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里的暖炉还在噼里啪啦的烧着柴火,沈大石猛地起身,左看右看好似有些无措的样子。
沈小石在原地待了半秒不到的时间,一咕噜的冲到内院去。
沈秀本低着的头慢慢抬起来,定定的看着沈大石。
大石哥,你刚刚说不是我爹?沈秀语气极缓,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这样让沈大石愈发的无措起来,一刻不犹豫的连连道歉,秀儿,哥是瞎说的,别放在心上。
但刚刚那四个字秀儿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一字的一点儿不差。
沈秀道,小石也在这儿,他一定也听到了。
说完却才发现沈小石不见了。
铺里就剩了兄妹两人,沈大石以为沈秀生气了,又慌乱的道,你也知道你哥我说话没个准儿,话出口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
一直以来你就不大喜欢爹,我们都在想着爹的时候,你却一点儿感情都没有的样子,所以刚刚大哥才冲口而出。
沈大石解释着。
冲口而出?沈秀重复了一遍,冲口而出的一般都是头脑一热后的真话。
大石哥,你老……怎么一会儿不在,你们兄妹俩就吵架了?周怡的声音传来,站在门口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身后沈小石瞧瞧露出半个脑袋,眼珠骨溜溜的转来转去,一副十分警惕的样子。
没有吵架,大石怎么会舍得和秀儿吵嘴?见着周怡过来了,沈大石轻轻的舒了口气,把周怡扶过来坐下。
沈秀一直在屋里这三人的身上打量来打量去,想瞧出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我瞧见了。
刚刚大石哥说错话,秀儿姐脸一沉,一看就是生气了!沈小石叽叽喳喳的说着,屋里沉寂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些。
沈秀却是一笑,小石真是个嘴快动作快的,一会儿工夫就去把娘给找来了。
我和大石哥并没有吵嘴儿。
只是大石哥说的话让秀儿不大明白。
娘可不可以帮忙解释下?前半句是笑着对大家说,而后半句则是对周怡一人说的。
大石,你说什么了?周怡声音略略沉下来,比平时的温婉调子显得严肃不少。
大石哥和小石都说也挺想爹的。
但秀儿姐不想,大石哥就忽然说,‘又不是你爹!’沈小石嘴快。
急急的源源本本复述出来。
周怡眼睛瞪圆,看了眼沈大石,在他点头之后。
周怡猛地一拍桌子。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胡话!周怡脸色微青,话说得急,一下子咳嗽起来。
屋里三个娃都忙凑过去帮周怡顺气。
是胡话,是胡话。
沈大石边拍着周怡的背,边一脸笑容的对沈秀说着。
秀儿,是大哥不是,下次说话一定不会再这么脑子一热了。
沈大石紧接着道了歉。
屋里的人都看着沈秀。
又只剩下噼里啪啦的烧柴声。
秀儿一开始就说了,并没有生气。
沈秀深吸了口气。
娘,既然今日大石哥头脑一热说了这句话,那秀儿也要问句话。
什么话?秀儿尽管问便是。
周怡的手搓了搓。
这样问好像不大好,但不问出来秀儿心里又总是胡乱猜想。
沈秀慢慢地道,秀儿是不是爹亲生的?这个问题一抛出来,似是烧柴的声音都要被铺子里的气氛给掩去了一般。
沈小石大睁着眼看着每个人,最后目光落在沈秀的身上,他不明白为什么秀儿姐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是亲生的,难不成会是捡来的?当然是亲生的。
周怡几乎是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你这孩子也真是,竟然瞎想些这东西,难怪刚刚大石说错话你会有些不高兴,别胡思乱想了。
说着周怡有些粗糙的手就拉住沈秀的柔荑,沈秀虽然每日和他们一样做活,但手却依然算柔嫩。
可是……沈秀依旧觉得不对劲,但周怡满脸笑容,语气又不带丝毫的犹豫。
沈小石歪着头也凑过来,秀儿姐怎么会不是亲生的,每次小石站在秀儿姐身边就觉得特别特别安全,特别特别亲切,如果看到有坏人要欺负秀儿姐,小石都会觉得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这个啊,叫做血浓于水,是至亲的人才会有的感觉。
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会说了。
沈秀刮了一下沈小石的鼻子。
周怡忙道,小石说得没错儿,秀儿啊,你可别再瞎猜了。
娘嫁给你爹后,生了大石才有了你,接着再是小石。
大石比你大几岁,小时候经常照顾你呢。
周怡笑着道。
沈大石点点头,我还记得小时候秀儿总是哭,一哭来就没完没了的。
好多次都是大石哥去借别人家的鼓面过来,一摇起来咚咚响,秀儿就不哭了,还咧开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这么说着,沈秀脑子里隐隐出现了相同的影像。
视线上方是一张稚嫩的脸,皮肤略显黝黑,面容普通,和现在的沈大石几分相似,拿着小鼓面儿摇来摇去,小鼓面儿也咚咚咚咚的响。
这大概是小沈秀脑子里本来就有的模糊记忆,忽然的冒出脑海,确实和沈大石刚刚所说所差无几。
原来秀儿姐小时候是个哭鼻子精!沈小石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高兴得蹦来跳去的。
沈秀一直未再说话, 铺子里几人以为她又生气了,便也没人出声,连沈小石都没再张口。
感觉到屋里的安静,沈秀奇怪的抬头,三个人都紧张的看着她,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外边忽然传来一阵震天的炮仗声,明日就是除夕夜,在入夜后,大晋朝的人就会开始放炮仗,以迎接明日大团圆之喜。
今晚就这样热闹,可想而知明日此时会是怎样沸腾的气氛。
沈秀看着沈小石扒在窗框边,外边冰冷的空气随着他之前开窗而灌进来不少,屋里暖炉的热气和窗外飘进来的冷气互相冲撞,屋里一下子又冷又带着暖意。
周怡见着就过去假装要敲他的头,沈大石也帮着数落着,急心要看炮仗的沈小石也觉得冷起来,被周怡和沈大石这么一说更觉得不好意思,吐吐舌头把窗子又关上。
屋里重回暖和。
沈秀默默地注视了他们半天,笑着站起来,时候不早了,都早些去歇息罢,娘也是。
明儿虽是除夕夜,晚上可以关铺子我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过,但白日里生意指定不会少反而多的,所以要养好了精神。
大家听了这话都眼睛一亮,周怡笑着走过来,秀儿最细心,来,娘这就和你一齐回内室里歇息去。
大石,带着小石早些睡知道吗?临进门前,周怡又回过头不放心的嘱咐。
虽然是一贯来的念叨,但语气带着轻松的感觉,看着沈秀先她进了内室,步伐轻盈,好似心情未受什么影响,周怡也暗暗的松口气。
大石哥,秀儿姐刚刚是真的生气了吗?沈小石被哄着上了床榻,整个人却因为明日的除夕夜而兴奋着,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很大。
小点儿声, 娘和秀儿都睡了。
沈大石小声的道。
沈小石瞄了眼安安静静的内室,厚重的门帘一动不动,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吐吐舌头,也不再说话。
一夜过去后,沈家开始了忙碌,沈秀是知道今天白日里生意会好,但也没想到会好到这种地步。
今儿客人比平日里多了两倍,不少都是青石村里的熟面孔。
大概青石村的村民是想着今日是除夕夜,是今年的最后一天,饮好酒是自然的。
而万寿斋的酒向来价格合理,再加上仙客来被关门,沈秀粗粗了解过镇上的行情,酒馆或者酒铺子还是有的,但好酒就贵,便宜的就是味道一般的酒。
他们万寿斋的酒不是自夸,实实在在的物美价廉。
青石村的人本来就喝过一两月他们的酒酿,在这种难得的重要节日,会选择他们万寿斋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沈秀倒是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而且还个个规规矩矩的排队,和以前她在小木窗口,或者在家门口摆小摊儿卖谷酒的方式是一样的。
大家一个个的都自发的遵守,周怡和沈秀两个主要做活的也乐得轻松,有钱赚当然特别好,但如若因为来的人多了,次序一乱,慌手慌脚的只怕会影响赚钱。
因为忙碌的缘故,沈小石都在帮手,不过他以前就帮着做过几次活儿,带着客人坐到位上,和等待得不大耐烦的客人说着话,不一会儿就能把人逗乐。
一家四人一齐努力,这一天下来赚了不少。
眼见着要到傍晚时分,夕阳西下,余晖洒下,整个镇上都似镶了层金边似的,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愉悦无比。
周怡见着现在已经少有客人来,时候也差不多了,笑着让沈大石把铺门给关上。
沈大石刚刚关了一半,铺门外就伸出一只手掰住门沿,且慢。
这声音沈秀一听便知道是谁,沈大石还在犹疑之际,沈秀几步走过去把那只手从门框上挥开,不好意思这位客人,铺子已经关门,歇业三日,请初四赶早来。
☆、第一百章 年三十都是一家人,秀儿别这样。
周怡听到声音,连忙走过来,秀儿怎么把门了?听声音外边的人是你二叔啊。
是又如何,我们家落难的时候二叔一家哪次不是跑得飞快?先前在公审的时候二叔来了。
沈秀面无表情的说着。
周怡眉毛一挑,你二叔来了?是来看热闹的。
说着沈秀把门一拴。
无论如何,今天是年三十,二叔是家里的人,你爹是家里的长子,他们定是来一起过节的,秀儿也说过,年三十要笑脸迎新年啊。
周怡边劝着边慢慢把门打开。
沈大石也走过来帮忙,沈秀见他们的样子,索性坐到一边。
也罢,毕竟他们是一家人,这样的日子肯定是希望团圆的,虽然沈秀并不觉得沈文一家该出现在他们万寿斋。
打开门后,沈文满脸堆笑,一边的王柳然朗着声儿道,来来来,进冰进文快进来。
铺子里的暖炉烧得旺,里边是说不出的暖和。
沈文一家被沈秀关在外边一会儿就冻得鼻子通红,连声道谢的进了铺子里。
沈秀径直走过去把门重重地拴起来。
今儿吹的哪阵子的风,把二叔一家都吹过来了?沈秀见沈文他们自然的坐下,周怡也开始忙活起晚饭来,细声细气的问道。
沈文脸上略显尴尬,王柳然则是立即起身帮起周怡。
沈进冰坐在桌旁,没有什么表情,而沈进文和沈小石之前就关系不错,两人热闹的说起话来。
屋里有了欢笑的声音。
伴随着嗤啦的炒菜声,原有的沉寂很快被赶走。
沈文满脸笑意的看了眼沈秀,秀儿别总是见着我们就跟刺猬似的,好歹也是一家人。
你们出事的时候,你二叔我可是每次都在的。
那可真是要谢过二叔每次都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看我们的热闹。
沈秀毫不客气的回嘴。
沈文面上一阵尴尬,现在屋里除了他们俩就只有沈进冰。
沈进冰本想说话。
被沈文瞪了一眼后就又闭上了嘴。
知晓和沈秀说话讨不到一点儿好,沈文也就没有说话,只有沈小石两人叽叽咕咕的,时不时的笑上一阵。
吃饭的时候气氛也略显沉闷。
周怡招呼着大家多吃些,又说了几句祝愿以后和和美美的话。
桌上有十道菜,取意来年能一切都十全十美。
本来没打算做这么多的。
都是因为沈文他们突然的到来,周怡才又加做了几道菜,之前周怡的厨艺不错。
但每道菜都整体味道偏淡,在沈秀做了几次饭给周怡吃后,又耐心的跟她劝说,再加上现在家境愈发的好起来,调味料也都不缺,周怡做起菜来总算是换了风格。
每道菜的味道都恰到好处,肉肥而不油。
糕点甜而不腻,最受欢迎的还是火锅。
又方便又好吃。
当然最美味的还是谷酒和苹果酒,每个人都喝得不少,被暖炉的热气一围绕,更是个个都面上红扑扑的。
嫂子都是一家人,秀儿别这样。
周怡听到声音,连忙走过来,秀儿怎么把门了?听声音外边的人是你二叔啊。
是又如何,我们家落难的时候二叔一家哪次不是跑得飞快?先前在公审的时候二叔来了。
沈秀面无表情的说着。
周怡眉毛一挑,你二叔来了?是来看热闹的。
说着沈秀把门一拴。
无论如何,今天是年三十,二叔是家里的人,你爹是家里的长子,他们定是来一起过节的,秀儿也说过,年三十要笑脸迎新年啊。
周怡边劝着边慢慢把门打开。
沈大石也走过来帮忙,沈秀见他们的样子,索性坐到一边。
也罢,毕竟他们是一家人,这样的日子肯定是希望团圆的,虽然沈秀并不觉得沈文一家该出现在他们万寿斋。
打开门后,沈文满脸堆笑,一边的王柳然朗着声儿道,来来来,进冰进文快进来。
铺子里的暖炉烧得旺,里边是说不出的暖和。
沈文一家被沈秀关在外边一会儿就冻得鼻子通红,连声道谢的进了铺子里。
沈秀径直走过去把门重重地拴起来。
今儿吹的哪阵子的风,把二叔一家都吹过来了?沈秀见沈文他们自然的坐下,周怡也开始忙活起晚饭来,细声细气的问道。
沈文脸上略显尴尬,王柳然则是立即起身帮起周怡。
沈进冰坐在桌旁,没有什么表情,而沈进文和沈小石之前就关系不错,两人热闹的说起话来。
屋里有了欢笑的声音,伴随着嗤啦的炒菜声,原有的沉寂很快被赶走。
沈文满脸笑意的看了眼沈秀,秀儿别总是见着我们就跟刺猬似的,好歹也是一家人。
你们出事的时候,你二叔我可是每次都在的。
那可真是要谢过二叔每次都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看我们的热闹。
沈秀毫不客气的回嘴。
沈文面上一阵尴尬,现在屋里除了他们俩就只有沈进冰,沈进冰本想说话,被沈文瞪了一眼后就又闭上了嘴。
知晓和沈秀说话讨不到一点儿好,沈文也就没有说话,只有沈小石两人叽叽咕咕的,时不时的笑上一阵。
吃饭的时候气氛也略显沉闷,周怡招呼着大家多吃些,又说了几句祝愿以后和和美美的话。
桌上有十道菜,取意来年能一切都十全十美。
本来没打算做这么多的,都是因为沈文他们突然的到来,周怡才又加做了几道菜,之前周怡的厨艺不错,但每道菜都整体味道偏淡,在沈秀做了几次饭给周怡吃后,又耐心的跟她劝说,再加上现在家境愈发的好起来,调味料也都不缺,周怡做起菜来总算是换了风格。
每道菜的味道都恰到好处,肉肥而不油,糕点甜而不腻,最受欢迎的还是火锅,又方便又好吃。
当然最美味的还是谷酒和苹果酒,每个人都喝得不少,被暖炉的热气一围绕,更是个个都面上红扑扑的。
嫂子都是一家人,秀儿别这样。
周怡听到声音,连忙走过来,秀儿怎么把门了?听声音外边的人是你二叔啊。
是又如何,我们家落难的时候二叔一家哪次不是跑得飞快?先前在公审的时候二叔来了。
沈秀面无表情的说着。
周怡眉毛一挑,你二叔来了?是来看热闹的。
说着沈秀把门一拴。
无论如何,今天是年三十,二叔是家里的人,你爹是家里的长子,他们定是来一起过节的,秀儿也说过,年三十要笑脸迎新年啊。
周怡边劝着边慢慢把门打开。
沈大石也走过来帮忙,沈秀见他们的样子,索性坐到一边。
也罢,毕竟他们是一家人,这样的日子肯定是希望团圆的,虽然沈秀并不觉得沈文一家该出现在他们万寿斋。
打开门后,沈文满脸堆笑,一边的王柳然朗着声儿道,来来来,进冰进文快进来。
铺子里的暖炉烧得旺,里边是说不出的暖和。
沈文一家被沈秀关在外边一会儿就冻得鼻子通红,连声道谢的进了铺子里。
沈秀径直走过去把门重重地拴起来。
今儿吹的哪阵子的风,把二叔一家都吹过来了?沈秀见沈文他们自然的坐下,周怡也开始忙活起晚饭来,细声细气的问道。
沈文脸上略显尴尬,王柳然则是立即起身帮起周怡。
沈进冰坐在桌旁,没有什么表情,而沈进文和沈小石之前就关系不错,两人热闹的说起话来。
屋里有了欢笑的声音,伴随着嗤啦的炒菜声,原有的沉寂很快被赶走。
沈文满脸笑意的看了眼沈秀,秀儿别总是见着我们就跟刺猬似的,好歹也是一家人。
你们出事的时候,你二叔我可是每次都在的。
那可真是要谢过二叔每次都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看我们的热闹。
沈秀毫不客气的回嘴。
沈文面上一阵尴尬,现在屋里除了他们俩就只有沈进冰,沈进冰本想说话,被沈文瞪了一眼后就又闭上了嘴。
知晓和沈秀说话讨不到一点儿好,沈文也就没有说话,只有沈小石两人叽叽咕咕的,时不时的笑上一阵。
吃饭的时候气氛也略显沉闷,周怡招呼着大家多吃些,又说了几句祝愿以后和和美美的话。
桌上有十道菜,取意来年能一切都十全十美。
本来没打算做这么多的,都是因为沈文他们突然的到来,周怡才又加做了几道菜,之前周怡的厨艺不错,但每道菜都整体味道偏淡,在沈秀做了几次饭给周怡吃后,又耐心的跟她劝说,再加上现在家境愈发的好起来,调味料也都不缺,周怡做起菜来总算是换了风格。
每道菜的味道都恰到好处,肉肥而不油,糕点甜而不腻,最受欢迎的还是火锅,又方便又好吃。
当然最美味的还是谷酒和苹果酒,每个人都喝得不少,被暖炉的热气一围绕,更是个个都面上红扑扑的。
嫂子☆、第一百零一章 抓起来吹熄油灯,内室霎时一片漆黑,外边沈小石和沈大石似是还未睡下,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秀儿,这样会不会不好?周怡始终还是不放心,在床上辗转反侧,终是皱眉开口。
沈秀把手枕在后脑勺,轻笑着道,有何不妥之处?毕竟他们是沈家人,今天特意来求我们,我们一口拒绝就罢,还把他们关在门外……周怡叹了口气,若是被人瞧见了去,只怕要说我们闲话的。
哪里那么多闲话说?沈秀按住要起身的周怡,又道,现在家家吹熄油灯,内室霎时一片漆黑,外边沈小石和沈大石似是还未睡下,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秀儿,这样会不会不好?周怡始终还是不放心,在床上辗转反侧,终是皱眉开口。
沈秀把手枕在后脑勺,轻笑着道,有何不妥之处?毕竟他们是沈家人,今天特意来求我们,我们一口拒绝就罢,还把他们关在门外……周怡叹了口气,若是被人瞧见了去,只怕要说我们闲话的。
哪里那么多闲话说?沈秀按住要起身的周怡,又道,现在家家户户都在过年三十,都刚吃完团圆饭,要么就一家人在欢声笑语,要么就像我们这样早早的歇下,谁会大冷天的还跑出来凑这热闹?你也说了现在外边天冷,沈文他们站在外边肯定很冻的,就算大人没事儿,两娃子也挨不住冻啊。
周怡有些担心的道。
沈秀想了会儿,起身穿起棉鞋。
娘你好好歇着,秀儿去看看便是。
周怡这才躺下。
很快沈秀便回来,周怡忙起身,怎么样了?外边空空荡荡的,二叔一家早走了,就娘还在这儿担心得要命。
以为他们会在外边傻站着。
沈秀边脱鞋边道。
回去了就好。
周怡放下了心。
见沈秀应得出去了一会儿冷得微微有些颤抖,还好内室的暖炉先前就烧了一阵,虽然现在熄掉了火,但热气还留在屋里。
掀开被子让沈秀赶紧钻进来,又给她捂捂手。
娘总是这样想着别人。
沈文他们到底是一家人。
周怡知晓沈秀总觉得她心软,但并不全是因为这个。
毕竟沈文是沈伍的亲弟弟,沈伍不在这里,好歹沈文叫她一身嫂子。
撇去女子的地位不说、她周怡现在就是沈家最大的人,沈文一家有难,她这个兄长家的这样漠视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那时候爹刚刚出事,衙差来青石村的家里说要抄家,那时候二叔带着小石刚从先生那边回来,娘在小宅子里不知道,当时二叔见着家里站了衙差。
问都不问一声,拔腿就跑了。
生怕沾上一点晦气的感觉。
沈秀索性把之前的事情告诉周怡。
周怡沉默了会儿,刚要开口,沈秀又道,就说最近的一次,前几日万寿斋出事,娘被抓去衙门,公审的时候娘在公堂之内,背对那些旁听的人们所以没有看到,二叔也在里边的。
这算他心里挂记,知道来看我们。
周怡开始往好的方面想。
挂记?娘别把别人都想得和你一样。
沈秀撇撇嘴,二叔要真挂记就不好跑得那么快了,在看着我们这边儿风头不对了后,秀儿余光瞥见二叔跑得比兔子还快。
真的?比珍珠还真。
沈秀笃定的道。
哎,算了。
他们无情我们不能不义啊,明儿一早……娘,等等……您不是真要帮他们出五十两吧?沈秀急急的打断,五十两可不是小数目,再说了,盐生意做得好就银子哗哗的,前段时间二叔他们一直没一丁点的消息,定是赚了大钱。
现在万寿斋才刚刚重新开张,多少要用到银子的地方,若果一下子借给他们五十两的话,万寿斋会周转不灵。
先前也没有和我们联系哪怕是一次,等到出事儿了才想到娘。
你也说了,五十两不是小数目,他们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
周怡有些犹豫,要不先借他们二十两?其余的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好吧好吧,娘说了算。
几番话下来,周怡还是不忍把沈文他们弃之不顾,沈秀只好答应。
第二日一清早沈秀就被一阵声音吵醒,迷糊的睁眼就看到周怡轻手轻脚的在换衣裳。
娘再睡会儿,秀儿来做活儿。
沈秀说着就撑起身子。
傻丫头,今天大年初一,万寿斋到初四才开铺,娘是拿二十两去你二叔家。
周怡笑着道。
等秀儿洗漱换衣裳,秀儿和娘一齐去。
沈秀急忙起身,手脚迅速的准备换衣裳。
不了,娘先走了。
眼见着周怡迈步出门。
沈秀忙披了件外裳追出去,正巧沈大石在内院劈柴。
娘这么早是去哪儿啊?见着周怡匆匆忙忙的走出去,沈大石好奇的问起沈秀。
哎娘拿了二十两要去二叔家,说是先借给他们。
大石哥先别劈柴了,跟着娘一齐去!沈秀边说边把沈大石推到门外。
外边雾气浓浓,周怡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记得要写借条啊!冲沈大石匆匆追过去的身影一吼,沈秀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秀儿姐,怎么一大清早的就这么热闹。
沈秀回头一看,沈小石正揉着眼靠在门边,完全没睡醒的样子。
没什么,娘和大石哥出去有些事,很快就回来,你再睡会儿罢,这三天你也可以歇息,不用念书。
沈秀笑着摸摸他的头。
听了这话,刚还睡眼朦胧的人瞬间睡意全无,原地蹦跶着欢呼了三次,眼睛高兴得睁得和铜铃那般大,高高兴兴的自个儿打水洗脸去了。
沈秀也梳洗完毕后就走到门口,不放心的搬着小凳子坐下。
此时外边的雾气已经渐渐散去不少,若是在平时的话现在外边定是人来人往,小贩儿的叫卖声络绎不绝,赶早去集市买菜的妇女三五成群。
但今儿个初一,要不就是走亲戚,要不就是在家等着亲戚过来串门儿,现在外边基本是什么人都没有。
眼见着到了辰时,周怡和沈大石却还未回来,沈秀算了时间,这个点应该回来了才是。
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有些焦急的在门口踱来踱去,她又不可能撇下沈小石一个人过去沈文家,但现在在门口干等着,不知为何她就一阵没来由的心急、总觉得会出什么事儿。
秀儿姐,好饿。
沈秀又踱了一圈,刚转身的时候衣裳就被拽住了,回身一看,沈小石摸着肚子,手里拽着她的衣裳,可怜巴巴的样子。
啊对,光担心周怡他们去了,完全忘记要给沈小石做早饭吃,一晃眼都这个点儿了。
沈秀敲敲脑门,开始生火做饭 。
周怡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若是在沈文家的话,又借了二十两给他们,沈文家应该不至于小气到连吃的都不主动给。
沈秀边想着边做着蛋炒饭,香喷喷的鸡蛋味儿合着米香一齐在铺子内飘散。
沈小石在一旁口水都流了一地,他一直更喜欢沈秀做的饭菜,色香味俱全,最近周怡虽然做菜也好吃了许多,但依然是欠缺些味道。
端上两碗香喷喷的蛋炒饭,沈小石迫不及待的开始吃起来,沈秀勺子在碗里拌了两下,怎么也吃不下去。
秀儿姐,娘和大石哥怎么还未回来?你不是说他们清早出去,很快就回来的吗?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饭,沈小石才发现这个事。
娘和大石哥去二叔家了,大概是被二叔他们留下吃早饭了。
那可惜了,娘和大石哥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蛋炒饭。
沈小石抹抹嘴边的油,一脸的满足。
忽然想起些什么,起身跑出铺子又很快的跑回来,手里拿了一本书册,秀儿姐,不如我们也去二叔家罢?我之前借了进文的书来念,老早就念完了,本来昨日想着要还给他的,心里默念了好多遍,最后还是忘记了。
沈小石吐吐舌头,顺便也去接娘和大石哥回来。
也好。
沈秀点头,初一的天气比平日还要冷,沈秀给沈小石又多加了一件袄子,本来身子就壮了不少的沈小石这下被生生地裹成了一个粽子。
一炷香的时间后,姐弟两便锁好门往沈文家走去。
沈秀牵牢了沈小石的手,路上虽然行人少,街道上安安静静,虽然是正常的,但还是小心点为好。
一路上顺顺利利的,什么事儿都没出,刚走到沈文家门口,沈小石就挣脱了沈秀的手往里边跑去。
边跑还边喊,进文,进文,我拿了书还你!娘,大石哥,秀儿来接你们了。
沈秀也提起厚厚的裙摆往里边跑。
姐弟两在门口叫了半天,里边却一句应答都没有。
姐弟两在门口叫了半天,里边却一句应答都没有。
姐弟两在门口叫了半天,里边却一句应答都没有。
☆、第一百零二章 地下赌坊(上)清冷的街道上穿梭着冷冽的寒风,空无一人,偶有从昨晚坚持到现在还未熄灭的灯笼随风剧烈的摇摆。
风忽然挂得猛烈了起来,一个灯笼啪一声落下,烛火烧燃了外层的红纸,本该是熊熊燃烧起来,却在一瞬之间又只剩一阵烟雾滚滚。
看着地上只剩灰烬的灯笼,沈小石有些害怕的拉住沈秀,秀儿姐,这条街平时是人最多的,但是也没有人。
我们都找了这么久了,路上就见过一两个路人,娘和二叔他们真的在街上的某个地方吗?我也不知道。
沈秀如实回答,因为之前四处奔走,急切的寻找周怡他们,寒冬腊月的,她的额上却已经渗出汗珠。
握住沈小石的手,两人的掌心都微微的湿濡。
现在是午后时分,已经找了这般久,却连影子都没见。
而且连问的人都没有,沿路只见到一两个匆匆而过的路人,刚刚折回去沈文家,问隔壁那个大娘,对方却连门都不应。
想了半天,沈秀终是走到医馆门口。
半开着的门瞧不清里边,但怎么也算是给了沈秀希望。
偌大的镇上在初一还会开门的大概就只有这间医馆了。
来这儿前本来并未报什么希望的,毕竟过年比不得其他的节日,之前沈秀就听林晋元说起,晏师父要回老家。
虽然他孑然一身,但到了过年的时候,到底还是家乡最给人归属感,即使那里没有等待他的人,他也要回去呼吸呼吸家乡的空气。
所以沈秀是觉得医馆应该会像普通的铺子馆子一样关门到初四的。
晋元哥——还没站稳。
沈小石就急匆匆的往医馆里头跑。
不巧和里边的苏木撞了个满怀。
苏木,晋元哥在不在?沈秀走上前去问道。
在,在的。
苏木揉揉被撞痛的胸口,转身扯开嗓子吼起来,晋元哥,秀儿姐来找你了。
里边一阵手忙脚乱的响声。
不一会儿林晋元就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
不过发鬓略显凌乱,身上的衣裳也微微有些褶皱,看样子是刚起身。
晋元哥竟然睡到这个时候。
沈小石像小大人一样叉着腰。
今儿难得的休息,我准备睡会儿。
下午再回家里去。
林晋元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沈秀却走上来打断他们的话,没时间说这些了,晋元哥你要帮帮我们。
什么事?难得见沈秀这样慌乱的样子。
本来还带着笑意的林晋元立马认真的问道。
娘和大石哥在两三个时辰前去二叔家里,我见他们一直未回来,就索性带着小石去接他们。
谁想到到了二叔家竟是空无一人,听隔壁的大娘说是被抓去了?沈秀不确定的道。
抓去了?怎么又被抓去了?林晋元一脸的惊讶,万寿斋才刚刚脱险,这才几天的功夫竟然又被抓去了?不知道,是隔壁那个大娘说的,秀儿之后再问,对方却连门都不应。
带着小石在镇上找了好一阵。
一无所获。
秀儿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来求晋元哥帮忙。
沈秀面上的焦急又多了几分。
这么严重?秀儿你应该早点来找我的。
林晋元托腮想了会儿,我们先去衙门那里看看。
不用了。
秀儿来之前第一个去找的地方就是衙门,那大娘说是被抓起来了,秀儿本来认定是被衙差抓去了,可去到衙差,门口的守卫十分肯定的说,从昨晚起到现在都没有抓谁进去过。
会不会是他们疏忽了?昨儿个是大年三十,说不准那班守卫玩忽职守,一齐饮酒吃好吃的呢。
林晋元说话间已经走到门口,来,我来帮你们找。
姐弟两赶紧齐步跟上。
到了衙门,沈秀和沈小石站在一边,林晋元上前询问了半天。
转头对着满脸期待的两人摇摇头,真的不在这里。
那会在哪里?沈小石是小娃子,完全沉不住气,最开始找周怡他们还觉得好玩儿,只当是周怡他们开玩笑躲起来了。
但现在沈秀和林晋元这般认真的找还找不到,沈小石知道事态严重。
要不是身边陪着他的人是沈秀,现在他定是又哭得涕泪横流了。
有沈秀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安心许多,肯定最后可以找到娘亲他们的。
说是被抓走了,而衙门这边又十分确定的没有。
沈秀边说边想着,这镇上还有谁可以抓人?不知道,除了官府,其余的人抓人那就是非法的。
林晋元答道。
啊……沈秀忽然灵光一闪,急忙拉着林晋元,晋元哥知不知道镇上有没有赌坊?赌坊?你问这个做什么?林晋元满脸疑惑,难不成沈秀这个时候居然有心思去赌钱?可是沈秀这样好的女子怎么会想去赌坊那样的地方。
一时之间林晋元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沈秀看穿了他的胡思乱想,忙道,晋元哥千万别误会了,秀儿问赌坊不是要去赌钱的。
那是要做什么?昨儿晚上其实二叔一家来了万寿斋,支支吾吾说要借五十两银子急用,我们拒绝了他们。
但是娘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今天一早就拿了二十两去二叔家准备借给他们。
何事要用五十两这么多?林晋元低头想了下,而且昨晚这个事和赌坊又有何联系?晋元哥你不了解二叔这人,之前在我们出事的时候,二叔如避洪水猛兽一般,昨晚上却奇迹般的来万寿斋说是要一起过年。
像他这样的性子跑来我们家借银子定是很急很急了。
沈秀说到这里就没再继续说下去,如若真的和她猜测的一样,那现在的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她知道周怡肯定没做什么事,但跟着沈文他们一起不见了,即使有沈大石在,也难保会遭什么事。
具体的到了就知道,晋元哥只需告诉秀儿镇上可有什么黑暗些的赌坊?沈秀想不出什么词儿来形容。
林晋元却是一听就明白,地下赌坊对不对?我知道这镇上有一家,确实是全年每日都开着的,每天去到那里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表面看上去是普通的小茶馆,但暗地里又放高利贷,又赌钱的。
走,就是那儿。
沈秀毫不犹豫的推着林晋元。
那里不大安全,你确定要去?沈秀一脸着急,你都说不安全了,若是娘他们真的在那里的话得多危险?晋元哥求求你了,快带我去罢。
不过小石跟着去不妥。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把沈小石送回医馆,让苏木陪着一起玩儿。
交代了两句后,两人就迅速的往那个地下赌坊奔去。
沈秀不知道路,林晋元在前边带着,心急的催促了几句后,林晋元见着四下无人,而沈秀又这么焦急,干脆拉住她的胳膊跑起来。
地下赌坊的建在西街上的最当头,外边看上去还以为是个小茶馆,隐隐透着几分雅致的味道。
门是虚掩的,两人轻手轻脚的推开门,里边竟是空无一人。
两人竭尽所能的把声音放到最轻,这地下赌坊的内里看上去和普通的茶馆真的一点分别都没有。
木制的桌椅整齐的摆放着,每个桌上都放有一套茶具,四周都萦绕着淡淡的茶香。
若不是林晋元笃定就是这里, 沈秀平日若是路过,肯定不会相信这个地方会是赌坊。
谁?本来在小心翼翼四处翻找的两个人被一声怒喝一惊。
、沈秀最先反应过来,定睛看着来人。
是很普通的店小二装扮,顶上的帽子还有些皱皱的,右肩上搭着一条略黄的粗糙毛巾。
啊,这位小哥,我们二人是路经此地想口干舌燥的想讨口茶水喝。
沈秀笑着道。
哪家的铺子初一还开门?店小二却是反问了起来,你们打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沈秀微微一想,满脸淡淡的笑意,我们要去北街的沈文家,正好问问这位小哥,知不知道在哪儿?你们是他们家的何人?若是去他们家走亲戚的话怎么会连具体位置都不知道?店小二并不好糊弄,又盘问了起来。
沈秀也不慌乱,很快地答道,这位是我堂哥,我们是沈文家的远房亲戚,因为家父病逝,留下了大笔的银子,我和堂哥年纪尚幼,即使有了银子也不知道两个人要怎么活下去。
商量了一番,两人就启程,本来是准备在昨日就到的,可因得不识路,走了不少冤枉路,到这会儿才找到。
在这个店小二质问她的时候,她就大概可以确定她这步是走对了,如若沈文不在这里,这个店小二根本不需要和她这样废话。
这个时候林晋元感觉到店小二的目光,也微微点头,是了,这位小哥若是知晓具体位置,还劳烦告诉在下。
店小二打量着沈秀和林晋元,这两人看上去,女娃就皮肤白皙,长相清秀,男的就举止有礼,温文儒雅。
看上去还真不像是镇上的人,而且听到这二人说身上有大笔银子,店小二心里就算计起来。
店小二认不出沈秀两人是有原因的,整日闷在这里干活儿,沈秀二人又从不曾来过这里。
来,跟我过来,你们叔叔在这里呢。
店小二说着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语气霎是殷勤。
☆、第一百零三章 地下赌坊(下)秀儿,这样冒然的跟着去,会有危险的。
林晋元拉住沈秀小声的说着,两人虽然悄悄说着话,但是跟着店小二的脚步却没有停我知道。
沈秀握了握拳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店小二刚刚的一系列反应让我可以肯定,二叔他们即使不在这里,行踪也一定和这里有关系。
太冒险了,我……我身上一点武功都没有,万一发生什么事无法保护你。
林晋元说着有些懊恼,早知道跟着师父学医的时候,顺便跟隔壁的铁匠练练身体都好。
不紧要,我有武功。
沈秀说着拍拍林晋元的肩。
不论如何,等会儿如果发生什么事的话,我会用命来保护你。
林晋元豪情万丈的说着。
沈秀看了他一眼,林晋元表情十分认真,拳头握得死紧,显然是很紧张,但又有着不容质疑的坚定。
谢谢晋元哥。
沈秀回以一笑。
说多了几句话,前边店小二已经走得远了些,沈秀二人赶紧迈步跟上。
到了小茶馆的后院,店小二四处张望了下,走到后院的右侧仓库,沈秀狐疑的跟上去,只见店小二扭动着仓库最里边的一个环扣,本来是石墙的那一面竟是徐徐打开。
随着石墙缓缓开启,内里隐隐飘出来阵阵喧闹声。
沈秀和林晋元对望一眼,互相点点头。
店小二伸手冲着二人一迎。
沈秀迈着从容的步伐走了进去。
下了五层阶梯,往左边的大门一转,一副和先前的茶馆完全不同的清雅景象就展现在二人面前。
果然是地下赌馆,百来平方的馆内摆着大约十张赌桌,上好的紫木制成,桌上一方朱红长巾铺上,每个桌上都摆有赌具。
只不过和沈秀所想的人声鼎沸的场景不同,或许是因为毕竟今天是大年初一,赌徒即使赌瘾再大也不可能连年都不过。
只有两桌旁有人在使劲儿吆喝拍桌,虽然仅有两桌但吵闹的声音也不小。
只是在这儿站一会耳朵就开始嗡嗡作响。
不过地下赌坊就是这样的罢,昨晚说不准是爆满,现在面前的这两桌只是昨晚余兴未尽的赌徒,光看他们疲惫的神态和猩红的双眼就可以推测出来。
而地上还有些地方未清扫干净,这个应该就是昨晚这里热闹的证据。
沈秀不禁叹息,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有赌博这样让人迷失心智的东西存在,而且经久不灭,如蟑螂一样生命力顽强得吓人。
小二哥。
请问……沈秀见那店小二和一边的人耳语几句,并未再过来招呼她和林晋元。
不由得心里起疑,莫不是自己推算错误?这店小二只是以为她和林晋元两人身上有大量的银子,想狠赚一把?啊,客官的叔叔是吧,小的刚刚去问了,他出去了很快就回来。
店小二满脸堆笑。
沈秀愈发的狐疑,沈文如果真的在这里的话,不可能就他一人,至少王柳然应该也在才是。
看了看四周。
好像除了右侧的一间屋子以外,就再无其他的房间。
难不成沈文他们都被关在右侧的那间屋子了?沈秀先前的推算就是,沈文一家昨日向他们不成,应得情况紧急,沈文就索性来了这个地下赌坊,妄想把五十两给赢回来。
如若她的推断没有错误的话,那沈文委实太过愚钝了,先前沈秀还只觉得沈文这个人只不过是性情淡漠贪生怕死罢了。
却不想做事情竟然这样冲动,一点后果都不顾,也没有理智。
果然和沈伍是一家人。
沈秀皱起眉头,总觉得周怡和沈大石好像并不在这个地方,现在急需证实这一点,如果真的不在的话,那她和林晋元也没必要留在这里。
至于沈文的话,就由他自食其果。
小二哥。
不知道茅厕在哪里?沈秀冲着店小二尴尬的一笑,面上尽是红晕。
店小二愣了下。
伸手指着右侧的房间,从这里进去,穿过长廊往右便是了。
小的来带路罢。
店小二走过来。
沈秀连连摆手,脸愈发的红,这怎么行,还是我自己去罢,小二哥说得这么清楚,我找得到的。
店小二却面上稍显犹豫,和边上的几个同样装扮的伙计对视了一会儿。
你快去罢,晋元哥在这儿等你。
这时候林晋元出了声。
几个伙计眼珠儿一转,没有再说要带沈秀去上茅厕。
明显的,林晋元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沈秀安下心,步伐徐缓的往右侧的屋子走去。
入了里边,竟是一件厨房,内里的构造简单,但厨具齐全,厨房内还隐隐飘散着香味,看来刚做完饭不久。
沈秀没有在厨房停留,关上身后的门便加快脚步走了出去,出门后果然有一条长廊,站在口子上能看到右侧和左侧都有空隙。
确定了四周无人后,沈秀毫不犹豫的走到左侧。
左侧是个小小的四合院一样的地儿,站在茂密的大树后顿了一会儿,竖起耳朵听了听四周的动静。
隐隐约约从正中的屋子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眼前所在的地方是完全陌生的,沈秀并不敢轻举妄动,这样的地下赌坊一定是有不少打手的,她一个人自保是没问题,但外边还站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林晋元,那群伙计之所以放心让她一个人来上茅厕就是因为有林晋元在那里。
还好今儿是大年初一,打手也要是人,指定都回去过节去了。
不然的话。
沈秀刚左转只怕就已经被抓起来了。
思索之间四周也确实再无动静,除了正中那间屋子以外。
沈秀的眼睛锁定了那间屋子,悄悄的挪动了一些,屋内的声音清晰了几分。
隐隐约约听到个救字。
沈秀眉头紧锁,迅速的走到正中的屋旁,里边的人声十分的清楚。
正是沈文的声音。
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里边好似只有沈文的声音。
难不成周怡他们真的不在这里?想起在电视剧里看到的老套招数,沈秀把纸窗悄悄的捅破一丁点,一个比绿豆大点儿的洞就出现在眼前。
凑上去一看,沈秀就差点叫出声。
还好手快的捂住嘴巴。
沈文果然在里边,但和她预想的不同的是,沈文身上着的衣裳破破烂烂,一头略显枯燥的头发完全散乱在身后,整个人直直地躺在地上叫唤着,衣裳上明显可见几块斑斑血迹。
看了看四周,确认了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二叔。
沈秀自知出来了一小段时间,再拖下去那群伙计肯定要起疑心,如若他们现在找过来的话。
局势会变得非常危险。
小声的叫了沈文,本来看上去奄奄一息的男人好像瞬间有了力气。
猛地坐起身又被身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
满眼期待的往四周看去,使力的想站起来。
是进冰吗?还是进文,你们是不是来救爹了?沈文边说眼泪就边掉下来,找了一会儿又没再听见任何响动,沈文以为自己伤得太重出现幻听了,丧气的靠墙坐下,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大男人哭得伤心得要命,但更多的是悔恨,爹没用啊。
一直以来都不能给你们两个娃子什么好东西,爹性格不好,小气,怕死,没一丁点义气。
现在落到这样的田地也都是咎由自取,但爹要是死在这里要怎么放得下你们。
进冰脾气像了我,不能讨到别人喜欢,以后嫁人是个大问题;进文不善言辞却聪明懂事。
再好好努力一定可以考取功名的,可惜爹钱都没给你挣够就……沈文哭得很厉害。
沈秀站在外边,心软了下来。
一个人再坏,心里总有一处最柔软的地方,何况沈文不该说是坏,只能说他就是个正常的人。
换着谁都会先想自己的。
对于沈文来说,最挂记的就是沈进文和沈进冰了。
沈秀忽然有些羡慕他们。
无论怎么样,沈文在以为自己快要死去之前。
只念着这两个人。
不像她沈秀,从现代离奇的穿越到古代这么久。
她十分的确定在现代并不会有谁想念她,她甚至可以说到现在为止只怕都没有人发现她的消失。
心里一阵酸,里边男人哭得悲痛。
捏捏拳头,想要把门推开,门却是落了锁的。
沈秀想了会儿,直接运气使力,几脚把门踢开。
屋里的沈文紧闭着眼,一副准备受死的样子。
二叔,是我。
沈秀小声的开口。
沈文不敢置信的睁开眼,面上还全是泪水。
秀……秀儿……扶着墙颤颤的起身,用尽全力看着外边,一个人都没有,就你一个人来的?是。
沈秀低声答着,二叔现在能不能自己走?沈文脸上露出感激的表情,但更多的是担心,就你一人来救我?你的安危可能都顾不上……我被打得很厉害,全身都有伤,走起路来很困难。
我扶你出去。
沈秀说着真的把沈文扶起,虽然对方竭力反对,说这样出去简直是送死,但沈秀完全不理会他的抗议。
只不过一个中年男人的体重一大半都附在她身上还真不是开玩笑的。
刚气喘吁吁的走到厨房门口,就见着几个伙计冲进来,个个腰间都别着大刀,满脸凶狠。
来,快来人,我叔叔受伤了。
沈秀脸上尽是自然的神色,几个伙计一时之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之前就知道叔叔喜欢赌,每次都会被打得半死,你们这还算手轻的。
沈秀无奈的摇摇头。
全面戒备的伙计们紧绷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一点。
☆、第一百零四章 救出就是,叔叔您真该收敛些了。
林晋元立马就反应过来,十分自然的接过话头,从沈秀身边扶过沈文。
各位小二哥,别这么绷着脸,大年初一的应该讨个好彩头才是。
沈秀笑着走到那群伙计身旁,从兜里掏出银锭悄悄塞给他们。
你这侄女侄子可比你懂事多了。
其中一个伙计满意的笑着,手快的接过。
