦着她的几个丫鬟,抬脚进了屋子里。

到了屋子里边,苏老夫人在杨老太爷面前坐下。

妹妹,你要怎样?杨老太爷问道。

苏老夫人吸了口气,说道:杨晔的续弦我来选,致之的媳妇……致之的媳妇要由杨家来定。

杨老太爷沉声道。

没了娘的孩子,婚事自然要由舅舅来定。

苏老夫人咬牙道。

杨老太爷望着苏老夫人,将泡好的茶水推到她面前,随后道:妹妹,不要坏了苏杨两家的交情。

苏老夫人接过茶水,手却颤得厉害,最后将茶碗重重的放到桌上,咬牙道:杨晔的续弦苏家来选,致之的事以后再说。

杨老太爷略想了一下,应道:好,只是还请妹妹凡事三思。

他是我侄子,我还能害了他不成?苏老夫人笑道,站起来又看了眼杨老太爷,说道:哥哥真该去看看清词现在的模样。

因果报应,这也是她自己求来的。

杨老太爷说道。

苏老夫人一笑,又出了屋子。

到了屋外,苏清远见着苏老夫人站着不动,便过去问道:娘亲,你怎么了?快扶着我。

苏老夫人说道,等到苏清远握着她的手,又道:快走。

苏清远闻言,便扶着苏老夫人快步向外走去。

大杨氏见状,也忙过来要扶苏老夫人另一只手臂,却见苏老夫人嫌恶的避开她的手。

虽心中不甘,但大杨氏又赶紧跟了上去。

到了马车中,只剩下她与孙妈妈,苏老夫人才咬着帕子哭了起来。

孙妈妈见状也落下眼泪,劝道:老夫人,人死不能复生……你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你说说她小时候多好的一人,怎就成了这样?他们怎么就忍心呐?我怎么就忍心不管她了呐?苏老夫人捶着胸口哭道。

孙妈妈忙拉着她的手臂,说道:老夫人不也是无可奈何吗?苏老夫人清了下嗓子,又振作起来,一边抹泪一边道:你也听着清词说什么,她要药,她要杨晔的孽种一个个都死!听着苏老夫人的话,孙妈妈害怕起来,拉着苏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这刚出了杨家,你快别这样说……天下女人这样多,一个个怎么能都弄死?苏老夫人冷笑道,心中想起今日杨晔的所作所为,忽然说道:我知道清词要什么,我一定叫她达成心愿。

孙妈妈心中一颤,心中大概想到苏老夫人要做什么了,只做不知道。

定下注意,苏老夫人一路上又不时的哭上两嗓子,进了苏家,依旧无力的靠在苏清远身上。

苏清远正要送苏老夫人回去,便听夏月过来报:老夫人,老爷夫人,今日你们一走,玉姨娘就动了胎气,方才刚生下一个小姐。

不是还有一个月的吗?大杨氏急忙问道,见着苏清远瞪她一眼,又不敢再问。

夏月回道:这奴婢也不知道,大夫也没说什么。

二夫人带着人守在那里呐。

苏清远心中不满刚要说叫玉环好好歇着,便听苏老夫人开口道:我就知道你妹妹舍不得我,她又回来了。

听闻苏老夫人的话,再加上先前绮罗中邪,众人忍不住后背一凉。

苏老夫人拍手道:苏家的女儿总是要回苏家才对,走咱们去看看。

哎。

苏清远、大杨氏应道。

名字就叫锦绣,咱们家的锦绣回来了。

苏老夫人高兴的说道。

因见着苏老夫人破涕而笑,众人不敢扫她的兴,只顺着她的话应了。

苏清远到底是对那女婴没有多少兴趣,因此便一边走着一边扭头问夏月:大小姐那边可请了大夫?大夫怎么看?夏月一愣,回道:二夫人急着守在玉姨娘这里,怕有了闪失,大小姐那边怕是……苏清远蹙眉,不满道:还不快去瞧瞧大小姐怎样了,若是没看过大夫,便叫人去看看。