沈秀一脸的埋怨,叔叔以后可别再赌了,青儿和元哥哥这次是来投奔你的,若你日日这样豪赌,饶是我两有再多的银子也不够您花的。
沈文受了很重的伤,耳旁听着沈秀的声音,脑子里一片茫然,不知青儿和什么元哥哥是谁。
勉强把精神打起些,也只能堪堪睁开眼,虽然他神智模糊,但还是能感觉得到现在所处的地方仍然是在赌坊内,而且坊内的气氛很是诡异。
少说少错,沈文决定不开口,只是微微点点头,脸上带着懊悔的神色。
他是真的为自己的行为而懊悔,不过看在伙计们的眼里,沈文的表情是对沈秀他们的回答。
看来这三人还真是叔侄关系,之前领着沈秀他们进来的店小二和其余几人小声的说起了话。
沈秀趁着这个空档和林晋元交换了下眼色,两人认识的时间不短,在这种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意思的时候,眼神交换也可以极好的理解到对方的意思。
几位小哥,不知道小女子的叔叔欠下多少赌债?沈秀终是问到点儿上来。
之前领他们进来的那个店小二看来好像是这些伙计的头头,沈秀一问话,其余的伙计就都看着他,那店小二拍拍衣裳。
手指往空中一比划,你说这是多少?十两?沈秀试探的问着。
哈哈哈哈,十两?店小二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要起来了,小姑娘,看来以前你们这位叔叔赌得并不多啊。
沈秀心里一个咯噔,莫非被看出了什么。
余光瞥到林晋元往门口挪了点儿。
小二哥莫要再打趣儿了。
直说了是多少?我们有得是银子还。
沈秀笑了笑。
面上带着稚气,说话的语气煞是狂妄。
一百两!店小二说完就把双手交叉着环住臂膀,一脸看你怎么还的表情。
叔叔你真是的,上次去到我们家乡就赌。
欠了八十两还是爹给你还的,这次竟是不长进,欠下一百两!沈秀转头数落起沈文来。
元哥哥。
拿一百两来。
沈秀说着冲林晋元眨眨眼。
林晋元忙会意,装模作样的在兜里掏了好一会儿,以店小二为首的一众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坏了。
银子忘在客栈里了。
林晋元懊恼的拍拍脑袋。
各位小二哥,我们银子忘在客栈了,能否回去拿?沈秀一脸笑容的凑过去。
不成!店小二声音忽然大了几分,你们这两个小娃子休想给我耍花招,是不是借机说银子在客栈里,然后你们三人就好离开这里跑路?我跟你们说,像你们这样的人我可是见得多了。
赵德,你来说说那些人的下场。
一旁一个伙计立马上前。
都被打得半死不活,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的,还有运气不好的啊……直接归西了。
沈秀又是一笑,小二哥误会了,我们可不是那种人,若是想跑的话,我先前又何必给你那一锭银子?直接跑了了事不更好?那倒是。
店小二摸了摸自个的下巴,好像是在想些什么。
这样,叔叔现在受伤了要快些去看大夫, 我们都不想在这耽搁太久,让青儿去跑一趟客栈,拿来一百一十两,余出的那十两就当给各位打牙祭的,如何?沈秀说话的时候眼睛眨了眨,本来睫毛就长,微微颤动的时候显得几分可人。
店小二犹豫了下,摆摆手指着林晋元,你不能去,让你这个什么元哥哥去,镇上像你这样的女娃子也不多,长得挺秀丽的,皮肤又白,若是这位小哥不回来的话,那刚好我们把你卖给大官家的人做小妾,还更赚一些。
林晋元拳头捏了捏,要不是先前沈秀就对他使了眼色, 他现在一定一拳就呼上去了,这群人竟然敢这样言语轻薄沈秀,林晋元又开始懊悔自己不学武功,如若他身上有武功的话,哪里需要废话这么多,直接几招就把这群恶人打趴下,然后霸气的带着沈秀和沈文走人。
元哥,还发什么呆呢?快去快回!沈秀大声的把林晋元从爽快的幻想中拉回来。
从林晋元手里又把沈文扶过来,手悄悄的捏了捏他的手臂,林晋元微一点头,用极轻的声音说了句,放心。
林晋元匆匆离去后,沈秀暗暗地舒口气,叔叔现在赶紧怎么样了?沈文哪里还说得出话,嘴巴动着声儿却一点都没有。
叔叔?沈秀声音大了点儿。
伙计们有几个望过来,沈秀很自然的凑到沈文嘴边,对方很努力的要说话,沈秀却悄悄的按着他的手,二叔,我娘他们在这儿吗?都……不……在……沈文很吃力的说着,基本上只有气音。
得到了这个答案,沈秀心里的大石头基本上是放下了,还好周怡和沈大石没跟着沈文吃这种苦,沈大石还好,周怡哪里经得住打,被这里的人打上几下只怕就晕过去了。
啊,还是有些不舒服啊,那叔叔您歇息下罢,我们等元哥哥回来就行了。
沈秀微微笑着直起身子。
沈文眨眨眼,大概也明白了沈秀的意思,不过他确实身上很疼,也很疲倦,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沈秀这个女娃子应对自如的样子,他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闭上眼不一会儿竟真的睡下了。
他是被一阵喧闹无比的声音吵醒的。
眼睛才堪堪睁开一条缝儿就把人猛的拉起。
二叔跟秀儿来,晋元哥搬了救兵过来。
是沈秀的声音,沈文放心了,而且她好像还说有救兵来了,那一定安全了。
眼睛也再次合上,意识随之流失。
我去,居然在这种时候睡着了!沈秀气得要跺脚,扶着这个中年男子的沉重身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眼看着之前那个赵德挥着大刀冲过来,沈秀差点就条件反射的拿沈文来档,还好她来到古代怎么说也实战过几次,在把沈文往前推的那一刹那及时反应过来,抓紧了他连带着一齐闪身,那个赵德就扑了个空。
金侍卫,这儿!沈秀抬头喊着,金侍卫是谢知县派过来救人的衙差头头。
那边已经差不多摆平的金侍卫听见呼唤,立马一个轻功跃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剑就架在了赵德的脖子旁。
赵德一下子吓得腿都软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地下赌坊安安静静的,楼上的伪小茶馆却是热闹得要命。
本来在家里安安心心的过着节的街坊们都闻声过来看起了热闹。
金侍卫手一挥,你们都回自己屋子去!看热闹的群众们这才依依不舍的回了。
沈秀扶着沈文一瘸一拐的走上来,身影才刚出现在小茶馆,一群人就朝她扑了上来。
沈秀心里大惊却再无力气避开,只能心里默默叹息着‘自古红颜多薄命’。
她这就要去陪自己爷爷了。
秀儿啊!秀儿姐!老爷——爹——各种声音在沈秀叹息完一遍后向她涌来,还没分得清这是怎么回事,本来扶着沈文的手就一空,沈秀立即侧头一看,原来是王柳然和沈进文他们把沈文接了过去,正抱着他可劲儿哭着。
看来小茶馆上边也安全了。
沈秀摇摇晃晃的,一下子栽倒在地。
醒来的时候人中和脚趾都疼得要命。
不明所以的瞪着身前的林晋元一众,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绣鞋被脱下,光光的右脚露出来,周怡的手还按在她脚上的大拇指,痛源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你啊,晕倒了。
还好有晋元在,知道要怎么紧急的把你救醒。
周怡见沈秀没事了,也急急忙忙的帮她把鞋子穿上,整个人背对着林晋元,不让他看见一点。
只不过在刚刚救沈秀的时候,林晋元老早就看到了沈秀的脚,比皮肤还要白上许多,大概是根本没晒过太阳的缘故。
露出来的脚踝显得特别的幼嫩。
林晋元本来就累得不行,再加上现在心跳迅速,脸红得飞快,整个人看上去和生病了一样。
晋元兄你脸这么红怕是生病了,多亏了你帮忙,不然……沈大石走过来拍拍他的肩。
是啊,最聪明的还是我们秀儿,本来我们还准备去凑银子救沈文的,谁想她直接过来把沈文救出来,又让晋元去找了知县大人派救兵。
周怡话里i都是赞叹。
对了,秀儿是怎么想到会在这里的?沈秀撑起身子站起来,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真是心细,那你又怎么知道知县一定会派人来救?沈秀笑了笑,道,之前就和知县大人说过话,是个好官,像这样的地下赌坊有扰民安,知县大人当然会同意派兵把这里灭了。
☆、第一百零五章 回忆一旁的金侍卫听着沈秀的话,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沈秀余光瞥到,也是微微一笑。
周怡在众人面前这样问她,她自然是要说谢知县的好话,而且本身这次谢知县就帮了他们。
沈秀其实也算是在赌,在和林晋元交流了眼神后,她就打定了主意,若是林晋元去衙门请不动人,或者压根谢知县就不理会的话,那她就单枪匹马带着沈文闯出来。
很不好意思的说,如果带不出沈文的话,她也打算好了,先自己闯出来,反正周怡他们都不在赌坊里,她在赌坊没有挂记的人,只管冲出来自个去衙门搬救兵。
不过事实证明了,沈秀的猜测是对的,上次在衙门里,谢知县公审万寿斋的案子,面对她亲手制造出来的反转和无懈可击的证据,谢知县是对她有些刮目相看的。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谢知县知道萧子儒和他们有交情,这次肯出兵来救人,封地下赌馆,大部分都是看在这份交情上。
如若没有萧子儒的话,大概不会林晋元一过去谢知县就肯出兵的。
其实沈秀也没说错,至少她刚刚说谢知县的话并不完全是奉承,今儿是大年初一,但谢知县的手下还是全体待命,并没有人歇息,知道这边出了状况,立即就赶过来了。
金侍卫,麻烦通传一声。
待到过几日,小女子定必登门谢过谢知县。
沈秀对着金侍卫福下身子。
金侍卫摆摆手,这阵子知县大人都忙得很,也不必特别去谢过,就算今儿没有这位小哥过来击鼓报案的话,知县大人也早吩咐了,待到年过完就把这个地下赌坊给拆了的。
那是那是,知县大人向来英明。
沈秀忙拱拱手。
见到这里再没什么事,金侍卫挥挥手,手下的衙差们带着地下赌坊的一众主事的离去了。
茶馆里暂时只剩他们几人。
待到傍晚时分金侍卫才会再带人来这儿拆店封铺。
秀儿真是太谢谢你了,婶婶嘴巴笨,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王柳抹着泪,一脸如释重负又心有余悸的复杂模样。
现在沈秀摸不清是什么时辰了,但看着外边已经没有一丝冬日特有的暖阳也知道,过了挺久的了。
从最开始焦急的寻找周怡他们的寻踪,中间以身试法入得地下赌坊,莫名的被沈文那阵以为自己就要死去的死前忏悔所微微触动,没多想的把他救了出来。
换着是以前。
沈秀定是理都不理的,既然周怡他们没有危险的话。
她何苦为了沈文入地狱,让自己身陷险境。
但这次她选择了救他,在几脚踹开门把锁的时候,沈秀就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悄悄的变化。
具体不知道是什么,但一定是往好的方向在变化。
人总要有些人情味,不然活在世上酸甜苦辣围在身边却都只尝得一剂无味的话,那损失的大概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枯燥的人生和五味俱全的人生,谁都会愿意选后者。
沈秀的身子底不错。
虽然之前打斗之下有点儿小伤,但一点都不碍事,虽然晕过去一次了,但她现在精神恢复了大半。
看着沈文还是昏迷不醒,沈秀叹了口气,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直起身子走到外边,东奔西跑的找了好一阵。
总算是看到一个人刚卸完货,那木质的货板子还算是结实,沈秀干脆的给了那个货板子的主人二十文钱,对方比她更爽快的把货板子给了她。
来,大石哥、晋元哥,帮忙把二叔抬到这个货板子上边。
沈秀小跑着把空空的货板子推到门口,转头冲着小茶馆里边吼。
很快的沈文就被抬出来。
周怡几人也跟着在身边,都是一脸的担心。
沈进冰看到是个木质的货板子。
撇撇嘴,怎么是这样简陋的板子?爹躺在上边得多不舒服。
本来就受了重伤,应该去叫一辆马车或者轿子才是。
进冰啊,你话这么多,不如你去叫?沈秀微微一笑,话语温柔的说着。
沈进冰脸腾地红透了。
这孩子瞎说什么!没谢谢你秀儿姐就罢了还在这挑三拣四的!真是白养了你个说话不带脑子的东西!王柳然一听就生气了,本来沈文身上就受了重伤,有马车或者轿子当然是最好的,但现在大年初一哪里来的什么马车轿子?能有个货板子推去医馆就不错了,不然的话还得让大石他们背着去,那时间才是更拖着拖着。
被沈秀暗讽完又被王柳然说教,沈进冰的面子挂不住了,但看着闭着眼一动不动的沈文,她头一次乖乖的闭上了嘴,闷闷地跟在沈秀他们身后小跑着。
晋元哥,等会儿又要麻烦你了。
推车的是沈大石,沈秀和林晋元一排走在边上。
林晋元忙摆摆手,道,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本身你二叔就受伤了,有病就要看大夫,有伤就要赶快治,和身体挂钩的事儿可是一点都马虎不得的,就算你不提,我也打算好了把你二叔送到我们医馆去,虽然师父不在,但好歹有我,我可是……你可是半出师的人了。
沈秀笑着帮林晋元把剩下的话说完。
不,是已经出师的人了。
林晋元一脸正经的纠正道。
不是还没最后一次测试吗?沈秀晃晃头,她的记忆应该是不会有错的,印象中林晋元是要到年后才做最终的测试,如若过了的话,就正式出师,由晏师父把医师牌发给他。
已经开始了。
林晋元道。
开始了?是什么样的测试?沈秀好奇了起来。
很简单的,师父说在他不在的这一两个月里边,医馆所有的重要病人都由我来看,不许有一个出错的,若是有出错的话,那就直接等于不合格,等下半年再测试。
林晋元说得语气轻松无比。
沈秀却是眼睛都瞪圆了,全部都你来医治吗?现在天气这般冷,伤寒风湿的人可不少。
别人可能很困难,但对我来说容易得紧,你放心罢,等师父回来我就能拿医师牌了。
林晋元眼睛笑得有些弯起来,粗粗一看,竟然有沈秀的几分韵味。
莫名其妙的想起,如果你喜欢一个人的话,你就会不自觉的模仿她(他)的小动作,小习惯,甚至是说话的样子,语速。
现在林晋元再没有提过他对自己的感觉,但沈秀还是知道的,没有哪个男人这么有空一天到晚往她万寿斋这儿帮忙,更没有谁能随叫随到,说找证据就不顾危险的在万寿斋内院里蹲点抓恶人。
想到这里,沈秀脑海里忽然闪过萧子儒的样子,他那日也帮忙了,确切来说,如果不是萧子儒在的话,守到了恶人来,也抓不住他们一个。
到现在为止沈秀真的确定了,那日萧子儒真的是为她而回来的。
虽然其中有很多事萧子儒不愿意让她知道,但有一点她十分的明了,萧子儒保护了她的安危。
其实之前对萧子儒有误会,都是因为那时候她女扮男装,装成沈中石,萧子儒看透了她的伪装却不戳破,由着她一会儿变回沈秀一会儿又装成小二沈中石。
她是气恼萧子儒把她当猴子一样耍,但其实仔细想想,怎么说最先骗人最先不坦诚的人是她。
而且在事情过了这么久以后,沈秀再一想当时的她和萧子儒,又觉得有些好笑。
萧子儒那样冷面瘫一样的男人性子里也会有顽皮的一面,这个发现有点想新大陆,沈秀越想越觉得好笑,那时候在青石村的小宅子,沈秀还清楚的记得,她把门打开后,看着萧子儒站在门口,扇子唰地一下打开,文质彬彬的问她沈中石在哪儿。
而她呢就说马上来,说完就疯跑回西屋里换男子衣裳,重新梳发鬓。
其实她早该有察觉的,萧子儒每次看到易装后的她面上都带着隐忍的笑意,但也因为太隐蔽了,有时候都是一闪即使的,她都没有看到。
沈秀没有发现,去医馆的这一路,她脑子里莫名的被萧子儒给充满了。
林晋元叫她几次,她都没有反应。
秀儿,你在想什么呢?林晋元皱起眉,大声的冲沈秀说话。
沈秀整个人一顿,脸上的淡淡笑意还未收去,僵在唇边。
看着林晋元打量的眼神,沈秀一阵尴尬,没什么,只是在想好好的初一,竟然变成了这样。
也是大团圆啊。
周怡劝着道。
这话一出来,周怡自个又愣住,半天没再说话。
到了医馆,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沈文总算是安安稳稳的被抬到了内室里,除了王柳然外,其余的女子都被请到前堂等着。
医馆里没有暖炉,沈秀不停的搓着手,但还觉得冷。
这时候沈小石忽然窜出来,看到周怡他们都回来了,直接扑到离他最近的周怡身上大哭起来。
在和晋元哥去地下赌坊之前把小石放在了这里,那里实在太危险,小石在这里我们才放心。
沈秀冲着周怡解释道。
周怡点点头,又不停排着沈小石的背给他顺气,语气轻柔,小石不哭,我们都没事,晚些时候回去,娘给你做好吃的。
☆、第一百零六章 雨过天晴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林晋元走了出来,周怡几人忙迎上去问起沈文的情况。
那群恶人下手不轻,大大小小的伤布满了全身,手脱臼了,肋骨受伤,脚上还有几处扎入了碎木头。
林晋元还没说完屋内的人就倒抽一口凉气,听上去都很疼。
沈秀皱着眉,如果沈文是在现代的话那好办,就算肋骨断了都能治得好,不过在大晋朝就说不定了,古代就算医术好,但也没有一点设备,单凭用药的话沈文真的很难治好。
前堂内的安静让沈秀抬起头,每个人面上都是凝重的神色,沈进文抿着嘴使劲的不让自己哭出来,自己却在不停的安慰沈进冰,劝着她说沈文一定会没事的。
大家无需这般悲伤。
林晋元的声音略显轻快,这让屋内的人又都望向他,令尊若是在别的大夫手里的话,那可能真的回天乏术,但在下师承晏师父,他曾经到过西域,并不拘泥于草药的治疗。
那就是说爹有救?林晋元是对着沈进文说的,沈进文听着脸上一喜,西域在大家心里都是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听说那里的人无论衣食住行都和他们这儿不一样。
那时候大家都听过到过西域的商人们回来炫耀,在西域遍地都是黄金,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住的,都是住在大晋朝的人一辈子都看不到的贵气。
周怡忙上前一步就要福身。
劳烦晋元了,沈家的二子现在只剩他,若果他出了什么事的话,待我百年之后委实没脸面见老爷子啊。
林晋元赶紧把她扶起来,为病人医治是大夫的天职,即使大娘不求晋元,晋元也一定会拼力把沈二老爷治好的,现在师父不在,这也算是我的测验。
说着林晋元又冲正发着呆的沈秀招手,秀儿。
你字写得好看,过来帮我记下医治沈二老爷的过程和结果。
为何要这样做?沈秀有些不解。
待到师父回来的时候,我要把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所诊治过病人的所有情况都记载下来给师父过目,无论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都要如实记下。
到时候这些记载是师父用来断定我是否真的合格而可以拿到医师牌的凭证。
当然我绝不允许有失败。
林晋元一脸的坚定。
沈秀跟着进了内室,虽然沈文是二叔,但始终男女有别,隔着纱帐。
沈秀在内室的外阁坐着,面前的圆桌上摆着纸墨笔砚。
王柳然则是焦急的站在一旁。
林晋元拿了不少医具进去,满满的一案子,只是匆匆一瞥,沈秀并未看清,但隐约有见到闪光的东西。
握着笔的手一顿,难不成在大晋朝就用手术刀这样的东西了?侧耳听着纱帐后的动静,沈文始终一声不吭,过不多时,林晋元就开始说着他的步骤。
沈秀一一记下。
原来医馆里有晏师父特别酿制的麻沸散,类似现代的麻药,可以让人彻底昏睡过去,但是麻沸散不可多用,不然会对人的身体产生损害的效果。
其中的细节林晋元没有说得太清楚,但光听着纱帐后时不时传来的骨头咯吱的声音,沈秀就觉得心里挠挠的,身上鸡皮疙瘩都翻了起来。
王柳然早就用帕子捂住嘴。
小声的啜泣。
夫妻连心,即使沈文现在是昏迷着的,但王柳然却觉得感同身受,光是纱帐后传来的声响就足以让她心惊胆颤。
沈秀侧头看了她一眼,王柳然忍哭忍得很辛苦,眉头也拧成了麻花。
在又经过一阵无法忍受的等待后,纱帐掀起。
林晋元总算走了出来。
双手上染了点点血迹,王柳然一看就惊呼一声。
林晋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王柳然就晕倒了。
这真是。
好不容易救了一个,这边又倒一个。
林晋元说着摇摇头,抬手就要去抹汗。
诶,等等,你手上有血迹,会抹到脸上的,我去给你打水。
沈秀忙阻止了他。
打了热水过来,林晋元把手洗净了,期间沈秀现学现卖,帮王柳然掐着人中。
不一会儿她就睁开了眼,看清了自己坐在哪里后,整个人颓丧下来。
婶婶别担心,二叔没有事的。
沈秀知晓王柳然正万念俱灰以为自己的夫君马上要撒手人寰了,忙出声说道。
真的?王柳然猛地抬头,立即起身准备冲到床榻旁。
沈秀一把拉回来,先别去,晋元哥只是取了碎木屑出来,现在要给二叔服药和敷药,免得得破伤风。
你知道破伤风?林晋元一脸的惊奇,本来翻阅着刚刚记载医治过程册子的手都停了下来。
啊,这个,我是以前偷偷跑到武馆学武艺的时候,听那里的师父和别人聊天说起的,说是在西域传来的说法,像他们这种成天舞刀弄枪的,如果有个什么不注意,被有锈的东西刺到又不处理的话,就会一命呜呼。
沈秀瞎掰的功夫从没有减弱过,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想到了理由来搪塞,而且还说得有板有眼,大家都知道她小时候总爱去武馆晃悠。
原来是这样。
林晋元点点头,等王柳然冷静了些才和沈秀一齐把她扶了出去。
外边等着的人比他们更焦急,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
连一直强装淡定安慰自家妹妹的沈进文也十分着急的捉住林晋元的手臂,各种声音袭来林晋元都要被口水给淹了。
大家冷静,二叔还需要慢慢调养,但是命是绝对长长久久过百年的。
沈秀说起了吉利话。
周怡最先放下心来。
随着林晋元快速的解释,虽然在场的都基本没怎么听懂,但众人都抓住了关键字——生命不会有碍。
无论如何,留着命那肯定是好的。
等王柳然清醒了些,周怡去打了水给她洗脸,特意用的凉水,在寒冬里,凉水一扑到面上,王柳然就彻底清醒过来。
拉着林晋元又开始问东问西,林晋元都一一耐心的答复。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屋里一众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林晋元这才微微一笑,拿了纸笔开始写药方,边写着边道,沈二老爷算是幸运的,肋骨不算是断了,只是有损伤,但整体伤势算是严重的。
这话一出来,大家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林晋元继续道,不过我给他把碎木屑取出来。
又把伤口缝合,筋骨受损方面只能靠服药来调养。
还有他脱臼的手也给他接好了。
但是没个十天半月的,他只怕是动不了一下的。
实在是太感谢林大夫了。
王柳然竟是扑通一声跪下。
沈进文也拉着沈进冰一齐跪在她身后。
林晋元吓了一跳,急忙把王柳然扶起来,行这么大礼在下受不起,而且现在在下并未拿到医师牌,并不是什么大夫,只是师父的学徒而已。
林大夫在我心中就是大夫,能医好我的夫君,听到林大夫说调养身子。
我就知道夫君是真的没事了。
王柳然说着眼泪又溢出来,都是我不好,昨晚和他吵嘴,说他没用,把他激得去赌坊,若不是今早见到他留了字条,我们还不知道去哪里找。
原来是这样。
沈秀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难怪得只有沈文一人。
别埋怨自己了。
现在没事了就是最好的。
周怡过去握着王柳然的肩。
对方却是急急的回身,头往地上一低,马上就要触到地面了,大嫂,我们最感激的就是你们一家,起先你来找我说要借二十两的时候我因为焦心夫君的消息,对你出言不逊。
我真的该死……没事的。
周怡笑了笑。
都是一家人。
没想到大嫂听了我夫君的情况,竟是愿意拿铺子里的房契去抵债。
慢着。
沈秀冷不丁的出声。
周怡的身形一顿。
浑身上下都透着心虚。
娘——沈秀的声音低沉下来,周怡慢慢的回身。
都不敢抬头看她。
娘居然拿房契去抵,房契都不值一百两好吗?再说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你。
沈秀说着指着周怡和沈大石,一个二个都不告诉我,早告诉我的话,我早去请谢知县帮手了,哪里还需要和晋元哥兜兜转转找半天,武侠片一样的在地下赌坊周旋。
秀儿姐,武侠片是什么啊?沈小石仰着头一脸天真好奇的问着。
你闭嘴!沈秀没好气的把他撵到一边。
娘是随口一说的,你当娘是疯的吗。
周怡拽着沈秀的袖子把她拉到一边,说话的声音小小的。
普天之下被女儿当中教训还不敢出声的人,只怕就周怡一人了,林晋元在一边忍俊不禁,但又不敢笑出声,沈秀这是真生气了,她生气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现在雨过天晴,你说什么都行了。
沈秀眼儿一番。
娘真的是随口一说的,那时候柳然很着急,整个人要疯了一样,娘不这么说她哪里能冷静下来。
周怡认真的解释。
打量了她好一阵,沈秀才相信了。
还好周怡没真的笨到那种地步。
其实娘把嫁妆当掉就行了,娘的嫁妆小石见过一次,亮闪闪的特别好看,当的银子肯定都能赎出十个二叔不止了!沈小石又插话进来。
周怡忙捂着他的嘴,你尽瞎说,娘要真有那么好的东西,早当了给家里急用了。
+++感谢醉蝶花忍的香囊感谢亲的留言TAT已经绝望的以为书评区会一直安静到结文的,没想到还会有动静QAQ☆、第一百零七章 忽然想起秀儿别生大嫂的气,她只是人好才会想帮忙,即使真的抵了房契,把你二叔救出来后,我们一定会想尽办法赎回来的。
王柳然见沈秀好似真的很不快,忙过来劝着。
我最要感激的就是你,秀儿一直就很聪明,自个凭空就能推测出你二叔可能在赌坊里,只和林大夫一起过去救人,若不是你机警,知道让林大夫去搬救兵,而你又把你二叔护在身边,现在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王柳然真心实意的拉起沈秀的手,秀儿对我们有偏见,我知道我们做过错事,也很自私。
但不过你之前在小宅子里也……王柳然还未说完,沈秀就记起了。
那时候她初初来到大晋朝不久,碰上王柳然还是目视无人,撒泼赖皮的最高时候。
欠债却借故推脱不肯还钱,还口出不逊更想出手打人。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王柳然确实比之前诚恳了很多,而且那时候她也给足了王柳然教训。
那几下巴掌再加上她的话语,已然教训够足。
当然最足的还是这次,沈文一家有经商的头脑,而且自一开始就比他们要富足一些,贪心不足蛇吞象,沈文家都是想着趁过年前狠捞一笔好过个大好年。
谁想事与愿违。
记得她之前在打斗的时候差点就习惯性的把沈文推出去当了挡箭牌,沈秀不由得吐吐舌头,还好她反应过来了,不然现在王柳然就不是现在这副样子了。
不过眼下,面前的王柳然感激涕零,沈秀轻咳了声。
有模有样的摆摆手,秀儿只是顺手一救罢了,之所以不顾安危的前去地下赌坊,秀儿最开始也是以为娘和大石哥也在里边。
只不过看到二叔被锁在房里,身上又都是伤,秀儿并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但也只会做力所能及的事。
沈秀说的是真话。
在那种场景下,她能把沈文救出来算是好运,救不出来亦不是见死不救。
总之现在雨过天晴,大家也能安安心心的过年。
娘。
记得以后凡事要和秀儿商量,并不是说出了什么事就要拿身边值钱的东西去抵才有解决的办法。
凡事都有余地的,凡事亦都有希望。
现在大家都松了口气。
沈秀也无意再去计较没发生的事。
嘱咐了周怡后便准备一齐回去。
婶婶要不要一齐来?现在二叔在内室里睡下了,本就不方便动弹,身上重伤又受了惊吓。
现在天色渐晚,大年初一的日子外边也没有地方用饭。
沈秀难得的开口邀请,王柳然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她厚脸皮是没错,但始终记得之前和沈秀他们的过节,这次周怡几人这样不计前嫌的把沈文救出来,她还是不要再带着进文进冰两兄妹再去人家里蹭饭吃了。
见王柳然婉拒,沈秀也不多说。
只是邀了林晋元一起。
沈小石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而沈文又有惊无险。
沈小石一路蹦蹦跳跳的往万寿斋跑。
老早就忘了自己先前在医馆里嚎啕大哭的样子。
晚上本来沈秀说要下厨,但周怡却不许,说今日最累的人就是沈秀,而且沈文得以救出完全都归功于她,今日又正好大年初一,新一年的第一天,一定要热热闹闹的,自然由她这个做娘的做饭给他们这群娃子吃。
娘啊,不说秀儿,大石哥都十七了,宫里的太子或者大户人家的嫡子在这个年纪都娶太子妃或者娶妻了,有勤快些的小孩都会打酱油了,娘怎么还把我们当小娃子看,说出去都羞人。
你个女儿家家的,屋里三个男子在呢,什么勤快些的,要娘说,你这话才羞人。
周怡正切着菜,听得沈秀的话忙转头责备道。
除了沈小石一脸懵懂外,其余的两个男人都在偷笑,沈秀头一扭,我进去换衣裳,大石哥你把暖炉点起来。
换了干净舒爽的衣裳,发鬓也重新梳整齐,沈秀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之前在地下赌坊,那里边充斥的难闻味道就有够受的,她老早就想把衣裳换掉了,而且打斗的时候也把身上的衣裳弄脏,不过到刚刚换衣的时候沈秀才想起自己身上也带了小伤。
不过只是擦破皮的事也就无需告诉周怡他们了,免得他们大惊小怪,尤其是周怡,若是知道她也受了伤说不准后几日都会把她绑在床上,不允她下床。
稍微想了下,沈秀就入了空间。
这十来日因得万寿斋和沈文这事的耽搁,沈秀一直未有时间进来,空间里还是四季如春,一入得里边就感觉到一股春天的气息。
阳光毫不保留的照映在她周身,整个人精神都一振。
空间里有之前酿制过的药酒,是按着晏师父给她的方子来酿的,是平时用来补气养身的药酒。
反正她现在受了小伤,那喝药酒多少也会有些帮助,何况本身就是小伤,就算她不理会的话过几日伤口也会自动愈合。
若不是现在成日和周怡同吃同睡,沈秀也不必喝药酒,白日里还好,到了晚上睡在张床榻上,换衣裳的时候难免会被看到。
沈秀想着便喝下了一碗药酒,现在空间比原来又大上几分。
沈秀发现只要她酿制不同的酒,那空间就会自动的散去些雾气,把原先遮掩住的地方露出来。
之前因为开万寿斋,所以她酿制了不少谷酒和苹果酒,量很多但雾气却散得很少。
而在她酿制了药酒后,雾气就散开了许多。
不过现在酿酒不像原来,原来只要把原料放入石磨盘里就可以自成酒。
现在基本是靠自己酿,只不过空间里的酿酒用具比其他的特别许多。
外边是寒冬,空间里却温暖如春,沈秀没有在里边久留,如果在温和的环境下待久了,去到外边忽然冰天动地的,她不染上风寒才怪。
药酒下肚一盏茶的时间沈秀就觉得精神愈发的好起来,先前还觉得有些疼痛的小伤口已经没有感觉了。
掀开袖子一看,惊讶的发现那些伤口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睛瞪得大大的,果然是个永远发掘不尽的空间,酿制出来调养身体的药酒喝下去,竟然可以令到伤口愈合。
虽然她是小伤,但这个发现也让沈秀惊喜无比。
古代的医术相比现代落后太多,而且纵使有精湛的医术,没有医学用品辅助的话,得病也不好医。
像是什么百日咳之类的小孩病,在现代根本就不会发生,只有古代落后的医术才会这样。
而沈秀也听林晋元说过,感染风寒并不是什么小事,应该说可大可小。
而像风寒这样的病在现代就是感冒,感冒在现代来说是每个人都会得的,只要按时吃几天西药就会好。
不像古代这样,一碗一碗浓浓又苦苦的药汁往肚子里灌,还不一定会好。
有了这个发现,以后家里谁生病她都不用担心了。
啊不对,沈秀忙猝了一口,哪里有大年初一就诅咒家里人生病的。
沈家这几人一定都会好好的走下去,大家一起长命百岁。
不知不觉中,沈秀已经完全融入这个家,和他们一起笑一起开心,家里有难她出来一起扛,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像之前万寿斋出事,她完全没有想过家里还能过个好年。
外边忽然响起震天的炮竹声,沈小石门也不敲的就直接掀开帘子闯进来,不由分说的拉住沈秀的手一路往外跑,秀儿姐,大石哥在放炮仗了,要赶紧出去看,娘说炮仗的炸响声很大,所以能把身边的坏事情都赶走,来年能够顺顺利利。
这当然只是古人的迷信,沈秀记得以前还听过一个传说,古人放炮仗是为了把一个名为‘年’的怪兽赶走。
每年的除夕,这个叫‘年’的怪物就会准备到民间,破坏人们居住的地方,让所有人都流离失所不得安生。
所以百姓们都聚在一起,家家户户都点上大红灯笼,敲锣打鼓点燃大量的炮竹,用巨大的声响吓走‘年’,即使吓不走,看到人间全是一片火红,‘年’就会以为这里已经是一片火海。
实际上只是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而已。
捂住耳朵声音还是很响,忽然一个小炮仗飞过来,吓得沈秀尖叫一声大退一步,这时候刚好炮仗放完,沈秀的叫声大得在街上回响,尴尬的脸一红,身旁的几人都忍禁不俊。
总算有惊无险,最后安稳的过了新春的第一天。
虽然街上没有什么行人,但四处却都溢出喜庆的气息,家家户户都在一起。
今日的星空尤为的好看,沈秀抬头望着天空,想起了萧子儒。
不知道此时的萧家会是怎样的景象,都说伴君如伴虎,本来风风光光的萧家却落得这样的田地。
不过事情还不算最坏,至少前段时日萧子儒还能潜回来,至少还没有什么人出事。
秀儿,你在想什么?林晋元笑着走过来。
此时周怡他们已经回了铺子,外边只剩他们二人。
沈秀笑了笑,在想萧大哥,不知道他们一家现在过得如何。
好端端的想他作甚?林晋元撇撇嘴,他们一家是犯了事触怒龙颜才会被软禁,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当今天子仁德治天下,萧家大老爷又对大晋朝有功,能让皇上大怒的,当然是他们家实实在在的犯了错。
☆、第一百零八章 和睦如初新年新气象,在当今天子的治理下国富民强,人人安居乐业,新的一年初始就下了场大雪,瑞雪兆丰年,皇上龙颜大悦,下令减税一年。
举国大赞天子仁政,百姓有福。
现在是大年初四,万寿斋新的一年开门,生意比之之前出乎意料的减少了不少,虽然之前在衙门的事是仙客来的几人陷害,但说到底还是损了万寿斋的名誉。
生意减少之余,口碑也不似之前的好。
周怡看着和之前相比完全不同的客源,不由得摇头叹气。
娘,这才刚开业,无需拘泥在客源之上。
沈秀笑着安慰,手下的活儿不停。
铺内的客人正坐下要了几碗谷酒,沈秀麻利的倒上给其端过去。
客人们饮下肚,都笑着赞叹万寿斋的酒酿是少有的美酒。
您看,留下来的都会是忠实的客人,怎么着都不会走,那些因为先前出事而不来的人终有一天也会回来。
我们万寿斋的酒酿是实实在在的美味佳酿,打开门做明生意,有眼见的人都清楚。
沈秀冲着那群喝得欢腾的客人努努嘴。
周怡勉强笑了笑。
小石你过来。
周怡招招手,坐在内院里摇头晃脑念书的沈小石就乐颠颠的跑过来。
娘有何事?初十那日娘就带着你去先生那里,这几日你要好好的念书,不许懈怠知不知道?嗯,小石已经念熟了所有的书册,都能倒背如流。
沈小石一脸的自信,胸脯拍得响咚咚。
先生一见小石就一定会乐意收的。
你啊,说大话的本领越来越流畅才是真。
一旁的沈秀笑着点了下他的鼻子。
转眼就到初九,听说沈文的伤好得比预想的要快,本来说是十天半月下不了床,现在不过初九,在他人搀扶的情况下也能四处走动了。
病人不宜终日躺在病榻之上。
前几天刚下过大雪,这两日停了,四处的空气都像重新洗刷过一般。
特别的清新,站在外边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沈文的精神也好了一分。
一家人特意在初九这日邀请周怡一家去他们屋里吃饭,以谢那日的救命之恩。
周怡几人自是欣然答应,从沈秀那日救了沈文以后。
两家的关系不似从前那般僵化,柔和了不少。
连一向来见着他们脸绷得死紧的沈进冰也不再复从前,现在见了他们还会主动打招呼。
虽然面上依然笑容缺缺。
进冰都愈发的有礼教了,看来柳然花了不少心思。
周怡笑着点点头。
王柳然摆摆手,这娃子的礼教啊,都是教训得来的,不说她几句她总不知轻重,之前在青石村的时候对秀儿无礼的次数很多,幸得秀儿懂事不与她计较。
沈秀听着自己被点名。
刚刚才坐下,满屋的人望着她。
又急忙站起来,婶婶倒是不必这般说,进冰其实本质还是懂事的,只不过婶婶太宠她, 从蜜罐里泡出来的自然会骄纵些。
依秀儿看,进冰若是嫁了人,那一定会收起性子,尊夫重道。
说得是。
一说就说到王柳然在想的点儿上,赞同之后又摇摇头,可进冰这娃子眼光太高,先前找了媒婆过来,介绍了几个之后与她说都不如意,别说配八字了,连提都不许提。
进冰这样可不行,以后变成老姑娘了就没得选了,万一嫁个肥头大耳的人,一辈子可就毁了,趁着现在时候正好,又是太平年间,早嫁了早安定。
沈秀有摸有样的劝着。
王柳然跟着连连点头。
那秀儿姐怎么不嫁?长幼有序,秀儿姐都没嫁,进冰怎么能抢在前头。
沈进冰的话头一次让沈秀噎到了,稍稍顿了一下,忙扯过一边愣头愣脑的沈大石过来,长幼有序是嘛,大石哥是沈家子女里最年长的,大石哥都没嫁,秀儿也不可能嫁。
我哪里有姑娘看得上。
沈大石摸摸后脑勺,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屋里的人一阵哄堂大笑。
周怡道,你们这群娃子一个个的推来推去,迟早都是要嫁要娶的,只不过,秀儿的夫婿一定要仔细了选。
为何?沈秀不明所以。
你啊,向来是你娘的心头肉,比大石小石都要宝贝,我看到时候给你找媒婆选夫婿的时候,没得个一年半载,你娘都定不下来的。
王柳然挪揄的道。
沈秀正巧心里有惑,顺带着开口,娘一直心疼秀儿,秀儿自然是心里感激又欢喜,可也一直觉得奇怪,明明向来男子为天,家里大石哥和小石也都懂事勤奋,为何娘会更加的照顾秀儿?这你不懂了,大石他是……柳然,沈文他人呢?周怡慌忙打断王柳然。
本来说得兴起的她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手往前一挥,手里的绢帕也摇了一圈,老爷他还在床榻上,你瞧我,一见着你们来了就把老爷给忘了,我马上去扶他出来。
沈秀狐疑的看了眼周怡,嘴角的笑意略显尴尬,绢帕擦了擦额头。
娘觉得热吗?沈秀好奇的问道。
周怡摆摆手,面上笑意更甚,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即使是寒冬也觉得热呢。
这样啊。
沈秀状似了然的点点头。
沈文很快的被扶出来,和那日在地下赌坊的惨状相比,至少面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
身上的伤他们自然是无法知晓。
沈秀头一次关切的上前询问,二叔身子好些了否?说起这个,真多亏了秀儿,送来调养身子的药酒,本来想着晚些再给你二叔喝的,但想着是秀儿的一番心意,所以送来那日就喝了,结果喝了后你二叔的精神就好些,本来每日喝粥的胃口都没有,那日喝完药酒就说要吃饭呢。
王柳然说得面上红光都泛起,秀儿真是个福气之人,这厢送酒过来,那厢盐生意那边就说五十两可以缓期。
那感情好,不然一下子拿三十两出来真不是容易事。
周怡欣慰的笑道。
柳然还要谢过大嫂救难。
王柳然说着把沈文扶到一旁的椅上坐下,自个转身去了里屋,出来后手上拿着张字据。
虽然大嫂说不用,但柳然思量之下还是立个借据为好。
王柳然笑着递上。
周怡接过去看起来,沈秀也忙把脑袋凑过去。
上边写得清清楚楚,沈文一家于大晋三十三年初一辰时借沈周氏二十两银子,最晚开春三月定将归还。
末尾还印上沈文和王柳然二人的手印。
沈秀满意的点点头。
王柳然果然是和以前不同了,借据写得清清楚楚,虽然老说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需要客气。
但和钱扯上关系,那一定要说清楚,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又像之前在青石村一样,闹得天翻地覆,翻脸不认人。
秀儿的药酒还真的是很有用,二叔现在身子骨虽然好没完全好,但比林大夫预计的要好得快上不少。
沈文笑着抚抚略长的胡子。
沈秀眼儿一转,道,秀儿也只不过是借花献佛,药酒的方子是医馆的晏师父赠给秀儿的。
无论怎么说,二叔这次欠大嫂一家一个很大的人情,尤其是秀儿。
沈文语气诚恳起来,之前秀儿对二叔多有误会,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今儿就在大家面前保证,以后大嫂一家若是出什么事,我一定第一个出来,万死不辞。
你说得严重了。
周怡走了过去,沈进冰在王柳然的眼色下,端了茶盏过去,这是热茶。
怎么不叫人?还是这样没规矩。
王柳然教训起来。
罢了罢了,进冰比以前好了不少,别急于这一时。
周怡很好说话的摆摆手,接过茶盏,掀起茶盖儿**里边的茶叶,虽然不是上等茶叶,但引下一口,也算是颇为清香暖人。
主要还是经过初一那事,本来颇有芥蒂的两家和好如初。
而且比沈伍在的时候还要好,虽然心里总挂记着沈伍,但周怡见着一家和睦,也总算是对得起沈太老爷的遗愿了。
心里舒爽,两家又没了芥蒂,和和美美的吃起饭来。
王柳然的手艺不错,大家都吃得香喷喷的。
算起来虽然大年三十那日沈文一家去到万寿斋,但最后还是落得不欢而散,而且隔日还出了那般大的事,在众人心中,今日这一顿饭才算得上是团圆饭。
吃着饭闲聊着家常,话题又转到婚事上来。
如沈秀之前所说,家里最年长的子女就是沈大石,自当是要他先娶,之后的几人才能谈婚论嫁。
沈大石一直面微微红着,偶尔被说笑几句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呆愣的样子让沈秀忍禁不俊。
我记得那时候在青石村,村东姜家的二女儿不错的,虽然长相普通,但手脚麻利做事勤快,也孝敬长辈,若是大石看得上,那娶过来也是一桩美美的婚事。
周怡竟是早就有了人选。
沈秀瞥了眼沈大石,刚刚还没那般红的脸现在已经变成了硕大的番茄,头一次见沈大石这样不好意思的样子,看来是郎有情。
☆、第一百零九章 对八字回到家了,沈大石的面上还是红彤彤的,沈秀不禁捂着嘴轻笑,没想到沈大石面子皮会这么薄。
大石哥,你是不是真的欢喜那个姜家二女儿?沈秀八卦的凑过去问。
本来在劈着柴的沈大石,差点儿一个不稳的斧头脱手。
抹了把冷汗才红着脸转头,秀儿怎地也问起这个来,刚刚娘在二叔家不过是随口说说的。
娘没有随口说说。
周怡也走了过来。
沈大石把斧头放到一边,看着周怡和沈秀一脸忍笑的样子,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
娘打算好了,明日开始所有的铺子地方就开始一切如常,翻了黄历,初十也是个好日子,娘明日就找了媒婆去姜家说说看。
别啊千万别。
沈大石连连摆手,姜家的二姑娘也没和我说过几句话,这么突然去问的话,她一定会羞得四处躲的。
你又知道人家会四处躲,这个准大嫂还没娶进门大哥就开始庇护她了。
沈秀很新鲜沈大石的这个样子,不放过一点儿戏弄的机会。
果然沈大石面上好不容易褪下的红又瞬间面红耳赤。
秀儿可别说了,你瞧你大哥脸有红又热的,都能煮鸡蛋了。
心情好,连着周怡都开始说笑起来。
可怜了沈大石,被自家娘和妹妹打趣半天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嘴,一开口就说不下去。
娘,大石是说真的。
沈大石叹口气,认认真真的道。
沈秀眼珠儿一转,哎呀。
听说姜家二姑娘已经年满十六,姜家也打算快些把她嫁出去了,不然的话就送去宫里做丫鬟呢。
姜家是个比较贫苦的农家,而姜二姑娘面容普通,所以都已经年满十五了还少有人来提亲,即使有。
嫁妆也给不出去。
皇宫的宫女太监已经在年初就招完了。
而且年龄限制是最大也只能十一岁。
但沈大石何其好骗,一听姜二姑娘可能要被送去宫里,着急的站起身,还好先前把斧头放到一旁。
不然猛一起身,斧头跌落的话没准儿会砸到脚。
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周怡掐准了时候道。
大石先别急,若是有人娶的话,那姜二姑娘自是不必去宫里的。
没想到周怡会接着她的话来说。
沈秀想笑又不敢笑,看着沈大石一脸凝重,思索了一会儿就郑重的点头答应。
娘啊,那个姜二姑娘有那么好吗,头先您说他们姜家给不足嫁妆的,若果大石哥真的娶她,我们家岂不是亏了?待得母女两单独的时候。
沈秀才开口问起。
周怡回身看她一眼,不觉笑了起来。
娘笑什么?沈秀不明所以。
她是很严肃的在问这个,哪里有什么好笑的点儿?周怡止住笑,面上还挂着浅浅的笑意,你真是愈发的精打细算,这个东西也要操心。
之前在青石村的时候娘见过姜二姑娘很多次,虽然家里贫苦但她为人乐观,品性好。
手脚勤快到时候嫁来我们沈家,帮万寿斋做活儿会省去我们好多事儿。
原来最精打细算的是娘。
沈秀恍然大悟,眼睛悄悄盯着周怡,娶个勤快媳妇回来,嫁妆不够,但却等于雇了个一辈子的好帮手,不收回报做事又勤快。
倒不是这么说,你瞧你,话从你嘴巴里一说出来就变了味了。
周怡责怪的道,娘是早知道大石对姜二姑娘有意,大石为人朴实,看中的也是踏实姑娘,若是姜二姑娘为人不好你大石哥又不欢喜的话,饶是她做事再勤快娘也不会想让大石把她娶进门的。
那娘真准备明儿就去找媒人?那是自然,刚好趁着今日在你二叔家说了这个事,瞧着大石那反应也知道他心里乐意得很,只不过大石总觉得自己只会力气活,怕委屈了人家姑娘。
哪里会委屈,大哥也真是太自谦了。
沈秀不认同的摇头,沈大石虽然确实总做着力气活,但人品不错,待人又实诚,再加上明眼人都能瞧出他心里是欢喜姜二姑娘的,娶回来定然不会委屈了人家。
到了第二日申时,万寿斋刚送走几个客人,门口就又听着脚步声。
沈秀忙笑着转身,客官是要来一碗好酒还是几碟好菜?哟,你家姑娘做起事来也有模有样的。
是个陌生的声音。
沈秀定睛一看,周怡身旁站着个体态偏胖的妇人,头上的发鬓上挂了不少与之不相称的发簪,看上去颇为累赘。
难不成这个就是那媒婆?果然周怡见沈秀愣在那里不出声,把妇人往前推了些,笑着道,秀儿,这就是帮大石说亲的张大娘。
张大娘好。
沈秀反应过来,笑着打招呼。
张大娘满意的看着沈秀,小声的侧头问道,你家这姑娘多大了?刚满了十三岁不久。
周怡答道。
哟,那是该说亲的年纪了。
张大娘眼睛放光似的看着沈秀,你家这姑娘算是一块宝玉了,长得眉清目秀的,声音动听,做事也有模有样,我明儿拿些画像来给你看看,这新年里好事成双最讨吉利了。
本来是小声的说话,张大娘却掩不去大声的本性,说着说着声儿就大了起来。
沈秀一听着自己的名字从那位张大娘口中说出来,隐隐约约还听到什么好事成双,当下心里一惊。
这媒婆打量她的眼神里都带着金光,还是金子的金,可不能让这人把周怡说动,还真把自己给嫁了。
万寿斋才刚起步不久,先前还遭了打击,她的发财梦还没实现呢……而且嫁给古人,她真的想都不敢想。
虽然说现在身边接触的男子还都算正常的,但谁知道这个看上去一脸钱态的媒婆会介绍些什么人来。
沈秀快速的想好了一套说辞刚准备开口,谁想周怡却笑着道,我家姑娘还不急,即使现在不嫁,以后也是嫁得出去的。
张大娘愕然的看了眼周怡,她是很少听到有谁能这么笃定的说自家闺女就算过了年龄也能嫁出去的。
虽然这个沈家的姑娘比别家的闺女都要看上去好订亲些,但也不至于这般的自信。
沈秀不管这么多,周怡的开口拒绝让她着实松了一口气。
看来周怡溺爱她有时候也不算是坏事,至少不似别家的娘一样,巴不得自家女儿十岁嫁人十一岁生一堆娃娃。
在大晋朝这么些日子,沈秀也知道,像她这样十三岁的女子大多都开始说亲了,大家都怕拖着婚事,及笄的时候还没订下日子,那是会被人笑话的。
听周怡的口气似是不在乎这些。
不过沈秀细细一想,好似周怡的话里还有一番别的意思?现在不嫁以后也是嫁的出去的,那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老早就和人订亲了?只是那人一直未出现?这时候沈大石已经被周怡叫了过来,沈秀回过神来以后就见着张大娘唾沫横飞的在和沈大石说着话。
无论说什么,沈大石都是红着脸点头。
姜家的人也满意你家儿子,尤其是听着你家有这间铺子,老屋在青石村里也没动过,都乐得合不拢嘴呢。
张大娘说着手里的绢帕往前一挥,眉毛都笑得挑了起来。
把你的八字给我,我拿去和那姜家二姑娘的八字一起算一下,若是合了的话,就可以送定了。
张大娘虽然说话总是夸大其词的样子,但这回却没一个字是虚的,声音和话里也都尽是喜庆的感觉,听得周怡满意得直点头。
转身去拿了写着沈大石八字的纸给张大娘。
临走的时候张大娘却好像还未死心,又偷偷的拉过周怡,现在你家这个秀儿姑娘不急着嫁,但把她八字给我,我让人拿去算算,看看命也好啊?现在你们家这间铺子正开始旺起来,想着定是和秀儿姑娘的八字合,拿去给人算算,看看之后的路子是好是坏,好的话那自然是喜上加喜,若是有不好的地方,早知道了早解决,那坏的也可以变好的。
张大娘说得一套套的,把周怡也糊得一愣愣的。
稀里糊涂的就真的把八字给了张大娘,反应过来以后人早就跑得老远。
本来想去追回来,但转念一想,给了张大娘也不是什么坏事,周怡老早就想算算沈秀的命会是怎样的了。
张大娘做媒人也做了二十来年,虽然贪钱但也未做过任何损人的事,给她想必也不会拿着沈秀的八字去胡乱用。
沈秀全然不知周怡拿了自己的八字给张大娘,还在一旁可劲儿的打趣沈大石,一会儿就开始咯咯地笑起来。
明日秀儿也想跟着大石哥去村里的后山打猎。
沈大石板着脸,不行,后山豺狼野豹的,你以为是多好玩的地方?谁说秀儿是去玩的?大石哥也别小看秀儿,哪次要打架的事秀儿有出过岔子?而且秀儿这次跟着去也是为了多采些药材,给二叔喝的药酒,看样子十分有效,秀儿想去多采些药草好再酿制一些,说不准可以拿出来卖。
沈秀也认真的道。
沈大石想了想,好像确实沈秀的功夫不用他操心,反正她跟着去路上也不会那么冷清,便也点头答应了。
☆、第一百一十章 沈伍出现第二日一早,兄妹两就出发了,万寿斋刚开铺生意不似之前那般火热,稍显冷清。
沈秀才得和沈大石一齐去后山,若现在是以前的那种生意,沈秀是怎么也抽不开身的。
背上背着草药篓,沈大石则是手执弓和箭,兄妹两走在路上还算是打眼。
这么几个月来家里吃的东西都比以前好很多,强壮身子又补气调养,连本来相貌普通的沈大石都隐隐的散发出英气。
行人和他们两擦肩而过,偶尔目光会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沈大石一阵子不去打猎,有些不习惯众人的目光,偶尔和人视线相对,他更是慌忙别开眼。
以前不知道,大石哥竟是这般羞涩?沈秀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沈大石忙假装板起脸,秀儿现在真是逮着机会就打趣我,还当不当我是大哥?我们去后山,必经之路是青石村,大石哥有没有想过若是遇上姜家二姑娘的话要做何反应?随着走到村口,沈秀八卦的心又起了。
沈大石愣了下,道,遇上了就要赶紧避开。
为何?沈秀疑惑的问道。
我与姜二姑娘尚未成亲,但已然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别人眼里我们就是将要成亲的一对儿,是不可以在成亲以前再私下会面的。
规矩好多。
沈秀不由得撇撇嘴,可青石村也不大,难免会碰上的。
所以我说你别咋咋呼呼了,赶紧跟着大哥走。
沈大石说着加快了步伐,一会儿就和沈秀拉远了距离。
见她没跟上。
忙转头,还愣着作甚?快跟上。
沈秀吐吐舌头,忙几步跟上,好歹她也是个身强体壮的,沈大石只是比她高,腿比她长。
步子跨得大些罢了。
两人并肩走着。
步速较快,再加上现在是清晨,不少人都早赶着去集市买卖了,一路上倒还真的没遇上那个姜二姑娘。
走在后山。
沈秀也是老长时间没来过了。
还记得先前和晏师父在后山采草药,总围着他叽叽咕咕的,晏师父虽然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但嘴上却是认认真真的为她解释。
都多亏了晏师父不厌其烦的教导沈秀才认识了一些寻常的草药。
现在是清晨,后山的雾气正浓,当然也正合适打猎。
青天白日里不会有猎物出现。
看着沈大石神情严肃的屏息瞄了许久,沈秀也跟着紧张起来,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不远处的树林中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沈大石的眼神随之凌厉起来。
弓起箭落,沈秀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不远处就啪地窜出一只野兔,箭插在它身上。
野兔受惊的疯窜起来,但应得身上的疼痛只窜了几步就倒在地上。
沈大石看了下捂住双眼的沈秀。
摇摇头,都说了让你别跟着来,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你们女娃子心肠软,看不得这种血淋淋的场面。
也没你说得那般吓人。
沈秀嘴硬的开口,眼睛却死活不看沈大石手里抓着的野兔,对方也很快的把半死不活的野兔扔到背上背着的篓子里。
你若是看不下去的话就去采草药,我们约好时间到时候山底下见。
沈大石提议道。
说话间沈大石背后的背篓一阵声响,沈秀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的答应了。
两人约好午时在山底见面后就兵分两路,沈秀逃也似的跑掉了。
跑了老远沈秀才停下来,气喘吁吁的扶着一旁的树。
以后还是不要和沈大石一起来了,平时猎回来的肉确实肉质鲜美,味道不错,但说是假仁慈也好,真正的看着血淋淋的现场展现在自己面前,她还真的受不了。
人就是这么矛盾,掩耳盗铃的套路千百遍都不厌。
她还是多采些草药,多酿制些药酒,到时候在万寿斋里卖出去,多多帮助人调养身体。
沈秀边采着草药边絮絮叨叨,刚刚的景象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现在雾气散去了点儿,沈秀抬起头才发现竟然走到了之前和晏师父到过的悬崖这边。
背篓里眼见着采了不少药,这个镇上本就只有两家正规的看病地方,一个就是晏师父开的医馆,另一个则是隔了两条街。
因为晏师父口碑好,医馆里的学徒学艺也不错,有时候对穷苦的人家还免费治病,一传十十传百,医馆的客人是多了不少,基本上大家若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了,第一个想到的几乎都是晏师父开的这间医馆。
现在正值寒冬,感染风寒的病可大可小,沈文住在医馆里两日,在昨儿吃饭的时候头一次关切的让大家都注意保暖,他在医馆的两日前来看病的人出乎意料的多。
沈秀自是没在意这些,她身子骨好得很,不过听了沈文的话她还是伤心了,自己身子骨好不代表其他人身体好。
像周怡就是个身子虚弱的,今儿她跟着沈大石来后山本来也就是为了多采些草药储备着,到时候若是家里谁身子不舒服了,先喝上一碗药酒肯定会好上一些。
抖抖身上不经意间黏上的枯草,沈秀小心翼翼的走到崖边,走到这里心里就立即想起之前和晏师父在这儿发现的灵芝。
那可是难得一遇的好东西,那时候晏师父命都不要的想去把灵芝采下。
手紧紧的扣住悬崖边,沈秀倒是想看看那个灵芝还在不在。
身子伸出大半,眼睛费力的睁大。
崖边的风很大,一伸出头风就哗地吹过来,模模糊糊之间看到那株灵芝还屹立在崖边的角落里。
正在感叹着灵芝的顽强生命力,沈秀差点手下一个不稳滑了出去,瞬间爆发的往后爬了有丈远才喘过气来。
摸着还没平复的胸口,沈秀只能感叹和那株灵芝是无缘了,只看还有哪个武艺高强的人有缘能把它拿下。
她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不会飞檐走壁,只能望而兴叹了。
时间很快地过去,沈秀再次靠着树休息的时候雾气已经完全散去许久,古代没有手表,沈秀只能看着天来估计时间。
隐隐的有着丝丝的阳光,想着应该是快到午时了。
头一次自个一个人采药草,收获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主要是有些草药她还是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所以没有摘,不然到时候采错了还拿来酿药酒就悲剧了。
沿着小路一路往下,四周围偶尔几声鸟叫听上去意外的有些凄凉。
不过这完全不阻沈秀的好心情,哼着小曲,把背篓往上提了提,大步流星的往下走去。
走到山脚,沈秀四处张望了下,沈大石还没有过来。
山脚离他们青石村的小宅子很近,直接往前望过去就能看到他们家的大门。
沈秀把背篓卸下,靠在树上惯性的望向沈家大门,瞬间就呆住了。
门口好像躺着个人,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爹!突然身边炸出一声呼唤,沈秀侧边一个身影冲了出去。
沈大石背上的背篓被他扔到地上,整个人直愣愣的往躺在大门口的人身上扑。
没错了,那个人竟然是消失已久的沈伍。
沈秀站在原地半天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沈伍忽然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而且看着这样躺在门口,怕不是身子不适罢?沈秀锁起眉头,隐约看到沈伍紧闭的双眼和身上破烂的衣裳,她现在也不是以前那样的绝情性子了,沈伍这样子大概是出事了,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大石哥,爹要再被你这么摇下去只怕会醒不来了。
沈秀手里抱着药篓,背上背着被沈大石弃掉的猎物篓子,好心的走到他们面前劝慰着。
沈大石猛地抬头,本来打猎的时候流汗不少,面上就有些黑黑的,这会儿见着沈伍整个人激动得无以复加,但沈伍却动弹不得还没有反应,沈大石的心情大起大落。
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听着沈秀的声音就急忙抬头望着她。
沈秀叹了口气,弯下身子伸出手指在沈伍的鼻息间停了会儿,道,还有气,不过挺微弱的,大石哥现在马上把爹背起来,我们一齐送爹去医馆里,晋元哥在那,想必可以帮爹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大石下一秒就把沈伍迅速的背在背上冲了出去,沈秀手抱着药篓,背背着装着几个猎物的篓子跟在后边一路小跑。
她从来没见过沈大石这也失神的样子,直愣愣的往前冲,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好像背上背着的是他的全世界一样。
这是,秀儿妹妹?沈秀正在后边气喘吁吁的追着,半路被人拦住,心里正不快的嘀咕是哪个眼力这么好的人在这时候还能认出她来。
把药篓挪开点,面前就出现一个面貌平凡但整个人散发着温柔气质的女子。
你是……?沈秀疑惑的开口。
我是……姜家的二姑娘啊,秀儿妹妹好一阵子不见我都不记得我了。
那女子有些嗔怪的道。
沈秀恍然大悟,哦哦,原来是大嫂……哦不,姜姐姐。
这声大嫂把姜二姑娘的脸都给羞红了,但见沈秀急着又要走,忙追上来,秀儿妹妹这么急是何事?刚见着你大哥也急匆匆的被这个人跑了,我与他打招呼他都没理,不知道是不是……不是不是,大哥背着的是我们爹。
沈秀大声答着,头也不回的追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另有隐情现在早过完年了,路上的行人开始多起来,眼见街上已然和平日一样的热闹。
不过沈秀是无心像平常似的四处逛逛,即使身边的那些小贩吆喝得再大声她也只焦心的往前冲。
她是追着追着才想起的,沈伍这一回来就气若游丝,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事,连先前说过再见到沈伍一定会对其狠下心肠不理会的沈大石都这般样子,可想而知待到过会儿周怡收到消息后会是怎样的激动。
不过沈秀一个人胡思乱想都没用,还是早些赶到医馆去看看情况再说。
刚到医馆门口,里边就冲出个人。
沈秀把怀里抱着的药篓挪开些,定睛一看,原来是苏木。
秀儿姐,你快,快进去。
苏木话说得气喘吁吁,面上的神情又尽是着急。
沈秀心道不好,一个跨步冲了进去。
娘?内室里的背影她无比熟悉。
周怡比她想象中还要快的赶来了,看着那背影半天都不动弹,目光好似只静静地落在床榻的人上。
床榻旁林晋元正面色凝重的医治着,完全没有感觉到她的到来。
内室里这般安静,沈秀也不好再开口,周怡和沈大石两人都是站着,眼巴巴的看着床榻上的沈伍。
沈秀这时才仔细的打量起他来,其实这个古代爹这样一看还真的有几分文人气息。
不过现在他面色带着苍白,嘴唇都有些微微地发乌。
看上去确实几分可怜,只不过算起来他这人也只能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虽然中了秀才,但却不安分守己,脑子里成日不想点儿好事,还差点害得自家家破人亡。
思及此沈秀不禁摇摇头,沈伍落得这样的田地,也不知道是在外边受了怎样的事。
良久,林晋元才起身。
周怡和沈大石忙迎了上去,晋元,我家老爷怎么样?周怡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似是已经知道答案却还不死心的想寻得一丝希望。
林晋元沉吟了下,笑了笑,道,沈老爷只是长途跋涉,三日粒米未进才导致体虚,而且又染上风寒。
两者加起来才会晕倒的。
那就是没什么大碍了?周怡的眼睛一亮,刚还死灰死灰的脸上瞬间有了光彩。
林晋元微微点头。
沈大石和周怡忙道了谢。
周怡拿出点碎银来塞到他手里,晋元,你和我们沈家素来交情不错,你也一直以来帮着沈家不少地方,这次老爷突然回来,还是这般模样,你对我们家的情况应该是略知一二的,无论如何,希望你能帮老爷把身子医好。
你对沈家的恩情我一定会努力报答的。
诶,沈大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您也知道说我们交情不错,就不要说这些客套话了,沈老爷的话,在下一定会尽力的。
林晋元推脱了会儿,却还是被周怡硬逼着收下了银两。
现在沈老爷最需要的是静养,还有一定要记得保证他周身的温度。
不可以被他吹到寒风,更不可以让他受一丁点的寒气。
林晋元又嘱咐到。
周怡和沈大石连连道谢,看着沈伍还是一动不动的样子,两人却放下了心。
商量了会儿,决定把沈伍带回家去。
既然是需要静养的话,那还是青石村的小宅子最合适了。
秀儿。
待到要走的时候周怡才发现沈秀一直站在后边,欢喜的过去拉着她的手。
秀儿啊,你爹回来了。
回来了。
嗯,知道。
沈秀淡淡地点点头。
眼睛却一直盯着林晋元。
对方好像注意到她的目光,刻意逃避。
娘,大石哥,你们先把爹送回青石村,万寿斋那里有秀儿打点,小石的话晚些时候我让晋元哥把他送回去,这几日铺子就由秀儿看着,娘和大石哥就安心的照顾爹,如何?沈秀握着周怡的手,笑着道。
本以为沈秀见着沈伍回来又是会像之前那样不欢迎的模样,却不想在一瞬之间沈秀就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周怡颇为感激的点头,那就麻烦秀儿了,若是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地方,你就把娘叫回去,再不行的话,若是晋元不忙也可以帮帮你。
林晋元跟着点头。
头一次去找了马车过来,沈大石和林晋元两人合力准备把沈伍往马车里搬。
沈大石一个不稳,踢到了块大石头,眼见着就要把手里的沈伍摔倒在地,沈秀眼疾手快的冲上前把沈伍接过,手触到沈伍后沈秀猛地抬头望向林晋元。
快,快把沈老爷抬上马车,他吹不得寒风受不得寒气的。
林晋元忙大声吆喝着。
三人一齐把沈伍抬了上去,沈大石和马夫一齐坐在前边,周怡则是掀开帘子也坐到了马车里,在马车离去之前,周怡似是不放心,又掀开帘子探出头,秀儿,你一个人要小心,娘明日看看情况,若是你爹恢复得不错的话,娘会让大石过来看看的。
沈秀抿着唇点点头,娘你放心,好好和爹相处罢。
马车渐渐的行去,只剩下一个点儿。
林晋元抬手伸了个懒腰,啊,我要去医馆里看看账本,这几日感染风寒的人是愈来愈多了。
晋元哥。
沈秀蓦地叫住他。
秀儿怎么了?林晋元停住脚步,顿了下才回身。
爹是不是没救了?你……林晋元张了张嘴,却没往下说。
你骗娘和大石哥自然是绰绰有余,但我好歹在医馆帮手了两三个月,又和晏师父学了不少东西,爹病得那么重,我看得出来他时日无多。
现下只有他们两人,沈秀也不再掩饰。
刚刚在内室里的时候她就觉得林晋元不对,说起话来底气不足,言语里又颇多遮掩,神色也不似平时那般自如,沈秀就知道定是有鬼。
而把沈伍抬上马车的时候沈大石险些跌倒,她去把沈伍扶起,刚扶上去她就惊讶的发现沈伍身子轻飘飘的,一个中年男人怎么会轻成这样,而且靠近了才看得更清楚沈伍的面色苍白得很厉害,嘴唇也比之前更加乌青。
你知道为何刚刚也不说穿。
林晋元自是没得再遮掩,他本来就想斟酌一下再告诉沈秀的,既然她先挑明说,那就刚好省去他开口。
我和晋元哥的想法应该是一样的。
沈秀叹口气,慢慢地往医馆里走,娘才是身子最弱的那一个,爹消失几个月她好不容易心情平复了,这会儿又突然出现,还是这样气若游丝的样子,喜悦还没来得及又要悲,你在他们心里是很厉害的大夫,若是你刚刚亲口说出爹没救了,现在要抬着进马车的人就不是爹了。
嗯。
林晋元舒口气,让苏木去端了碗糕点过来,你还没吃东西的吧,见你进来的时候又是药篓又是猎物篓子的。
哪里还有心情吃呢。
沈秀重重地叹口气,我们现在不说,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爹这个样子,瞒得了多久,到时候彻底病发,我怕娘更受不了啊。
这个也非你我可以掌控,生死有命。
林晋元先给沈秀倒上杯热茶,来,暖暖手罢。
沈秀接过茶盏饮了口热茶,身子略微活络了些。
本来正在说着大石哥的亲事,还以为家里过了年前那道关可以好好的冲冲喜,谁不想喜还没冲,只怕白事又……也不一定的,其实你爹的情况算是特别,我之前不说还有一个原因,他面色确实极差,气息也不稳,昏迷不醒,但奇的是脉象清晰。
那就是说还有救?沈秀眼睛一亮,若是沈伍真的能没事,那周怡也不用一会天堂一会地狱了,无论如何,沈伍现在回到家里,经历了万寿斋的事,又经历了沈文的事,沈秀倒是慢慢觉得万事和为贵。
沈伍这样跋山涉水的回来,无论是何缘由,至少他心里知道青石村这个才是自己的家,无论自己到什么田地了,这个家一定会收留他。
不一定。
林晋元面露难色,如果师父在就好了,沈老爷的病情我从未遇见过,我的医术只能诊治到他染上风寒,气虚体弱而已。
我也说不一定。
沈秀站起身,拉住林晋元的手,你的医术很好很好,不要妄自菲薄,这样,我把万寿斋休业一天,明日和你一起去青石村看我爹,顺便把暖炉也带过去,青石村的屋子没有暖炉,你也说了爹不能受寒的。
嗯。
林晋元点点头。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后就分头而去。
今晚还是沈秀来古代以来头一次一个人睡,万寿斋里安安静静的,她的心却一点都不安定。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要有事发生了。
还好一晚上平平静静的过去,翌日起床梳洗,打了一木盆子的热水,水拂到面上就已经有微微凉意。
这天还真是冷。
瞅了眼水面,好久未仔细看过自己了。
水面里映射出的女子弯弯的眼眸,脸颊旁的梨涡若隐若现,双丫鬓梳得整整齐齐,整个人看上去颇为清秀。
这个念头一出来沈秀就不好意思,现在这个容貌是她的,这想法有种自夸的感觉。
换好衣裳后,沈秀搓搓手把万寿斋的门前贴上休业一日的告示,动身往医馆走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遇刺今儿十一,天气还是较为寒冷,午时还好,大清早和入夜后外边都冷得冻人,沈秀穿着厚厚的袄子,手里抱着个暖炉,身上背着个包袱,里边装着周怡三人的冬衣。
之前在万寿斋住了些时日,周怡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了住在这里,青石村只是定时过去打扫而已,家里人的冬衣本身就不多,打扫的时候也一并拿来了万寿斋。
昨日周怡他们去得匆忙,并未带上厚厚的衣物,沈秀怕他们挨冻又给全部拿上了,怀里抱着暖炉,想着应该带过去后把柴火烧上他们就不会受冻了。
也不知道过了一晚沈伍的情况怎么样,昨晚上睡不好其实也有沈伍的原因,大概到底这个身子的原主人对沈伍有感情,昨晚上沈秀总是心绪不宁。
快步往医馆走着竟是在半路遇上了林晋元。
两人对视一笑,并肩往青石村走去。
路上沈秀二人并未多说话,大概是因得沈伍的缘故,林晋元也心事重重,他身为准大夫,却遇上了从未遇过的病症。
其实他这次的做法是错的,为医者当口出真言,不该对病人的病情有所隐瞒。
但心里顾念周怡本身的情况,他还是撒了谎,但正如沈秀所说,这个谎能瞒得了多久。
待到沈伍病情开始进一步恶化,就怎么都瞒不住了。
手里大包小包的提着药包。
这都是林晋元昨晚精心配制的,虽然他心里知道没什么用,但至少要尽力做到最好。
这个载册你拿着,等会我帮沈老爷医病的时候,你要一五一十的记下。
林晋元艰难的从怀里抽出一本册子递给沈秀。
沈秀瞪了他一眼,她手上抱着暖炉,身上又背着包袱,哪里还有手可以拿。
但见林晋元面色不佳,沈秀也知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叹了口气索性用嘴巴咬住载册。
行至村里。
两人特意捡了偏一些的路走,这条偏路上人迹罕至,却远远见着一辆马车驶来,马车略显破旧,棚顶的穗条随着马车的颠簸而飘动。
不经意的瞥着马车从身旁擦肩而过,看着好似是哪户人家去到老家过完年回来了。
秀儿小心!沈秀步伐稳健,在镇口的时候走到了林晋元前头,两人手上都抱满了东西所以也没注意这些,索性一前一后的走着。
林晋元忽然在身后呼出一声。
沈秀立即头也不回的使力往旁边一退。
刚刚的马车停在一旁,刚刚驾着马车过去的那位马夫忽然变了样。
面上蒙着黑布,手持大刀,凶神恶煞的样子,扑了个空让他顿感恼火。
不待他们二人有反应,刀眼见着又刺了过来,沈秀把手里身上的东西全部扔到一边,疾步过去把林晋元拉到一边。
这两个举动都在一瞬之间,而那个状似刺客的人目标很明显是沈秀,而非他们两人。
更非两人手里的包袱。
知道来者不善,沈秀也无需多问,林晋元迅速的隐藏起来。
沈秀冲上前去和那人打斗起来,马夫手里都有大刀,但沈秀却手无寸铁,虽然她有跆拳道,以一敌一可能没问题,问题是对方手持一把大刀。
就算沈秀会真功夫也不一定能吃得消。
还好她身子骨好,在古代也没疏于练习,所以初初打斗的时候她还能招架得住,虽然不知道这个马夫为何要杀她,更不知道是否受人指使,但沈秀知道,再这么下去的话。
她一定会被杀掉。
她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儿地方,脑子里混乱间闪过萧子儒说过的话。
和周怡的一些奇怪反应。
但这些念头也都只是一念之间,她没时间多做他想。
这会儿沈秀还能招架得住。
但身上已经有几处挂彩,身上穿着厚厚的冬衣,但皮肉被划开的声音却在耳旁尤为的清晰。
拿大刀的马夫被黑布蒙面,眼里都透出几分惊异的眼神,好似没想到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女子竟然身怀武功。
趁着马夫分神的功夫,沈秀往地上一滚滚到刚刚丢弃的暖炉边,这个暖炉是谢知县送来的,比他们自家买的要结实得多,最好的是这个暖炉实用鎏金制作而成,鎏金外边镀金,但里边是实实在在的铜。
无论如何这是沈秀手里唯一的武器,迅速的拿起暖炉,一个翻身越到马夫身后,使了全力把暖炉往他头上砸去。
暖炉和头颅相撞,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声响,马夫应声倒地。
沈秀不管其他的先从他手里夺过了大刀,眼睛凌厉的四处看了一会儿,确认只有这个马夫一人以后才舒了口气。
秀儿你没事吧!这时候林晋元冲了过来,一脸忧心的看着她。
沈秀身上被划伤的地方都在渗出血迹,因得打斗的缘故,大概伤口都裂开了,才会有这么多血。
沈秀摆摆手,余光瞥到地上的马夫动弹了一下,她立即大刀一挥驾于马夫颈上大动脉处,声音严厉至极的问道,你说,你因何要杀我,抑或你是受何人指使?林晋元从未见过沈秀这幅样子,不由得又是佩服又是叹息,如果他会武功的话就不会窝囊得躲起来了,短短时日,他已经抱怨了两次。
你,你别死!沈秀眼睛突然睁大,那马夫唇角忽然流出血,难道他咬舌自尽?晋元哥你快看看他还有没有救?沈秀着急的道。
林晋元赶紧俯下身,手在马夫的颈处和鼻息之间半会,起身道,他已经死了,嘴下流出的是黑血,很明显是先把剧毒含于口中。
失败的话就立即服毒自杀。
沈秀握紧了大刀,眼中露出意味不明的光芒。
林晋元有些害怕,小声的问道,秀儿我们现在还去你家吗?不去了,娘见着我身上各处有伤,不吓死也得晕。
沈秀摆摆手,把那个救她一命的暖炉抱起,大刀别于腰间,有了今日这么一出,她不防也得防。
镇上的众人都见着沈家的二女儿和医馆的准大夫在街上走过。
两人都有些灰头土脸,但沈家二女儿腰间竟是别着大刀,身上明显可见好几处伤痕。
医馆的那位准大夫则是还算好,只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而已。
两人一齐进了医馆,林晋元把草药拿过来,面红的站了一阵,沈秀这时才察觉到疼痛。
刚刚打斗的时候神经绷紧,身上受了伤也不觉得疼,这会儿整个人放松下来。
身上的痛也才隐隐传来。
我自己来敷药就行了,晋元哥出去罢。
沈秀有些气喘的道。
林晋元把药放下。
嘱咐了两句便关门而去。
厚厚的冬衣脱下,内里着的是中衣,原先本来是雪白的中衣,胳膊处却有着触目惊心的血迹。
咬着唇把袖子挽至胳膊处,药敷上伤口的时候沈秀差点把嘴巴咬出血。
完全是那种在伤口上撒盐的感觉。
敷好药后又自个把伤口包扎好,穿回冬衣,行动已然不似之前那般自如。
胳膊微微一动就传来一阵疼痛的感觉,看来她不休息几日这伤根本不会好了。
如若这伤被周怡看见了,真的会吓个半死的。
沈秀决意暂时不让周怡分神,这个伤的事要瞒下来。
等沈伍的事情过去后,她再找机会告诉周怡。
沈秀现在十分怀疑今天无端端冒出来的马夫定是和萧子儒之前说的有关。
那时候萧子儒明明是被软禁着,却拼死跑出来说要保护她,沈秀感动之余也多留了一份心眼。
记得之前万寿斋里买了炮仗要庆祝成功洗脱罪名的,结果第二日先是萧子儒不辞而别,接着炮仗说是打湿了,但沈秀却在后院的门外寻到炸过的炮竹。
她基本可以断定那晚上是来了像今日这个马夫一样的行刺者。
估计不止一位,好在萧子儒身怀极高的武功,把那些人全部或者击退或者击杀,至于炮仗的话,如果没有估计错,只怕是沈大石见着这阵仗,一时慌神又想帮忙所以把炮仗点燃扔到那群人身上。
走到内室的窗口。
雕花木窗开了一半,外边都是晏师父平日种下的药草。
沈秀不禁思索起来,到底她身上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或者秘密。
竟然有人三番两次的派人过来追杀她?她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女子,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别人到这样赶尽杀绝的地步。
记起之前王柳然来沈家闹的时候无意说过的话,当时被周怡糊弄过去,正巧那时候沈秀又刚刚穿过来,对原主人的事情并没有半点兴趣。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人这样想她死,最重要的就是命,命若果没了,一切都免谈。
沈秀还怀疑一点,她只怕,还真的不是周怡和沈伍亲生的。
如果这点成立的话,那她的身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抑或是攸关他人的利益。
秀儿好了吗?用不用帮忙?外边林晋元的声音显得几分小心。
沈秀理理发鬓,笑着打开门,不用晋元哥费神了,秀儿已经敷好药。
林晋元把刚刚去准备的药包递给沈秀,这些是我刚刚配好的药包,红纸是用来外敷,黄纸是用来内服的,你切记不要弄混了。
知道了。
沈秀感激的笑了笑,而后顿了下,拿起那个救她一命的暖炉递过去,还请晋元哥帮忙去一趟青石村,秀儿不想家里人知道身上的伤,这个事也暂且不要说,晋元哥先去给我爹看病,把娘他们拖在青石村里边。
我知道,你自己先小心,我去完青石村就去万寿斋找你。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回路不过两日的功夫,沈秀身上的小伤口就全数消失,一点受过伤的痕迹都没有。
林晋元也成功的帮她拖住了周怡他们,这两日都没有回来。
白日林晋元就帮着沈秀一齐在铺子里做活儿,如果医馆那边有急症的话,苏木就会跑过来叫他回去。
每次林晋元都很不放心,前两天的马夫事件着实在他心里埋下了阴影,大晋朝这样的盛世亦会有这般阴暗的一面,而他所见的不过是一角。
刚诊治完一个病人,林晋元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秀儿你没事罢?人未到声先至,话说完了,林晋元的脚才迈进铺子的门。
沈秀刚端了新的酒酿出来,笑着把头探过来,好好的在这儿呢。
咦,这个酒酿的味道和之前的不大一样。
林晋元鼻子嗅了嗅,好奇的望着沈秀刚放到桌上的酒酿。
这个啊,是药酒,还是托了晏师父的福,是按着他的药酒方子酿制而成,可以补气养身,对调理身体有极好的作用。
沈秀笑着倒了一小杯。
两人一齐饮下,都是顿觉得精神一震。
对了,一直没来得及问你,前两日遇上刺客的时候,我走在你后边看到那马夫忽然亮出大刀冲向你,便出声提醒。
沈秀笑了笑,似模似样的作揖,小女子谢过林大侠救命之恩。
胡闹,我是想问你为何能那么迅速的做出躲闪的反应,跟脑后也长了对眼儿似的。
那日我们走在僻静的小道上,那条路是出名的人迹罕至,看到有马车过来我就心里起疑。
为何大路不走要捡这样的小道而行?但让秀儿真正警惕的是,和马车擦身而过的时候,微风吹起了车帘,虽然只是一角,但我看到马车里空无一人。
沈秀边回忆边道,那条小道难得有人经过。
一辆空马车却刚好在我们路过的时候经过……原来如此。
难怪你反应那般迅速,及时闪避。
林晋元叹服的看着沈秀,一直知道沈秀这人不仅做事爽利而且还有心细如尘的一面。
比如这次沈伍突然归来,沈秀一个人把所有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条。
秀儿只是在想。
为何有人几次三番的想杀我?沈秀蹙眉说出了心里一直以来的疑虑。
几次三番?难道前两日的还不是第一次了?林晋元很惊讶,在他的世界里从来都只有治病救人,简简单单的在草药堆里长大。
认识沈秀后他总觉得生活都丰富了起来。
不似之前那般慢慢悠悠的步调,认识她之后的生活都是急中有序,他从未遇到的过的事情。
和沈秀一起的时候是都遇到了。
前两日的事件如果秀儿没猜错的话,是第二次。
沈秀的话把他拉回神来。
猜错?秀儿今日说话好生玄乎,我都听不懂。
林晋元木讷的摸摸头。
无碍事,因为内里的缘由我自己都不清楚,等今日铺子打烊,我就去小宅子里把疑惑一次性弄清楚。
正说着,外边又来了客人。
沈秀忙笑脸迎了上去,林晋元也第一时间进入角色。
手脚略显笨拙的开始端起酒酿和菜肴来。
一天的时辰下来,沈秀的精神却是愈发的好,明明这几日都忙得不可开交,即使有林晋元的帮忙也只能稍稍减缓一点,如果这种忙碌的程度放在以前,沈秀只怕现在腰都直不起来了,但现在她却是整个人精神焕发的样子,林晋元都说好像越做活儿越有力气。
面对他的啧啧称奇,沈秀一笑带过,只有她知道是为何,她之所以精神愈发的好都是因为这几日里都饮了药酒的缘故。
那个药酒本身就是调养身子的,再加上空间的力量,只怕变成了回生酒了。
回生酒这名字是沈秀取的,效果已经毋庸置疑,坚持饮用几日,身体就会愈发的好,做活儿做多了也不怕累。
不过这个药酒何时卖,是否在万寿斋卖还有待思虑,毕竟回生酒名如其物,这样的好东西自然也会有不少坏处。
铺门关上,两人一齐把铺子收拾完毕,沈秀道,晋元哥,爹的情况还是那样吗?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林晋元叹了口气。
既然没有恶化的话,那就是好现象。
沈秀笑着道。
今儿铺子已经打烊了,也不再劳烦晋元哥在这儿了,秀儿等会儿就去青石村。
这话听上去没什么,但暗地里的意思实则是在赶人走。
林晋元不是笨人,自然听得懂里边的意思,但他想起青石村的路就不由得担心起来。
沈秀见他犹疑,又道,晋元哥不必担心,想想前两日的时候那个马夫是不是秀儿一个人打败的?晋元哥要是陪着一齐去的话……话未说完,林晋元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面上还是几分犹豫。
而且今日不赶时间,秀儿不会走小道的,村里家家户户在这个时候都回了自个的屋子,就算是有什么事,只要秀儿在路上喊一声,大把人会冲出来的。
沈秀笑着让他放宽心。
林晋元总算是点头,说了几句话后才离去。
他一走,沈秀就转身把药酒用布袋儿裹好,看着时辰差不多了,现在出发的话再天黑之前是可以赶到青石村的。
但如果再晚点走的话,也不一定赶得及,刚刚是为了不让林晋元知道她带药酒过去才急着赶他走,说自己一个人去青石村心里完全不怕是不可能的,有了那个马夫的教训,阴影就这样种下了。
心里一直念念叨叨,面上却一片平静的样子,因得外边寒冷,沈秀把面纱也带上了,虽然没有什么御寒的作用,但好歹可以给点心里暗示,如果是在现代的话,围个大围脖就暖和了,但不过在大晋朝的话,要么是光着脖子,要么就是名贵皮毛。
记着前两日的教训,沈秀离小道都远远的,青石村里果然如她所说,家家户户都已经归了家。
但村里基本上是一片全黑,入了寒冬后,村里的人就都睡得很早,大部分人家没有钱买油灯,做了一日的活儿回来累得慌,都是吃过饭就睡下了。
好在今日皓月当空,在这种全黑的地方,路被照得清晰。
借着月光一路小跑的赶回家里,远远的就见到家门口点了个灯笼,看上去就是几分温暖的感觉。
沈秀加快脚步跑了进去。
娘、大石哥、小石——我回来了!几日没见他们,走到路上才发现心里竟是有几分思念,尤其是在进家门口的这一瞬间,想着周怡他们几个的样子,沈秀的唇角都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周怡闻声从冬屋出来,见着站在门口的人竟然是沈秀,面上一喜,但很快地又暗淡下去。
这一系列的表情变化,沈秀很清楚是为何。
沈伍的病情一日不好,周怡提起的心就一日放不下来。
沈秀不禁担忧起来,要是周怡知道沈伍的真实病情,会不会撑不住?当时以为只要不是第一时间告诉她,让她有个缓冲的时间,等到沈伍真正挨不住的时候再把实情告知应该会减缓周怡的悲伤。
但看着现在这个样子,只怕是难。
几日不见而已,周怡就瘦了一圈,发鬓有些凌乱,衣裳也穿得不似之前那般整洁。
感觉是衣不解带的一直在照顾沈伍一样。
秀儿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现在外边都天黑了,你也敢一个人走回来,若是路上遇着坏人怎么办?手上抱着的是酒坛子吗?这时候了还喝什么酒?诶对了,你晋元哥呢?周怡又开始念叨起来。
沈秀听着却觉得几分亲切,笑着答道,医馆里有事,秀儿就没让晋元哥陪着来。
路上遇着坏人也不怕,秀儿能搬起暖炉砸他!你又乱说,瞧你,鼻子都冻红了,快来屋里暖暖手。
周怡说着把沈秀拉进了东屋。
爹怎么样了?沈秀边走边问道。
还能怎么样,中间倒是醒过两次,但只喝得下白粥,其余的东西吃什么吐什么。
周怡说着眼眶一红,你爹现在可瘦可瘦了。
娘也瘦了一大圈。
沈秀叹了口气。
才刚掀开东屋的帘子,里边的那股暖意就传过来。
探头往床榻上看去,沈伍正躺在上边,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看来是新买的。
爹,秀儿来看你了。
沈秀见床榻上的人微微动弹了一下,走到床边小声的道。
沈伍低低的吟了一声,听得到喉咙里的杂音,沈秀眉心紧蹙。
爹,娘,秀儿带了药酒过来,是从医馆里拿的,对调养身子有奇效的。
沈秀立即起身倒了碗回生酒,她可没说谎,回生酒确实是医馆的药方子酿制而成。
听着是医馆里拿的,周怡比她动作更快,从她手上接过酒坛子就把酒送至沈伍唇边。
看着周怡迫不及待的样子,沈秀忧心起来,同时也在暗暗地祈祷,回生酒真的有用。
既然能愈合伤口,那沈伍这样的情况或许能痊愈也说不定。
+++还有人看么TAT☆、第一百一十四章 好奇(一更)沈秀带了一坛子回生酒过去,可以喝上一段时间,如果这酒对沈伍真的有效的话,估计喝到三分之一的量就能痊愈了。
这晚沈秀也住在了青石村,只是一个来月没有回来而已,一切都略显陌生起来,屋里物品的摆设还和她离开之前的一样,但却总觉得不自在。
只带了一个暖炉来,放到了周怡他们住的东屋,都是因为林晋元的那句‘不可受寒以免寒气入侵’的话。
沈秀倒是不怕,一进到西屋里把门锁上后就钻到空间里去了,空间里永远都是四季如春,周身都暖暖和和的感觉让沈秀很快的睡着了。
自然醒来后,出了空间推开窗一看,外边还是漆黑的,不停的搓着手,走到外边,院内一片安静。
天蒙蒙沌沌的,依稀还有几颗星星挂于夜幕之上。
沈秀搬了个小凳子一个人坐到堂屋的门栏旁,发呆看着天空。
她想还是暂时不要直接问周怡她的身世了,想想昨晚的场景,沈伍已经够让周怡揪心,既然大家都这样瞒着掖着不希望她知道,那只怕不是什么多好的身世。