是。

夏月本见苏老夫人高兴以为有赏,谁知得了苏清远的训斥忙转身向后面的春晖院跑去。

夏月到了春晖院,见屋子外只有几个小丫头看着,便与她们说了一声进了堂屋,堂屋里禄儿等人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们不知道,刚才吓死我了。

夏月拍着胸口道。

怎地了?能比我今日见着的更吓人?禄儿撇嘴道。

夏月一笑,随后悄声道:方才老夫人说玉娘姨生下的五小姐是姑小姐转世,可吓死我了。

禄儿等人闻言,脸色一白。

不会是真的吧?今日小姐中邪后回家,玉姨娘就要生孩子,该不会是姑小姐跟着小姐回家的吧?十五颤着声道。

呸,闭嘴,吓死人了。

禄儿道,想了一下,说道:看来老夫人是不想请人来收脏东西了。

夏月听闻绮罗中邪,又问了禄儿是怎么回事,禄儿说了,夏月念了两句佛,最后道:果然那些地方是去不得的。

随后想到苏清远的吩咐,又问:大小姐怎样了?看过大夫了吗?看过了,如今正躺着呐,只说头晕恶心,其他的毛病却是没有。

禄儿回道。

那就好,你不知老夫人看着五小姐多高兴,当下便给起名叫锦绣,瞧着吧,指不定咱们都有赏。

夏月说道。

禄儿闻言,啐了一口,说道:我宁愿没有赏,等下回家,定要我娘给我讨个护身符回来。

夏月听了禄儿的话,撇了一下嘴,又回去给苏清远复命。

屋子里头,本想起床动一下的绮罗其他的没有听到,只听到那锦绣两字,不禁一叹,心想该来的总会回来。

只是不知今生的锦绣会否像前世那般被人千疼百宠。

小姐怎么起来了?禄儿进来问道。

睡得头更晕了。

绮罗笑道。

小姐刚睡着的时候二小姐她们都过来看过小姐了。

禄儿又道。

绮罗一笑,问道:奶奶他们回来了?回来了,小姐不知道吧,你又多了一个妹妹,叫苏锦绣,老夫人刚回来就给起了这个名字。

禄儿笑道。

好名字。

绮罗低声道,又想玉环今日生产,若是她有意的,那她便赌对了,赌赢了。

老夫人还说五小姐就是姑小姐呐,真是吓死人了。

禄儿说道,又卷了袖子叫绮罗看她起的鸡皮疙瘩。

晚上绮罗刚吃了两口饭,就听外边报苏睿轩过来,随后果然见着苏睿轩进来了。

姐姐,你怎样了?苏睿轩问道。

我没事,不过是有些头疼,休息两日就好了。

绮罗笑道。

苏睿轩接过祉儿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随后抱怨道:今日姐姐没去,师父没来,只留我一个人在学堂里,忒没意思。