其实来古代这大半年的时间,沈家几人让她感觉到了在现代极少体会到的亲情,虽然她和他们并无血缘关系,但人的心都是肉做的,即使是原先性子淡漠如沈秀这般都有化开的一日。
才过完年不久。
还没来得及喜悦几日就出了沈伍这事,她还是等沈伍的事情解决后再来探问她的事罢。
秀儿怎么这么早就起身了?周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秀回过神,这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回头冲着周怡一笑,在想爹的病要多久才会好。
你也担心起你爹了。
周怡眼里闪着感动的光芒,她自从大半年前起就渐渐明白沈秀不待见沈伍,本来只求着安好的相处,可不想中间却出了那么大的事,好不容易在沈秀他们的劝慰之下自己没再那么挂念沈伍。
他偏偏又再次出现了。
还经常昏迷不醒,每日只能喝得进白粥。
周怡忽然想起之前一家人因为沈伍死要面子的缘故,都跟着活受罪,常常是只能喝白粥,还总是比较稀的那种。
连带着最严重的后果就是,一家人除了沈秀之外,都身子骨弱。
有些事情再掩饰也掩不住,周怡看了眼坐在身前的沈秀,那些好的遗传全都在她的身上体现。
秀儿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吃饱了才好回铺子去干活。
周怡笑着问道。
沈秀摆摆手,道。
不用了,秀儿准备这就去铺子了,现在出发到铺子时辰已经很赶,要是在这儿用了早饭才走的话,那待到赶过去时铺子外只怕要排长队的。
这几日生意好些了?周怡有些高兴。
沈秀顿了下,如实的道,还是那样,而且客人还少了一些,主要是铺里只有秀儿一人。
晋元哥也是得空了才来帮手,客人们等不耐烦,不少来了就走的。
娘今儿再看看你爹的情况,若是还是无起色的话,娘还是去铺子里罢,你一个人是忙不过来。
周怡叹了口气。
沈秀想了想,道,娘不如这样。
反正当时把爹送到村里来是因为爹的东西都在这小宅子里,不如等秀儿晚些时候找了晋元哥一齐过来,我们举家回到万寿斋去?这样娘又可以继续看铺子,爹也能很好的被照顾,娘就不用两头挂记了。
你瞧我,这几日都糊涂了,没想到这个法子。
周怡欣然点头。
两人聊上几句。
时间又悄然滑过了一些,沈秀忙动身往万寿斋走去。
又是忙碌的一天。
喝了几口药酒提神,一阵心清眼明的感觉袭来。
煞是舒爽。
白日里客人抱怨的话不断的传来,沈秀知道再好喝的酒也会有失去吸引力的一天,毕竟这是实实在在酿出来的酒,而不是借助什么能让人成瘾的毒物所酿。
喝多了,这个味儿也就习惯了。
看来药酒的推出是势在必行,一样东西如果让人失去兴趣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即拿出一样新东西。
收拾完铺子,环视一周,桌子凳子摆得整整齐齐,但越看越给人一种小家子气的感觉。
隔壁的张家好像有意要搬到青石村里去,沈秀微微沉吟了下,等周怡他们回来一起商量商量,问问张家开什么价,如果合理的话,那就直接买下。
万寿斋这个铺子也一并买下。
之前和铺子的原主人说是租,几月下来,生意虽然大起大落,但固定的客源是一直都有的。
秀儿你在里边吗?门外传来林晋元的声音,沈秀忙把门打开,晋元哥来啦。
今儿医馆很忙,染上风寒的人不少,忙到这时候才有时间过来,你也得注意注意自己的身子。
林晋元关心的道。
沈秀笑着点头,谢晋元哥关心,现在可有时间?有时间了,但不过铺子关门了,秀儿是要去什么地方?昨晚上回去和我娘商量了一下,决定一家人搬回这里,虽然屋子少了,但还一家人住在一起才方便照应。
晋元哥现在有空的话,那和秀儿一齐去村里一趟吧?林晋元自然是答应了,立即去叫了辆大马车,沈秀看着略显破旧的马车瞬间就想起了前几日的事,心有余悸的查看了好一阵才坐上去,里边的空间很是宽敞,容纳四五个人都不成问题。
林晋元和马夫坐在一起,沈秀则是坐在里边,叫了他好几次都不肯坐进来,宁愿在外边吹冷风。
给了马夫一点碎银,对方十分乐意的答应帮忙搬家,周怡听着外边传来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忙跑出来看。
果然是秀儿来了,诶,晋元也过来了。
周怡笑着把他们迎进来,马夫先把马车驾着停到一旁的树下后,才跟了进去。
其实家里最重的东西就是那个暖炉了,马夫二话不说的搬到马车里,又转身殷勤的过来问还有什么要搬的,沈秀想了想,先让沈大石和林晋元一齐把沈伍抬到了马车上,里边刚熄的暖炉,余热还在,应该不会受冻。
而后沈秀让马夫先到外边去等着,顺便也帮着照看下沈伍。
可能会花上半个时辰,只能让小哥在外边吹风了。
沈秀不好意思的道。
马夫笑得一脸灿烂,不碍事的,客官们出手这般阔绰,小的等一晚上都成!|周怡在沈秀来之前就收拾好了包袱,沈小石几日不见沈秀,在她身边连蹦带跳的,十分兴奋,在沈秀打趣他的时候,冷不丁的往她怀里一扑,直把沈秀往后撞得差点摔倒,小石身子骨真是越来越壮实了。
沈秀笑着捏捏他的胳膊。
但这几日小石感觉又不壮实了,喝了好几日的白粥,爹一回来就只能喝白粥。
沈小石扁着嘴,十分委屈的样子。
沈秀知他是在对自己撒娇,瞬间打了个冷颤,小石你好歹都八岁多,是个小男子汉了,不是哭就是撒娇。
听了这话,沈小石扁着的嘴都快变成纸片了,盯着沈秀好一会儿,竟是呜呜的哭了起来。
哎哟不说了不说了,别哭啊。
沈秀忙拍着他的背安慰起来。
周怡正放完一个包袱回来,听到了姐弟两的对话,也有些埋怨的道,秀儿你怎么忘了小石的生辰,就在前日啊。
啊?沈秀哪里会知道沈小石的生辰,周怡这么一说,沈小石更是哭得厉害起来,秀儿姐太讨厌了,这个日子都会忘记,小石再也不喜欢秀儿姐了!当然记得,只不过怎么没有过呢?沈秀有些疑惑的问道,她生辰那日周怡可是忙里忙外的,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得丰丰盛盛。
秀儿姐还刺激小石!从来我们三个就只过秀儿姐的生辰,我和大石哥的都不过的。
沈小石愈发的不开心,哭着往堂屋里跑。
沈秀一顿,而后快步追了上去,小石别生气了,姐姐是打趣你的。
不,要生气!还是浓浓的哭腔,但声音却隐隐的动摇。
沈秀微微一笑,摸摸他的脑袋,小石再哭就赶不及回去铺子里了,秀儿姐特意给你准备了好吃的,回去晚了就不好吃了。
哭声骤然停下,沈小石抬头咧嘴一笑,真的有好吃的?是不是秀儿姐给我准备的生辰礼物?|是,那小石乖乖的跟着姐姐出去罢。
小孩子变脸的程度真真不亚于翻书,前一秒还哭得涕泪横流,这会儿竟然咧嘴笑得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牵着沈小石的手走出屋子,正好遇上周怡又进东屋拿东西。
娘,不是一共三个包袱吗?还有什么东西?沈秀叫住了她。
还有点儿东西,你们先上马车,娘马上就来。
周怡急急的说了句就往东屋里赶。
看周怡行色匆匆的样子,沈秀有些好奇会是什么东西,让林晋元把沈小石带到马车里去,自个悄悄的走到东屋。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速之客(二更六千章)现在外边的天已然开始有些黑,油灯早就拿走,东屋里更是一片漆黑。
沈秀在门外探出个头,只能依稀看到周怡的身影一直在动来动去,似是在摸索着什么东西。
忽然里边传出欣喜的声音,总算找到了。
沈秀正想走进去的时候,屋里咚咣一声,而后就只听着周怡有些痛苦的呻吟。
娘怎么了?是不是摔着……闯进去的沈秀话都没说完,目光就被地上一个亮亮的东西吸引了。
在黑咕隆咚的屋子里,尤为的明显。
沈秀低下身子把那个亮亮的东西捡起,是一条做工精致的挂坠,流絮的质地很是柔软,连接着一块十分精美的翠玉,闪着淡淡的光芒,挂坠的绳子是红色的,不知道是不是那块翠玉的缘故,这绳子红得十分的正,而翠玉的正中刻着个端端正正的‘沈’字。
温润的感觉被这条挂坠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是……给我!周怡反应很大,明明刚刚听着摔得不轻,在沈秀拿起挂坠端详了会儿后就竟是立即起身从她手里夺过。
从么见过周怡这样大的反应,力气也比平时的大很多,挂坠一把就被她夺过去了。
沈秀有些惊讶,这是周怡头一次这么大声音的对她说话。
屋里的气氛霎时尴尬起来,四周黑咕隆咚,只有那块挂坠在散着光芒,很快的连挂坠的光也消失了,盒子咚一声关上的响声让沈秀知道周怡动作奇快的把挂坠收好了。
看来这个挂坠是特别重要的东西,不然周怡不会这么大的反应。
虽然刚刚周怡有些凶恶。
但沈秀却一点生气的感觉都没有,心里的好奇愈发的扩大,娘?小心翼翼的唤了声,在沉寂了一会儿后,沈秀的手被牵起来,整个人被拉着往外边走。
适应了东屋里的黑暗。
突然走到外边。
虽然夜色也正袭来,但还是让沈秀眯了好一会儿的眼,再睁开的时候已经被周怡拖着走到院内。
余光瞥到她左手紧紧的抱着个锦盒,想来那个挂坠就是放到了这个锦盒里。
感觉到沈秀的沉默。
周怡不好意思的开口,秀儿别生娘的气,娘不是故意凶你的。
看来不止小孩子变脸快。
周怡变脸也挺快的。
沈秀暂时没有细究刚刚一系列的事情,回了周怡一个笑容,是秀儿先不对。
娘都说了不许跟着来,秀儿还偏要好奇的过去看,娘生秀儿的气也是应该的。
沈秀语气里刻意的带着失落,果然周怡忙连连摇头,秀儿这是在说气话。
秀儿哪里敢生娘的气。
沈秀挣脱了周怡的手,一副准备快步往前走的样子。
周怡立马追了上来,两人正好站在院门口。
想了一会儿,周怡咬咬嘴唇道。
那个挂坠是沈老太爷送的,是沈家的传家宝,所以娘才那么紧张。
沈秀回头又微微一笑,知道了,大哥他们在等我们,先快些出去罢。
说着沈秀就打开门,沈小石正在逗着马儿玩,沈大石和林晋元则是在说着话,马夫见着这两人总算出来了,满面笑容的迎上来,二位这可是全都收拾好了?周怡点点头,转身把大门锁上。
几人一齐上了马车,这次林晋元和沈大石一左一右的坐在马夫身边,沈秀几人钻入马车,里边果然带着暖意。
沈伍依然是沉睡着,一看到他,周怡的表情也暗淡了下去。
沈秀注意到她的这个变化,心里暗暗的想着,只怕沈伍的病情,周怡心里多少还是明白几分的。
沈小石自是不知道刚刚沈秀和周怡之间的事,不停的在两人怀里蹭来蹭去,兴奋得不得了。
虽然是从青石村搬去万寿斋,但沈小石心里乐开了花,他和村里的同龄人处不好,都是因为以前那一堆事儿的缘故,大家总欺负他。
但在镇上就不一样了,大家都喜欢和他玩儿,待他也都很好。
青石村里唯一对他好的人就只有李阿柔,但不过李大娘不喜欢他,他心里清楚,虽然还想和李阿柔一起玩儿,但沈小石更知道热脸不贴冷屁股,这是沈秀告诉他的。
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后,沈小石就再没去找过李阿柔,连这几天在村里他也没出门一步,都只是老老实实的在院子内念书,到了傍晚就喝粥睡下,这会儿一家人一齐搬了东西去铺子,那肯定就是以后都住在镇上了,这个想法让沈小石实在掩不住兴奋。
闹了好一会儿,周怡却闭上眼假寐,而沈秀也低头玩着手指,沈小石察觉到气氛不对,但依他的年纪是想不到什么事的,只当大家都累了。
这几日的这个时候沈小石都是睡下了的,不闹腾沈秀他们,困意也渐渐袭来,在马车的颠簸中沉沉睡去。
马车一路顺利的驶到了万寿斋,沈大石先把周怡扶了下去,沈秀把熟睡的沈小石背到背上。
林晋元则是和马夫一齐把沈伍抬进了铺子里。
边走马夫就边叹着,原来几位贵客就是这万寿斋的人啊?沈秀正背着沈小石走进来,听到马夫的话,问道,是又如何?这里的酒酿小的喝过的,确实是佳酿,价格也便宜,但喝久了还是觉得腻味。
马夫性子直,一五一十的说着自己的感觉。
沈秀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眼周怡,娘,秀儿这几日也想了,是要推出新的酒酿了。
一时半会的哪里能有新的酒酿出来?周怡虽然认同她的想法,但却觉得不可能。
已经酿好了,就是给爹喝的那个药酒,取名回生酒,虽然味道不像其他的酒那般好。
但喝过的人就会知道,这药酒是对身子极好的。
沈秀道。
周怡却是摇摇头,好不好不能我们说了算,昨日和今日也都给你爹喝下了,但他却一点起色都没有……说着周怡又重重的叹口气,望着窗外心事重重的样子。
还有。
秀儿觉得铺子要扩张了。
虽然现在客源减少了,但过不多久客源肯定又会随着时日而增多,现在正是冷天儿,大家都喜欢坐在铺子里喝。
没位置这个问题会赶走不少客人的。
沈秀说得有理,但周怡似是无心倾听。
费着唇舌说了半天,对方却没有反应的感觉不大好。
沈秀见自己认认真真的讨论却没有回应,也干脆暂时作罢。
一切都是沈伍这事给拖着了。
半个时辰过去,一切都安排妥当。
沈秀收拾了酒库,垫上厚厚的床褥,拍了拍感觉还挺软的。
其实她住在酒库比住在居室要好得多,这个酒库至少是她一个人的,可以毫无顾忌的出入空间。
住在居室的话,里边有周怡,外边有沈家两兄弟。
她总是难找到机会去空间里。
这下总算可以放心的出入了。
送走了林晋元,沈秀把铺子的门锁好。
一转身就见着周怡站在身后。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秀儿,这几天娘的心都有些乱,若是语气不好的话你千万别挂在心上,娘是只最疼你的。
周怡说着眼眶红了起来。
沈秀登时一阵不知所措,她知道周怡会找她说话,但没想到一开口就莫名的红眼眶。
只是普通的冷战而已,都没开始多久,周怡却这幅模样。
结合这几个月来的日子,周怡真的是很疼她这个女儿,正如他人所说,疼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大石小石两兄弟。
按常理来说,古代都是男子为天,即使沈秀不认同这个观点,但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哪家不是女养穷,男养富的。
只有他们沈家颠倒了过来,对于古代人来说,周怡这个娘对她是好得有些过。
哪里有母女两拌嘴了,做娘的几次三番的道歉,还一副很怕她受伤的样子。
像刚刚和周怡的事,是沈秀经历过的争吵中最最微不足道的一次了。
根本就不算有了矛盾,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别人欺负她没有爸爸妈妈,除去幼儿园,从小学开始,班上的同学就都欺负她。
小学初中高中甚至大学,坏心肠的人总是不少。
至于幼儿园没受欺负,只是因为她没念而已。
记忆中最深刻的一次是在初中,那正是对感情这个概念十分好奇的年纪,朦朦胧胧的又似是触手可及。
沈秀也不例外,喜欢上了班上的一个男同学,但她性子冷淡从不同任何人说,只是把那种小小的感情记在日记里,一记竟是二年半。
一笔一划都是她小小的心情,对方笑也好看,皱眉头也好看,打篮球的时候十分潇洒,和女生说话的时候就大大咧咧。
在初三上学期末,沈秀还记得那一天,下课后她翻出日记写了点儿东西,突然想上厕所就急匆匆的收起来,结果没注意露出了一角。
上完厕所回来后,那日记就不见了。
沈秀立即明白了日记被人拿去,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一动不动的坐在位上,在上课的时候沈秀难过的发现,日记不止是被人拿去,还在全班传阅。
一节课的时间过去,到下课的时候,日记刚好传回她的桌上。
沈秀以为会有人对她道歉,但事实是,大家要不嬉皮笑脸,要不就笑话她没爸没妈还想谈恋爱。
还有那种迷糊的,跑过来问她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男同学。
从那天开始,沈秀就基本不怎么说话了,对人的感情也淡漠到了极致,她总觉得这世上没有谁会是真心对自己好的。
没有爸爸妈妈这个事就像一根刺一样一直扎在她心里,直到奇特的穿越到大晋朝,做了沈家的二女儿。
这根刺在不知不觉之中竟是轻柔的被拔出来了。
在一阵啜泣声中回过神,沈秀看着极力想掩饰哭泣的周怡,主动走过去轻揽住她的肩膀。
娘,秀儿一点都不生气。
你是秀儿的亲娘,都说女儿是娘亲最温暖最懂心的小棉袄,秀儿知道娘心情起伏的原因。
声音十分的轻柔,给人一种安心的力量,无论如何。
秀儿也希望爹能好起来。
这样家里每个人才会开心。
如果这次爹好起来的话,秀儿也**蛋羹给他吃,爹这么爱吃好吃的东西,一定会喜欢的。
对了,还要拿上一坛子好酒。
描摹的画面很是美丽,周怡在轻柔的安慰声中心情放松了些。
本来以为要继续拌嘴的,但沈秀的话却让她暖心到极致。
两人说了几句贴心的话,心情放松下来。
睡意就随之袭来。
周怡掩着嘴打了个呵欠,关心的道,我来住酒库罢,酒库里没有暖炉,你睡着会冻到的。
一点都不会,暖和的很。
沈秀笑着摇手,而且娘要是住在酒库的话。
那难不成秀儿和爹睡嘛?哎呀你这娃子真是。
周怡抬手就装着要打沈秀。
沈秀笑得咯咯的,伸头凑过去挨了一下。
心情很是美好。
在所有人都睡下后,沈秀才回了酒库,里边的酒香稍显浓郁,吸吸鼻子,快速的进了空间。
想着刚刚的那些小感想和沈家人带给她的感觉,沈秀觉得什么都解开了。
只要不危急生命的话,她何必去深究自己究竟是谁生的?即使不是周怡亲生的,俗话说生娘不及养娘大。
周怡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到这么大,又这般的疼爱她,早就超过亲生母亲所付出的。
不过她的身份显然还是有危险存在的,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危,沈秀决定从明天开始努力练武。
虽然没有人教她古代的武功,但功夫底子她是有的,身子也算健朗,跆拳道在古代屡试不爽,保命不说看上去也像模像样,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她这是哪里学来的奇门招式。
她就沉心练好跆拳道,再把身体练得更强些。
想到做到,第二日天还没亮沈秀就起来了。
这几日都在空间里睡的,精神头都极好。
天还没亮就睁开眼,正好可以开始练练身子骨。
一个人在内院里用心的练着,不知不觉额上渗出了汗珠。
先喝了口药酒,沈秀开始吞气吐纳。
渐渐的从心底涌来那种心清眼明的感觉,身上有股气似是在乱窜,沈秀直觉一定要把它摆平。
沉下心来,静默着寻找那股气的来源,再胡乱窜也是在她身子里,忽然闭上的眼睛猛地一睁开,眼神凌厉。
沈秀几乎是被一股莫名的力气带着把右手臂往前狠狠地一推。
面前的小树随着她的掌风袭来,叶子稀稀拉拉的掉了一地。
沈秀眼睛一亮,她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功力了?、掌风虽然不像那些侠客之类的人强劲,但她离小树有几步的距离,单单凭借掌风她就能隔空把树上的树叶打下来不少。
沈秀一脸惊奇的再次扎稳步子,气沉丹田,慢慢的掌心运去,在时机正好的那一刻,手臂往小树的方向一掌挥过去。
小树再次可怜巴巴的掉了些叶子下来。
沈秀高兴的蹦了几下,居然是真的有这样的功力了。
高兴的劲儿过去后,心里却又狐疑了起来。
难不成又是药酒的功劳?在运气之前她喝了口回生酒,但仔细一想可能是有药酒的帮助,但大部分好像还是身体自己调节出来的原因。
在沈秀苦思冥想的时候,周怡一直站在居室的门口,怔怔地看着沈秀两次隔空把小树上的树叶打落下来,但在沈秀准备转身的时候,她又立即窜回了屋子。
…………又是两日过去,沈秀已经完全说动了周怡买下边上张家的屋子,两人还一起去了铺子的原主人那里,花了不少银子把铺子先买下。
房契和地契真真切切的在手,心里踏实得不行。
不过周怡还是担心,秀儿,我们这么快就和张家商量买下他们屋子的事,真的妥当吗?妥得不能在妥了。
沈秀一脸的肯定。
娘不知道,昨日秀儿出去倒水的时候,见着张家来了人,一看就知道也是看中了这屋子的。
若是再不买的话,就得被别人抢去了。
沈秀又补了句。
周怡沉吟了下,反正秀儿做主。
其实秀儿还好奇一点。
沈秀忽然转了话题。
娘为何这般听秀儿的话?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不可违。
但为何娘给秀儿的感觉是反过来的?因为……周怡语塞了下,又很快地道,因为秀儿聪明,做的决定从来没有错过。
被周怡这样夸。
沈秀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都说自家的孩子怎么看都顺眼,怎么看都是最好的,这话还真不假。
两人到了张家。
屋里只剩张大娘一人守着了,她只等屋子卖出去就回青石村。
沈秀是爽快人,双方谈得十分的迅速。
一个进一步一个退一步,房契地契就顺利的入手了。
娘,这四张房契和地契您来好好保管,秀儿没有您这么心细,这东西要娘好好的收着。
沈秀递给了周怡。
周怡点点头,娘会收好的,这东西有时候比命都重要。
张大娘在拿了银子后就直接背着包袱走了。
末了给两人嘱咐了几句。
张大娘这屋子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前院堂屋后院应有尽有。
比沈秀他们在青石村的小宅子自然是要小不少。
但张大娘是勤快人,这屋子被她收拾得利利索索整整齐齐,看上去空间也不小的样子。
沈秀犹疑了下,转头道,娘,这个屋子先放几日,现在修葺铺子的话肯定来不及,天寒地冻的修葺起来速度也慢。
先放在这儿,反正这里是咱们的了,而且连着买了这间和铺子,家里的现银也没多少了。
先存一些时候的银子,手头宽裕点,再来做修葺的事如何?都听秀儿的。
周怡是顺从的要命,一点反驳都没有。
沈秀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两人一齐回了万寿斋。
林晋元正在帮着看铺子,见着两人回来,笑着走了过去,大娘、秀儿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两家都是爽快人,价格上并没有多争议什么,一手交银子一手交房契地契,自然很快地弄完就回来了。
沈秀心情不错,脸颊旁的梨涡浅浅的印着。
晋元在这儿吃饭吗?周怡笑着问。
在。
一点都不客气的连连点头。
林晋元这么段日子,差不多已经融入了沈家,吃喝一起,做什么大事也一起,反正沈家出入的地方总能见着他的身影。
沈家人也都挺喜欢林晋元的,不管是沈伍还是沈文,他都出手医治过,虽然沈伍现在一点进展多没有,但每个人都觉得,如果不是林晋元的话,只怕沈伍都撑不到现在。
吃饭的时候,林晋元照旧是坐在沈秀身旁,眼睛偶尔瞄她几眼。
感觉到身边的目光,沈秀不自在的挪挪身子。
她知道现在林晋元融入了沈家,也知晓他心里还在想什么。
既然家里人都这么喜欢他了,他又有恩于沈家,只怕在过些时日,提亲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虽然周怡还未表过态,但沈秀听到过林晋元偶尔几次隐隐的试探,周怡都没有否定。
这样可不好,沈秀老早就说过了,只当林晋元是哥哥。
说清楚了,对方却还是要这样误会,这大概就是现代人和古代人的区别,若是现代人的话,说一次,对方就明了了,爽快点的直接祝福句拜拜走人。
哪里像林晋元这样,还旁敲侧击的打入家庭内部。
咚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来了。
正好被盯着不自在,沈秀立即放下碗筷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对母女模样的人,沈秀一眼就认出这是李大娘和李阿柔。
沈小石从半开的门中看到门口的人,一个健步冲了过来,阿柔你来看我了?嗯?这铺子怎么是你们家开的?李大娘一开口语气就不悦,尤其是看到沈小石热切的凑到自家闺女面前,更是撇嘴把李阿柔往话里一拉。
难不成该是你家开的?对方眼中的莫名的嫌弃让沈秀很是不悦,毫不客气的回嘴。
+++☆、第一百一十六章 忽然转好真是出门撞到鬼,来镇上看亲戚,听说万寿斋的酒酿极佳慕名过来想喝上一碗,谁知道竟然是你们家开的。
李大娘边说着边拿着绢帕扇了扇。
并没有人请你来喝啊,是你自己‘慕名’过来的,是不是一打开门就觉得瞎了眼?沈秀的语调竟是客气了起来,一副要道歉的样子。
屋里的众人都竖起耳朵,瞪大眼不相信的看着门口。
沈小石也不明所以的抬起头。
李大娘得意了起来,这沈秀传说是泼辣性子,之前吵过一两次,今日这般直接过招,没想到竟然这么弱,她还什么都没说呢,气势就弱下去了。
我们也是。
沈秀说着一笑,把门嘭地一关,留下外边的李大娘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嘴上的便宜又被沈秀占了去。
阿柔,我们走!铺子门关得紧紧的,里边一阵欢声笑语,外边则是寒风阵阵,李大娘越听越气,一把拽着李阿柔的手就走了。
我还真以为秀儿要道歉了呢,吓啦一大跳。
沈大石笑着道。
沈小石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小石也这么以为。
你们真的是不了解秀儿,娘就知道秀儿下句要吐出的话绝对能呛得李家母女半天出不得声。
周怡了然的道。
还是娘厉害。
沈大石笑了起来。
沈小石本来也跟着笑。
但一会儿的功夫脸又垮了下来。
直到饭桌都收拾完毕,林晋元告辞,周怡赶着大家去睡觉了,他都还扁着嘴巴。
小石怎么不开心?沈秀拉着他走到内院,沈小石突然的停下来一动不动,低垂着头好像很丧气的样子。
没什么。
语调轻得和蚊子的叫声一样,但沈秀听得清清楚楚,看着月色下的小男娃,不由得噗嗤一笑。
姐姐来猜一下。
沈秀笑着蹲下来,和沈小石平视的位置。
今天阿柔来了。
小石很高兴。
但是阿柔的娘对沈家的成见还是大得无法消除,所以小石十分苦恼。
沈秀瞥了眼他,小鼻子皱了皱。
而且小石本来想着来镇上住了,就可以不面对那些村里的小娃子,不用再被他们欺负,每日在镇上都可以和对自己的好的朋友们玩儿,李阿柔都不算什么了,当时小石头肯定是这样想的。
但今天李阿柔一出现,小石头高兴了后才知道原来自己心里还是一直念着她的。
是……面对这个类似自己肚里蛔虫般的姐姐。
沈小石也只好承认。
愈发的垂头丧气,不发一语。
沈秀越看越觉得忍俊不禁。
沈小石搁现代完全就只是个小学生而已,对感情的感觉好像比她这个做姐姐的还要深,不过古代毕竟是和现代不同。
像大晋朝的太子,在十岁的时候就会由皇后亲自选出太子妃的人选,当然都是名门之家的贵女,在几年时间里加以培养,中间若是出了什么岔子的话,再另择人选。
秀儿姐,小石该怎么办?沈小石扁着嘴。
问道。
沈秀蹲了下来,与他平视,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道,你啊,年纪小小的哪里来这么多烦恼?俗话说的好,天涯何处无芳草?赶快去睡罢,明儿一早还要起来念书的。
沈秀的语调很轻柔。
听得沈小石郁结的心情慢慢疏开了些。
又做了会儿事,歇息的时候脑子里总晃着沈小石那郁闷的样子,因得这个,沈秀一直唇角带着笑意。
做完了事后,天愈发的黑下来,沈秀也有了困意,入到空间里。
舒适的温度让她很快的睡着。
翌日起来,周怡已经把要准备好的东西都准备得七七八八。
沈秀闲得无事做,想起沈伍的情况。
索性走到居室里去看他。
外室里,沈小石还未起床,脸睡得红扑扑的,时不时的还咂咂嘴吧。
只他一人在外室,沈大石应该是上山去砍柴了。
刚穿过外室走入内室,一股浓郁的药味就窜入鼻子里,其中最浓的味道就是回生酒。
看来这几日周怡都一直给沈伍喝了回生酒。
看着面色还是苍白的沈伍,沈秀不禁疑惑的拿起一旁的酒坛子,掀开酒塞儿鼻子嗅了嗅。
没错啊,就是回生酒,沈伍没喝错。
为何喝了这么几日一点起色都没有,即使沈伍病得再重也应该有点点效果才对的,何况林晋元开的药方周怡也有好好的熬了喂给沈伍服下的。
记得前几日在青石村的小道上遇刺,身上被划了好几道伤口出来,她不过喝了两日的回生酒,就完全好了。
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伤痕上的新皮肤也长出来了。
难道回生酒只对外伤有奇效?对内伤一点作用都没有?仔细想想,这个想法定是错的,她隔三差五的会喝一碗回生酒,每次饮下后整个人就会觉得神清气爽不少,而且亏得这回生酒,她昨日的功力都提高了不少。
难不成沈伍的病已经严重到回天乏术?那该是怎样的病?沈秀心里不断的嘀咕着,忽然床榻上的沈伍动弹了下,十分艰难的开口,水。
声音哑得像刀子割过一般,沈秀听得心里都一抖,随着沈伍的缓缓地把眼睛睁开,那深深陷进去的眼眶和对不上焦距的眼让她起了怜悯的心。
动作麻利的倒了碗热水过来,有史以来头一次,像个女儿一样把沈伍抱在怀里,慢慢地把热水喂到他嘴中。
一口一口吞咽得很费力,沈秀却一点都不着急,这一刻的气氛有些奇怪,但更多的是从未有过的静逸。
是……秀儿……啊。
沈伍说话十分的吃力,在总算看清楚喂自己喝水的居然是沈秀之后,心里的惊讶是从未有过的。
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清楚,沈秀这个女儿不喜欢他,不认他,他更是清楚至极。
一直以为像他和沈秀的关系,即使以后生活有什么变化,那也顶多只能得些银子,但倒是没想到,在他病重成这样的时候,沈秀竟是没有半分嫌弃,相反还亲自来照顾他。
心里浮起淡淡的暖意,但因为身体的缘故,整个人很难动弹一下。
爹是不是要喝粥了?沈秀小声的问道。
爹今天,想吃点青菜,如果啊,能来点儿肉就更好了。
话渐渐的说得顺溜起来,沈伍自己都觉得惊奇。
沈秀心里一喜,爹今天精神好像不错的样子,娘说平时您醒一会就会睡上很久,字都说不清楚几个,这会儿这般顺畅,是不是病好了些?沈伍试着动了下,果然,平时总是迷迷糊糊朦朦胧胧的,别说动弹了,醒来的时候嘴巴能动动,喝下白粥就算好的了。
刚刚醒来后确实还是不舒服,但喝了热水后,整个人好像就慢慢的好起来。
想吃肉,想吃菜,想喝酒。
娘!沈秀知道,沈伍好起来最高兴的人会是周怡,轻轻的把沈伍放下后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周怡正在灶台旁做着白粥,勺子不停的在罐内搅着,十分清淡的味道在铺子里漫开。
怎么了?天这才刚泛白你就起来了?舀了一勺白粥到瓷碗里,周怡小心的吹着,估算这个时候沈伍应该要醒来了。
爹醒来了!他回来后,每日都是这个时候醒来的。
周怡继续吹着瓷碗里腾腾地热气。
不是!沈秀夺过白粥放到一旁的灶台上,拽着周怡就往内院里跑,爹应该是彻底醒来了!什么?!刚还被沈秀拽着跑,明显气喘吁吁跟不上的周怡霎时就挣脱沈秀的手,迅速的冲入居室里。
沈秀跟进去,沈伍正端坐在床榻上。
老爷,你好了?周怡的声音颤颤的,不敢相信的坐在榻旁,上上下下的检查着他。
沈伍微微一笑,好了。
声音还是虚弱,但明显的不是以前那种飘渺的虚无感,而是有了力气。
怎么会突然好了?周怡还是不敢置信,但却是满脸喜色,沈伍第一天被他们抬去医馆的时候,周怡的声音也是颤颤的,但和今天的不同。
那日周怡整个人都是虚的,好像随时要倒下来,但又死撑着绝对不倒下。
这会儿的周怡满面红光,天大的喜事降在身上了一般。
沈秀看着周怡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也安了下来。
夫人,我想吃肉,想吃菜,想喝酒,可否?沈伍唤着这个对周怡来说日日想着,但又陌生的称呼。
周怡一顿,老爷,老爷叫我夫人……?你本来就是我沈伍的夫人,这次死里逃生,我虽然每天气若游丝总处在要死不活的状态,但我意识并不模糊,为夫知晓,每日都是你衣不解带的守在为夫身边。
以前是我太过没用,这次好了,为夫一定重新做人,让夫人以后都能昂着头走出去。
娘现在每日都是昂着头走出去的,要再昂的话,脖子就要扭到了。
见现在气氛极好,沈秀忍不住打趣起来。
诶,对了,秀儿现在去找晋元哥过来看看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沈秀忽然想起这个。
周怡从喜悦中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话不多说,沈秀立即往医馆赶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和乐融融林晋元在得知沈伍的情况后,讶异的程度不亚于周怡,想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扎进书海里,翻阅了好一阵,走出来的时候半会儿没出声。
怎么了?沈秀察觉到一点儿不一般的讯息,忙问道。
没事,我现在就去看看你爹。
林晋元声音有些焦急,沈秀也不再多问。
很快的收拾好了平时偶尔出诊行医的包裹,林晋元急急的随着沈秀一齐往万寿斋赶去。
还未到门口,就听得一阵欢声笑语,林晋元步子一顿,跟着在后边跑的沈秀没有发现,直愣愣地撞到他背上。
揉着脑袋,沈秀埋怨的道,你忽然停下作甚?没事,走罢。
林晋元理了理包裹,往铺子里走去。
这时候才刚辰时,铺子里有不少客人在,沈伍正坐在靠近内院门的桌子旁,神态略显温和的吃着东西,沈伍一家子除了沈秀以外,全都围坐在那张桌子旁。
客人们好似都有些不耐烦,沈秀先把林晋元带过去跟沈伍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就开始忙起铺子的活儿来。
一直只有沈秀一个人在忙着,抽空望沈伍那边几眼,好似林晋元在给他诊脉,一家人都眼巴巴的望着他。
沈秀见着他嘴唇动了动,但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秀儿妹子,来一碗谷酒!再上一笼热腾腾的包子。
一个客人大声的点着菜。
沈秀侧过头,好嘞,您先等着,很快就来!待到能歇息的时候,竟然已经午后时分,肚子咕噜噜的叫了一会儿,此时铺子里正安静着。
沈小石一下蹦跶着过来,秀儿姐肚子发出怪声音了!哈哈哈——笑什么!沈秀当头一个爆栗,等会儿不给你盛饭!秀儿姐最好了。
沈小石立马变了脸,冲她使劲儿眨巴眨巴眼。
老爷好了。
家里的气氛都活跃起来。
周怡的声音很高兴,目光很少从沈伍身上移开。
满足的感觉从她周身无止境的散发出来。
沈秀也笑意吟吟的望向这边,今儿的沈伍和以前的沈伍不大一样,给人一种很宁静的感觉,真正有那种父亲的威严模样,偶尔又会跟着说笑几句,问问沈小石的情况,转头又嘱咐起沈大石的婚事。
姜家那个二姑娘每次遇着我打招呼都可热情了,是个好姑娘。
大石可别错过人家了。
沈伍笑着道。
周怡接了话过来,本来要过礼了的。
但因为老爷的事就耽搁了,现在可好了,老爷康复,大石也可以继续欢欢喜喜的娶媳妇。
到时候媳妇娶进门,又能给家里带来喜气,以后咱们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周怡本来是个温柔的性子,但从清晨沈伍莫名的好了以后,整个人就处在十分高兴的状态,说话做事都显得特别的热情洋溢。
这样的周怡让沈秀也为之高兴。
但高兴之余心里总有一种暗暗地不安感。
不知道是从何而来,但就是隐隐的散发着。
余光里瞥到林晋元,对方的面上似是并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
沈秀一阵奇怪,起先去医馆找他的时候,林晋元就只是觉得惊讶,在翻了会儿医书出来后,表情就一直没怎么好过,面色紧绷。
难不成……?沈秀忽而心里一沉。
猛地望向林晋元,刚好两人对上视线。
林晋元急忙把目光挪开,沈秀又看着沈伍几人,沈小石正坐在沈伍的怀里,沈大石在一旁帮周怡捶着肩膀,完全是一副父慈母爱儿子们乖巧的和乐融融的画面。
晋元哥,你老实说。
是不是爹的病有什么隐情?趁着周怡开始做饭的功夫,沈秀把林晋元拉到内院。
认真的问道。
没有,你看你爹今天红光满面的。
哪里还会有什么隐情?瞎说!沈秀声音忽然杨高了一分,林晋元一顿,继而温柔的笑着道,你别多心,今儿和你爹好好相处。
刚刚我对小石和大石哥也说了。
好好相处?是啊,生命很短暂,珍惜眼前所拥有的,善待一切。
林晋元越说越玄乎。
沈秀头一次听得丈二摸不着头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但却问不出口。
秀儿,晋元,来吃饭了。
沈伍站在门口,笑着招手让两人进去。
诶,来了。
沈秀脆脆的应道。
一齐吃饭的时候,沈伍一个个的夹菜,每个人碗里都是满满的,来,小石大石吃鸡腿,寓意以后的路走得稳稳当当。
夫人就多吃些鸡胸肉,鸡胸肉嫩,吃得爽口又对身子好。
沈伍说着又夹了一大块给周怡,周怡笑得都合不拢嘴了,一阵甜蜜的样子。
没记错的话,这大概是沈伍为数不多的第十次和他们围坐一起吃饭,和以前最不同的是,沈伍的表现,对每个人都带着疼爱的感觉。
到此时此刻,周怡才感觉到了一直想拥有的温暖和夫妻间最平常又最温馨的相处。
应该能这样一直下去的吧?给林晋元也夹完菜了,沈伍唤了沈秀的名字,沈秀正在细细的嚼着菜,抬头就见着一只鸡翅膀冲她碗里过来。
来吃鸡翅膀,秀儿是女娃子,长得又清秀可人,吃了鸡翅膀,以后一定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沈秀真的从不知道沈伍嘴里可以说出这么多吉利话来,而且一直一直在说,不停的给他们夹菜。
好像要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一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沈秀心里咯噔一下,看了眼沈伍,面色红润,声如洪钟。
摇头笑笑,大概是自己太多心了。
吃完饭后,沈伍就进了居室,一个一个的把三个儿女叫进去,说要和他们话话家常,谈谈以后的日子。
沈大石第一个进去,出来的时候眼角有些湿,但整个人却是一脸的坚定,沈伍虽然之前品性不佳,但到底是个读书人,以前还是村里红极一时几十年难处一个的秀才,肚子里的水墨不是白有的,懂的道理多,学的知识多,眼界也开阔。
周怡忙凑上去问,沈大石说沈伍对他说了很多浅显易懂的道理,还说他以前总是自私自利,对不起一家人,也对不起他。
周怡听得眼眶也跟着红了,同时更多的是欣慰,沈伍一劫后余生就性子大变,变得每个人心里都欢喜。
这样的家才是她一直想要的,先前沈伍走了后一直没有回来,她渐渐的心灰,却一直没有意冷。
就是盼着会有这样的重逢日,现在终于被她等到了,虽然还是费了一番波折,但仍然是完美的结局。
再没有比全家和乐融融的一起为以后的日子奋斗更美好的事了。
半个时辰后,沈小石蹦蹦跳跳的走出来,脸上全是欢欢喜喜的笑容。
看得铺子里的众人都跟着嘴角弯了起来。
爹跟你说了什么这么开心?沈秀好奇的上前问道。
沈小石得意洋洋,爹说我是个读书的好苗苗,要好好念书,以后考取功名,让全家人过上更幸福的日子,爹还说小石身上挑着很大的重担,对我十分的期待呢!瞧你得意的。
周怡笑着点了下他的鼻子。
娘,爹要你进去。
按着年龄顺序来说,本来第二个是沈秀进去的,但沈伍却叫了沈小石进去。
沈秀想着大概还是那种男尊女卑的惯性思维,并没有放在心上,但不过沈小石出来后,沈伍却又叫周怡进去说话。
沈秀心里稍稍的膈应起来,果然,在沈伍心里,她还是最不重要的那一个。
身体原主人的记忆也是这样的,他们两父女的交流是最少的,以前的小沈秀性子尤为的活泼,比别的男娃都要活泼,成天里喜欢拿着个小木棍子在外边冲来冲去,打打杀杀的。
一点儿都没有女娃儿样子,这要搁在现代是没问题,但放在古代,多少还是难以讨人欢喜。
大概沈伍没多少话要对她说才把她放在最后,说不准根本就不会叫她进去话话家常谈谈未来的日子?沈秀头一次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沈伍既然好了,性子看来也转变得很大,现在家里正要好好放手干的时候,沈秀已经打算好了,和沈伍和解。
秀儿姐,现在年也过完了,娘去年说过的,等过完年开春正好私塾里收人,会带着小石过去见先生,秀儿姐也一齐去罢?沈小石兴奋的话打断了沈秀的思考。
回过神,笑着对他点点头,当然一齐去,我也要看看以后家里挑大梁子的小石头到底有多厉害。
眼见着天色晚了下来,周怡在里边的时辰比沈大石他们都要长,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两人成亲都快十年了。
送走了林晋元,沈秀走到内院,看着居室里亮堂的油灯,隔着窗纸好像都能感觉到里边温馨的气息。
时间愈发的晚下来,沈小石一直毫无睡意的拉着她和沈大石说话,在沈秀决定不再等下去,直接睡觉的时候,周怡走过来对她招招手。
秀儿,你爹叫你过去。
好。
明快的站起来,沈秀都没发现自己的脚步跟着愉快了几分。
拿着一壶谷酒,走了进去。
爹。
推开门,沈秀就十分顺口的叫出了这个称呼。
来了。
沈伍背着身子似是等候多时,门再次关上后,转身一笑,来,坐到爹身边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承诺居室里的暖炉烧得正旺,兹兹的响声在室内环绕着,仿佛在试图打破那份无边的静逸。
油灯还未燃尽,却啪嗒一下,里边的蜡烛一软,折断了掉下来。
沈秀端起茶盏,拂去面上漂浮的茶叶。
茶盖儿一开,热气腾腾,茶香四绕。
悠然的饮了口热茶,茶盏复又放回一旁的案上。
沈伍深深地吸了口气,忽而猛烈的咳嗽了好几声,沈秀忙递上绢帕,沈伍接过去后咳得声声剧烈,眼泪都随着咳了出来。
你一点都不惊讶?沈伍喘着气把绢帕递还给沈秀。
初初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但心里有准备。
沈秀笑了笑。
看着沈伍面露苦色,沈秀又敛去了笑容,上前把他扶到一边的榻上坐下。
爹你……时日无多,还是别说这么多话了,伤神的。
声音很柔,但书偶的内容却让沈伍猛地抬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我的身体……你也知道?当然知道。
沈秀语调轻轻的,那时候爹贿赂官员被抓,连带着衙门派了衙差过来家里闹事,之后虽然幸得萧家长子相救,但全家都在同天被辞退了。
你们……旧事重提,沈伍的心里满是愧疚,他根本不知道竟然因为他家里曾经天翻地覆差点塌掉。
那之后呢?之后全家都被村里的人嫌弃厌恶。
都当我们是鬼怪,唯恐避之不及。
不过世上总归有好人,医馆的师父和林大夫接济了我们,还让秀儿去医馆做管账的。
在医馆的几个月,多多少少耳濡目染,爹的情况其实很明显。
说到这里,沈秀顿了一下。
沈伍挥挥手,别告诉你娘他们。
他们不像你,会受不住的。
沈秀神色一敛,有些责怪的道。
爹意思是秀儿无心吗?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沈伍欲言又止。
血浓于水,骨肉连心。
秀儿是外人所以无论爹如何,都不及他们的伤心。
沈秀叹了口气,其实爹也没说错。
话说出来,沈伍的眼神暗了下,沈秀瞥到后,坐到沈伍身旁。
爹……不对,我知道。
本来就是我不对。
沈伍却立即站起来,往窗口走去。
推开木窗,外边的天色原来已经黑了下来,沈秀顺着看过去,窗外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毫无预兆,就这样纷纷落落,地上很快的扑上厚厚的一层,在夜晚却淡淡的散发着珍珠一般的光芒。
已经入夜,随着大雪,空气里亦夹杂着寒冷的气息。
还好屋子里还算暖和,沈秀几步走过去把窗户关上,不让寒气再进来,爹就是爹,一日为父终身为父,而且生母不及养母大。
你真的这么想?沈伍面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沈秀重重地点头,毫无任何谎言的意思在里边。
对她来说,无论是生母也好养母也好。
归根到底都不是她的亲娘。
她只不过是从现代飘过来的一缕孤魂,钻入到这个身子里边,用着这具身体。
她所感动的是沈家的那些小小温情,给她温暖,融化她淡漠的心。
那时候,你娘把你抱回来,我只当是她亲戚家的女儿。
当时我和亡妻产有一子,也就是大石。
我顺手救下你娘。
她感激涕零。
一直紧紧的抱着你,你那时候才刚刚学会走路。
圆滚滚的身子,看着人的时候总是摇头晃脑,忽然又咧嘴一笑。
|沈秀扶着沈伍坐回塌上,走过去拨了拨暖炉里的柴火,兹兹地响声又再次在居室里响起。
听着沈伍念叨她小时候的事,沈秀心里一阵莫名的情绪慢慢地散开。
其实沈伍都记得的,小沈秀小时候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性格有多么的调皮捣蛋,闹完村东闹村西,总是要沈伍和周怡去善后。
你娘告诉我,你是京城里某家大户的小姐儿,因为在外出的时候走失了,你娘,哦不对,怡儿她是你生母身边的贴身丫鬟,一路跌跌撞撞的到了这个地方。
沈伍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
沈秀一语不发的听着,眼眸偶尔闪烁几下,看不出是在想些什么。
怡儿一直把你小心翼翼的养大,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她总说你这样的掌上明珠,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苦着你了。
沈伍说到这里情绪忽而激动了起来,她也开始埋怨我,说我为何不能发愤图强。
之后的话真的有些出乎沈秀的意料,她一直以为周怡是个温柔到从不会发脾气的人,直到今天才了解到,那时候周怡不忍心她穿着粗布麻衣,盖着打补丁的被子,吃着粗茶淡饭。
天天和沈伍争吵,说他没用。
沈伍确实有发奋,但却始终再无法往上走,还不幸染上了赌瘾,把家里的银子挥霍得所剩无几。
而那时候沈小石刚刚出生。
周怡在以泪洗面三日以后,去到明月绣庄,开始做起针线活儿,而沈伍也因为大受打击而终日和那帮文人朋友‘吟诗作乐’周怡知道本来好好的家变成那样和她是脱不了干系的,心有愧疚,也从此不再说沈伍半句,即使他做得再错她也只是默默的帮他善后。
沈伍曾经心有悔改,但无奈已经无法力挽狂澜,索性就那样自甘堕落下去。
索性周怡心灵手巧,做出来的绣品件件都很精致,明月绣庄也是惜才的地方,该给的银子从不少给,每逢佳节,还必定会给多一倍的工钱。
沈大石长大后也十分的乖巧,十一岁就开始在外边四处找活儿干,什么活都干过。
凭着这两人没日没夜的努力,家里勉强支撑着。
真的不知道秀儿你这样聪明,懂得做生意,能撑起铺子,能帮铺子洗脱罪名。
沈伍最后佩服的说道,果然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聪慧的本质是掩藏不了的,还有你从小就爱习武,大概也和你家里有关系,说不准你爹是兵部的人?不是兵部的人,秀儿只知道,我爹是个老秀才。
沈秀微微一笑。
沈伍整个人愣住,而后笑容从面上漫开,我知道你是逗我开心的,你这张嘴要不就不饶人,要不就甜得不饶人。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进来居室里很久,我怕你娘他们生疑。
沈伍拉起沈秀的手,我承认,最开始对你好是另有所图的,毕竟你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说不准哪天你家就上门来找你了,我若是养得你白白嫩嫩健健康康的,他们看得欢喜,少不了我的好处。
随着日子的推移,那份你会被找到的期待也越来越低,最奇怪的还是怡儿,似乎从未去哪里打探过你生母生父的消息。
若是你生母生父不来找你,那我就白养你了,我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所以有时候言语偏激。
爹,你直接说罢。
沈秀笑着打断了沈伍的话,在他说出之前的那些事的时候,她就猜到沈伍对她时好时坏的原因了。
现在沈伍整个人说话十分的诚恳,又充满歉意,字字句句都在斟酌,好像要酝酿什么出来一样。
沈秀索性打断,让他直说了出来更好。
你,果然是聪慧过人。
沈伍叹了口气,十分镇中的道,我想秀儿答应我,以后无论如何,照顾一家老小,你虽然才十三岁,但我深信你有这个能力,你和别的小娃子一点都不一样。
万寿斋能被你开得这样好,小石念书也有着落,大石的婚事亦在筹备中,怡儿的身子看上去也好了不少。
我又放心又担心,放心的自是不必说,担心的就是怕现在的好仅仅止于现在,以后的事谁知道。
万一,哪日你的生父生母来接你了,无论如何,在你走之前,也一定要把他们安顿好。
沈秀静静地听他说完,看着沈伍的眼睛,十分认真的点了头。
即使生父生母来找秀儿,秀儿也不会走。
爹,你放心。
有了这样的承诺,沈伍扎扎实实的松了口气。
爹,秀儿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但问无妨。
老太爷是不是送了娘一条翠玉挂坠,通体透亮,在夜里能发出淡淡的微光,在正中刻着沈家的沈字?沈伍皱眉仔细的思索了一下,肯定的摇头,没有,要有那样的值钱货,哪里会住在青石村,哪里会要自己开铺子?走出居室,周怡立马迎了上来,虽然打着油纸伞,但身上还是飘了不少雪花。
怎么在里边这么久?没有和你爹吵嘴儿吧?周怡满脸担心。
沈秀笑着摇摇头, 一句嘴儿都没吵,爹说了很多话,让我好好照顾娘、大石和小石。
你爹真是的,说这种照顾不照顾的话。
周怡摸着胸口,秀儿,你先去歇息罢,娘心头总有些不安,先进去照顾你爹。
周怡走进内室后,沈秀看着关上的门,爹还同我讲了个真真假假的故事。
在空间里一夜好眠,醒来的时候外边依旧天才蒙蒙亮。
沈秀走到外边,落了一夜的雪,厚厚的铺了一地,踩在上边一阵轻快的嘎吱嘎吱响声。
秀儿!秀儿!居室的门猛地一下打开,周怡站在门口满脸泪水,神色万分焦急,快去找晋元过来!☆、第一百一十九章 医无可医沈秀二话不说,撒开腿往医馆的方向奔去。
昨日和沈伍一番长谈,对他的心结已经完全解开,以前所生气的介意的亦都不再介怀。
但偏偏人生就是这样,沈秀之前就怀疑沈伍的病情,和林晋元说过几句也证实了。
像昨日沈伍突然好起来,精神奕奕的吃肉吃菜,和家里人把酒言欢,谈笑风生,不过都是假象而已。
准确点来说,沈伍的情况应该可以叫做回光返照。
昨日叫来林晋元,两人都心里有数,但也都没有说明。
幸福本来就短暂,短得只有一天的光景。
既然已经回天乏术,沈伍自己心里也清楚得很,他都不说,那沈秀二人也无需戳破、最后的日子理当开开心心的过,既然已经无法挽回,那就干脆让蒙在鼓里的人幸福的过上一天也好。
但是该来的总是要来,在周怡满脸泪水又惊慌无比的唤她的名时,沈秀心里就已经有数。
沈伍只怕是不行了。
冲到医馆,言简意赅的说清楚了沈伍的情况。
林晋元深深地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和沈秀所想的一模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闪着沉重的光芒。
虽然知道已经无用,但医者的本能驱使,林晋元还是决定去看看。
而且沈秀跑过来的时候神色十分匆忙,她是心里知晓沈伍情况的都那般匆忙,想必是受到周怡的情绪感染了。
两人在路上快步的走着,心里都在想着相同的事儿。
沈伍的病已成定局,昨天的回光返照已是天的恩赐了。
求无可求。
但关键是周怡那边要如何安抚,如何交代。
周怡那样的人,沈伍才刚刚醒来就要归去,只怕是一会儿都承受不到的。
林晋元特意带了针和醒神的油和药草过去以备不时之需。
万寿斋的铺子门是紧闭的,门口站着面色焦急的沈大石。
今儿沈伍出了这样的事,铺子是不可能再开门了。
偶尔几个行人路过。
看着关上的铺门和神色有异的沈家长子,都好奇的上前询问。
得到的只是对方不停的摇头,不愿提起。
沈大石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心里太过惊慌和难过。
他是心思不细密,但再粗枝大叶的人看着沈伍那情况也知道没救了,只有周怡还抱着一线希望。
想沈伍能像昨日那样,看着她说他要吃肉喝酒吃菜,对着家人欢声笑语。
大哥!沈秀急急的走过来。
见着沈大石面色沉重无比的站在门口,对上他的眼,双目通红。
记得昨儿晚上,沈大石是整张脸都笑开了,别提多高兴,沈伍逗他说姜家二姑娘的事时,他还难得不脸红的起身。
对沈伍说,他晚些就娶姜二姑娘过门。
过一两年,他就能抱上宝宝胖胖的孙子。
那时候大家都喜笑颜开的,气氛别提多好了。
秀儿、晋元……沈老爷如何了?快些带我进去看看他。
林晋元也着急的道。
沈大石抓住他的胳膊,不用了,爹肯定没救了,我站在这儿是提醒你们,进去的时候一定要照顾娘的情绪。
娘……怎么了?沈秀有些犹豫的问道,其实她也大概想得出来,要不就是声嘶力竭的哭喊,要不就是呆滞的坐在一旁垂泪。
沈大石抓耳挠腮半天,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你们快点进去看吧。
嗯。
沈秀和林晋元一齐点头。
铺门一开一关,外边先前几个好奇的围观路人也随之散开。
居室里的气氛沉寂得有些诡异。
沈小石站在门外,或者是因为外边天寒的原因,整个身子抖抖的,不停的往掌中呵气,见到沈秀的身影,一个健步冲上去拉着她的胳膊死命往屋里拽,秀儿姐,你快进去!沈小石本来就容易惊慌,但却极少对她使这么大的力气,小小的身板,手抓着她胳膊的地方有些隐隐作痛,抓得这么用力这么紧,那份由心底而发的颤抖也清晰的传给了沈秀。
小石你在抖什么?冷?沈秀反倒是停了下来,蹲下来拉着沈小石柔声问着。
是因为冷,也是因为娘不说话,好可怕好可怕,但是脸上的表情又很温柔。
沈小石说话的时候眼儿还不断的瞟着居室的门。
半掩的门,屋里光线昏暗,依稀见得里边身影晃动,但却不知晓咋做什么。
看着沈大石和沈小石脸上都是又怕又心疼的神色,好像门里边的那个周怡变成了洪水猛兽一样。
下定决心,沈秀迈进了居室,林晋元紧紧的跟上。
外室十分的安静,刚刚看到的晃动身影在内室门口一闪而过,沈秀一眼认出那是周怡,和林晋元对了眼神,两人都屏息往内室的门口走去。
内室竟然是亮堂得有些耀眼,门才刚打开,里边的烟雾就飘了些出来。
沈秀被呛得受不住咳嗽了几声,本来跪坐在床榻旁的周怡立即回头,看见站着的人是沈秀,刚准备转头,林晋元这时从后边走出来,张嘴要说些什么。
晋元!你终于来了!你看看我家老爷是不是睡着了?怎么叫他都没反应,眼见着现在要午时,得要吃饭了。
周怡一开口沈秀就蹙起眉头。
果然,受了很深的刺激。
林晋元先是不出声,慢慢地走到床榻边,伸出右手的中指和食指放于沈伍的鼻息间一会儿,又在他的脖颈处停顿一下。
林晋元没有看边上那期待无比的眼神,反而转头望向了沈秀。
两人目光相触,林晋元稍稍摇摇头。
沈秀闭上眼,往后退了一步。
沈伍去了。
晋元你摇头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说我家老爷没救了?周怡猛地抓住林晋元的双臂拼命的摇着,虽然情绪异常激动,但显然意识还是清醒的,林晋元的一个小小的动作她也看在了眼里。
娘,你别晃晋元哥了。
沈秀忙上去要扯开他们。
周怡的力气忽然变得很大,眼睛也红得像兔子一样,紧紧的捉着林晋元的肩膀不松手,晋元,你先前明明说过老爷的病慢慢调理就会好的,你明明说他是感染风寒的,风寒可大可小,但你明明告诉我,老爷的病,有得……医的……周怡的声音渐渐弱下去,瞬间泪水就匍匐了满脸。
沈秀趁着这个机会,忙把两人拉开,周怡神色恍惚起来,一个站不稳就要摔倒,沈秀一把扶住她。
扑通一声,本来满面悲伤的周怡吓了一跳,定睛一看。
林晋元正跪在她面前,手撑着地,挠着地板十分悔恨的样子,大娘,是晋元对不住您。
其实沈老爷的病情,晋元也捉摸不透,但知晓他时日无多且这病医无可医,看着大娘一家都这么高兴又期待,晋元实在说不出口实情是如何的。
娘,秀儿也知道。
沈秀小声的说道,我们都是怕您会受不住打击,商议之下才没有说明。
你们,何苦。
周怡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沙哑起来,带着浓浓的哭腔,听上去甚是悲切,我总会知道的。
如果你们最开始就说清楚,我才好做准备,让老爷……安安心心的走,而不是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走了。
周怡说着捂面痛哭起来。
沈秀先把跪在地上的林晋元拉起来,才上前几步走到床榻边,娘。
周怡充耳不闻,哭声渐大。
沈秀叹口气,娘,昨儿个爹一个个的把我们叫进去,那就是交代后事,把他所遗憾的,所抱歉的,所希望的,都一五一十的说给我们听。
昨儿一整日我们都陪伴在爹的身边,家里欢声笑语,桌上是好菜好酒。
娘,你想想,爹其实走得安安心心的。
看着周怡哭声有所减缓,沈秀又柔声道,娘肯定还没看看爹的样子,现在看看,爹的唇角带笑,他是笑着归去的。
老爷——周怡再次控制不住的大哭,但和之前的哭泣又有些不一样,这次的悲戚哭声是心底的哀伤,更是一种抒发。
沈秀和林晋元两人很快的离开居室,由着里边的周怡,只要发泄过悲戚的感情,心里多少会舒服些。
外边沈大石和沈小石呆呆的站着,沈秀二人走出来他们也没有反应,林晋元先走过去安慰着沈大石,说起劝慰的话。
沈秀走过去拍拍沈小石的脑袋,他抬起头,清澈的黑眸里竟是一滴泪水都没有,反而沈大石倒是哭得有些无法自持。
小石,你怎么不哭?沈秀柔声的说着。
秀儿姐说过,男子汉不会哭,小石是男子汉,所以一滴眼泪都不要掉。
沈小石语调明显不稳,看来是在忍着哭意。
沈秀摸了摸他的头,哭吧,今天可以哭,尽情的哭,放肆的哭。
这句话才刚刚说完,沈小石就一股脑的扑到沈秀怀里,一会儿的功夫,她的棉衣就湿了一片。
沈秀不是他们,所以她到底无法理解那种丧失爱人和至亲的痛苦,确实她心里也难过,但泪水仅仅只是润湿眼眶。
☆、第一百二十章 丧事沈伍的丧事在两日后举行,大家一起暂时搬回了青石村,青石村是老宅,沈伍自然最终要落叶归根。
沈秀想起那日和沈大石在后山,机缘巧合之下遇上了沈伍倒在家门口。
其实到现在还不知道沈伍回来的途中受了多少苦,但无论如何他历经千辛万苦也要回到自己家里,证明他还是清楚,青石村的这个小宅子才是他的家,小宅子里的这群人才是他的家人。
归去的前日和每个人都万分嘱咐,推心置腹,现在想想,沈伍还是多有遗憾的。
到了归去之前才知道要珍惜,这样的醒悟实在为时已晚。
但不过或者在沈伍拼命的往青石村里赶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所悔悟。
只不过老天算是仁慈,让他回到家里,还让沈秀二人遇上他,把他救起。
不然的话,沈伍只怕那日就会 病死在家门口,那样才是最大的悲哀。
无论如何,和家里人处了最好的一天。
沈伍纵使在有遗憾也应该消去了大半。
这两日,沈家都忙得不可开交,之前因为误解而不大交往的邻里也常常过来帮忙,沈家对于每个来帮忙的都一一道谢。
柳大娘带着柳二毛过来,拉着他和周怡说了些劝慰的话。
沈文一家也在第二日的时候过来帮手了,其实第一日王柳然就过来了,说话之间都偶尔忍不住啜泣。
而沈文因为之前的事到现在还走动不便,但实在心里挂记兄长,在第二日让王柳然无论如何都要搀着他过来,资自个手里也拄着拐杖支撑,但走起路来的模样还是很辛苦。
见着沈文一瘸一拐的过来。
沈秀忙迎上去,二叔、婶婶。
秀儿。
沈文只唤一声就有些泣不成声。
王柳然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二叔别难过,生死由命。
沈秀说着安慰的话,娘现在在忙活,我们把后院收拾了一下,搭建了个祠堂。
爹的事……就都在那里办。
我和大哥从小一起长大。
虽然他有时候脾气不好,但总算都是处处护着我的。
沈文说得难过起来,站都要站不稳。
二叔,你把眼泪擦擦。
等会进去的时候千万别哭,娘现在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了些,如果和你说上几句。
只怕又会起波澜的。
沈秀说完又捏捏王柳然的手臂,示意她好好照顾沈文。
王柳然点点头,我知道的。
沈秀带着沈文二人进去。
前院站着好几个人,都是村里精壮的汉子,是和沈大石以前做活儿的时候认识的人,听得他爹死了,都自告奋勇的过来帮忙。
大哥,二叔和婶婶来了。
沈秀冲着里边道。
很快的沈大石就跑出来,见着果然是沈文他们来了。
忙几步走到面前,二叔你身子不便。
今儿就先别过来了,赶明儿开始之前大石让人去接你便是了。
不碍事的,我也想出分力。
沈文听着大家关心的话,心里有些愧疚起来,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那样对周怡他们这一家,现在对方却处处关心自己。
王柳然感觉到沈文的身子微微颤,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搀着他先走去了堂屋。
堂屋的八仙桌上摆着两叠糕点和热茶,王柳然拿了块给沈文吃,你先坐会儿,我去看看大嫂。
我也要去。
沈文撑着八仙桌要起来,手上力气太大,差点把桌子给翻了。
你坐着就好。
王柳然再次扶着他坐稳,刚好沈秀走到堂屋,两人一齐去了后院。
后院的气氛颇为沉重,包括周怡在内也有几个人在一起帮忙,但却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说话,偶尔穿插着脚步声,放置物品的声音,才让后院没有那么沉寂。
祠堂搭建得很简单,木架子高高的架起,正中上是块木牌匾,隐约写着祠堂两个字。
白色的凌布挂满了架子,在寒风中飘摇,显得几分凄凉。
正中的棺木前置着香炉,上插了三炷香,散发的悠悠香火味又把那几分凄凉给冲刷了去。
周怡正在一旁不知道忙些什么,沈秀走过去,轻轻的叫了声,娘?过会儿,周怡忙碌的手才停下来,缓缓侧头望向沈秀。
沈秀身后的王柳然吓了一跳,昨日见周怡的时候,面容黑没有这样憔悴的。
周怡一双眼儿深深地陷了进去,脸色几分苍白,唇上也只是淡淡的粉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得了什么大病。
大嫂啊,你也要注意身子,不能这边办完事了,又变成你倒下了。
王柳然拉着周怡的手,让她放下手里的活,是在点算棺材铺里送来的货是不是?柳然帮忙就行了,秀儿,把你娘扶到堂屋去歇息一下。
沈秀点点头,把周怡扶着去了堂屋。
本来一语不发的周怡走到堂屋,见到沈文坐在那里,整个人竟然是抖了一下。
沈秀一阵疑惑,顺着周怡的眼神看过去,娘,那是二叔。
沈伍和沈文是亲兄弟,又都是人到中年的年纪,难免身形背影相像。
是沈文来了,我还以为我脑袋糊涂得出现幻象了。
周怡的语调带了点儿自嘲的意味。
沈秀刚想说些什么,沈文就一瘸一拐的走几步过来,秀儿,你去忙你的,我和大嫂说说话。
沈文说话的样子莫名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正巧沈伍的丧事准备还有不少未完成的,沈秀也没有多说,只把周怡扶到八仙桌的另一边做好就也去忙了。
中间偶尔穿过堂屋,见着周怡的神色一次次的好起来,沈秀也就安心了。
看来沈文劝几句还是有用的,看到周怡没事,沈秀也就没再多注意了。
忙活的间隙沈小石过来找过她几次,神色正常,也没有哭。
沈秀觉得讶异,沈小石有多么喜欢哭她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但是沈小石从三日前沈伍去了后就只在当日哭过,之后就再没见他掉过泪。
小石,你这次真的很坚强。
沈秀摸摸他的头,温柔的说着。
我不可以哭。
沈小石咬着唇。
为何?沈秀有些疑惑的问道。
沈小石仰起头,对上沈秀的眼,娘很伤心很伤心,如果在这种时候小石还哭还闹的话,会给娘添很多麻烦,娘会更伤心。
所以小石要坚强,不仅不能添乱,还要跟着大石哥秀儿姐一起照顾娘。
乖娃子。
沈秀心里涌起一阵感动,沈小石看上去年纪小,不懂事。
其实心里清楚得很,也明白得很。
黄昏时分,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送走了那些来帮忙的人,沈文和王柳然也准备告辞。
毕竟他们家里有两个小娃子等着吃饭,而且单独把他们放在家里,沈文他们到底还是会不放心。
明日清晨丧礼就开始,两家人说好了明儿一早沈大石就会过去接他们。
这一晚上,小宅子里尤为的安静,周怡一个人睡在东屋沈秀忽而觉得不放心,抱着被褥跑到东屋里去。
你怎么过来了?本来呆呆坐着的周怡显然被猛地冲进来的人儿吓了一跳。
沈秀笑着把被褥铺好,一下子跳到床上,我要和娘一起睡!怎么忽然撒起娇来了。
听着是责怪的话,但周怡却立即把沈秀揽到怀里,把她身边的被子掖好。
还冷不冷?沈秀摇摇头,一点都不冷,被窝里很暖和。
娘好好睡罢,明天还有我们和二叔一家呢。
在临睡前,沈秀用力捏了捏周怡的手。
周怡面色放松了些,缓缓地道,还好有你们。
…………翌日的丧礼办得算是隆重的,虽然一切都从简,但过来吊丧的人不少。
沈伍生前怎么说都是秀才,也是青石村红极一时的荣耀,虽然之后做了错事,但人都死了,也没有人再去多计较那些。
沈伍的坟在后山脚下那条小溪的附近,周怡找了风水师看过,说那个地方特别的好,人杰地灵。
在丧礼过后,沈伍的棺木被好几个汉子一齐抬着往小溪那头走。
后边跟着十几个人,沈文也拉紧了王柳然的手,示意她快些扶着过去。
沈秀一直紧紧地扶着周怡,几次周怡都要撑不住的倒下,都被她牢牢的扶住了。
林晋元一直和沈大石在里边招待来的人,到了送葬的时候也跟了出来。
一行人到了小溪旁,棺木放下,石碑上刻着的几句话囊括了沈伍的生平。
在下葬前,沈家大大小小全部按着辈分站好,一起行三跪九叩之礼。
沈文是家里最大的,站在最前头。
在棺木入殓后,黄土一下下的随着铲子的抛出而埋在上边,直到再也看不见棺木。
爹!在这时候沈小石才哇地一声哭出来,大家都回头看他。
沈秀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现在可以哭,都哭出来罢,哭完就没事了。
见着沈小石哭得悲戚的模样,在场的人都不自禁的摸着眼角。
周怡被王柳然扶着,勉强撑住了身子。
在沈伍头七这天,林晋元忽然跑到万寿斋,神色慌张的把沈秀拉到外边,秀儿……我可能知道沈老爷得的什么病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误诊知道了又如何,现在爹已经归去,今儿是他的头七,过了后就再无牵挂了。
沈秀笑着要往回走。
不是啊,秀儿你听我说。
林晋元的表情难得的严肃,又隐隐透着掩不住的惊慌。
和他相识快半年,沈秀都未曾见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也低下声问道,你说。
我之前派了书信给师父,他的回信昨日到了,里边的字字句句我都看得胆颤心惊。
确认铺子里周怡他们都在忙着事,而身边也没有行人停步,林晋元又缓声儿又颤的道,沈老爷得的病只怕是登革热……那是什么?沈秀虽然不明白,但也知晓不是什么好病,但转念一想,沈伍毕竟已经归西了,最坏的打算,即使是如果早知道这个病还有得医治的话,现在说什么都是徒然。
林晋元一眼看穿沈秀心中所想,声音又沉下几分,这个病是前年在西域发现的,曾经造成西域那边不小面积的死亡,用我们大晋朝的话来说,这个病就是瘟疫,抑或传染病。
闻言沈秀惊得往后退了两步,瘟疫、传染病,在古代根本就是死神的讯号。
但林晋元之后的话却让沈秀愈发的心跳如雷。
瘟疫确实基本无医,在大晋朝里,只要有哪处发现瘟疫,其结果都是把那个地方隔离起来再烧光里边的一草一木,一物甚至是一人……其实古代的瘟疫放在现代来说很简单,有的病甚至已经消失殆尽,而在古代很恐怖的瘟疫,也只不过算是现代的感冒。
充其量不过是严重些罢了。
但这里不同,这里是医术和医疗都十分低下的古代,还是历史上无迹可寻的大晋朝。
连从来都没真正慌乱过的沈秀都开始六神无主。
这个登革热,传染快不快?沈秀的声音有些沙哑。
林晋元微一沉吟,不快……但是……什么?在这种时候欲言又止,沈秀只觉得挠心。
急急的抓着他的手臂问道。
先不说这个。
或者沈老爷的病不是登革热也说不准,先前我诊治出沈老爷已经医无可医,当时他的症状模糊,我百般诊断下。
觉得他患上的是十分严重的伤寒,再加上稍许伤口发炎化脓,破伤风。
确实是无可医的。
这些日子都是沈大娘在照顾他,我且先进去问问情况再做判定也不迟。
林晋元说着就准备进去,到了铺子门口又折回来。
拉着发愣的沈秀低语,你先不要张扬,此病非同小可,万一是误诊,传出去会大乱的。
沈秀重重地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的冲进铺子。
未免不让周怡他们怀疑,进到铺子后的两人微微调整。
神色如常的开始和铺里的周怡他们说起话来。
距沈伍归去也有七天,周怡的心情多少平复了点。
虽然还是会偶有起伏,但像沈伍第一日归去的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已经再没出现过了。
和林晋元说起话来面上也隐隐带着笑意。
沈小石一如往常的活泼,沈大石在内院里劈柴,万寿斋这个地方,大家已经俨然当成了真正的家。
住得舒服,做活儿也舒心。
一家人齐心合力过好往后的生活,这样好的气氛,沈秀真的不希望被破坏。
眼睛时不时的瞟向周怡那边,她对面的林晋元侧面对着沈秀,面上的表情愈来愈阴沉,最终嘴唇一咬双手微微一拱。
晋元怎么就走啊,才刚来呢!周怡显然讶异林晋元突然要告辞的举动,想追出去,被沈秀拦下了。
娘,我去送晋元哥。
沈秀说完就冲了出去。
林晋元站在铺子外不远的地方,看着沈秀跑过来的身影,急忙迎上去,秀儿,坏了!这话一出,沈秀本来还带着希望的心瞬间沉了下来。
这几日一直都在下雪,瑞雪兆丰年,在这期间皇上下令减轻赋税,整个镇上和青石村都是一片祥和的气息。
现在这样的安逸气氛,难不成不久之后就要全部消失?你问了娘什么?沈秀勉强平下纷乱的心绪,问道。
都是我疏忽了,当时沈老爷头天抬回来的时候全身发热,身体的温度颇高,当是我是觉得沈老爷的病无药可医就没再多去诊治,刚问了大娘才知道,沈老爷的身子一直在持续发热。
登革热就是这样慢性的病症,很容易被误诊成风寒。
林晋元说着竟然一拳垂向边上的大树,树上的枯叶挂满了沉甸甸的血,树干被猛击,雪纷纷落下来,跌落到两人的身上,大部分都直直地垂落到地面,发出很闷的一声,而后和本来的积雪融在一起。
我竟然误诊了。
林晋元的声音充满悔恨和可惜,手握成拳头在颤抖。
别这样……沈秀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来安慰,她知道林晋元虽然口头上不说,但对自己的医术多少是有着不少自傲的情绪在里边的,太过自信导致他虽然无法完全确定沈伍的病,却还是选择相信自己,不再去多加诊治。
晋元哥,秀儿知道这样的发现对你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但眼下并不是责备自己的时候,病症已经发生,现在最重要的是镇上或者村里是否有人染上这样的病状,如果有了,早发现,早些隔离开,说不定不会那么严重。
以前之所以烧村甚至烧城,都是因为在发现的时候瘟疫已经漫步开来,现在四处都安安静静的,也未听过谁终日发热病得厉害,说不准……沈秀尽力的安慰着。
其实她心里也隐隐的慌,即使她是现代来的对瘟疫这样的死神召唤也是束手无策。
现在真的只希望瘟疫并没有蔓延开来,说不准一切都还有得救。
沈秀的话句句在理,但林晋元显然没有听进去一句,抬起头看着她的目光很是涣散,在沈秀反应过来时,林晋元已经迅速的跑走了。
地上积了厚厚的雪,天上也在飘着比芝麻大点儿的小雪,沈秀一浅一深的踩着积雪,追了好一阵都追不上。
转念一想,沈秀去了医馆。
医馆里的学徒见着沈秀过来都热切的迎了上来,沈秀一个个的问了却都没有见到林晋元。
若是晋元哥回来了,你们就过来万寿斋告诉我。
沈秀心里忽然想起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不再在医馆多待,急急的往万寿斋跑去。
今天是沈伍的头七,沈秀不大清楚具体要做些什么,但一大早就就看到周怡叫沈大石买了一些纸梯子回来。
这会儿心急火燎的跑进铺子,周怡竟然正在做饭。
问了沈大石才知道,这个是规矩。
在头七这晚为死者魂魄预备一顿饭,然后再在家中的高墙处烧一个梯子形状的东西,让魂魄顺着这趟天梯到天上。
让死者的魂魄吃饱喝足了上天庭。
这个做好,我们就先摆去内院,然后全部都要睡觉,一个都不准出来知道吗。
到了子时娘会叫你们,那时候你们爹就吃完这顿饱饭了,烧了纸梯子给他好登极乐。
周怡的心情果然是平复了, 说起话来都轻快不少。
香喷喷的饭菜在她手上很快做成。
大家一起到内院,先把饭菜摆好,按着周怡说的,各自回屋去睡觉。
传下来的规矩就是这样的,放下饭菜后之后就一定要回避,最好的方法是睡觉,睡不著也要躲入被窝。
如果死者魂魄看见家人,会令他记挂,影响他早登极乐。
沈秀自然是钻到空间里,心浮气躁的想了会儿,最终把之前就酿制好的药酒拿出来,还带了一些空间水。
如果是登革热的早期症状是发热的话,家里几人好像还未出现这样的症状。
其实说起来,如果是感染,那沈秀他们这几个人应该是最早被感染的才是,只不过这个传染病病发症状缓慢,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准备好了一切,就听得周怡在外边叫他们出来。
沈秀端着四碗药酒走了出去,内院里沈大石已经点燃了火,在纸梯子遇火的瞬间就熊熊燃烧起来。
周怡站在一旁抹泪,这样旺的火,兆头好,老爷肯定可以登上极乐。
大石、秀儿、小石。
周怡严肃起来,把他们三个人叫过来。
现在你们都确确实实没有爹了,但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也不需要再一直难过,死者已矣。
现在铺子里生意正慢慢回温,娘明日就带着小石去看看私塾。
大家齐心,要好好的过下去。
嗯!兄弟姐妹三人都十分认真的点头。
沈秀趁着空挡,来大家喝完药酒,现在感染风寒的人不少,喝了这个可以抵御少许的。
大家端着药酒一饮而尽,这时候那些纸梯子也燃烧得只剩下灰烬。
看着大家都饮下了,沈秀心里寻回了一点点安慰。
明日秀儿先看着铺子,娘和小石可能要下午才回来。
周怡说道。
沈秀 笑了笑,娘就放心罢。
第二日才到午后,周怡和沈小石就出现在铺子门口。
正招呼着客人的沈秀停下来,走过去问道,娘和小石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秀儿记得娘说要傍晚的?小石他额头有点儿烫,可能吹着风受寒了,娘就带他早点回来暖和暖和,喝点热汤。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回来了下了这么久的雪,外边的空气十分清新,居室里新买的炉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沈小石难受的蹬开厚厚的被褥,额上冒出密密的汗,周怡一边把绢帕在热水里打湿,一边微微摇头。
本来以为沈小石是在外边吹了寒风感染上风寒,但这都四日过去了。
沈小石由最初的略微体热到现在滚烫得不行,身子的温度都赶得上拿新买的炉火了。
虽然这娃子一直喊着热,不停的踢开被子,要扯开中衣透气。
但周怡一点都不放松,衣不解带的守了他二日,让他周身都不受一点寒冷,她前两日并未太过上心,昨日开始才觉得不对劲。
普通的风寒服过药后就会慢慢的好起来,沈小石现在身子骨又颇为壮实,不应该拖到现在反而周身越来越烫才是。
周怡不由得想起以前家里一月有十日甚至半月喝白粥的日子,有时候粥还很稀。
自从日子有所改善后,沈小石就没有患过病,一次医馆都没去过,那时候周怡还想着总算把沈小石的身体养好了。
现在想回去,只怕还是以前的生活所致,沈小石只怕骨子里还是虚的。
如此一想,周怡心里难过起来,以前的日子无法说谁对谁错,世人都会犯错,也都会做着身不由己的事。
那时候的处境,想忽然改好真的太难。
娘,小石退热了没?沈秀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怡回身摇摇头,他的身子越来越烫,我这心里真的慌得很。
诶对了,晋元怎么这几日都不出现?小石刚染上风寒的时候娘就要大石去请他来。
结果大石说他不在医馆,这都三四日过去了,还没回来吗?周怡又问道。
沈秀顿了会儿,道,应该是去村上了,这几日外边都有染上风寒的人。
天气冷。
大家的身子都受不住。
不应该啊,今年的冬日并没有特别冷,在这镇上算是正常的气候了,下了好多日的大雪。
等到雪都融了后,天气就会渐渐的回暖了。
周怡锁起眉头。
娘先照顾小石,秀儿出去找找还有没有别的大夫。
沈秀心急。
但又不想把心里的猜测说出来,免得周怡刚过了沈伍那个坎儿,又被她的猜想给吓得晕倒。
出了门。
外边的天气确实并没有之前那般冷,老实说,镇上这儿的冬日本生就比别的地儿要暖和些,这样的程度应该是不会有那么多染上风寒的人。
沈秀忧心忡忡,这几日医馆她都有去,林晋元一直把自己闷在房子里,门锁得紧紧的。
连医馆里的人都极少和他遇见。
包括苏木在内的这几个学徒治疗风寒这样的病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眼见着前来诊治的人越来越多。
像他们这样医术并没有什么造诣的人心里都觉得不对劲了。
以前医馆里的生意顶多是糊他们这群人的口,其余的银子来源都是晏师父在后院种的那些名贵药草。
但单单这几日里,挣得的银子就让沈小石他们咂舌。
以往要挣这么多的话,不夸张的说,至少要费上大半个月的时间。
沈秀并没有医术,连对于药草的了解也只是最初级的认知阶段,她在医馆里帮不到太多忙,只能把药酒拿出来给大家喝。
最开始的时候沈秀是免费的,毕竟心慌,但镇上过来看过病的人喝过药酒都说有点儿效果,就自发的给她铜板。
沈秀一开始还推脱,后来大家都是放下铜板,拿一碗药酒就走,她也只好收下。
镇上的情况越来越不对,这个沈秀心里十分有数,在这种时候其实是敛财的大好机会,但她没有这个心思。
并不是说她多么不想要银子,而是心里挂记沈小石。
镇上有异常症状的人还暂时没有发现,大多都是感染风寒的症状,再三询问,感觉体热的人也没几个。
所以现在最贴近那个登革热症状的人就是沈小石无疑,沈秀忙活的间隙想起他,心里都会慌得不知道怎么是好。
林晋元现在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知道在做什么,沈秀这几日心急,好言劝他出来,除了沈小石的病,镇上隐隐的异状也需要他帮忙。
好言劝了无用,沈秀连踢门砸门都试过,但是一点用都没有。
林晋元把自己关在放置草药和书库的大屋子里,这个屋子的锁和门都是特制的,凭沈秀的力气根本打不开,而林晋元又从里边反锁了。
沈秀心里对这个人失望了不少,她本来以为他胸怀大志,以后会是个很好的大夫,医遍天下有需要之人。
那句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还如雷贯耳,结果把这句话说给她听的人却因为一时的误诊而颓丧得谁都不见。
罢了。
沈秀又一次在库房门口无功而返,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现在是第六日了,沈秀没有别的办法,更不敢对周怡直言,只是每日都倒药酒给沈小石喝,沈小石体热,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话都说不清楚。
沈秀看着他那可怜的样子,眼角悄悄的溢出泪珠。
这是她在古代的亲人,也是她心里承认挂记的亲人。
无论是不是血脉相连,沈秀真的把沈小石当自己亲弟弟一样看待。
如今见着他怎么都好不起来,虽然可能药酒真的有用,拉住沈小石的病情让恶化的速度不那么快,但沈秀的心是一日一日的往下沉。
午后时分,沈小石忽然醒过来,这时候周怡和沈大石都去外边购置铺子里所需的物品,沈秀一人照看着他。
沈小石费力的睁开眼,秀儿姐……小石。
想出去……走走……你醒了!沈秀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但下一刻心瞬间跌落到万丈深渊。
那时候沈伍也是忽然清醒过来,说要吃肉喝酒,和他们言谈自如,第二日就去了。
不敢再往下想,沈秀把沈小石扶着靠在床榻上。
往他背后塞了个引枕。
现在娘和大哥都出去了,秀儿姐照顾你,别想着出去,外边好像快要融雪了。
雪吗?我想看看。
和沈伍那时候一样。
说话渐渐清楚了起来。
沈秀狠狠地咬了下嘴唇,疼痛的感觉分去了些她心里的不安。
现在才刚午后,小石先吃点东西再出去看看雪如何?沈秀的声音很轻柔。
就像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不对,沈小石本来就是才九岁的男娃子。
沈小石本来就乖。
只是偶尔闹腾闹腾,在这种时候他更是尤为的乖巧。
沈秀才刚哄了一次,他就老实的点点头,明明是一张颇为普通的脸,但他忽然仰起脸看着沈秀屎,露出的那种笑容让她忽然想起外边的白雪。
又干净又纯洁,在微弱阳光的照耀下就能泛着淡淡金光。
不敢让沈小石看到她眼角就要渗出的眼泪。
沈秀急忙又把沈小石扶着躺好,厚厚的被子再次盖得密密实实。
屋内的火炉拨了一会儿,里边柴火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饭菜已经热过一次了,本来以为就她吃,没胃口,做的也是一人的份。
不过沈小石突然醒来,那这饭菜肯定是给他吃。
虽然菜不多,但很热乎,掀开煮米的木桶,里边的饭香霎时飘入鼻息。
端好了饭菜给沈小石,他睁着眼一直愣愣的看着沈秀,嘴角又带着淡淡的笑意。
沈秀很怕这样的沈小石,她宁愿这孩子像以前看到有好吃的饭菜就高兴得蹦蹦跳跳。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床榻上似有若无的感觉。
她真的很怕,很讨厌。
一口一口的喂着他吃,沈秀细心到一种地步了,沈小石吞咽的速度比平时要慢上几倍。
吃饭的时候也难得一语不发,只是总看着一旁,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偶尔连连咳嗽几声,把沈秀的心都给揪起来了。
吃完了这顿后,沈小石竟然又窝回被褥里沉沉睡去。
比对那时候沈伍的过程,好像并不是什么回光返照。
沈小石也没有退热,身上还是烫烫的,虽然说话清楚了些,但也没像沈伍那般谈笑风生。
这不是回光返照。
沈秀蹑手蹑脚的关上门,靠在门外大大的喘了口气。
放松的心情只是一会儿,这两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寒盛行的影响,铺子里的生意可谓是有史以来最冷清的。
很难得见一个客人过来,路上的行人也不似以前那么多。
沈秀走到铺外,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冲过来,沈秀一个躲闪不及被撞了满怀。
走路看看路,积积德!说话的是领头的老者。
沈秀觉得这个责怪有些莫名,但抬头看过去就明白了。
一行人抬着个棺木,看来是去送葬的。
隐约能知道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沈秀忙低头道歉。
可惜啊,年纪小小就去了,生得好人家,却没富贵命。
一旁的路人摇头叹息。
沈秀走过去问道,大娘,为何这么说?你不知道?邻村邻镇早发现瘟疫了!陌生大娘的话把沈秀震得退了好几步。
这小娃子就是邻村的,说是全身发热好几天,中间还清醒过一次,本来以为好了,结果忽然又死了,不过这娃子的家宅在镇上,所以赶着回来家宅的祠堂。
路人又是摇摇头,忽而面露惧色,这一闹腾,我们镇上不会出什么事吧?之后的话沈秀已经听不到,她有些失神的走到铺门口蹲下,脑子里翻转着那大娘的话。
无助的把自己环抱起来,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往下扑簌簌的掉。
别哭,我回来了。
随着声音,一条绣着一对丑鸳鸯的绢帕递到沈秀面前。
☆、第一百二十三章 灵丹妙药现在的天儿已经慢慢开始融雪,街道上难得的安静。
那种雪禁不住微微暖阳的照射而化开落地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尤为的清晰。
沈秀抬起头有些不之所措的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嘴唇动了动,但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一见我就傻了?若是以前被对方这样说的话,沈秀一定立即跳起来反击。
但是现在她一点拌嘴儿的劲都没有,只要一想到居室里的沈小石,她的心就揪在一起。
这会儿家里的人就她一个,不过即使周怡他们在的话也是一点用都没有。
知晓沈小石出现了和沈伍有些相像的情况的话,周怡一定会杯弓蛇影,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自个突然出现,又说了三句话,沈秀除了愣愣的看着他外一点别的反应都没有,眼角溢出的泪珠好像擦都擦不完。
印象中,这个女子是不会哭的。
像现在这样无助的坐在门栏旁,还偷偷的抹眼泪。
换做以前,就算别人亲口告诉他,他萧子儒都不会相信。
是的,站在沈秀面前的人正是突然又再次出现的萧子儒。
沈秀终于缓缓地开口,爹……十多日前……去了。
沈老爷回来过?萧子儒动了动眉头。
沈秀点点头。
接下来的话却说不大下去,爹患的病是……瘟疫……声音很小,怕被别人听见。
萧子儒立马蹲下来,双目瞪大,紧紧握住沈秀的肩头,你有没有事?我没有……娘和大石哥也没有……有事的是小石…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传染了爹的那个什么登革热…但症状真的很像萧子儒沉稳又关切的声音在沈秀耳旁环绕,让她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
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扑入萧子儒怀里,沈秀不再遮掩的哭了起来,爹之前是全身发热,昏迷不醒。