绮罗惊讶道:楼翼然没去?苏睿轩点头道:正是,我等了师父一日,他也没来,我昨日还想着叫他见识一下我自创的剑招呐。

明日再叫他看也不迟。

绮罗笑道,又心中疑惑起来。

楼翼然如今被楼八娘楼老爷等人看着,怎么敢不去学堂?因又想起楼翼然昨日说过的话,疑心他是去寻人家麻烦去了。

姐姐,今日你见着姑姑了?死人很吓人吧?苏睿轩低声问道。

绮罗微微摇头,因头疼了一下,又蹙眉,回道:我今日并未看到姑姑,只是人死如灯灭,只是比活人少了一口气罢了,应当是不吓人的。

楼翼然闻言砸吧着嘴道:太吓人了,我今日想着姐姐去见死人就没法听先生讲课。

是你自己顽皮还怪我。

绮罗伸手拍了一下苏睿轩,又道:不要在奶奶面前说死人死人的,奶奶如今正伤心,少不得要拉着你说姑姑以前的事,你嘴上要小心些。

苏睿轩应了,又道:我看奶奶未必伤心,如今抱着五妹妹正高兴呐,我正想着还剩下什么字能给五妹妹起名,没想到奶奶直接给她起名叫锦绣。

绮罗笑道:若叫绣罗多难听,锦绣这名字很好。

苏睿轩顾着腮眼珠子转一下,随后道:我还是不喜欢这个名字,姐姐都没叫这个,她凭什么叫。

睿轩!这名字是奶奶起的,自有她的道理,你就别乱说了。

天晚了,回去歇着吧,免得明日起来眼睛眍坏了,奶奶又说是练剑的缘故。

绮罗开口道。

苏睿轩应了一声,站起来转身走了。

83、悲欢离合第二日,依旧觉得有些头晕,绮罗便没有去学堂,又想这病还是拖到苏清词出殡之后再痊愈的好,因此药虽都喝下去,那饭却是不敢多吃,只吃几口便推开。

如此饿了两餐,绮罗便觉手脚发软。

随后绢罗等人过来,邀请绮罗一同去看苏家锦绣。

略犹豫了下,绮罗摇头道:过了一夜,我连路都走不好,还是叫禄儿跟了你们过去,帮我看看吧。

绢罗应了,便带了禄儿一起去了玉环那里。

一盏茶功夫后,禄儿回来对绮罗道:瘦巴巴的,脸上还毛绒绒的跟个小猴子一样。

没足月总是要瘦一些,以后就好看了。

绮罗笑道,靠在窗前看着外面,见两只燕子在屋外盘旋,说道:叫人开了门放燕子进来吧。

这倒不必,它们在廊下早寻了一好地方了,正要做巢呐。

禄儿笑道。

绮罗抬头看着那两只燕子在屋外呢喃,心想不知楼燕然回来了没有。

正说着,外边有人传葛先生过来了,绮罗见此开口叫葛先生进来。

葛先生进来后坐在一边,看着绮罗也不说话,半响后问道:大小姐当真被姑小姐上了身?我也不知道,只是忘了一些事。

绮罗回道,又问:葛先生不教绫罗了?二小姐自己学着呐,我也不知该怎么教她了,乱七八糟的都交给了她,但看她自己怎么领悟了。

葛先生说道。

绮罗闻言,说道:修行在个人。

正是。

葛先生回道,忽然说道:我过几日便要成亲出去了,以后是见不到大小姐了。

恭喜先生了。

是什么人家?绮罗笑道。

葛先生摇头道:是个鳏夫,少年夫妻老来伴,我如今只求能寻个安身的地方就好。

先生说的对,不独老年,少年时求的也应当是个安身之所。

绮罗感慨道。

葛先生点头,站起来道:我还要去跟旁人辞别,大小姐,以后有缘再见吧。

葛先生——绮罗忽然叫道,因站的猛了,头又晕了。

葛先生闻言站住,问道:大小姐可还有事?绮罗扶着小几问道:先生,你先前说的话似乎是认得楼家枫姨娘的,如今你就要走了,能告诉我枫姨娘的事吗?虽与我无关,但总觉得心中有些疑点。

枫姨娘的身份,不该是在宫中做宫女的。

葛先生一笑,随后道:前年过来的清池郡主,枫姨娘先前给她母亲做过伴读,虽不是宫女,但是陛下面前一品大员都是下人,枫姨娘与我们相比,也只略好一些罢了。

绮罗闻言,又要再问,却见葛先生已经自己掀了帘子出去了。

绮罗托着脸坐在窗边,又去回想当初的事。

虽一直说要寻证据,但隔得年头越久,这事越难以查证。

一辈子弄不清的话,只能叫她自己到了最后也疑惑护着楼翼然是对还是错。

接下来的几日,绮罗虽闭门不出,但也三不五时的听着禄儿等人对她说外面的事。

今日老夫人又见着了一位小姐,那小姐看着相貌中等,虽不是大户出身,但看着行事很有分寸。

禄儿说道。

祉儿笑道:你还有那眼力劲看出人家是不是大户出身?虽是杨家,但怎么说都只是续弦,一般差不多的就行了。

绮罗笑道:虽是续弦,但以后要养着杨致之的,也马虎不得。

我看老夫人比选自家女婿还仔细,看样子是真心疼爱表少爷。

禄儿笑道。

绮罗闻言也附和了两声,待到禄儿祉儿出去,又想苏老夫人选人不选相貌好的,那就是要选一个精明的去与石氏斗了。

杨晔是万事不管的,不知什么样的人能没有个助力就将石氏比下去。

不管苏清词活着时怎样,她的葬礼却是很隆重。

襄城大多数人家都去了,不说沿路吊唁,也要亲自去杨家看一眼。

许是为了叫苏老夫人心中好过一些,杨老太爷给苏清词选了最好的棺木,将自己准备了几年的棺材让给了苏清词。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苏老夫人抱了一会苏锦绣,便领着苏清远带着苏睿轩等人去了杨家。