在归去的前日忽然回光返照,大鱼大肉还和我们谈笑风生。
那也算是不幸中的幸事,至少你爹在临去前没那么大的遗憾。
萧子儒的双臂悄悄的环紧了些,怀里小女子的身儿软软的,比想象中的手感还要好。
以前以为她身子瘦小,应该全都是骨头的。
没想到一回来,沈家里的变化这般大。
可是小石今天突然苏醒过来,和爹那日回光返照的感觉有些像。
沈秀禁不住的抽抽噎噎,萧大哥。
我不可以看着小石死的,他那么聪明又那么懂事。
表面上顽皮,但心里什么都明白。
之前他迷迷糊糊说梦话的时候都一直在提着我们,说要考上状元,给我们大宅子住,过上好生活……萧子儒猛地起身,小石染上了……?快,快带我进去看看!沈秀茫然的点点头,带着萧子儒快步步入居室内。
外室里安安静静,炉火已经熄灭了。
只剩暖炉在一旁散发着微微的暖气,所以屋内的空气并不闷。
沈小石的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沈秀见着他昏睡的样子,反而松了口气。
萧子儒二话不说的走上前,执起他的手,细细的诊脉。
眉间时而紧锁时而松开些的样子让沈秀的心也跟着大起大落。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又是这样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和上次一样。
但又有些不一样。
上次万寿斋所谓的落难,沈秀可以说还算是心里有几分把握,萧子儒的出现更是稳定了她为周怡和万寿斋翻身的结果。
而这次,本来林晋元的闭门不见真的让她已经没再报太大的希望,晏师父不在这里,镇上医术过人他们又请得起的大夫只有林晋元一个。
萧子儒在她最最脆弱的时候出现,那一瞬间她扑入他的怀里哭泣。
卸下包袱,那么自如的大哭。
泪水润湿了他的肩头。
发泄过后,心里的脆弱好像隐隐补了起来世上有一样东西是会比死亡更可怕的。
那就是会传递的死亡。
如果沈小石真的是林晋元之前所提到过的登革热的话,那必然是感染了沈伍的。
这样的传染病,说不准他们一家都……沈秀不敢往下想。
怔神之间,萧子儒愈发的沉默,把沈小石的手放回被褥里,轻轻地掖好被角。
你懂医术的吗?看你的表情好像诊断出了些什么的样子?沈秀有些急切的看着萧子儒。
对方点点头,略知一二,但是我实话说……秀儿你要撑住。
小石真的得了瘟疫?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真正从她莫名信任依赖的人嘴里说出来,她的心还是会慌。
是,这个登革热,我曾经见识过,和小石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
沈秀着急的抓住萧子儒的胳膊,那,小石还有多久?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毕竟不是大夫,只知道肯定是……时日无多。
萧子儒感觉得到沈秀那种好像要崩塌的心情,但他还是老实的说了出来,毕竟像这是摆在面前的事实。
萧大哥之前见识过患得这个病的人是生是死?低下头一阵,沈秀才平复了快要奔腾而出的情绪,缓缓地开口问。
不是一个,而是整整一村的人。
萧子儒肯定的道。
真的?!沈秀的眼睛一亮,本来灰暗无比的脸庞即刻像染上了月光洒落雪地的那种柔亮的光。
千真万确,就在去年的时候好几个挨着的村里遇上大旱又不知从哪里带入了瘟疫,当时所有人都十分恐慌,死了不少人。
瘟疫更是传入了四周的城镇,当时的情形十分的可怕。
结果不日来了个神医,开了一副药剂,让每个人按着方子抓药熬药,服下了那个药的人都好了。
是什么药?萧大哥快告诉秀儿,无论是什么样的秀儿都去马上弄过来!沈秀现在有些像那种快要溺死的人,好不容易抓着一块浮木,不管是好是坏,是真木头还是已经快要腐蚀的木头,她都紧紧的抱住,因为那是一线生机。
这个我当时没多留意,那时候是跟着爹一起帮皇上慰问那些受灾的民众。
待到我们赶去了后,那位神医早就继续云游而去。
而皇上也因其他事务急招我爹回宫,于是药房也就没拿。
萧子儒越说越愧疚,那时候他其实是想拿的,但不过皇上急招,谁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其实要个药方花不了多长时间。
现在我去找也来不及了。
沈秀霎时从天堂堕入地狱,垂下眼帘。
萧子儒看得薄唇紧抿,你等我,我快马去那几个村,那里的地形我熟悉,而且去年的事轰动了那个地方,药方肯定很多人都还有,我两日内必定回来。
对了,萧大哥先告诉秀儿为何会突然来这儿?沈秀先感激的点头,而后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萧子儒勉强笑了笑,你瞧我一身粗布麻衣的落魄样儿,你说是为何?沈秀沉吟了会儿,道,不妨是好事,从刚才到现在我都未有发现萧大哥因为身上的衣裳和平日有何不同,人靠衣装是不错,可最关键的是人性。
秀儿斗胆猜想,皇上第一可能念着萧大老爷对大晋朝毕竟有恩,第二说不准萧家举家被软禁的事暗藏玄机。
沈秀故意顿了下,才道出心中所猜测,所以皇上只是下令把萧家举家逐出京城,没收一切金银珠宝,包括京城大宅。
但这镇上的宅子没有收去,所以你们一家都来了这儿?你真的很聪慧,我只说一句,你就猜对了一半。
我们确实是被逐出京城,也被没收了所有在京城的财宝。
萧子儒手背于身后,望着窗外渐渐落下的夕阳,不过这个镇上的宅子也被收缴归于大晋朝,我们也不是举家归来,我的那几个姨娘见着萧家失势,早就卷铺盖跑了。
来这里我们暂时住在客栈,我们萧家本来好好的大户,如今也只剩得我爹、娘、我和我二弟萧子睿。
沈秀轻叹口气,这世上本就有太多炎凉的一面,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萧家会落得这样的田地,但萧子儒现在不愿意说,那她也不会去逼着问。
不说这些了,我先回客栈一趟和爹娘和二弟说一声,然后我就马上快马赶去寻药方,小石的病情刻不容缓了。
萧子儒道。
沈秀拉住了他,我也去拜访下萧大老爷、大夫人和你那位素未谋面的二弟,好歹以前都是有过几面之缘。
也好。
萧子儒点点头。
两人把铺子的大门锁好,动身往萧子儒所住的客栈走去。
快要到客栈的时候,四周原本都是寂静的街道,忽然在前边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沈秀二人对望一眼,皆快步往前边走去。
谢二姑娘真的是活神仙活菩萨!是啊,有了谢二姑娘,我们染上病都不用怕了!谢二姑娘?沈秀狐疑的伸长脖子往前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望去。
爹,娘?萧子儒的眉头微皱。
☆、第一百二十四章沈秀奋力踮起脚,客栈门口不远处站着的人果然是谢朝柔,谢知县家的二小姐。
想想,好像几个月没见过这位了,真想不到只要萧子儒出现的地方就总能遇上。
谢朝柔面前摆着个长长的案,案上是一包包黄纸包起麻绳捆紧的东西,看上去应该是药包。
让沈秀讶异的是,谢朝柔现在竟然唇角带着笑意,平时那种嚣张跋扈的样子一点儿都不见,看上去颇友好,左边站着的是她的大丫鬟,但已经不是上次在医馆门前遇上的那位。
刚刚萧子儒望着这边儿叫爹、娘。
沈秀目光挪到谢朝柔的右边,站着两个老者。
一男一女,虽然衣着质朴,但男的不失威严,女的不失贵气。
细细辨认一下,沈秀就记起了这两人果然是萧大老爷和萧大夫人。
子儒,快过来。
萧子儒身形修长,站在人群里十分的打眼,萧大夫人只是瞥这边儿一眼就看到了他,忙笑着招手让他过去。
沈秀跟在他后边,小步追着。
人群自然的散开,看着萧子儒迎面走来,谢朝柔面上的笑意愈发的好看,但在他身后忽然冒出的身影出现后,谢朝柔的笑意就僵在了唇边。
现在虽然已经不是过年那阵子的冻人天气,但毕竟也才一月底,街道上一个个的行人都还裹得严严实实。
谢朝柔罩着厚厚的斗篷,里边花青色的衣裳若隐若现,脖颈处围着狐皮,狐狸的脑袋垂到她的肩旁,沈秀看得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是不是冷?萧子儒立马关心的问道。
沈秀摇摇头。
几步走到萧大老爷和萧大夫人面前。
微微屈身作揖,萧大老爷、萧大夫人好。
沈秀想着萧子儒应该会接着介绍她,却不想萧大夫人却是笑着接话,沈姑娘还记得我们呢?想那时候,一别就是几个月。
沈秀抬头看着萧大夫人,不明白对方为何会知晓自己的身份。
明明他们只见过一次。
那是她在仙客来打杂的时候,而且记得她还是做的男子装扮呢。
不过心里微一转念,萧子儒那时候不也认出她是女扮男装的么。
像萧大夫人这样的贵气妇人,心思定比萧子儒要细腻得多。
所以知晓她是女扮男装也不奇怪。
萧大老爷和萧大夫人一个英武大气,一个温柔贵气,秀儿想记不住也难。
沈秀笑着道。
真是一张巧嘴。
比那时候在仙客来的时候还要嘴甜。
萧大夫人也笑了起来。
一边的谢朝柔眉头皱紧,她一早就收到萧家要回来镇上的消息,算着今日会回来。
所以她才老早准备好一切。
这客栈是她亲自订的,把萧家住的那一层都包下了,不过等到萧家人过来后才发现只有五个人,除了萧家四人以为还有一位忠实的文官家留着,其余的人都走的走,散的散。
她欢天喜地的迎来了萧大老爷和萧大夫人,还有那个一天到晚四处捣蛋的萧子睿。
但就是不见萧子儒。
问萧家二老,他们只说萧子儒刚到镇上就说先去有点儿事。
本来谢朝柔还可惜着她准备了这么多有用的药包。
想着在客栈门口施药,让萧子儒看看她有多善良,可谁知道人根本不在。
刚刚萧子儒出现的时候,她心里可高兴了,但见着身后冒出来的沈秀,谢朝柔脸都要气歪了。
竟然又是这个农村女。
谢二小姐,这包药只怕要换了……小心翼翼的声音让谢朝柔忽然一惊,看着被自己捏破的药包,一阵心烦,锦兰,这包扔了吧。
为何要扔?沈秀忽然出声问。
谢朝柔本来就一肚子气,导火线还自己跑来和她说话,但碍着萧子儒他们都在这里,谢朝柔十分和善的笑了笑,黄纸都破了,草药撒出来,自然不能要了。
草药即使掉到地上了也是可以用来熬药吃的,这药想必是对身子十分好的吧,镇上的大部分人都跑来了。
沈秀望着撒了一长案子的草药,里边有几味草药她认出来了,都是些极热性的。
你这都不知道?邻城发现了登革热,是之前那个轰动一时死了好多人的瘟疫,看最近染病的人不少,只怕已经传来这里了,谢二小姐菩萨心肠,不忍心见到镇上的人遭罪,第一时间专门找人去拿了当时一位神医开的治疗这病的药方。
锦兰嘴快的接道。
谢二小姐也是镇上的人,也有一定的可能染上这个病,当然要第一时间去拿药方了。
沈秀才不信锦兰嘴里那套,但眼睛却直直地看着那堆包好的药包。
刚刚锦兰那段话的讯息不少,邻村也出现了这个,最让沈秀欣喜起来的是,这药包是之前萧子儒提起的那位神医开的药方抓好的。
那也就是说,她拿一包回去给沈小石熬了喝下,这病就会好了?不过谢朝柔是什么人,沈秀虽然没有那么了解,但她可以肯定, 谢朝柔做这事,第一是为自己为他们谢家。
第二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其实谢朝柔的名声不大好,这里并不是说贞节,而是镇上的人都知晓,谢朝柔脾气性子浮躁,为人骄纵跋扈,尤其看不起那些村上的人。
沈秀略一思量,谢朝柔赠药的举动都只是为了自己在他人口中可以变成个乐善好施的好人罢了。
不过沈秀深深的感觉到,谢朝柔对她的敌意颇深,至于是什么缘由,看看沈秀身旁杵着的萧子儒就知道。
在锦兰说起这个是按着神医的药方抓好的草药包的时候,萧子儒就动了动嘴唇。
谢二小姐,这个药包,能不能赠给我一份?现在谢朝柔的这堆药包就是沈小石的救命草,沈秀再不愿意和谢朝柔说话也微微低下身子,语调也放低。
谢朝柔眼珠儿一转,摆了摆手,沈姑娘不是和医馆的那位林大夫来往密切吗?那林大夫医术高明,只怕和神医不相上下吧,林大夫又那么帮着你们沈家,天天往你那铺子跑,你和他那般好的关系,哪里还用得着我们这小小的草药包呢。
要换着平时,沈秀不上去一个飞踢把谢朝柔踢趴下才怪,但现在不同,沈秀有求于她,而且现在还只有谢朝柔可以帮忙,稍稍稳定了下浮起的火气,沈秀笑得梨涡都嵌了出来,远水救不了近火,谢二小姐人如其名,朝阳一样柔美的人。
就无需计较些以前的事儿了。
这话说出来,沈秀自个都有些撑不住,但没有办法,该低头时就要低头。
沈小石的命可能就搓在她手上,谢朝柔这人,听几句好话就一准得瑟,然后就会给她药包了。
沈秀这么打算是没错,谢朝柔见她在众人面前这样赞她,而且又当着萧子儒他们的面,瞬间觉得 心里一阵舒坦,反正在萧子儒面前赠药给沈秀,只显得她大度。
谢朝柔努努嘴,让锦兰拿药包给沈秀。
刚准备伸手接过的时候,忽然一个奴仆打扮的人冲过来,在谢朝柔耳边说了几句。
沈秀才刚刚触到黄纸,药包就被打落在地。
不明所以的抬头,谢朝柔一脸惊恐的指着她,怪不得你脾气这般好的问我拿药!原来你家那个弟弟染上瘟疫了!锦兰马上护着谢朝柔推后几步,大声斥道,你这人安的什么心?自家弟弟染上瘟疫了,居然大摇大摆的走到这么多人的地方,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病会传染的!是不是想大家陪你们沈家一起死!谢朝柔努努嘴,让锦兰拿药包给沈秀。
刚准备伸手接过的时候,忽然一个奴仆打扮的人冲过来,在谢朝柔耳边说了几句。
沈秀才刚刚触到黄纸,药包就被打落在地。
不明所以的抬头,谢朝柔一脸惊恐的指着她,怪不得你脾气这般好的问我拿药!原来你家那个弟弟染上瘟疫了!锦兰马上护着谢朝柔推后几步,大声斥道,你这人安的什么心?自家弟弟染上瘟疫了,居然大摇大摆的走到这么多人的地方,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病会传染的!是不是想大家陪你们沈家一起死!谢朝柔努努嘴,让锦兰拿药包给沈秀。
刚准备伸手接过的时候,忽然一个奴仆打扮的人冲过来,在谢朝柔耳边说了几句。
沈秀才刚刚触到黄纸,药包就被打落在地。
不明所以的抬头,谢朝柔一脸惊恐的指着她,怪不得你脾气这般好的问我拿药!原来你家那个弟弟染上瘟疫了!锦兰马上护着谢朝柔推后几步,大声斥道,你这人安的什么心?自家弟弟染上瘟疫了,居然大摇大摆的走到这么多人的地方,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病会传染的!是不是想大家陪你们沈家一起死!谢朝柔努努嘴,让锦兰拿药包给沈秀。
刚准备伸手接过的时候,忽然一个奴仆打扮的人冲过来,在谢朝柔耳边说了几句。
沈秀才刚刚触到黄纸,药包就被打落在地。
不明所以的抬头,谢朝柔一脸惊恐的指着她,怪不得你脾气这般好的问我拿药!原来你家那个弟弟染上瘟疫了!锦兰马上护着谢朝柔推后几步,大声斥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爆发的怒吼也只让众人安静了片刻,大家都看了看萧子儒,又望向一旁站着的两个老人,议论的声音很快再次响起。
而且比之前的更要肆无忌惮。
原来是落寞的萧家人啊。
都已经被皇上逐出京城,一家之主也被革去官职,无权又无钱,还在这里耀武扬威个什么劲儿?就是,还当自己是以前的大少爷呢。
萧子儒的拳头猛地搓紧。
沈秀走过去,捏捏他的手臂,别动气,不需要为压根不认识的人所说的话而动气。
我看沈家果然是灾星转世的人家,谁接近他们就一准没好事,之前萧家那么神气,在接近这个沈伍家的女儿后居然衰败成这样子。
现在这灾星之家还都染上瘟疫,罪魁祸首就是他们沈伍一家!看着这沈伍家的女儿还挺清秀的,没想到心肠这样下作,想着拉咱们全镇的人一起去死。
|话愈发的无逻辑起来。
萧子儒的怒气已经压不住,沈秀再次摇头,加重了捏他手臂的力气。
萧子儒侧头望向身边安静的人儿,耳边尽是污言秽语,毫无逻辑的议论。
沈秀的眼眸里好像有一种安定的因素,和她目光相触的一瞬间,身上燃起的怒火忽然熄灭了一半。
沈秀慢慢地走到谢朝柔面前,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又能让谢朝柔清楚的听到她的话,看到她的表情。
谢二小姐,这是沈秀第一次求人。
都是镇上的人,无论旁人怎么说都好,一个药包可能就代表着一个人的性命,我家弟弟的命如今搓在你的手里,救人与否,也在你的一念之间。
这是求人的态度?谢朝柔撇撇嘴。
先前那些故作温柔的样子老早就被撇去一边。
刚刚见着沈秀和萧子儒两人的互动,一副相依为命同病相怜的样子,真是让人看不惯。
二小姐。
沈秀已经把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再往下她也做不出来了。
谢朝柔明显就是仗药欺人。
不过沈秀并没有夸大,谢朝柔手里还真的搓着沈小石的命。
朝柔姑娘,看在萧大哥的面上。
拿一包药包给沈姑娘吧。
萧子儒沉声开口。
如果是以前,萧子儒这样主动和谢朝柔说话,她一定会很欣喜。
但现在不同了。
她突然改主意了,路人们那些纷纷的议论零零散散的落入她的耳中。
没错儿,现在萧家不是以前的萧家,现在的萧子儒亦不是以前那个朝廷重臣家的嫡长子。
萧家已经变成完完全全的平民,落寞下来不说,还是被皇上下旨驱逐的。
小姐不可以给,像他们这样的人不配拿到药包!锦兰拿出一条长长的丝质长巾。
把未赠送完的药包全部遮住。
对!不可以!不能给这样的灾星,给了只怕药包也会失去治愈的效果的!人们又开始喧闹起来。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情绪明显激动了许多。
忽然沈秀身子一歪,一个鸡蛋从她身旁擦身而过。
随之砸来的东西如雨点一般,沈秀有些躲闪不及,被砸中了好几处,衣裳被弄得脏兮兮的。
萧子儒愤怒的冲过来护着沈秀,但人们显然已经被迷了心,不仅没有停止砸东西的动作,反而愈发的起劲。
古人都是迷信的,沈伍家一连串的事情摆在面前,再加上几个人都言之凿凿,沈伍家在他们心中变成了灾难的代名词。
谁碰了就会走霉运,而且沈伍家只怕还人人都染上瘟疫,现在谁碰,谁就会被传染,就会死。
抱着这样的心态,在砸着东西的人们忽然停下,退后了好几步,但却不散开。
人人都紧盯着沈秀,生怕她把药包拿走,那样好不容易求来的神药就会失去效力了。
爹、娘,你们先回客栈,儿子晚点再回来。
萧子儒快步走过去说道。
萧家二老眼里的神色十分的复杂,看着以前一辈子都想不到的场景,又看了看那个站在人群正中,抿着嘴背挺得笔直的沈秀。
摇头深深地叹口气。
萧家大概真的是造了孽。
被萧大老爷和萧大夫人安顿好,萧子儒迅速的走出客栈。
沈秀依旧紧紧地盯着药包,拳头轻握,心里在盘算些什么,而她身边的那一大圈人也都紧紧地盯着她,谢朝柔面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忽然长巾被唰地掀开,沈秀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人拉住胳膊,一个旋身被拉着急速奔跑起来。
身后的叫喊声只是持续了一会儿,很快就被甩到身后。
在万寿斋的门口,奔跑才停止。
沈秀微微喘着气,你做了什么?萧子儒扬扬手里的药包,拿了这个,快去煎给你弟弟服下。
你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抢东西,你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萧子儒了,别人会说你的,而且刚刚也看到了,大家都是多么的嫌恶我,如果你再和我接触,会很倒霉的。
沈秀垂下眼帘。
萧子儒拉紧了沈秀的手,说什么胡话,如果不是谢朝柔煽风点火,那群人也不会被骗,归根到底就是,她心肠坏,旁人脑子蠢!想想刚刚的情形萧子儒就上火,但眼下救沈小石最重要,其余的都容后再说。
看着黄纸包好的药包,沈秀咬咬牙,接过进了铺子里。
镇上的事儿都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关于沈伍家的谣言就传开了。
外边个个都在交头接耳,说如果遇上了沈伍家的人,一定要避开走。
更有甚者,直接激动的说不如打死沈伍一家,这样瘟疫就可以避免了。
此时日落西山,外边的纷扰完全没有影响到沈秀,她正在专心致志的熬着药,浓浓的苦味弥漫了整个铺子,蒲扇一下下的轻轻摇动,兹兹的温火印得她脸颊微红。
萧子儒一直在居室里照顾沈小石,苍白的脸,没有血色的唇,看着就揪心。
但更让他感到挫败的还是白日里在客栈前发生的一幕幕。
他从来没想到,从云端摔到地面会是这样的感觉。
起身走到铺子门口,背对着他的女子正在摇着蒲扇,铺子里那股药味儿特别的浓,苦得他都不禁咂咂嘴。
声响惊动了沈秀,回头见着是他,歪头微微一笑。
眯着的月牙儿眼好像是谁嵌进去的黑葡萄,脸颊旁的梨涡给她整个人都缀了一点儿蜜一般。
沈姑娘,药熬好了吗?叫我秀儿吧。
沈秀笑着回过身,手触到药锅盖儿的时候被猛地烫了一下,食指立即抽回来,捏着凉凉的耳朵。
我来。
萧子儒包着纱巾把药盖儿掀开。
那股苦药味让两人的脸都皱了起来。
舀了一碗药,沈秀一步步往居室走去。
步伐又稳又快,她仿佛都能看到沈小石好了后,在她身边蹦蹦跳跳的样子。
在这个镇上弄到这般田地,不是她所想,也不是谁刻意所做。
等沈小石好了后,她不如就带着一家人离开这个镇上吧。
她有着那般好的酒酿,一家人又齐心又肯干,在别的地方相信会比这里活得更好。
至于万寿斋这极好的客源,今天这么一闹腾,那些客人只怕也不会敢来了。
沈秀坐到床榻旁,帮沈小石额前汗湿的碎发拨到一边,天气寒冻,屋里纵使有暖炉也不至于让人大汗成这样。
可见沈小石的病又加重了。
看着药碗,沈秀满怀期待,喝完这碗药,应该就会好了。
舀起一勺递到沈小石的唇边,喝进去有些困难。
萧子儒把沈小石扶起,让他背靠在自己胸膛上,帮着沈秀一勺一勺的喂药。
药碗很快见了底,沈秀舒了口气。
居室的门忽然被撞开,沈秀转头看着来人,药碗都差点掉到地上。
来人显然也没有预料到居室里除了沈家姐弟以外还会有萧子儒,眼睛忽地瞪大。
晋元弟,好久不见。
萧子儒站起身走过去,大方的对他伸出手。
林晋元却只勉强笑了笑,急急走过去拿起沈秀手里的药碗,都给小石喝光了?是啊,他很快会好起来的。
沈秀笑着道。
胡说!林晋元大声起来。
晋元哥你怎么了?之前小石出事了你闭门不见,做缩头乌龟,现在小石可以得救了,你居然跑来说他好不了!这也是沈秀第一次大声对林晋元说话,几乎是吼着说的。
她还记得前几日是怎样去拼命的敲林晋元的房门,无论她是骂也好,劝也好,屋里都一点响动都没有。
那样对她家的事儿不管不顾,如今突然出现,一点歉意都没有,反而还说这样丧气的话。
这个药是去年那件大事中,神医所开的药方,是肯定可以好的。
萧子儒在后边说道。
你懂什么!林晋元转身怒吼。
青筋都要爆出来,整个人显得十分的生气。
你懂什么!林晋元转身怒吼。
青筋都要爆出来,整个人显得十分的生气。
你懂什么!林晋元转身怒吼。
青筋都要爆出来,整个人显得十分的生气。
☆、第一百二十六章 柳暗花明话一吼出来,屋里一时之间再无人说话。
不是?沈秀第一个回过神,可是之前你明明说是登革热的,最近邻城也发现了这个瘟疫。
登革热的病症最明显的是全身发热,虽然所有患者的症状都是全身滚烫,可当患者到了晚上,都会周身虚寒的。
林晋元深吸口气,我虽然还未拿到师父亲手颁给我的医师牌,但我相信自己的医术,之前疏忽了你爹的病情,无论如何我不会拿这么多人的命开玩笑。
那小石是什么病?别人的病如何,沈秀现在并不大关心,她只想知道沈小石现在的情况是怎样的。
林晋元走到床榻边,沈小石的唇愈发的没有血色,粗粗一看,和面上的苍白都快融为一体。
坐到床榻边,手覆在沈小石的脉上,屏息诊着。
萧子儒刚刚听到林晋元那一番话,知晓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事情就严重了。
沈秀二人都一语不发等着林晋元诊断。
良久之后,林晋元忽地起身,望向沈秀,小石真的不是登革热。
这几日我知道秀儿你有过来找我,不是我闭门不出,有时候我确实不在库房里,昨儿个我刚从邻城回来,那里人的病症和小石的病症一模一样,都不是登革热。
那现在怎么办?对于医术这方面的事,沈秀真的完全束手无策,走上去拉着林晋元的胳膊,急急的问道。
那碗药,小石都喝完了?林晋元问。
沈秀缓缓地点头。
药碗被她放在一旁的案子上,里边空空如也。
药渣还没有倒掉吧?没有。
沈秀边说边带着二人往外边走。
铺子里还透着先前的那阵浓郁的药味,林晋元把药锅拿起来,把里边的药渣倒在案上,细细的检查着。
沈秀屏息站在一边,心扑通扑通的跳。
一种不好的预感慢慢地袭来。
这个药对于登革热确实是奇效的药。
但是对于这次的瘟疫,可以说是毒药。
林晋元的话无疑给沈小石判了死刑。
沈秀一个不稳就要倒在地上,萧子儒一个健步冲过去把她扶起。
此时铺子门口也传来咚咚几声,沈秀几人望过去。
一直外出的周怡和沈大石正站在门口。
两人身上都沾了点菜叶,周怡向来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鬓也歪了些。
秀儿,这是怎么回事?周怡踉踉跄跄的走进来。
眼里含着泪光。
沈大石先开口说起他们在外边的情况,原来他和周怡回来的时候,镇上的人只要一见着他们就情绪激动。
说他们是扫把星,说他们沈伍家的人心肠歹毒。
更有甚者,直接拿菜叶子扔他们。
两人不明情况,但沈大石一路拼命护着周怡跑回来。
快到铺子门口的时候,依稀见得铺里的萧子儒和林晋元已经让周怡很惊讶。
还未踏入铺内,就听得林晋元的话。
周怡二人在回来的路上对谢朝柔赠药包的事略有耳闻,林晋元却说那药包对这次的瘟疫来说是毒药。
而铺子里又是这样一股子不寻常的苦药味儿。
沈秀把周怡扶到一边的椅上坐下,把白日在客栈门口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周怡听完差点就晕过去。
才坐下不久又立即起身走到林晋元面前,晋元,你向来对我们沈家有恩,先前是我们误会了你,这次小石误服下错误的药,你可有法子扭转乾坤?林晋元在确认了药渣里的成分后,就一直在低头思考着。
周怡过来问他,他才回过神来,望着周怡缓缓地开口,这次的瘟疫也不是说药石无灵,在我潜心研究的这几日,发现这次的瘟疫虽然不是登革热,但大体上是相似的,去年那位神医的药方之所以可以医得好所有的人,只是因为他以热治热,开的所有药材都是热性的药,患者服下后体内原本的热气就会被逼出来。
那现在小石的情况?周怡急急的打断了林晋元的话。
林晋元顿了下,道,而现在小石服下了这味药,初初的时候是可以以热攻热,可他体内还有至寒之气,那股寒气会把体内要逼出的热气全部闷回来,不出二日,他就会因为体内热寒交迫而……没有办法救了吗?有,但也等于没有。
其实这味药如果加入至寒的药草,热药攻热,寒药攻寒,就可以救下他的命。
之所以说没有是因为小石的情况比较严重,普通的至寒草药已经无用,只有用到灵芝才可以。
而现在能去哪里找灵芝?灵芝%……沈秀灵光一闪,大声道,我记得哪里长有灵芝,以前和晏师父上后山采药的时候,在那个悬崖边上有一株紫灵芝,那是最上乘的灵芝!那一株紫灵芝长的位置那般偏颇,我们是采不到的,而且那里的地势陡峭,一个不留神,药都没采到人就滑下去摔死了。
林晋元叹了口气,现在我去开些至寒的药,混入原本的药草中,沈大娘给小石熬了后服下,看看会不会好过点儿。
周怡已经六神无主,林晋元说什么她都只急急的点头。
沈大石跟着林晋元去医馆拿草药,沈秀和萧子儒跟着周怡一齐进到居室里去。
沈小石的面色好了不少,如果没有林晋元的那番话的话,大家一定都会以为他要好起来了,可是现在之所以沈小石的面色润红了些,只是因为药效正在以热攻热,到了深夜的时候,寒气把热气包住不出,沈小石一定会痛苦不堪。
周怡难过的坐在床榻边,握着沈小石的手悄悄的掉下眼泪。
居室里安静得几欲让人窒息,萧子儒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秀忽然扑通一声跪下,周怡大惊神色的要把她扶起,秀儿这是在做什么?你是跪不得的!娘,都是秀儿的错,白日里非要去拿那个神医开的药,拿回来就熬了给小石服下,都是秀儿亲手把小石还成这个样子的,娘你要怎样打我骂我都好。
沈秀说着眼眶湿润,眼里全是悔恨的神色。
周怡还没来得及说话,萧子儒也几步走了过来,单膝跪地,罪魁祸首是子儒才是真,谢家二小姐本来不愿意给药包,是子儒硬抢过来的,如果子儒不抢,秀儿也没药材可以熬。
都是子儒的错,一回来就惹了弥天大祸,害了小石。
你们两都给我起来。
周怡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的把他们扶起,话里含着浓浓的责怪,但并不是怪责沈秀或者萧子儒。
你们都是心急小石的病情,如果白日的时候我也在客栈那边的话,听着是能治愈这个病的神药,无论是偷还是抢,我都会拿过来的。
周怡语调轻缓的说着,晋元现在去开药了,希望上天还没有那么残忍,把我夫君夺去,又夺走我最小的娃儿。
周怡神情恍惚,沈秀也不再埋怨自己,不让周怡多分神。
在等林晋元开药过来的这段时间,周怡问了问萧子儒他们萧家的事。
对于这种家道中落的变故,周怡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又莫名的滴落下来,苦了你们萧家。
这是命,怨不得谁。
萧子儒淡淡的道。
晚些时候,林晋元和沈大石风尘仆仆的回来,药已经熬好,周怡一勺一勺的给沈小石服下。
大娘,这个服下后先看看小石今晚的情况如何,若是明儿一早他能苏醒的话,那大娘就不必再担心。
林晋元边说边把药碗收好。
至于明早未能苏醒的话会如何,没有人去问,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林晋元前脚刚走,萧子儒后脚就也告辞了。
忙了一天,你也先去睡罢,小石这里的话,娘来照看便是。
周怡软着声儿把一直一语不发的沈秀哄走。
到了第二日,沈小石果然还是没有苏醒,辰时刚到,林晋元和萧子儒竟是一同进了居室。
沈大石忙着给二人端茶,周怡则是呆呆的看着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沈小石。
秀儿呢?萧子儒最先发现少了个人,四处看了看,问道。
她只怕还在睡罢。
沈大石想缓和下气氛,笑着道。
不可能,秀儿从不赖床,而且小石现在这个样儿,她断不会不出现。
萧子儒锁起眉头。
沈大石去沈秀住的酒库确认了下,果然里边空无一人。
秀儿会去哪里?周怡紧张起来,她这段时日也真的是尝透了变故的滋味。
先是沈伍忽然回来,而后又是莫名的患病死去,接着沈小石也染上了病,却误服下相反的药,这下沈秀竟然也不知所踪。
大娘别急,秀儿可能是出去买吃的给小石了,说不准很快就会回来的。
林晋元安慰道。
萧子儒忽而想起了什么,眼神一凛,来不及和屋里的人交代,他就一个健步冲了出去。
林晋元想追,奈何自己没有武功,跟着出去,萧子儒的身影就不见了。
沈小石的情况越来越坏,林晋元一直守在床榻旁,面色也越来越凝重。
大娘,小石他可能已经……林晋元终是说出了这句话。
不可能的!周怡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一下子扑到沈小石的身上。
居室的门忽然打开,娘,小石有救了!消失了两个时辰的沈秀忽然出现,说完这句话就撑不住的晕倒在地。
☆、第一百二十七章 劫后余生沈秀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周身全都是黑茫茫的,只有目光所触及到的悬崖边才有点微微的光亮。
一阵天翻地覆,她莫名的就攀在悬崖上,四周一点儿保护的措施都没有。
在即将下落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伸出来,十分有力又平稳的把她拉了上去。
刚上到悬崖边上,沈秀就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喘气。
秀儿醒了!是周怡的声音,带着无法言喻的欣喜。
刚刚睁开眼的沈秀还有些迷茫,人在忽然醒过来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两刻的征神,脑子里要用那点时间来分辨,现在是哪里,又是什么时辰。
她现在睡的床榻是居室的内室里,本来应该是沈小石睡的地方。
现在她却睡在上边,沈秀透着落下的纱帐看向内室的人,萧子儒、林晋元、周怡和沈大石都在,独独少了沈小石。
心里忽而一阵揪着疼,那般拼命摘回来的紫灵芝也一点用都没有吗?眼泪渐渐濡湿了眼眶,乌黑的发丝也垂落到肩前,古代人如果没有什么特别事的话,是不会剪头发的,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沈秀的头发尤为的长,发质也很好,穿着白色中衣,乌黑润泽的秀发半掩住面容,小巧的鼻子微微挺起,隔着纱帐看上去都是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萧子儒刚要上前一步,就被林晋元拉住了。
小石呢……沈秀颤着声儿问道。
周怡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口忽然一阵闹腾。
秀儿姐!无比熟悉的声音忽然由远及近。
沈秀不敢置信的转过头,被一个小小的物体嘭地撞了个满怀。
小石你悠着点!你秀儿姐现在身子虚,别莽莽撞撞的!周怡立即把他拉开,当头就数落起来。
娘。
你别怪小石。
沈秀的表情又似是笑又似是哭,沈小石正被周怡揪着耳朵,手脚胡乱扑腾,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明明是之前见过好多次的场景,但却让沈秀瞬间大哭起来。
内室里即刻安静下来,沈秀从来没有这样表露过自己的情绪。
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她在众人面前哭成这般。
用嚎啕大哭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没有一个人打断她,让她尽情宣泄情绪。
那日她瞒着所有人,只身一个前去后山的崖边采紫灵芝,没有人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那个地方即使是会武功的人都随时有粉身碎骨的可能,何况是她一个只会一门奇怪功夫的女子。
一炷香都燃尽了,沈秀才堪堪止住哭声。
一直呆立在一旁的沈小石立即把纱帐掀开。
但不像刚刚那般欢腾的扑入她的怀里,这次沈小石是轻轻地、缓缓地窝到沈秀怀中。
生怕惊扰了她,骨节已经略显清晰的手紧紧地握住她。
小石——沈秀抱住怀里的小男娃。
眼泪再一次的掉了下来,姐姐多怕把你害没了。
那日错误的药是姐姐亲手,一勺一勺喂给你的,在知道那个神药非但不可以救你,反而还会把你害死后,姐姐那一下觉得天都要塌了。
沈秀抽抽噎噎的,沈小石却像个小大人一样。
腾出一只手,慢慢地摸着沈秀润泽的乌发。
那种浓浓的安慰感和安心感让沈秀在哭了一会儿后就停止了。
周怡瞅准时间笑着插话,总算一切雨过天晴,那日你和子儒回来后,说了句小石有救了,就晕过去了,子儒把你扶起也体力不支的靠在门边,你手里一直紧紧的拿着紫灵芝,晋元和大石一起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你手里拿出来。
回忆起那日,周怡的声音激动了起来,我让大石把你送到外室去歇息,而子儒则是被送到酒库里,委屈了他。
不碍事的。
萧子儒沉声道。
多亏了你们两个小石才捡了这条小命回来。
周怡想起那日的心情,大起大落到无法用言语说请楚的地步。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有些剧烈,那天她和林晋元一起切了点紫灵芝,放入原先治疗登革热的药里,加速熬好,沈小石服下后不久,面色就没有之前那般苍白了,到了第二日,沈小石一清早就睁开眼嚷嚷着说饿。
周怡那一下流的泪不比沈秀刚刚的少半滴。
看着沈小石虽然虚弱,但还面色微微红润,精神头也明显好起来,周怡心中的大石头就放下了一半,还有一半就是一直没有醒来的沈秀。
林晋元给沈秀二人诊过脉后表情缓了下来,说二人只是体力消耗过大身体才会不支的倒下,萧子儒是习武之人,只是休息了下就精神就好了。
而沈秀则是一晕就晕了整整三日。
在刚刚沈秀猛地起身大叫的时候,周怡心里的大石头才终于重重的落地。
谢谢秀儿姐。
沈小石一脸认真的仰头。
沈秀摇摇头,再次紧紧地抱住他,你是我亲弟弟,谢什么,你没事就好了,真的,太好了。
秀儿姐,小石以后一定不捉弄你了!沈小石这次的表情比刚刚还要认真。
沈秀总算被逗得扑哧一笑。
秀儿姐,小石以后可不可以叫你二姐?沈小石忽然怯怯的问道。
可以啊,为何不可以?经他一说,沈秀才猛然发觉,这个家里的称呼有点儿奇怪,沈家人对她的叫法更像是外人。
沈小石按理来说应该叫她二姐,沈大石应该叫她二妹,而她应该是一个叫三弟一个叫大哥。
这样才是亲切的叫法,可沈家就偏偏不是,沈秀穿越过来的时候是按着原身体记忆来叫的,而且她本就不是古代人,在现代别说兄弟姐妹了。
连爹妈都没有。
现在沈小石一问起来,沈秀才注意到一直被忽略的这一点。
你不可以叫二姐,就叫秀儿姐。
周怡忽然插话进来,声音带着命令的意味。
沈小石不乐意的道,可是二姐才亲切。
秀儿姐这称呼从你会说话起就叫了,之前没觉得别扭?大难一场。
死里逃生。
你要安安分分的,快去铺子里看看熬的汤好了没,娘也要准备去做饭了。
周怡说着起了身,走到床榻旁嘱咐了沈秀几句。
萧子儒几人随后也都跟着周怡走出了居室。
居室里现时只剩下沈秀一个人。
记起之前一个人去后山采紫灵芝,沈秀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那时候眼见着沈小石药石无灵。
她知道最后的一线希望只有那株紫灵芝了,时间不等人,她没时间再去叫谁。
只独身一人迅速的上路。
到了崖边,先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分坚韧的绳子,紧紧地攀住崖边,绳子是空间里产出的,之前都是用来捆绑酒坛子所用。
虽然结实得很,但两端都没有铁钩,只是单单纯纯的一根结实的绳子。
使力甩远。
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后,绳子往回拉的时候忽然受到了阻力好像勾住了什么东西。
往回狠狠地拉了好几下。
绳子都是坚实的,没有一边脱落。
沈秀咬紧牙关,慢慢地把身子回转下来,手紧紧地握着绳子,往下爬了些,侧头一看,一株紫灵芝隐隐冒出点儿。
兴奋的伸出手,却忽然脚下不稳,原本结结实实的绳子猛地脱落,尖叫都来不及发出,沈秀周身即刻下坠。
她的身后是悬崖,只要掉下去,绝对粉身碎骨。
千军一发之际,沈秀立即默念着要入到空间里去,入到那里她就不会摔得尸骨无存,这个也是她老早就打算好的,所以在要坠下去的那一瞬间,心里所准备好的进入两个字就默念出来,身旁的场景都已经有变化的迹象了。
一秒的时间不到沈秀的手忽然被紧紧的拉住。
她立即就回到了现实中,猛地抬头,拉住她受的人正趴在悬崖边,十分的用力,青筋都隐隐现出。
萧大哥!沈秀急急的唤了出来,半路杀出个萧子儒,她本来此时应该已经安全的入到空间里了的。
刚喊出口,对方的身子就陡然一顿,差点儿就两人一起掉下去。
你别出声,抓紧我的手!萧子儒的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味道。
沈秀抿着唇,依他而言,她不可能在任何人面前暴露空间,即使现在有性命之忧,但只要不到真正死之前的一刻,她都不可以暴露。
虽然沈秀很轻,但毕竟是在悬崖边,地心引力的作用让她整个人都比平时要沉上一些,而且萧子儒刚刚赶到这里,探头而出的瞬间沈秀刚好下坠,伸手拼命的拉住她,所有的事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他拉住沈秀的手,因为没有准备的原因,并未有使出真正的力气,但是他现在要再用上原本的力气的话,那只要他一动,沈秀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萧子儒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使劲的把她往上拉,时间很快的流逝,他的力气也很快的流逝。
眼见着两个人都体力不支,在要脱手的那一瞬间,沈秀都已经准备好入到空间的话了,身子却一个腾空而跃,萧子儒奇迹般的把她甩了上来。
萧子儒大概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把沈秀甩了有丈把远,她爬起来后发现悬崖边上却空无一人。
心猛地一沉,沈秀惊慌的忍着身上割出的小伤口,快步走到悬崖边,努力伸头望过去,却见到萧子儒的衣角翻飞了会儿,几颗石头从他脚下滚过,差点就要滑下去。
沈秀才舒口气,心又立马提了上去。
好在萧子儒武功极高,几次惊险都被他强行稳住了,拿着紫灵芝上来,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的靠在一起肩并肩,不停的大口喘气。
☆、第一百二十八章 瞒着忆过先前发生的惊心动魄,沈秀才缓缓地舒口气,在悬崖边上的风声仿佛还在耳边,现下她却安稳的坐在床榻上,炉火烧得滋滋响。
虽然说没了萧子儒她也不会死,但这个只有她自己知道,萧子儒是半点不知的。
对于萧子儒来说,那般险峻的情况下,他丝毫没有犹豫的冲过来把她救上来,把自己的安危弃于不顾。
救上她后,连气儿都没喘匀,又立即舍身去采摘灵芝。
这事放在别人身上,先不论武功高低,光是会不会救她都不一定。
人 最重要的就是命,没了性命的话,一切财富地位相貌都是空话。
脑海里浮现萧子儒拉住她的手,力道那么的紧,生怕她掉下去后粉身碎骨。
脸上的青筋爆出来,明明是寒冬,额上却渗出密密的汗珠,薄唇也被咬得泛白。
那种紧张到无以复加的感觉,真真实实的传给了沈秀,也悄悄地传到了她的心里。
秀儿姐,饭好了——沈小石走到内室,从门口探出小脑袋。
走到铺子里,沈文和王柳然竟然也来了,两人面上都带着笑意,沈文看上去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不需要谁搀扶着,脚步稳健的走过来。
王柳然也跟着过来,沈文笑着说起关心的话,秀儿这次真是辛苦了,竟然整整晕倒了三日,还好上天见怜,小石没事儿,你也恢复了些精神。
不过现在的天还是挺冷的,可要记得多穿些。
知道了。
谢谢二叔。
连着晕迷了三日,即使沈秀身体底子不错,也多多少少有些虚弱,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但这声音软软绵绵的,传入某两人的耳朵里,都是心弦一动。
哗地一下。
起身的人却只有林晋元。
萧子儒没有起身。
只是安静的坐在位上,这个举动连一向对他有敌意的林晋元都觉得奇怪,转头看了他一眼,沈秀也望了过去。
对方却微低着头,表情都瞧不清楚。
这是二叔和婶婶来的时候顺道给你买的头簪,你看看欢不欢喜?沈秀正看着萧子儒愣神。
只匆匆接过头簪,笑着谢过沈文二人。
头簪较为精巧,一看就是特意去买的。
沈文一家现在和沈伍一家总算有了两家兄弟的味道。
只可惜沈伍却因得那样的病而去世了,沈秀叹口气,顺手把头簪插入发间。
好看。
王柳然出声赞道,又转头对沈文道,老爷,你看秀儿现在生得越发的标志了,之前许是年纪小还未长开。
现在这么一看,活脱脱是个小美人儿。
婶婶!沈秀又羞又怒的样子让众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气氛十分的和睦。
所有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沈家的种种风波总算平息。
从年前,沈家的事儿就没停过,两兄弟接二连三的出事,自身都出事,自家也都出事。
如今沈伍虽然不幸得病死了,但好在其余的人还平平安安。
沈家这段日子风波这般多,在饭后闲聊的时候,王柳然提议大家一起去邻城的大庙里拜拜。
周怡笑着点头,好啊!不行。
沈秀立即否定。
周怡恍悟,现在确实不行,瞧我们两,自家人都没事儿了,竟是不记得邻城现在在发瘟疫的。
说起这个,你们知不知道这两日的传闻?王柳然神神秘秘的样子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尤其是沈秀,她晕了三日,现在也才刚刚起来,三日的时间不长,但看王柳然的意思,好像是个很了不得的传闻。
见着大家都感兴趣,王柳然也不卖关子,三日前谢家二小姐不是善心大发的赠药包吗?就是由去年瘟疫时一位神医所开的药方而配好的。
这个我们都知道。
萧子儒总算开了口,语气却不大好。
王柳然有些莫名,沈秀知道萧子儒语气不好的缘由,忙对着他使眼色,示意他别打断话。
婶婶,继续说吧。
沈秀笑得甜甜的,王柳然也不再在意,立即又说了起来,镇上好些人都去拿了药包,我和老爷那时候去接货物了没赶上,不过啊,还好没赶上。
怎么?莫不是出事儿了?沈秀问道。
王柳然连连点头,出的还不是小事儿呢!镇上染上这个病症的人好像暂时还没有,有些人贪财,领了药包跑到邻城去卖,结果人喝了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王柳然小声地吐出两个字,死了。
大家都倒抽一口冷气,林晋元果然说得没错,那个药包根本是错误的药材配制而成。
服下后不但不能像大家期待的那样治好,反而会被快速的夺去性命。
沈小石也误服了那个药,还好沈秀和萧子儒奋不顾身的去把灵芝采了来,沈小石才得救。
但其余那些误服的人就不似沈小石那般幸运了,且不说灵芝采不采得到,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所服下的药是错的。
诶不对。
沈秀忽然疑惑的道,邻城已经爆发了瘟疫,按理来说应该封城不许任何人出入才对的,镇上的人怎么可能把药包卖给里边的人?笨,救命的东西谁还在乎规矩?守城的人也怕死。
王柳然道。
是守城的士兵误服的?沈秀讶异起来,如果是守城的士兵误服的话,那事情可就大了。
可不是吗!但现在邻城里谁还有心思在意这个,死了便死了,邻城的瘟疫波及到周边的村落,我们这小镇倒是幸运,竟然没被传染到。
不一定。
萧子儒沉声道,邻城和周边的村落之所以传播快,那是因为他们好似我们这边的小镇和青石村这样,买或卖都在里边,所以他们交替感染得快。
但我们镇来往的人也不少,说不准已经有人染上了,只是还未被发现而已。
可是苦了你们萧家,想着回到镇上可以清清静静的过下去,谁想一回来就赶上这档子事。
周怡不由得叹息。
沈秀见萧子儒眸光一暗,忙悄悄地拉了把周怡,娘,别戳人痛处。
周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想道歉,但又更不好开口。
好在萧子儒也似是没有太在意这个,只是话愈发的少了。
现在邻城的消息不通所以没出传得过来,我们还是拿货回来的路上听说的。
王柳然的声音清晰的传到沈秀耳里。
她突然站起来,铺里的人都不解的抬头看着她。
那日谢二小姐赠了那么多药包,少说这镇上至少有大半的人拿了,正如萧大哥所说,瘟疫没有传过来只是暂时的,等到时候出现了染上瘟疫的人,服下谢二小姐发的药岂不是白白送命?你操心这个做什么?萧子儒反应颇为冷淡,他们喝下了,那也是该的,你忘了前几日在客栈门口,他们是如何对你的?还有谢朝柔,一个药包而已,对着你百般刁难,你为了小石,都忍下了,旁人说你们沈家说沈大老爷,甚至说你也染上了瘟疫,走到人流这么多的地方只是为了把瘟疫传染给整个镇上的人,让大家一起跟着你们沈家陪葬,这样的话和白眼,还有那些扔在你身上的东西,你都忘了?字字句句都十分的清晰。
秀儿姐。
沈小石忙走过来拉着沈秀,一脸的感动。
沈秀摇摇手,这是姐姐该做的,不过也差点好心办了坏事。
秀儿,我赞成这位萧公子的话!王柳然第一个站出来,却是支持萧子儒。
这三日我们什么都没说,是以为你们没受白眼,听萧公子一说我们才明白,敢情这镇上的人都是因为你爹的事儿对我们白眼,还那样欺负你。
我说,没错!这就他们该的!王柳然说得激动,手都晃了起来。
铺里的人一个个的站在了萧子儒这边,除了周怡一直没说话以外。
大家都极力反对出去告诉镇上的人真相,沈秀也就没再坚持,坐在一旁闷不吭声。
沈文两人要回去照顾家里的两个娃儿,又坐了会儿就走了。
林晋元被苏木急急的拖回去医馆,看来是有急诊。
萧子儒也闷在一边,周怡刚想开口,他便起身,子儒先回去了,家父家母还有弟弟都在客栈等着。
好,大石,出去送送。
周怡忙努努嘴。
不必了。
萧子儒转身出了铺子。
外边寒风好似又刮了起来,一阵阵的,铺子的门一开一合,寒风立马被挡在了外边。
入夜后,周怡说什么也不让沈秀睡酒库,愣是拉着她到内室一齐睡。
沈秀一直不说话,周怡在换好中衣后才柔声道,还在想着药包的事呢?嗯。
沈秀闷闷地答着。
她总觉得自己性子冷淡,但来到古代后好像被这几个古代人给捂热了,若是换了以前她才不会去理会别人会吃错药的事儿。
但偏偏现在她就总隐隐的担心。
他们沈家和林晋元还有萧家都不会染上瘟疫了,他们都预先服下了对症的药。
但如果真的镇上爆发瘟疫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沈秀闭上了眼,周怡给她盖好被褥,别想了,反正现在镇上也没发现瘟疫不是?嗯。
沈秀应了声,勉强睡去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喜上眉梢接下来的两日沈秀都未出门,许是崖边的风太过寒冻,沈秀不可避免的病了一场,晕迷的那三日没少被喂药,所以苏醒后没有咳嗽发热,只是身子有点儿虚。
因为之前在客栈门口,谢朝柔和那群民众的胡言乱语,沈家的坏名是彻底传开了。
即使有人心里还挂记着他们万寿斋的酒酿,也因为怕被别人瞅见自个去买,而也被归为沈家一类而作罢。
这两日万寿斋简直可以说是一单生意都没有。
周怡着急的在铺子里踱步,准备好的东西一点都没卖出去,这两日家里都是吃着白天做好的鸡蛋羹和一些小菜,周怡全部架在炉上热好,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
林晋元和萧子儒这两天也似是约好了一般,一个都没有出现。
沈秀心里有些奇怪,但也没有问起。
她都不知道,周怡他们肯定也不会知道。
连着亏本两天,周怡终是耐不住了,晚上吃完饭后,筷子一放,一脸担忧的看着沈秀,秀儿,铺子这两日都没有生意,如何是好?沈秀一直在想着瘟疫和那错药包的事,没有在意太多,其实铺子没生意是早就想得到的,周怡如此认真的问她,沈秀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要改变一个人的印象很难,但如果是要让一个人的印象变坏的话太容易了。
万寿斋起起伏伏的,还是变成了谁都不踏入的地方。
亏得他们因为想着等过完年要着手扩张铺子,把隔壁的屋子都买下了。
即使那屋子出租只怕现在也没人愿意租。
太阳穴总突突的在跳,沈秀心里一阵不详的预感。
周怡还在等着她的回答,沈秀思忖了下。
道,现在铺子又跌入一个谷底,但一定能有爬出来的那一日,现在因得瘟疫的事人人自危,我们之所以没事儿不担心,也都是因为早服下了抵御的药。
等这阵子的风头过去。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话说得肯定,但沈秀心里实际也没底。
只不过周怡这段时日以来,操心的事太多,沈秀委实不想说什么丧气话让她心头又添上一担子。
娘。
小石什么时候可以去学堂?沈小石忽然眼巴巴的问着。
周怡叹了口气,等阵子吧。
哦……沈小石有些失望的放下筷子,碗里的饭还剩了一半。
不急。
这段时间我们不如就当是歇息,你念书累着了的话,就去外边玩儿。
等过阵子。
一切好起来,娘就带你去学堂。
周怡许诺着。
沈小石年纪小,好哄,周怡这么一说,他心情立马好了起来,食欲大开的吃着饭。
那我和姜二姑娘的亲事……沈大石似是琢磨了很久才开口。
周怡顿了下,道。
这个娘明儿就帮你再去说说,娘也等着和媳妇的茶呢。
好嘞。
那大石明儿去后山打猎去,反正铺子现在没生意,不如去多猎些肉回来改善改善伙食。
沈大石笑得一脸憨厚。
下午的时候沈小石蹬蹬地跑到铺子里,周怡正在教沈秀女红。
娘,小石出去玩儿了。
记得早点回来,在外边要小心着点儿啊!周怡话都没来得及说完,沈小石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沈秀笑着摇摇头,小石到底还是个娃子,心里总挂记着玩的,其实这段时日大家都休息下也没什么不好的,养精蓄锐嘛。
娘就是怕我们都养精蓄锐了,铺子却会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隔壁的屋子现在也是空着的,你看我们一家四口,刚好住在这里,隔壁的屋子也没什么用处。
周怡面上隐隐的担忧。
沈秀放下手里的绣线,眼儿笑得弯起来,谁说隔壁的屋子没用的,我们一点都没动那个屋子,等到时候姜二姑娘成了秀儿的大嫂,那屋子用处可大了。
说起这喜事,周怡也露出了笑容,说得是呢,那屋子可以挪给大石做屋子,姜家家境比较贫苦,嫁来我们家有那屋子住,姜家应该不会有什么话说。
娘是不是在担心等会儿去姜家,他们会说些什么?怎么能不担心,镇子和青石村隔得近,两三日的功夫,够那些难听的话传到村里去了。
也不知道姜家会不会改变主意……周怡的话明显透着担忧。
可已经要过礼了,村上镇里知晓我们家和姜家说亲的也不少,临时改变主意,姜家到时候也会被说的。
姜二姑娘的名声估摸着会受不小的影响,女子名声多重要,何况姜家本身家境就一般,嫁妆都是勉勉强强凑的。
沈秀道。
我们在这胡乱猜测也没什么用,娘不如这就去,铺子里就你一个人,你且看着些。
沈秀点头应下,周怡出门的时候她已经在认认真真的按着先前给她的绣样缝制了一阵子。
铺门刚关上,沈秀就放下针线,走去门口确认了好一会儿,看到周怡的身影消失成一个点儿。
转身跑到酒库里,锁好门就入了空间。
…………到沈秀出来的时候,外边的天已经有些暗下来。
劳累了好一阵,腰背都有些酸痛,刚在铺内的桌前坐稳,门就被敲响。
门口站着的是沈大石,看他的表情,今儿的收获只怕是极少。
现在还是冬日,猎物们都在避寒冬眠,肯定是打不到什么好东西的,沈大石有些丧气的把背上的篓子放下来,里边竟是空空如也。
今儿真是晦气,什么都没猎到,好不容易看到一只野兔子吧,我还没瞄准就跑得不见影儿了。
沈大石坐到桌旁,今天的空手而归让他尤为的懊恼。
沈秀笑着端上一碗刚热好的鸡汤。
来,在外边冻了一天,哥先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秀儿真是贴心。
沈大石接过去,慢慢的喝完,身子果然暖了一些,沈秀把火炉拨了拨。
本来快要灭掉的柴火又烧得旺了起来。
小石怎么还没回来?沈大石从内院里走出来。
问道。
沈秀道,小石午后出去玩儿了。
冬日里天黑得早,小石应该早回来了才是啊。
沈大石转头看了下外边的天色,眉头微微皱起。
大概是贪玩所以迟了些回来。
小石好吃,这个点儿还不吃东西的话,他就会很饿了。
一准一炷香的时间内会回来。
沈秀对沈小石现在是了解得不得了。
沈大石同意的点头,沈秀微微一笑,忙着做起饭来。
算着时间,正好赶在沈小石他们回来之前做好饭。
沈大石站在一旁,不走也不说话,沈秀则是一直洗菜切菜炒菜,时不时的注意下饭的火候。
大石哥,想问就问嘛。
沈秀边炒着菜边笑得一脸奸诈。
一句话都没说就好像被看穿了心事,沈大石霎时红了面。
支支吾吾了会儿,拿起一兜菜蹲在边上就准备洗起来。
那兜菜洗过了。
再洗吃起来就没味儿的。
沈大石尴尬的放下菜,想了会儿,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娘今儿去了哪里?小石出去玩儿后不久,娘就出去了,说是给秀儿买发簪去。
沈秀笑着答。
给你买发簪?不是去姜家给我说亲事……话没说完,看着沈秀一脸狡黠的笑容,沈大石就知道自己中招了,又被这个妹妹逗弄了。
知道大石哥心急,秀儿就不捉弄你了,娘确实是去了姜家,从村上到镇里要耗上些脚程的,算着时间,应该快回了。
沈大石得了答案,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也不知道姜二姑娘会不会在意那些流言蜚语,而且她不在意的话,姜大叔和大娘不知道介意与否。
脑子里想得一片混乱,沈秀却在这当儿做好了饭菜,一道道的端上桌,铺子里饭香四溢。
怎么还没回来?沈秀奇怪了起来,现在外边的天都全黑了,周怡的话还或许是脚程耽搁了,但沈小石再贪玩也不至于这个时候还没回来。
打开铺门,把头一探出去,远远的一个小身影由远及近。
沈小石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沈秀转身去拿了毛巾,回来的时候正好沈小石跑进来。
把他拉到身边细细的擦着汗,这么晚了才回来,今儿玩野了吧。
可把我们担心死了。
是真的,真的要死了!沈小石看来是跑了老长一段距离,到现在气都没缓过来半分。
什么要死了?沈秀停下了擦汗的手,沈大石也一脸紧张的看了过来。
心里暗暗一想,周怡现在还没回来,但沈小石却满头大汗的跑回来,难不成……?好香的饭菜味。
周怡的声音适时从门口传来,沈秀刚刚提起的心立马就放了下来。
秀儿做的饭呢,算着娘和小石要回来的时间,竟是刚刚好。
沈大石笑着把周怡扶过来,心里一阵紧张的看着她。
今儿去了姜家,聊得很来,二姑娘十分懂礼,姜家二老人也很是热忱,虽然对那些传言有些在意,但见着我这把弱骨头都好端端的和他们谈笑风生,他们也就不再信那些谣言了,亲事的话……按部就班的来,大石很快就能娶上媳妇了。
周怡的心情很好,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浮了出来。
你们别再说这些了!沈小石喘了老大会的气,现在总算缓过来,十分着急的冲着笑得开心的三人大声吼着。
怎么了?沈秀觉着不对,走过去问道。
秀儿姐,你快叫晋元哥来,阿柔……阿柔得了瘟疫,喝下了那个药……☆、第一百三十章 有惊无险约莫一个时辰后,林晋元才风尘仆仆的赶过来。
在铺内不停来回踱步的沈小石一看到迈步踏入门口的人,就立即冲了过去,林晋元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紧紧地拉住衣襟。
晋元哥,你快些同小石去阿柔家里,她误服下了那个药!沈小石已经焦急万分。
小石先别这么着急,现在出现相同情况的不止那个小女娃一人。
说到这里,林晋元的声音低了下去,这两日,镇上开始出现瘟疫了,医馆内忙得不可开交,误服的人不少。
那怎么办?沈秀脑子一片晕眩,误服的人究竟多少谁都不知道,但听林晋元这么说就知道数目肯定不小。
想起那日沈小石服下错误的那包药后的场景,沈秀还心有余悸。
现在的意思就是,不少户人家正和她们沈家经历着那人相同的场景。
而且不少人会更惨。
我去拿紫灵芝。
沈秀说着就转身。
很快地拿回来,这株紫灵芝虽然先前给他们好些人服用过,但这株紫灵芝比较大,所以还剩下大半。
沈秀毫不犹疑的递给林晋元,对方却迟迟不接过去。
沈小石着急的拿过来,往他怀里塞。
晋元哥,你快点拿了紫灵芝去给阿柔服下,不然她挨不过今晚的!沈小石说着眼眶都润湿了。
他是幸运的,服下错药的时候,已经病得迷迷糊糊,而且身边自家姐姐和武艺高强的萧子儒前去帮他采下了这难得一遇的紫灵芝。
但幸运的人,还真的就他一个而已。
紫灵芝何其珍贵。
他十分清楚,别说这个镇上,就是堂堂大晋朝的宫里,只怕都只有一两株。
不可以,那个小女娃救不得。
林晋元吐字十分清楚,把手里的紫灵芝放到身旁的桌上。
为什么?这样斩钉截铁的拒绝是沈小石始料未及的。
大睁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晋元。
对方却只望向一边。
周怡把沈小石拉到怀里,小石,晋元这么说是一定与他的道理的。
那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不是医者父母心吗?晋元哥你的心去到哪里了!沈小石情绪激动了起来。
本来沉默的沈秀缓缓地开口,小石。
救了一个阿柔,就会有很多个阿柔找上门来。
什么意思?沈小石完全不明白的问,声音都有些颤颤的。
紫灵芝太过珍贵。
普天之下都只有那么两三株,现在镇上误服的人不少,如果阿柔被救活了。
消息立马就会传开,我们沈家也会陷入万劫不复。
沈秀把紫灵芝收了起来。
沈小石立即追过去,死死地拉着沈秀,什么万劫不复!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但我知道如果再不去救阿柔的话,那阿柔就会死!你忘了李大娘前些日子来这儿,是怎么说我们的?周怡已经明白了沈秀二人的意思。
帮着说起话。
我不管!那是李大娘自己的问题,阿柔从来没有嫌弃过我。
以前在村里玩儿的时候,只有她对我最好!那如果救了阿柔,你自己的亲人会有危险,你选哪一边?沈秀蹲下来,拂去沈小石有些乱了的发。
当然选亲人!沈小石答得毫不犹豫。
那就行了,小石你记住,如果救阿柔,那我、娘还有大石哥,甚至二叔一家就都会有危险。
好了,现在也快到用饭的时候了,你去打盆热水洗洗脸,我和娘一齐做饭。
沈秀说着拍了拍他的脑袋。
秀儿姐,小石不明白!沈小石不停地摇头。
林晋元过去拉着他的小手,小石,听你秀儿姐的话。
、你别假惺惺,都是你最坏!你不肯救人!沈小石呜呜地哭了起来,声音充斥了整个铺子。
沈大石被周怡从内院里叫进来,拉着哭泣不止的沈小石去洗脸。
晋元哥你先回医馆吧,现在肯定忙得不可开交。
沈秀轻声道。
嗯。
林晋元点点头,小石那边,你们也别太多说了,他是小娃子,难以理解是正常的。
灶台上很快炊烟袅袅,饭香味从铺内飘了出去,沈秀漫不经心地炒着菜,油一下子溅出来,把她的手烫出了几个小泡。
小心点。
正在加柴火的周怡把拉住她的手,冲着被溅到的地方呵气。
娘。
娘知道你在想着阿柔的事。
周怡轻轻地叹口气,诚如你所说,救了一个阿柔,就会与不少阿柔这样的蜂拥而来。
如果是这样也就罢了,但紫灵芝这样珍贵的东西,本来应该上缴国库,我们却纳为己用,如若传到京城,再传到皇上耳里,无论我们初衷是怎样的,我们一家都会被抓起来,重则处死。
沈秀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
但是娘,如果我们这样坐视不理,死的人会更多,现在镇上的瘟疫已经发了,这两日我们都没怎么出门所以不知道,即使我们出门,就算是去到最严重的邻城,我们都不会被感染,但秀儿总觉得要做点什么。
你能补救什么?药并不是你赠给大家的。
周怡淡淡地道。
而且别说娘记仇,就在前几日,这些人还那般嫌弃我们家,对我们家嗤之以鼻。
对于这样的一群人,何必?、这番话从周怡口中说出来,沈秀有些惊愕,周怡在她心里从来都是可以说,善良得有些蠢的人。
别想这么多,现在发了瘟疫,误服错药而病发的人已经有了几个,镇上的人并不是没有脑子,发现了不对他们就不会再服用的。
沈秀顿了下,周怡说得有理,如果死得快的人都是服了错药的人,那很快地大家就会发现不对劲,那过个一两日,就不会有人再服那错药了。
可是阿柔……秀儿怕会变成小石心里的一道过不去的坎。
沈秀一脸的担忧。
沈小石是从来没那么大声的吼过他们,从来都是最乖巧的一个人,今日却频频在长辈们面前失控。
说起李阿柔,周怡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叹口气,转身去装饭。
很快地一桌子饭菜都上齐了,叫了半天沈小石他们,出来的人却只有沈大石。
怎么了?小石不愿意吃饭?周怡问道。
不愿意吃饭?刚刚儿子打了热水给小石洗完面后,他就说要出来帮娘和秀儿的忙,我见他面上没有泪痕了, 还以为他没在意那事儿了呢。
沈大石四处看了看,铺子不大,一眼望去就一目了然,沈小石并不在这里。
坏了!小石该不是从内院的门溜出去李家了?沈秀站了起来。
秀儿,紫灵芝你放到哪里了?周怡着急的问。
在秀儿兜里揣着呢,没有放到别的地方。
沈秀的回答让周怡舒了口气,那小石还是因为心里挂记阿柔,所以又去了阿柔和她娘暂住的亲戚那儿,大石,你和娘一齐去把他找回来,秀儿你过会儿把饭菜热一热。
沈秀点点头。
铺子里很快安静下来,只剩得她一个人,视野里一片白茫茫的。
站在门口,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又下了起来。
街道上是从未有过的安静,她站了好一阵子都没有一个行人。
若是换了以前,定是来来往往的人。
把铺子门关好,走到街上,冷清得让人无法想象,一个人都没有,平时街道两旁满满的摊子也没有,店铺少有开门的。
沈秀低头微微地想了下,只怕镇上传来的瘟疫情况比林晋元说的要严重得多。
不知不觉,沈秀走到了医馆的那条街上。
人没有想象中的多,医馆门口不过寥寥几人。
依稀见得门口跪了个小小的身影。
一辆马车极速驶来,雪和那个身影的高度明显模糊了马夫的视线,他根本就没注意前方的情况。
此时沈秀看清了那个小小的身影,瞬间肝胆俱裂,是沈小石!话还没喊出口,马车就呼啸的过去,掩住了她的视线,耳边同时传来好几声惊叫的声音。
心猛地一沉,手里的伞瞬间跌落到地上,地面的雪已经覆盖了薄薄的一层,撞击着发出闷闷的一声。
小石!!沈秀绕过马车,重重地跌了一跤几步跑到医馆门口,此时的她已经泪流满面。
面前的景象让她的脚步一软。
还好,沈小石没事。
沈小石正被一名男子抱在怀里,显然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正大大的喘着气。
那男子的衣上黏了些有些脏的雪,看着架势,应该是他及时的冲过来把沈小石抱入怀里,从车轮惊险的滚过。
多谢这位小哥相救。
沈秀急急地走上去。
那男子抬头,沈秀登时退了一步,萧大哥?不过两日的功夫,萧子儒就颓丧了不少。
面上的胡渣若隐若现,穿着的袄子厚,但竟是有了补丁。
沈秀心里虽有疑问,但没有开口问出,只是把沈小石抱到自己怀里,紧紧地抱着。
小石,有什么不能好好说,为何要跪在这里,多危险?刚刚秀儿姐要被你吓死了!☆、第一百三十一章 还是救了医馆里没有炉子,但因为人多,倒是也不冷。
林晋元见着沈秀几人进来,定定地看了眼沈小石,而后又转头继续给面前的人医病。
馆内的人比想象中的多,在林晋元面前排起了一条长队,沈秀知晓他忙,也就没有去打扰,只是抱着沈小石坐到一旁。
秀儿姐,求求你们救救阿柔。
沈小石被刚刚差点丧命在马蹄下吓到,声音有些颤抖,但看着沈秀的眼神除了祈求外还隐隐地透着坚定。
你先说说为何要跪在医馆门口?沈秀柔声地问着。
沈小石顿了下,道,午后我出门就直接来了医馆,求晋元哥去救阿柔,但是晋元哥怎么都不答应。
小石又去看了次阿柔,但是李大娘不准小石进去了,说小石是不详的人,还说阿柔会变成这样都是小石害的。
胡说八道!沈秀皱着眉斥道。
沈小石摇摇头,李大娘只是误会小石了,如果这次可以救活阿柔的话,李大娘也绝对不会再对小石有这样的偏见了。
傻娃子。
感觉到怀里的人手冰冷的,沈秀边给他搓着手,边道。
萧子儒把身上的袄子脱下,内里着着的是干净的衣裳。
萧大哥,你这两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沈秀侧头问道。
没事儿。
萧子儒淡淡地答着,显然不想多说。
沈秀也没再问,只是笑着道谢,这次又欠下萧大哥一个恩情,刚刚看到马车驶过那一瞬,真真是心都沉下去了。
多些萧大哥三番四次的救我们沈家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偿还是好了。
不碍事的。
萧子儒说着把袄子抖了抖,黏在袄子上的雪很快地落下, 化掉的一点点雪融入了袄子里。
这袄子再穿会染上风寒的。
沈秀关心的道,萧大哥为何会着这样质朴的袄子出来?一家人回来镇上的时候应该是把衣物带足了才是。
都被收走了。
萧子儒的声音很沉闷,听得沈秀的心也跟着闷起来。
萧家被皇上亲自下旨逐出京城。
内里的缘由她还无从得知。
但想一想,抄家后再逐出京城,萧家的那些贵重物品定是一个都没留下,可难不成连御寒的衣物也一件都不留?萧家二老过惯了荣华的日子。
如今一下子跌到谷底,还好不是至寒的时候了,不然也不知道他们可否熬得过去。
明儿一早。
秀儿去客栈看看萧大老爷和大夫人可好?沈秀问道。
萧子儒还未回答,沈小石却又闹腾了起来。
他等了半天,沈秀却一点救人的意思都没有。
一个使力趁沈秀不注意。
一下子从她怀里跳出来,拔腿往门外奔去。
才刚到门口忽地又被人拎起来,沈小石不停地蹬着腿。
沈秀走过来,一把把他拽到角落里,拿来。
拿什么来?沈小石白眼一翻,装傻充愣。
沈秀深深地缓口气,平静的摊出手。
小石,不是秀儿姐狠心。
是真的救不得。
有什么救不得的!小石不是就好了吗!把紫灵……呜呜小孩子一着急就容易大呼小叫,还好沈秀反应不慢,在他说完之前,紧紧地捂住他的嘴。
任他不断地扑腾挣扎,沈秀也不放手。
还好此时医馆内的病人很多,在嘈杂的环境下,沈小石的一番喧闹也只是引来几人的注目。
是不是刚刚死里逃生,觉得还不够刺激?!沈秀眉头一皱,狠狠地道。
沈小石脸一扭,沈秀也不多说,从他的袄子里摸索了下,紫灵芝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拿走藏在怀中。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沈秀很快地把紫灵芝藏好,别闹事。
我先走了。
萧子儒慢慢地走了过来,身上又穿回那件濡湿的袄子。
好,我明儿去看你们。
沈秀转头道,看到萧子儒身上的袄子,本想叫住他,但奈何沈小石这娃子情绪激动,她抽不出一点儿空。
林晋元忙完了这阵,暂时让其余的学徒给病人诊治,走到沈秀这边,推推她,小石还气着呢?看他一直背对着这边,怎么跟他说话都不理。
沈秀皱着眉头,哄小孩这事她在 现代没做过,在古代真是做足了。
哄了都有半个时辰了,沈小石愣是一句话都不再说。
还玩深沉似的背对着她,望向窗外一片漆黑的夜空,今晚的天空上如泼了墨一般,月亮藏于云中,星星也只是寥寥几颗,看上去颇为冷清。
林晋元唤了几声,沈小石果然如磐石一般站在门口,动都不动。
秀儿姐,晋元哥,如果你们真的这么狠心的话,那小石以后也不会再和你们说一句话,明日一早我就离开,到时候你们谁都别想见到我。
在两个人不知要怎么劝才好的时候,沈小石主动开口,声调的冷漠和自身年龄天差地别。
小石!沈秀又急又埋怨的唤了他一句。
沈小石缓缓地转身,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秀儿姐,我是认真的。
就算你们把我关起来我也有办法离开,小石知道这样威胁秀儿姐很没品,但小石知道自己在秀儿姐心里的分量。
可你这样做的话,秀儿姐和娘他们都会很伤心。
但阿柔会没命,小石那时候差点没命,秀儿姐和娘还有大哥都很痛不欲生吧,现在别人正受着和你们那日一样的煎熬。
小石,家人重要还是阿柔重要?家人。
沈秀对上他的眼,良久之后叹了口气,算了,救吧。
真的要救?林晋元一把拉住沈秀,欲阻拦的意思很明显。
救吧。
把药拿去给李家。
沈秀坐在一旁,揉着太阳穴,沈小石年纪小,看事情太过直白。
性子这么拗她是没料到的,或者是因为李阿柔在他小小的心里真的很重要,他才会这般。
为了救李阿柔。
跪在医馆门前求林晋元。
差点被马车撞死也不顾。
知道怎么说也不会听,看着他说话时那和年龄明显不符的认真,沈秀最终还是答应了。
她承认,有一半的缘由是自己生气了。
沈小石一直被沈秀牵着往李家二人暂住的亲戚家走。
林晋元的步伐很犹豫,一边摇头一边还是希望沈秀改变主意。
这样的做法是糊涂,但在见到李阿柔的那一瞬间。
沈秀征神了半晌。
李阿柔睡在床榻上,惨白的小脸,快要没有色泽的唇。
头上冒出滴滴的汗珠,和那日沈小石的情况如出一辙。
平日见着他们沈家人定要损上几句的李大娘对于他们突然被人带进来,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一边抹泪,一边拿着绢帕给李阿柔拭汗。
李阿柔的嘴微张着,很努力又很困难的呼吸。
李大娘,救阿柔命的药拿来了!沈小石一个健步冲过去,一脸兴奋的嚷着。
是真的有?李大娘不相信的转头。
这才发现沈秀和医馆里的林晋元都来了。
林晋元的医术高明,镇上已经不少人知晓。
现在这个时候,林晋元本应该在医馆里,镇上悄悄地发了瘟疫,在这几日里已经在镇上传遍。
有病没病的都跑去医馆里诊治,所以林晋元的到来让李大娘十分的惊喜。
林大夫,我家阿柔可是真的有救?李大娘满脸期待的问着。
林晋元点点头,沈秀走过去递给她一个药包,立刻把这个熬了给阿柔服下,明儿一早就会好。
你拿来的?李大娘本来欲接过的手停在空中。
上下打量着沈秀,明显的不相信。
沈秀立马把手收回来,把药包扔在地上,要信不信。
信信信。
这时李阿柔突然痛苦的呻吟了声,李大娘跟打了强心针似的跪在地上把药包捡起来。
谢谢你。
急匆匆跑出去要熬药,从沈秀身旁擦肩而过的时候,李大娘有些别扭的开口。
沈秀没有答话,只是走过去拉着沈小石,走罢,该做的都做了,明儿一早她就没事了。
多看了床榻上的小人儿一眼,沈小石没再多拖沓,他知道今天的自己无理到了什么地步,而且现在李阿柔已经得救,他也该走了。
一路无话的走到医馆,三人都十分的沉默。
林晋元道了别后就入了医馆,沈秀拉着沈小石的手,依然沉默的走着。
秀儿姐,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性子你已经使了,现在只求你觉得最重要的家人会平安无事。
沈秀的语调有些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姐你生气了?沈小石听出了语气的不对劲,小心翼翼的问。
沈秀却没再说话,松开他的手,自己快步往去万寿斋的路行去。
沈小石在后边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雪下了两个时辰,已经在地上积了不小的面积。
走起来有些费力,但看着沈秀冷漠的背影,沈小石心虚至极。
远远就看到周怡和沈大石在门口张望,见着沈秀和后边费力跟着的小身影,周怡舒了口气。
娘,我们去救了李阿柔。
刚走进,沈秀就扔了个炸雷给周怡。
什么?本来有好多话要问的周怡,生生地被沈秀这话给逼了回去。
++++如果有末日的话,那今天就是最后一次更文了噗噗不过觉得肯定是没有末日的,所以老实睡觉去→→☆、第一百三十二章 姐弟和解周怡虽然震惊,但也没多责怪沈秀和沈小石,事情已经发生,但也不代表就真的会出什么大事儿。
果然晚上过去,一切都十分平静。
但到了第二日清晨万寿斋的铺门被敲得咚咚响。
正坐在铺内做饭的周怡,和一旁的沈秀对视了一眼,沈秀吸了口气,起身去开门。
出乎意料又好似在意料之中,门口站着的是李大娘。
看着开门的沈秀,想说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又全是犹疑。
李大娘,这么一大早的来万寿斋,是为家里人买点儿暖酒暖胃吧?沈秀倒是笑着问道。
李大娘看了她一眼,怯怯的问,我可以进来吗?当然可以,入门的都是客,只不过上次李大娘那般嫌弃我们铺子,今儿却又过来,倒是让人有些糊涂了。
沈秀嘴里不饶人,手还是做了迎的姿势。
入了铺内,沈秀把门关上,现在镇上开始乱起来了,根本不会有生意,开着门反倒还多了份危险,毕竟虽然瘟疫发了,但镇上人对他们沈家的敌意可没消,而且说不准有一些脑子有坑的会借题发挥,责怪是他们沈家的错。
周怡给李大娘来了碗热米酒,李大娘道了谢,而后喝了一口。
怎么,大娘不怕有毒嘛?沈秀凑过去眨眨眼问。
李大娘一顿,面上登时有些尴尬起来。
是我不对,之前对你们沈家有偏见,约莫一个时辰前阿柔醒了,还嚷嚷着肚子饿。
李大娘说着起身噗通一声跪在沈秀和周怡面前。
万分感激你们救了阿柔,我知道你们救阿柔之前的顾忌。
而这份恩情真真是无以为报,所以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无论是什么事我李三妹做牛做马都成!李大娘说着俯身要叩头。
周怡赶忙过来把她扶起,千万别行这么大的礼。
李大娘抬起头时已经眼眶掉下泪水,沈秀坐在一旁手撑着脸。
李阿柔现在好了。
最开心的莫过于沈小石,她确实还在生这娃子的气,昨儿个她也是逞能了,但听到李大娘亲口说出李阿柔已经好转。
沈秀又觉得庆幸。
怎么说都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如果她没出手相助的话,明年今日就会是李阿柔的忌日了。
救下了李阿柔。
李大娘之前对沈家的偏见和误解全都消失得粉碎。
现在的沈家对她来说,是实实在在的大恩人,而这个恩情。
怎么还都还不完,转头环视了铺子,李大娘心里微微地思索起来。
一直在门口偷看这边的沈小石,此时走了出来。
沈秀把头偏过去,周怡笑着把他拉过来,小石,阿柔没事了。
真的是太好了!虽然李阿柔痊愈本来就是自然的事。
但被人亲口证实的喜悦还是让沈小石高兴得跳起来,兴奋的模样掩都掩饰不住。
被他的情绪感染。
李大娘面上也露出了笑意,走过去拉着沈小石的手,小石,之前大娘对你和你们家的那些事,可千万要忘记了才好,大娘知道为了阿柔的病,你真的是比大娘都要努力的。
不碍事的。
沈小石笑得很开心。
李大娘,。
沈秀忽然出声。
见沈秀主动唤她,李大娘急忙转身望过去。
秀儿姑娘有何事要吩咐?吩咐倒是不至于。
沈秀喝了口茶,淡淡地道,头先大娘说为了报答沈家的这份恩情,无论什么事都会做的对吧?那是自然!李大娘语气加重,样子十分诚恳。
没有别的事情,只是想大娘答应,李阿柔的病是如何治好的,千万不要说出句,就说是诊错了,并不是瘟疫。
茶盏被沈秀搁到一边,定定地抬眼看着对面的人。
李大娘却是一脸不解,可你们是救了我家阿柔,这是多大的好事,为何要隐瞒?沈秀还未回答,李大娘又自顾自的继续道,我知道了,秀儿姑娘是做好事不想留名对不对?有这样的高尚精神,我以前真的是瞎眼了才误会你们家的人。
你怎么说都好,记着今儿答应我的事,回去大娘也要嘱咐李阿柔,不要说出去半句。
沈秀的声音低沉下来,若果被他人知晓李阿柔的病是如何好的,那休怪沈秀不客气,这不是在说着玩儿。
看着沈秀的表情和语气都贴满了不善的意味,李大娘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但对方是自己的大恩人,恩人都这么说了,她只管把嘴巴闭紧就是。
连连点头答应,沈秀这才轻轻地舒口气。
李大娘这人本就性子直,不然之前对他们沈家说话也不会那般的不避讳。
既然她答应了,那只要李阿柔也不说的话,应该这事不会传出去。
李大娘又连连道谢了好多次后才离去。
沈小石扭扭捏捏的站在沈秀面前,想开口却又不敢说话的模样。
沈秀的余光老早就看见,但就是不看他一眼,沈小石越站着越着急,但看沈秀面无表情的脸,他还真不敢开口。
过了半晌,沈秀索性拿着之前未绣完的荷包开始绣起来。
沈小石也奇怪,竟然就这么站在旁边一动不动起来。
周怡看着这姐弟两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
沈秀一针一线的缝着,从清晨到现在,除了李大娘以外,铺子里根本没有其他的人来过,愈发安静的铺内让沈小石心里一点点的下沉。
他知道昨天那么无礼的举动会让沈秀很生他的气,但那时候他脑子里只想着救人,并没抬估计其他,而本身又是个娃子,一着急起来什么都忘了。
沈秀现在这样生他的气,他除了傻傻的站在一旁以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脑子里想了千百遍的对不起这三个字,到了喉咙口却始终说不出来。
周怡过来劝了他几次,他都无动于衷。
沈秀也只是在静静地绣着荷包。
你们这两姐弟真是的,好端端的闹别扭,娘不管你们了。
周怡说着还真的挎着个篮子出门去了。
沈小石垂下头,懊恼得不行,但是不后悔,因为他知道如果今天传来的是李阿柔的噩耗的话,他才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可现在沈秀这样不理他,他心里的难受不比李阿柔的噩耗会来得少一分。
眼眶渐渐地濡湿,沈小石使劲的吸着鼻子不让眼泪掉下来,他记得每次自己哭的时候,沈秀总是会边帮他抹泪,边絮絮叨叨,男儿有泪不轻弹。
忍了好久,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了几颗下来。
低着的头,视线只有干净的地板,默默地闭上眼,耳旁传来沈秀的声音,拿去。
沈小石猛地睁开眼,面前是沈秀秀气的手,掌心里放着一个荷包,那是她刚刚一直在绣的。
给……给我的?沈小石结结巴巴又不敢相信的样子让沈小石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这一笑,沈小石心中的大石立马轰地落下,迅速的接过荷包,秀儿姐不生小石的气了?欢快的声音和满脸的笑容与刚刚沉默得快要死掉的样子形成完全相反的对比。
嗯,还是笑起来的样子可爱。
沈秀伸出手捏捏他的脸颊,不生你气了,呐,这个荷包是给你的,要好好的戴在身上。
谢谢秀儿姐。
沈小石欢腾地扑到她怀里,差点撞到沈秀的下巴。
对自己鲁莽的行动吐了吐舌头,而后便拿起荷包仔细的端详起来。
是个大红色的荷包,荷包的边儿用的金色的线,看上去几分贵气,荷包中间是几支傲然的竹子。
虽然手法略显笨拙,但沈小石捧在手里和宝贝一样的喜欢。
秀儿姐,为何是绣的竹子?被原谅的小家伙立马话就多了起来。
沈秀笑着把他拉到一旁坐下,捏着他站得有些酸疼的腿,竹子代表文人的刚直不阿,小石是读书人,也就是文人,秀儿姐希望你身上能有这样的秉性。
那是自然!沈小石重重地点头。
竹子还有一个寓意。
沈秀笑着摸摸他的头,代表了长寿和健康。
经历了前段时间的事,秀儿姐希望那是你最后一次劫难,以后的小石要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小石也希望秀儿姐能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沈小石也不管这祝词的对象合不合适,咧嘴笑着说了出来。
沈秀点了下他的鼻子,这个不是祝我的词儿,应该用来祝娘这样辈分的长辈。
知道啦。
沈小石笑了笑,手里的荷包一直搓着,爱不释手的样子。
秀儿不好了!铺子的门忽然被撞开,沈秀看过去,门口站着林晋元。
怎么了?沈秀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忙问道。
谢二小姐竟然又在客栈门前赠药包了!林晋元说着又改口,不对,根本不是赠药包,她赠的那是毒药!怎么能这样!难不成谢朝柔还不知道那药是错的?沈秀霍地起身,有些气愤的往桌上一拍。
走,一起过去看看!沈秀说着就跟林晋元出了门。
两人风风火火的往客栈的路赶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个巴掌在路上的时候,沈秀顺道去了李家暂住的亲戚家,林晋元在外边等着她,客栈那边的情况很急,沈秀没待多久,很快就出来了。
客栈门前的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一路上过来,林晋元粗略的和沈秀说了下这几日镇上的情况,染上瘟疫的人越来越多,情况越来越严重。
京城暂时还不知道镇上现在的情况,谢知县一直没有上报上去,沈秀不知道谢知县在想着什么,但即使不报上去也不该由着自己的二女儿这样胡闹。
沈秀就不信事到如今谢家还不知道谢朝柔赠的药包是会致命的。
看到客栈门口那人声鼎沸的情景,沈秀不禁火上心头。
到底多少人因为谢朝柔的药包而死她不知道,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有点脑子的应该都会怀疑的吧,如果说是之前第一次赠药的时候去领的话,谁都无话可说。
那时候镇上还没有发瘟疫,更没有人因为服了那个药包熬成的药而丧命。
据林晋元说,镇上的人有几个前天去到医馆看病,还没治,昨儿个就死了,都是因为服了那包药而死。
大概是人数不多,又才刚刚发生,所以镇上的人还没有察觉他们现在老老实实排队领的药包会是置他们于死地的东西。
沈秀身子小,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的,一会儿就挤到了最前边。
谢朝柔一脸温柔的微笑,一个个的赠着药包。
沈秀一下子冲上去,抬手就把一个老者刚宝贝的接到手的药包夺过来扔到一边,还没有谁来得及反应,沈秀又一转身把盖着长桌子的布卷了起来。
把药包都卷在里边,而后本来裹着长桌子的布变成一个大大的包裹,麻利的打了个死结。
怎么又是你?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药包是不会给你的!锦兰的反应最快,指着沈秀就吼起来。
今天来客栈这边的镇上居民比那日的多很多,虽然不少人都没看到那日发生的事,但镇上的消息传得快。
在那天镇上的人各回各家后。
关于沈家的谣言就在镇上蔓延开来。
沈秀所不知道的是,之所以他们沈家现在安然无事,没有受到任何镇上居民的攻击,大家再恨再气也只感嘴上说说的是因为萧子儒。
萧子儒当天回去就去了谢知县那里,说了谣言的事。
谢知县自然不会怪责自己的宝贝女儿半分,但萧子儒都开口了。
他也必然会卖面子给他。
虽然说现在萧家家道中落,但谢知县并不是什么太过势利的人,在镇上。
他是老大,没有谁会比他更大,他要什么有什么。
而之所以有这样的一天,还是多亏了萧大老爷那时候提拔他。
谢知县虽然脑子有些糊涂,但对萧家的要求他总是不会拒绝的。
所以镇上没有人敢动沈家,这是沈秀他们不知道的事。
但沈秀如今站在他们面前,这几日镇上的人因为瘟疫而死了几个。
人们的情绪霎时从悲伤转为悲愤,人气渐渐地围拢。
开始叫噱起来。
林晋元总算也挤到了最前面,看着沈秀紧紧地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而长桌子上空无一物,边上的人们表情越来越狰狞,心下暗道不好,刚准备冲上去把她拉过来,人群已经把他瞬间挤到了最外边。