因绮罗病依旧未好,便留在家中。

苏家一行人到了杨家,直接便去了苏清词灵前。

闭着眼听着大小杨氏哭了一通,苏老夫人看了眼跪在一边的杨致之,对绢罗说道:绢罗,你去陪着你表哥谢客。

是。

绢罗应道,便到杨致之身边跪下。

正在理事的石氏听闻苏老夫人赶来,抹着眼泪道:三小姐还小,还是叫她起来吧。

替她姑姑谢客也算是为她姑姑尽孝。

苏老夫人说道,又叫苏睿轩等人去给苏清词磕头。

苏睿轩应了,等到几人都磕过头后,石氏忙扶着苏老夫人去后面歇息。

苏清远见此,嘱咐绫罗道:看着你奶奶,莫叫她太伤心。

是,伯父。

绫罗应道,又扶着苏老夫人。

苏睿轩等人被苏清远领着见人,苏老夫人便跟着石氏去了后院。

到了后面,见没了外人,苏老夫人对大小杨氏道:你们各自散开吧,叫石嫂子领我去清词的屋子看看吧。

石氏细想一下,心知苏老夫人说的是苏清词未被起时的院子便应了。

绫罗还要再跟去,苏老夫人说道:你出去寻了小伙伴去吧,石表小姐在,你寻了她玩。

是。

绫罗应道,见着苏老夫人走远了,便回头看小杨氏。

大杨氏也不喜与人应酬,便要去以前住过的屋子看看,小杨氏见没有旁人了,便要去寻阮姨娘,对绫罗道:绫罗,你随着娘亲去见过你外奶奶吧。

外奶奶方才跟着奶奶去姑姑先前的屋子了。

绫罗说道,转身向花园走去。

绫罗。

小杨氏叫了一声。

绫罗回头看她一眼,开口道:娘亲,你别再害我了,你以为奶奶看不到吗?小杨氏一怔,四处看了下见都是自己的丫头,说道:罢了,我自己去吧。

绫罗点了下头,转身向花园走去。

站在游廊上看着雨中的杨家,绫罗侧头问丫头明月:明月,你说这宅子里真有鬼吗?明月四处看了一下,悄声道:许是有的,不然大小姐怎会那样,若说她装的,却也没有理由。

况且姑小姐好几年没有回去了,大小姐怎么会知道姑小姐是什么样的。

绫罗点头,忽然看到雨中四五个人沿着小径漫步,两个人未撑伞冒着雨在走,其中一个便是楼燕然。

楼燕然。

绫罗叫道许是因外面有雨,楼燕然并未听到绫罗的声音,依旧向前走去。

楼燕然。

绫罗顺着长廊边跑边叫。

雨中,楼燕然回头看着绫罗站在那里,与杨致之略说了什么,便与旁人一同向长廊走来。

上了台阶,楼燕然对绫罗笑道:苏绫罗,好久不见。

绫罗心中一喜,笑道:你认出是我了?杨致之说的,苏绮罗还好吗?楼燕然问道。

绫罗回道:她手脚没有力气,还总恶心,今日也不能过来了。

楼燕然点了下头,又转身安慰杨致之。

绫罗看着楼燕然,见他长高了许久,人却是依旧如从前那般温润。

楼燕然,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呐。

绫罗说道。

楼燕然见她神色凄凉,似乎是心中有许多委屈,说道:我听你弟弟说你不去学堂了。

绫罗脸上一僵,随后望向随行的石妍初。

二姐姐,你们在这边说话,我们去那边等你。

绢罗开口道,又望向杨致之。

杨致之点头应了,便与石妍初、绢罗去长廊一边的亭子中。

看着杨致之三人在十几步之外,绫罗张口说道:楼燕然,你知道我不去学堂的原因了吧,我……你是不得已的,我知道。

楼燕然笑道。

绫罗惊喜道:你信我?他们都信石妍初,都信苏绮罗。

楼燕然不置可否的点头。

绫罗随后看着楼燕然脸上的一道伤疤,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楼燕然摸着自己的脸,无奈笑道:与旁人打了一架。

你会与人打架?绫罗惊讶道。

还是我主动挑的事呐。

楼燕然感叹道。

绫罗闻言,脱口道:定是楼翼然先挑衅你的。

你说大哥?楼燕然笑道,不是他,我与他一起打的别人,也算是兄弟同心。

绫罗听楼燕然说兄弟两字时很是失落,便道:你们兄弟同心还好,我们姐妹是难以同心了。

说完又是一叹。

楼燕然却不接话,对绫罗道:我们去与杨兄弟一起吧,虽不能帮上什么,却也能陪他一会。

嗯。

绫罗应道,忽想到前几年楼燕然丧母,便道:那时你母亲去了,我也不能安慰你,等着去了学堂你又走了,实在是……接下来的话,绫罗却说不出口,见着楼燕然头发上挂着雨珠,脸上一红,便递了帕子给他,说道:你擦擦吧,受了凉就不好了。

楼燕然说道:这点小雨算不得什么。

却不去接帕子。

绫罗见此悻悻的收了帕子,又道:不擦的话,好歹等下就换了衣裳吧,表哥心中难受淋雨,你又何苦陪着他。

淋一下子而已。

娘亲过不了多久就要叫我回去了,等下再换吧。

楼燕然说道,又示意绫罗去杨致之那里。

绫罗看了眼楼燕然的背影,忍不住咬住嘴唇。

五个人在一起,说的话多是劝杨致之不要伤心等等。

果然没过一会,楼夫人便派人来催楼燕然回去,楼燕然与杨致之等人告别后,便随着来人走了。

送葬的队伍从城头排到城尾,一人一马一剑,一个女子随着送葬的队伍慢慢走出了襄城。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不管杨家人愿不愿意,苏清词终于入了杨家祖坟。

另一个女子,也向她自己选择的道路奔去。

等着苏老夫人带着苏家人回来,一个布包也交到了绮罗手上。

这是谁给的?绮罗问道。

这是一位小姐送到我爹柜上的,说要转交给小姐的。

我爹一听,便叫伙计给小姐送过来了。

禄儿说道,又站在一边想看里边的是什么。

什么样的小姐?绮罗问道。

我爹说是一位穿着男装的小姐,戴着斗笠,因此看不出是什么样的。

绮罗闻言,心中疑惑会有谁知道通过禄儿的爹爹给她送东西,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匹布和一个锦囊,那布展开了,布上却是一只骏马在奔腾。

小姐,这是谁送的?禄儿问道。

我也不知道,收起来吧,就放我衣柜里面。

绮罗说道,又拆开那锦囊,锦囊里放着一张字条,字条上是楼八娘龙飞凤舞的字迹。

走了?禄儿念道。

绮罗收了字条,随后说道:先前叫你读书你不听,现在知道了吧,若是有人给你写信,你也能知道那字上写的是什么。

禄儿笑道:是谁给小姐写信,只写‘走了’两字,谁知道上面的意思。

收信的人会知道,好了,你出去玩吧,她们在外面逗鸳鸯水鸭子玩,你也去吧。

绮罗说道。

禄儿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绮罗又看了眼那走了两字,心中说不出悲喜。

她乱了很多人的命,赵姨娘的,锦绣的,如今就叫楼八娘自己去选择自己的命吧。

楼八娘想要做一个女侠,楼七娘想要做游遍天下,如今就叫楼八娘去完成楼七娘的遗愿。

不管前路如何,这条路都是楼八娘自己选的。

命就算再怎样不好,只要是自己选的,那边是最好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