秀儿!林晋元只能徒劳的唤着她的名。
沈秀闭上眼,屏息准备使出暗中在练出的蹩脚轻功,使出的瞬间她一下子腾飞到客栈的屋檐上,不敢置信自己的轻功瞬间就开挂,此时身后的那个怀抱才清晰起来。
谢谢你。
环抱着她的是萧子儒,每次一有危机,他总能及时的赶到自己面前,救她于水火之中。
有时候沈秀都觉得, 或者她的金手指都不是空间,而是萧子儒。
你怎么这么笨?大喇喇的跑到这里来,谢朝柔和她那丫鬟怎么会放过这样好的可以伤害你的的机会?萧子儒没有理会她的道谢,当场就责怪起来。
身后的男子絮絮不休,沈秀却忽然涌起一阵淡淡的幸福感。
屋檐下的人们见沈秀被救上去,情绪更是激动起来,有几个人甚至去拿了长梯子搭到屋檐边,想爬上来抓住她。
沈秀看着脚下的人一个个对她龇牙咧嘴,恨不得把她吃进肚子里,嘴上都在说现在镇上落到这样的田地,都是因为他们沈家造成的。
别上去,边上的人是萧子儒呢!有个眼尖的人总算是发现了沈秀身旁的男子是何人。
听到这个名,本来悠然看着好戏的谢朝柔猛地抬头,沈秀身旁的男子衣着质朴,但却掩不住自身的气质,一头乌发被一根木簪盘与头顶,薄唇微微抿着,和他对视了一秒,谢朝柔就忙避开了目光。
咣当一声,萧子儒把长梯子一脚踢飞,脚法很准又稳,一个人都没有伤到,但长梯子却被他踢得飞去了老远的地方。
谁都别想伤害她。
萧子儒挡在沈秀面前,在客栈门前的一众人只能仰头看着他们。
谢朝柔忽然一阵无名火起,尖利的嗓子伸手指向萧子儒,萧子儒!你为何总要护着沈秀这个村女!她有何好的地方?她哪里都比你好。
萧子儒答得淡淡的,但一点面子都没留。
谢朝柔被这句话击得颜面无存。
本来激动着要抓沈秀的人们惧畏萧子儒的武功,眼见谢朝柔也被驳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家一时之间都没了主意。
沈秀的目光一直在人群里扫来扫去,终于在人群的最外围看到了林晋元。
沈秀冲着他比划了一会儿,林晋元立马点点头,转身很快地消失。
你!难怪都说蛇鼠一窝!你们萧家是被皇族的人唾弃,这村女的沈家是被世人唾弃!难怪你看得上她!谢朝柔气得脸都有些变形,锦兰!马上把给萧家租的房子退了!这……锦兰有些犹豫。
还不快去!谢朝柔柳眉一竖,双眸竟是露着凶光。
是是。
锦兰连滚带爬的进了客栈。
沈秀被谢朝柔这样说,而且还累及自己的家人,萧子儒索性直截了当,我从一开始就看不过你这娇蛮跋扈的个性,这屋子你爱退便退!若不是看着谢知县,谁会与你面上这般客气?你!谢朝柔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大口地喘着气。
沈秀在后边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襟,萧大哥……没事儿,我老早就看不惯她。
不是,现在锦兰把客栈的屋子退了,那萧大老爷和大夫人,还有你二弟都会被赶出来的。
沈秀小声的说着。
萧子儒回过神,看了眼沈秀,不行,现在不能带着你下去,不然会有危险的。
没事儿。
沈秀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两个人,微微地笑了笑。
沈秀面上露出笑意,眼眸中也忽而透出自信,但萧子儒还是不放心,此时门口忽然被推出来三个人。
在屋檐上的沈秀二人只能看到他们的头顶。
但沈秀也认得出那三人一个是萧大老爷一个是大夫人,还有一个男子应该就是萧子儒的二弟萧子睿了。
下去吧!沈秀催促道。
见着家人被这般推出客栈,萧子儒再不犹豫,换上沈秀,使着轻功跃了下去。
沈秀一落地,大家又开始蠢蠢欲动,但萧家原来那地位的影响已经在镇上根深蒂固,萧家几人都在这里,暂时没有人敢先做出什么举动。
沈秀先冲着萧大老爷和大夫人笑了笑,又对着一脸不快的萧子睿点点头,一步步的往谢朝柔面前走去。
看着走过来的女子,谢朝柔满脸得意,终于知道要求她了。
啪!极其响亮的巴掌声让刚刚还有些喧闹的门前霎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你是不是疯了!谢朝柔捂着被打得立即红肿起来的右脸,尖叫扑向沈秀,凶狠的模样似要把她千刀万剐。
沈秀这贱女人竟然敢!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打她巴掌!谢朝柔眼睛都气红了。
凶神恶煞的扑过来,连沈秀的头发都没碰到,一阵天旋地转,谢朝柔被反扭着手臂,狼狈的脸朝地面。
这样的场景好像有些熟悉。
沈秀在她耳边悄悄地道,谢二小姐,此情此景,是第二次了。
你就是那日在医馆门前的那个小二!谢朝柔只微微想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挣扎得愈发厉害。
大家快来帮帮我家小姐!沈秀这个丧心病狂的死女人!竟然想杀人!什么样的主子就养出什么样的丫鬟,锦兰尖着嗓子叫起来的声音一点都不逊色于谢朝柔。
各位你们都看到了,这个沈秀因为之前我揭露了他们沈家传瘟疫来镇上的事,所以她怀恨在心,之前我不愿意给她那药,她就记恨在心,你们看,她光天化日的就要杀了我!谢朝柔眼睛眨巴了几下,很快的滴滴眼泪掉下来。
委屈的声音加上柔弱的表情,已经有人往沈秀这边冲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指控都停下!沈秀的声音极大,把那些要冲上来的人都吓了一跳。
缓了缓心情,沈秀望向侧边的人们,你们如何误会我们沈家,我没空与你们计较,之所以我会这般对谢二小姐都是有缘由的,我相信,你们若知道缘由,不会比我冷静几分。
说啊,你还能说出什么样的理由?沈秀声音再大,表情再凶也不过是个女子,人们沉寂了一会儿后又开始叫嚷起来。
都安静啊!萧子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沈秀身边,那群人瞬间噤声。
谢二小姐,我问你。
你这两次赠的药是不是去年爆发瘟疫时那位神医所开的药方?沈秀直接的问道。
谢朝柔一直在等着人们情绪激动,冲上来救她。
谁知道那群人被吼两句就都打了退堂鼓,忿恨的扭了扭手臂,狠狠转头瞪了眼沈秀。
当然是,不然你以为镇上有这样的大夫能开出这样的神药?谢朝柔撇撇嘴,语气颇为鄙夷。
那你知不知道这次的瘟疫并不是去年的那种,如果吃了你赠的药包,染上瘟疫的人不但不会好起来,反而会死?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沈秀的声音扬高了几分,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会死的?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啊?嫂嫂,你有没有吃?大家立马开始交头接耳。
站在最前排的人大声问道, 你这么说,有何证据?你们家不是都有瘟疫吗?你那日也抢了药回去,见你现在好端端的在这里,肯定是服了那药才好的。
怎么好了后不知恩报也就罢了,还反过来欺负谢二小姐?沈秀冷笑一声,望向众人,我之前就说过了,你们如何误会我们沈家,我没空与你们计较。
镇上的疫情也不算轻了。
若是因为这错误药包的事又添个乱子。
这镇也得被毁了。
你弟弟之前不是得了瘟疫吗?我昨儿还见着他在外边出现,你敢说不是服下谢二小姐好心拿来的药才好的?说起这个,沈秀眸子里闪过一丝寒光,压制着谢朝柔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本来就因为手臂被反剪着桎梏住而疼痛的谢朝柔,眉心都皱了起来。
这个账容后再说,大家先让开些。
林晋元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沈秀微微地松口气。
人群自动散开,林晋元的身影慢慢的接近。
身后跟着几个人。
身后为首的人是李大娘,她拉着位哭泣个不停的妇人。
妇人身旁的中年男子面色十分阴沉,紧咬着嘴唇好像在忍耐些什么,两人身上都是着的白色孝服。
众位,谢二小姐赠给大家的药根本就是假的,如果服下的话,就会像二弟的岳父这般,不仅没有好。
反而还在前日归去了!这番话在人群里掀起轩然大波,本来向着谢朝柔那一边倒的人们窃窃私语起来。
镇上这群人本来就都是没什么主意的。
谢朝柔的性子大家也都知道,这次她这般好心的赠药给他们,虽然大家都是抱着感激的心态,但其实持怀疑态度的人还是有的。
只不过先前沈家的谣言出来,一传十十传百,大家才都相信起来。
可是这次帮她说话的人也是镇上的人,李大娘的二弟一家大家都是认识的,老老实实的经营一间茶水铺子,邻里之间相处得很融洽,一家人的口碑也都很不错。
这几日那间茶水铺子关门,竟然是这个理由?看着抽泣不已的妇人和李大娘的二弟,只怕那位老者是真的归西了。
你个村女!你居然坏心到了这样的地步,带着别人来污蔑我?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谢朝柔见势头不好,尖着嗓子叫了起来。
沈秀侧头和萧子儒耳语了几句,萧子儒拨开人群迅速的离去。
沈秀又是一声冷哼,看着谢朝柔的背影,发髻已经有些凌乱,这几日做出来的虚伪温柔样儿早已被撕得粉碎,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时候锦兰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沈秀几人身上,脚底抹油的一下就溜了老远。
谢朝柔余光瞥见,大吼起来,锦兰你个没心肝的!居然这么跑了!别岔开话题。
沈秀又狠狠地擒着她,谢二小姐,给你次机会。
你老实回答,究竟知不知晓这个药方是错的?|当然不知道了!谢朝柔毫不犹豫的否认。
你不知道?还说自家的丫鬟没心肝,最没心肝的那个就是你!李家那位二弟之前一直未出声,听到谢朝柔这句话后再也按捺不住了。
你是哪里来的?是不是沈秀这村女收买了你!谢朝柔今儿真的是以前未想过会遇到的事都遇到了,就这几个贱民,居然敢这样对她?谢二小姐,再给你次机会,你知还是不知这个药对镇上的瘟疫不仅治愈不了,反而会让人加速死去?沈秀的声音沉了下来,抵死不认她是一早预料到的,镇上的这群人,还不是听风就是雨。
连瘟疫是沈家带来镇上这种谣言都会相信,如果谢朝柔当着大家的面承认的话,这群人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谢朝柔的随身侍从总算是挤了上来,沈秀本身也无意一直这样桎梏着她,由着那群侍从把她拉到一边,护住自己的主子。
沈秀,是不是一切都是你编出来的?质疑的声音又出现了。
但答话的人却不是她,而是李大娘,她站到客栈门前,面对大家,别再误会沈家的人,更别觉得沈姑娘是对大家有什么居心了,拉着全镇的人一起死这样的事是根本没有的。
阿柔,过来。
李大娘招了招手,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很快地窜上来。
阿柔已经好了?沈秀见着面前的女娃子面色略显红润,笑着问道。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
李阿柔的声音脆脆的,一听就知道精神不错,多些沈姐姐和大夫哥哥。
这是李阿柔啊,我记得前几日她也病得差不多了的。
有人很快地认出来。
时机差不多了,李大娘拉着李阿柔的小手,大声的对众人道,大家看好了,这是我女儿李阿柔,之前她和我二弟的岳父一样染上了瘟疫,我那二弟的岳父服下了谢二小姐赠的药,第二日就归去了。
那时的我们也没想这么多,只当是病情严重已经没得救了,刚想给阿柔服下药的时候,沈家的三儿子沈小石跑来了,说这药喝不得。
沈秀听得沈小石这名字,眉毛一挑,这娃子也算是及时救了人一命。
那时候沈家的三儿子也差点服了药,不过亏得林大夫和沈姑娘及时发觉疫情不对劲,没让他服下,这才好了。
李大娘说得人们已经耐不住了。
那就是沈家有治愈瘟疫的药,但是不拿出来。
谢朝柔看准了时机,挑拨着道。
沈秀瞪她一眼,你闭嘴!你……谢朝柔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个人有要帮她的意思,反而有几个还在怒视着她,缩缩脖子,也不再敢出声。
沈小石曾经去到衙门找过谢二小姐,有没有这回事?李大娘侧头问道。
谢朝柔先是一愣,而后摇摇头,本小姐才不会见那样的粗野娃子。
你胡说!沈小石人未到声先至,一路跑到众人面前,那日我故意骗你,去你家后院里闹腾,说我有个弟弟服了药死了,问你是不是药有问题。
你虽然没出来,但你的丫鬟锦兰出来了,恶狠狠的说,知道有问题就别喝。
这下子人群炸开了锅,沈小石是个小娃子,话不至于可信,但在这样的情况下,由不得大家不信。
这时候又过来几个人,个个都凶神恶煞的冲到谢朝柔面前,要不是那群侍卫死命拦着,谢朝柔早就被暴打了。
沈秀环着双臂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过来的那几个人,这几日家里染上瘟疫的人都因为服下了谢朝柔所赠的药而死去。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谢朝柔,侍卫很快都要招架不住了。
在失控之前,一直看着好戏的沈秀几步走过去,把谢朝柔从人群里拉了出来。
谢朝柔发鬓完全散落下来,因为刚刚差点失控的局面而吓得浑身瑟瑟发抖,靠在沈秀怀里都不知晓,紧紧地揪着她的衣裳躲起来。
沈姑娘。
李大娘有些不明白的看着她。
沈秀摆摆手,我不是要毁了她,只想给她个教训,若果刚刚场面失控的话,她只怕不是名节毁了,也活不下去了。
都让开,谢知县来了!这声音对谢朝柔来说,如救命的丹药一样,她推开刚刚还紧紧揪着的沈秀,一个健步扑到来人的怀里。
爹!快把这些刁民抓起来,他们侮辱女儿,尤其是这个沈秀,她想女儿死!谢朝柔大声指控着。
来的人是谢知县,镇上最大的官,刚刚还情绪激动的人们霎时清醒了不少,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第一百三十五章 出手相助爹啊,您一定要为女儿做主!谢朝柔哭哭啼啼的,转头却一脸凶悍的吩咐一旁的侍从,还不快把这村女给抓起来!慢着。
谢知县淡淡地开口。
侍从立即停住了脚步。
谢朝柔不明所以的抬头望过去,还没来得及看清谢知县的表情,一股力气伴着风呼到她的脸颊上。
又被打了一巴掌,只不过这次扇她耳光的人是她的爹。
谢朝柔委屈得无以复加,侧过头来望着谢知县,爹,你这是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爹要好好问问你是在做什么!谢知县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微微地颤抖,板着脸,眉头皱得死紧,十分生气的样子。
谢朝柔心虚的咽了下口水,心下微微一思量,很快地驳道,女儿就不明白了,为何爹不信自己的女儿,偏偏要信那些小人说的胡话!说胡话的人是你才对。
谢知县一甩袖子,低声对一旁的侍卫吩咐,把二小姐带回去,谁都不许见她。
是!侍卫们立即领命,刚刚谢知县过来的时候,人群自动散开成一条道路,从那条路上锦兰低着头走过来,谢朝柔怒视着她。
刚准备责问,锦兰身后的轿子缓缓驶来。
小姐,赶紧上轿子回府里罢。
锦兰小声地劝着。
我赶在锦兰之前对谢知县把一切都说清楚了。
萧子儒神不知鬼不觉的又出现在沈秀身边,低声道。
嗯。
沈秀点点头,此时谢朝柔正在不断的闹腾着不愿意上轿子,谢知县气恼的摇摇头,走过去狠狠地拉住她说了几句。
隔得不近,声音又小。
沈秀也不知道他和谢朝柔说了什么,不过刚刚还满脸愤恨的谢朝柔一下子身子软下来,心虚的往沈秀这边望了一眼,而后乖乖的迅速窜上轿子。
知县大人。
沈秀轻启唇,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何事?谢二小姐做的事,不会就这样算了吧?沈秀的语气轻缓,但不轻柔,后半句明显语气加重了些。
说完后直直地看着谢知县。
谢知县顿了下,看着沈秀一直背着的大包袱。
想必这就是刚刚萧子儒所说的那假药。
心下暗自琢磨了一会儿。
笑着道,这药就交由你和林大夫二人,朝柔做了错事,但这个药只需加一味寒性较强的草药即可有治愈的功效,若是没有朝柔找来神医的药方。
现在沈姑娘也拿不到只需加一味寒性草药便能配好的药包。
所以将功抵过如何?闻言沈秀与萧子儒交换了下眼神,谢知县见二人还有犹豫,又补充道,至于之前误服而死的人,本知县会亲自到每家去送一份补偿的。
如此甚好。
沈秀点点头。
死者已矣,再追究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况且谢知县能做到这个地步,也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也只是想保住谢朝柔,才会在众人面前放低姿态。
而且话里话外的扬她之攻避她之过。
也算沈秀今日赶来得及时,今儿还未有谁服下假药,算是把伤害减到了最低。
抬着谢朝柔的轿子一颠一颠的走了,谢知县这时走到一直未发一语的萧大老爷和大夫人面前,老师,许久不见。
萧大老爷微微点头。
是好一阵子不见了。
萧大老爷对谢知县有知遇和提拔之恩,而且在被赶出京城之前,萧大老爷是朝中重臣,所以谢知县一直尊称他为老师,现在萧家落魄,谢知县依然还是和原来一样的态度。
萧大老爷略略觉得有些欣慰。
学生还有要事,这就先离去了。
近来镇上这事学生也要加紧处理,无法亲自照顾老师一家,不过以后若是老师家中有何麻烦的话,来衙门或者去到学生府中便是了。
谢知县的话说得很漂亮,但刚刚还觉得有些欣慰的萧大老爷,抿了抿嘴,冲他摆摆手。
萧大老爷是什么人,谢知县话说得再好听,他也听出了弦外之音。
谢知县走了后,围在客栈门前的人却没有散去,刚刚那一波又一波的闹剧让他们迷惑不已。
本来以为是瘟神的沈家现在看来却好像是救了他们,而本来以为是善人的谢二小姐,好像是做了十恶不赦的事。
脑子里糊涂了一阵,众人还是很快地找到了现在最急需解决也是最难解决的事。
纷纷望向沈秀的时候,她正把大包裹往肩膀上提了提,和萧家的二老在说着话。
刚刚谢知县的那番话,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稍稍一想,谁都能明白这次镇上染来的瘟疫有救。
但能救他们的人却偏偏是之前因为他们愚昧而不停打压嫌恶的沈家人。
沈秀知晓那群愚民心里的各种变化,但她却是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
爹、娘、大哥,我们这下该住到哪里去?又没有多少银子了,这谢家又势利的不愿意帮我们。
难不成我们真的要睡街头?说话的是萧子睿,看他和沈秀差不多的年纪,生得眉目清俊,和萧子儒身上那份刚毅的气质正好相反。
萧子睿看上去更像萧大夫人的模样一些。
若是萧大老爷不嫌弃的话,可以一家人先委屈着住到我家旁的屋里去,那屋子刚买下不久,以前住在那儿的张家搬到青石村里去了,收拾一下就可以即刻住下。
沈秀笑着提议道。
萧大老爷犹疑了起来,太叨扰你们了。
沈秀摆摆手,道,现在谢家看似是忙得抽不开身,反正镇上疫病还未得到控制,而万寿斋其实现下也没什么生意,一点都不麻烦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子睿嘴快的接话。
眼睛转溜一圈,模样几分调皮。
如今萧家家道中落,也容不得他们再客气什么,他们的包袱被客栈的人扔了出来,刚刚谢知县过来与萧大老爷他们说话的时候,客栈的人心都要跳出来了,还以为要遭谢知县骂,骂他们招呼不周。
谁知道人客气的说几句话后就拍拍屁股走人,店小二立时就跑到萧家原先住的房里,把之前没清完的包袱拿出来一扔。
萧子睿抡起胳膊就要冲上去打人,被萧子儒一下就揪住领子,你现在不是二少爷了,别瞎发火惹祸上身,我们都没办法再收拾什么烂摊子了。
店小二正手趴着门口偷偷的看外边的反应,见着萧子儒都忍让,嘲笑着道,萧家真的变成落汤鸡了——被我们欺负连大气都不敢出,哈哈哈。
萧子睿气得眼睛都要瞪出来,却又什么都说不得。
沈秀冷笑一声,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头,快准狠地砸了过去。
刚还笑得前仰后翻的店小二,冷不丁地被砸到额头,登时疼得捂着在地上打滚。
走罢。
沈秀拍拍手,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做得好。
萧子睿拍掌大笑。
沈姑娘。
在沈秀准备带着萧家人离开的时候,那群在后边各种窃窃私语的人们总算是开口了。
为首的是一位老者,看着沈秀面无表情的样子,后背冷汗涔涔,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各位还有何事?我沈家人可都是瘟神,谁碰了谁就倒霉,还有可能死的。
沈秀冷冷地道。
不不不,我们才是瘟神。
对!我们是最瘟的瘟神。
沈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们这群瘟神一般见识!沈家的大老爷是读书人,沈姑娘肯定也是懂礼的,才不会和我们这些小人计较的是不是?大家立即都你一言我一句起来。
沈秀见着他们那样儿,忽然又想笑,紧紧地咬着唇才忍住了笑意。
转身和一直未离去的林晋元小声说了几句,沈秀转过身。
众人的眼睛都亮闪闪的,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现在请大家自觉,镇上所有的人请去林大夫那儿进行检查登记…而所有喝下了之前谢二小姐所赠假药的人家请去…沈秀犹疑了会儿。
萧子睿立即跳出来,来本少爷这里登记——你别瞎胡闹。
萧大夫人皱眉阻止着。
大哥,我想做做事来着。
萧子睿求助的望着萧子儒。
家里有人服了假药的人请去我和我二弟这来登记,我们住在万寿斋旁的那个屋子里,请所有人都在今日太阳落山之前登记完毕,逾期不候。
为何要这样?领头的老者提出了疑问。
沈秀叹口气,为了对症配药,说实话,若果是服下了假药的,已经是药石无医了。
不过还是要和未服下的人区分开来,而我们需要登记下所有染上瘟疫的人,以用来知晓究竟要配出多少副药,明白吗?再笨的人也听得出沈秀是愿意出手帮大家了,一群人站在客栈门口欢呼了起来。
赞誉的话也不停从众人的嘴里传来。
医馆已经人满为患,林晋元临时改了一起在万寿斋旁的屋子接受人过来检查。
沈秀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万寿斋走去。
————求票票QAQ☆、第一百三十六章 火烧末城本来安静了许久的铺子又再次热闹起来,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不过来来往往的人都不是来买东西吃或者买酒喝的,大家都是过来登记自家的病情。
沈秀先让沈大石安排着萧大老爷和大夫人一齐到居室的外室歇息。
一天忙下来,虽然很多人都涌过来,但总算有次序,一个个的排着队等林晋元诊治。
而萧家兄弟那边,误服假药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多,除去之前已经死去的人,整个镇上误服还在世的只有三位。
沈秀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拿出紫灵芝来,不过遣了人去谢府说明了情况。
人命关天,而且又是自己女儿造的孽,谢知县十分的着急,这三个人若是一死,只怕谢朝柔这回不死的话难平民愤。
萧家四口人已经住进了万寿斋旁的屋子,刚刚好住下,院里院外也收拾得极干净,只不过屋里的那些长椅圆桌早就被张家人搬走,所以粗粗走到屋里,一种家徒四壁的清冷感觉迎面扑来。
萧子睿有些不满的四处看了看,跑到萧大夫人面前闹腾,娘,这样的屋子要怎么住人?什么都没有啊。
现在有得住就是很好的了,沈姑娘好心租房给我们住,不然今儿我们就得流落街头。
萧大老爷说着对沈秀一笑,真是劳烦沈姑娘了,这里的收拾就我们自己来即可,瘟疫的事儿还没计算完,眼见着就要天黑了,我们这里不要紧。
叫我秀儿就行了。
沈秀甜甜地笑了笑。
那你叫我萧伯伯即可,现在萧家成了这样。
哪里还有什么大老爷大夫人的。
我还是萧二少爷,你不可以叫我子睿。
萧子儒扬起头,一脸傲气的样子。
行行行,二少爷好。
沈秀忙福着礼,眼眸浅着笑意。
直把萧子儒的脸逗得通红。
外边一阵喧闹,沈秀正想出去看。
门便被打开了。
进来的人竟然是谢知县。
知县大人怎地大驾光临?沈秀迎了上去。
谢知县和白日里不同。
只带了两个随从在身边,对着沈秀微微点头,径直走到萧大老爷面前。
老师,学生有一事相求。
何事?萧大老爷的语调不疾不徐。
听不出任何情绪。
刚刚沈姑娘这边给了消息,镇上有三人误服下小女赠的药,听林大夫说。
只要在原本的药包里加上一味至寒的药草即可。
至寒的药草最好的就是灵芝,学生想起老师这里……谢知县声音小了下去,面上隐隐带着期待。
萧大老爷沉默了会儿。
缓缓地点头,冲着大夫人道,琴儿,你去拿了来吧。
老爷。
萧大夫人有些迟疑。
我说拿来便拿来。
萧大老爷加重了语气,萧大夫人只好转身入到屋子里。
很快地出来,手上拿着个锦盒,谢知县欣喜的上前接过。
对着二老连连道谢。
沈姑娘,这个事还要劳烦你了。
把这锦盒交给林大夫,我会让这两个随从一直跟着,到时候药配好了,让他们两人给那三家误服药的送过去。
沈秀点了点头,没想到萧家被抄家赶出京城,还有灵芝这样的漏网之鱼。
接过锦盒,沈秀余光瞥到了萧大夫人,她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锦盒,好似很不舍得 的样子。
沈秀打开看了下,虽然她对药材完全是刚刚入门的程度,但还是看得出这个锦盒里的灵芝虽然不是最好的紫灵芝,但也是上乘的。
估计是以前萧家风光的时候,皇上亲自御赐给他们的。
现在御赐的东西还在,家里却变成了这般模样,还要住着这寒酸的屋子。
心里的落差能有多大沈秀是不知道,但看着萧家四人,虽然落魄至此,但每个人都不失原有的那种贵家气质,除了萧子睿偶尔闹腾,萧大老爷两人似是对此显得很看得开。
但萧子儒和他们三人都不一样,一直沉默不语,刚刚计算误服药包的人数时他都是寡言得不行,一直都是萧子睿在那边叽里呱啦的招呼,只有在事情慢了下来的时候,萧子儒才会插手几句。
又忙了一个时辰,总算差不多统计好有多少人患上了瘟疫,其实这些事本该是谢知县派人来做的,在他们统计的时候,谢知县也有人派人过来协助,但奈何镇上的人好似是不再信任他们,连派过来帮忙的衙差都被大家赶走。
谢知县也只好作罢,而这控制瘟疫的事情就这样落在了沈秀他们肩上。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沈秀倒是无所谓这样的忙碌,只不过周怡这样身子有些虚弱的经不起一整天下来一刻不休的折腾,要吃饭的时候,周怡就咳嗽个不停,眼泪都流出来好些。
因为萧家才刚搬过来,现在又忙活着好多的事儿,沈秀便叫了萧家四口过来万寿斋一齐用饭,萧子睿显然对铺子里的一切都感觉很新奇,左看看又摸摸的,被萧大夫人拉到一边责骂了好几次,但他却是怎么叫都叫不住。
二少爷还和小娃子似的,比我这二弟都顽皮。
沈秀笑着打趣。
萧子睿的脸又变得红彤彤的,不服气的指着她,你凭什么几次三番的嘲笑我!子睿,别这么失礼。
萧大老爷的声音对萧子睿来说永远跟开关似的,只要萧大老爷一说话,萧子睿就立即噤声,大气都不敢出。
明明和自己同岁,却还跟个小娃子似的萧子睿让沈秀觉得很是有趣,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逗了他好几次,萧子睿咬牙切齿的想反驳,又碍于萧大老爷,只能一句声都不出,咬着唇都泛白。
乌黑的圆眸狠狠地瞪她好几眼。
故作凶狠,看上去却尤为的可爱,其实若萧子睿依然做着他的萧二少爷,要来订亲的人指定是要踏破门槛的,只可惜了……真是麻烦你们沈家了,我敬你们一杯。
萧大老爷举起酒杯。
里边是沈秀新开封的酒酿。
因为大家要做活儿,所以只拿了谷酒过来,热热的酒喝到胃里,铺子内有烧着暖炉。
整个气氛和乐融融的。
大家都跟着萧大老爷站起身,一起愉快的碰杯,谷酒并不刺喉咙。
而且很好喝,所有的人都是一饮而尽。
这饭用完,我们就要继续了。
外边还有一些人家没有诊治过,不过在下估计,约莫再有一个半时辰就能全部做完了。
林晋元把酒杯放下,安排着等会儿每个人的事。
用完饭后,铺门才刚打开,外边等着的人就涌了进来,大家都很心焦。
瘟疫比不得别的病。
拖一时就离见黑白无常的时候要早一步。
谁都不想这样丧命,沈大石和萧子儒维持着次序。
沈秀在林晋元身边帮忙。
她虽然对药材才入门,但是脉象还是诊得出来,所以可以帮到他,过不多时苏木也带着医馆的其余学徒过来,诊治的速度立即快了不少。
你们知道吗,之前那个染上瘟疫最严重的末城要被烧了!铺内一个病人小声的话吸引了沈秀的注意。
他身旁的人登时满脸惊惧,烧城?这么严重的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你哪里来的消息?嗨,我有个叔叔是做卫兵的,昨儿个他与我说的!一点假都没有!这么大的事,里边还有人呢!有人也都是得了瘟疫的人,没得救了。
我们镇上也不少得了瘟疫的,不也有得救?这些就别管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秀听了那二人的对话,眼睛都睁得铜铃那般大,如果她刚刚没有听错的话,那意思就是末城要被整个烧城?而且里边的人也不管?沈秀忙放下这里的活,小声地对林晋元窃窃私语了几句。
没得办法,去年控制不到的时候,也烧过……林晋元声音很小,语气里尽是无奈。
可那都是一条条的人命啊!沈秀声音大了起来,引得好几人望向他们。
萧子儒也看了过来,林晋元和沈秀说话的时候挨得很近,他眸光一暗,把目光挪到了别处。
啊,大哥吃醋了。
闲得无事做的萧子睿蹦跶过来,一脸讪笑。
胡说。
萧子儒不耐的沉声道。
我没看错,大哥刚刚的表情就是吃醋了。
是吃,沈秀的醋吧?萧子睿笑得眼眸都小了一半,萧子儒虽然是他嫡亲的大哥,但他都很难见到萧子儒有什么情绪波动的时候,今天和这个沈家二姑娘一起,就看到不止一次了。
本来心情低落的萧子睿又觉得有意思了起来。
再瞎说我打断你的腿。
萧子儒作势就要打人,萧子睿一溜烟的跑开了。
大概一个时辰多一点后,今儿的统计顺利完成,林晋元快速的把适量的灵芝加入三个药包里,让那两位谢知县留下来的随从送了过去。
现在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大家又都从午后忙到现在,每个人都劳累不堪。
帮萧家四口把屋子整理了后,周怡几人便回到了铺子。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两家屋内的油灯便都被吹熄。
之后的时间过得很快,这两日沈家和萧家都忙个不停,沈文一家都跑过来帮忙。
总算把药重新配好包好,一家家的发下去。
当然每个人都给了相应的银子,大家也都是小赚了一笔,短短两日的功夫,沈家的形象在众人面前就反转了一百八十度。
只要说起沈家,每个人都是赞不绝口。
总算是能歇息下了。
发完了所有的药包,沈秀舒了口气。
才刚刚坐下,沈小石和萧子睿就哧溜一下跑进来,秀儿姐!末城真的要被烧了!!☆、第一百三十七章 皇上驾到本来如死城一般的末城,正沸腾无比,每个病恹恹的人都从自家拿了铲子锄头冲到城门口。
但是为时已晚,城门被封得死死的,外边大批士兵守候着,外边的人进不去,里边的人当然也出不来。
要烧城的木材已经在快速的运输中。
城门口的士兵站得整整齐齐,多得把城墙都遮挡住,每个人都带着厚厚的面纱罩。
今天离那日沈小石和萧子睿跑来说末城要被烧,已经过了七日,末城是个中等城市。
并不像去年染上瘟疫的镇或者村那般小,如果要火烧末城的话,一定要有大量的木材围住整个城,每隔一米就要站一个士兵,到时候木材运送过来摆放好后,一声令下,所有人一齐点火,才能把末城烧起来。
末城外边一片喧闹,而城内则安静得多,除了哭声就是汉子们用手里的种田工具砸门的声音。
城内还没有因为染病而死的人一直在奋力抵抗着,老人和妇孺被男子集中安排到城门右侧的大片空地上,壮年男子则是用手里仅有的锄头和铲子拼命的砸着城门。
老人们都是呆滞的坐在一起,妇人则是抱着自家哭泣不已的娃子轻声安慰,但每个妇人也都止不住害怕的颤抖。
沈秀和萧子儒站在对面的高处,看见了城内凄惨的一幕。
为何皇上会下令要烧城?沈秀已经问了不止一遍。
萧子儒也答了不止一遍,但语气却从最开始的肯定到现在的犹疑。
大晋朝历经这么些年,皇上并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但现实就是这般,如果不烧掉瘟疫最严重的地方。
那若是瘟疫扩散出去的话,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以前若是烧城,都是把已经无可救药的人先用最安乐的药让他们归去,而后再把里边的其余未患病的百姓遣散,最后确认万无一失了才会烧城。
但萧子儒收到了风声,末城里还有未染病的人在。
也就是说若是真的烧城了。
末城这个中等城市将会变成无边的地狱。
枉死之人的灵魂一定不会散去,而民怨也会因此开始爆发。
现在大晋朝虽然安乐,但还是有两个蠢蠢欲动的反动势力,都是农夫或者逃亡的士兵组织而成。
如果不是当今的皇帝仁德施政,这两股势力也不会一直无法壮大。
但这次末城若是真的被烧,那民怨会以想不到的速度增长直到爆发。
而且这次没有把城内未染上瘟疫的人遣散,也未有把病入膏肓的人用安乐的药先让他们归去。
这次是要活生生的烧城。
城内的富商老早就在瘟疫爆发一两天后就收拾好走人了,现在还被关在城内等死的大批人。
都是家境普通的平民。
萧子儒有些不明白,为何烧城这样大的事,皇上会出现这样不可理喻的漏洞。
城外也有不少人试图往里边冲,他们其中大部分人在末城里都有亲人,收到了消息后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兵和民的抗/战已经持续了六日多,陆陆续续有大约几十位老者和妇孺支撑不住的晕倒在地。
负责烧成的人们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对于大家激愤的抵抗。
都是尽量采取不伤害到百姓的防御,见到有人晕倒。
还立马派人去救援,连食物都给他们准备。
但无奈现在天十分寒冷,城外无可避免的有支撑不住冻死的。
忽然又倒下一男一女,边上的小娃子立即哭喊地扑到他们身上,爹,娘!你们不能走,祖母还在里边!沈秀看着脚下的这场可怖又可怜的闹剧,一时无言。
等到木材运过来,这一烧,起码冤魂几百。
她真的无法想象到点火的那一刹那,这里会变成怎样的光景。
脑子里只微微想象一下,火蔓末城,里边各种凄厉的哭声,和城外反抗无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在一城墙之隔里天人永别的这群人。
真的会是地狱。
皇上不是明君吗?这次为何这样糊涂?这已经不是草菅人命可以形容的了?沈秀忿恨的搓着拳头。
眼见着面前的惨剧她却无法阻止,她也没有任何能力和立场去阻止。
无论是谁,都会有恻隐之心,何况是这样的人间地狱。
沈秀有些不忍的眯起眼,整个人微微地颤抖。
别看了,事已成定局。
萧子儒伸手包住她搓紧的拳头,掌心的温度传递给她,如果哪天你遇上了这样的危险,我就算是把地挖穿,或者身中百箭,都要把你救出去,我是说真的。
我知道。
沈秀低声说着。
别人如果说这种根本就没发生的话,她可能会觉得矫情觉得虚假,但萧子儒的话,一定是真的。
远的不说,最近的那一次在悬崖边,生死都在一念之间,他是怎样不顾自己的生死把她救上来的那一幕还总是在脑中盘旋。
她又不是石头,感觉不到感情。
这么些天的相处,沈秀也能很清晰的分辨出,自己与林晋元一起和自己与萧子儒一起的区别在哪里。
林晋元再好,她都只当是哥哥。
但萧子儒不一样,这几日他都没来,都是沈秀去隔壁的屋子找萧大老爷和大夫人的时候能见上几面,她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的落在他身上,偶尔两人目光相触,都是一愣,而后各自脸红的挪开视线。
秀儿。
嗯?我喜……木材运来了,大家赶快一起冲!!萧子儒的话被城外那一声怒吼给打断。
两人一起望下去,城外的所有人,连带着那些身子不适的老者妇孺都在拼命的要往城内冲。
反抗的人们有带来了刀具的,城门口很快地血光四溅。
沈秀不忍的别过眼,萧子儒也侧身帮她挡住视线。
大批装满了木材的马车踢踏踢踏的驶过来,人们已经被逼得红了眼,不少马夫连状况都没有弄清楚,就无辜的被刀子刺中。
这是在做什么!一直保持淡然的萧子儒都看不下去,几个箭步冲了下去,沈秀睁开眼时,他已经冲到了人群之中。
在刀光剑影中穿梭。
沈秀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毫不犹豫的跟着冲了下去。
萧子儒奋力的阻止更多的惨剧发生,但一点用都没有,如果不是他武功高强,现在只怕已经被捅了无数刀。
负责烧城的官员终是狠下心来,让士兵把城门口暴乱的人们都抓起来。
半个时辰后,一切都准备就绪。
因为萧子儒的保护,沈秀身上一点伤都没受,只是在骚乱中,发鬓混乱中散开,一头乌黑的青丝直直地垂落到腰上,随着阵阵冷风而飞舞。
负责烧城的官员已经抬起手,只要他手一挥,一声令下,从此便再没有末城。
皇上驾到!在千钧一发之际,尖细的嗓音打破了等待地狱到来的沉寂。
所有人都是猛地转身,想象中的华丽马车并没有出现,只是一座较为宽大的马车快速驶来,尖细嗓音的主人是个太监,身边坐着个宫女,太监亲自驾着马车,一路狂飙而来。
即使情况有多混乱,即使大家的民愤有多大,皇上驾到这四个字的分量没有什么可以比拟。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城门口的所有人都跪伏在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沈秀和萧子儒也跪伏在人群之中,一阵安静之后,一个十分威严的声音传来,平身。
谢皇上!所有人都起了身。
沈秀看着离她和萧子儒很近的这位天子。
当今的天子约莫四十来岁,眉目清俊,但并不是传说中那样貌赛潘安,虽然只是着着普通的袄子,但周身亦散发着无尽的龙威。
岁月在他面上也刻下了痕迹,皇上看上去比同龄的中年男子要老上好几岁。
此时马车的帘子又掀开,里边走出来一位华贵衣裳的女子。
谨妃娘娘您就别出来了,外边风大。
太监立马迎了上去。
皇上都在外边,本宫怎么在马车里躲着。
谨妃娘娘抚了抚脖颈间的狐狸毛皮,莲步走到皇上身后。
负责烧城的官员很快地带着一群人迎过来,霎时城门口的部分士兵都站到了皇上身边做保护。
谨妃娘娘的眸光四处扫视了一下,看到沈秀的时候身形一顿,身旁的宫女急忙扶住。
爱妃若是不适的话,入到马车里会暖和些。
皇上转头道。
谨妃连连摇手,臣妾和皇上一样,心系着这里的百姓,若是他们有事,臣妾的心会难受得无以复加。
话是好话,但沈秀却听得微微一哆嗦。
皇上瞥了谨妃一眼,没有再多说。
谨妃的话让城外的人们开始激动起来。
一个个的都又立马跪伏在地,祈求皇上救他们的亲人。
皇上手伸到半空示意他们安静。
皇上,里边还有不少并未染上瘟疫的人,更有不少只是路过的商人或者沿途经过的旅人,他们都是无辜的!民众开始大声起来。
皇上皱起眉头,但不过,朕收到的消息是,末城所有人都已经染上瘟疫,无药可医,朕此次前来,只是为了抚慰亡魂。
启禀皇上,并不是无药可医。
沈秀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目光一下子都投射到她身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临别召见面对百来人的目光,沈秀也丝毫不紧张,虽然站在她面前的还是当今天子,但她却声音洪亮。
恭敬的跪伏下身子,一字一句的说明镇上瘟疫治愈的情况,当然,她把大部分的功劳都归于林晋元所在的医馆和萧子儒一家。
皇上听到萧家的名,眉毛微微挑了挑。
一旁的谨妃娘娘抢着先开腔,你凭什么说可以治好就治好?那药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去年那神医所开药方的基础上配制好的,若是末城的人服下后,还是归去的话,你该当何罪?启禀娘娘,草民刚刚还见娘娘心系平民百姓的生死,连坐在马车里避寒都不愿意,只想站在这里看着烧城,不知道又是为何?秀儿!萧子儒终于忍不住开声阻止,上前一把拉住她。
萧子儒?皇上低沉的声音让萧子儒立马双手拱拳,屈膝福礼,罪臣之子萧子儒拜见皇上,拜见谨妃娘娘。
免礼。
你怎么也在此处?皇上先是有些诧异,而后想起末城离萧家喜爱过来歇脚的镇子不远,也就摆摆手,没有让他回答。
沈秀,你所言可是属实?皇上转而又问起沈秀。
沈秀点点头,启禀皇上,若是不实的话,皇上大可随意处置草民。
草民的命不值钱,但末城若是真的被烧城,那死去的就是几百条性命。
更重要的是,皇上会失了民心。
住嘴!谨妃大声呵斥。
冲着周围前来护卫的侍卫道,把这个不知分寸的女人抓起来!慢。
侍卫才刚动,皇上就抬手阻止。
缓缓转身,眼眸轻轻一瞟。
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遍,爱妃,是当朕不存在?臣妾该死!皇上恕罪!谨妃娘娘连忙要福礼。
罢。
你即刻回马车去。
皇上淡淡地吩咐。
谨妃不敢不从,悄悄瞪了沈秀一眼,而后便快速的由着宫女服上马车。
你说话有意思,说下去。
皇上重新望向沈秀。
沈秀和萧子儒对视了一下,对方的目光没有再阻止的意思,沈秀便一五一十的把刚刚和萧子儒探讨出来的话加工复述了一遍,声音清亮。
条理清晰。
说完后,皇上沉吟了片刻。
把木材都撤走。
是,皇上!负责烧城的官员立即领命,指挥着所有侍卫一齐开始撤走刚刚堆好的大批木柴。
城外的百姓齐齐跪伏在地,大声赞美着皇上。
一日的时间过后。
很多既定的事情都完全改变,本来已经成定局的烧城,在皇上忽然御驾亲临后,取消了。
而末城内的人,在城外百姓的解释下,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本来以为必死无疑,绝望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末城人,看到了生的希望。
沈秀、林晋元、萧家四人的名字很快的在这一带传扬开来。
皇上暂时住在了谢府,小厮近乎一步一摔跤的姿态跑进去通知谢知县皇上驾到。
正喝着热茶的谢知县全然不信,只当小厮天冷染上风寒,脑子糊涂了。
但一会儿的功夫都没过去,谢夫人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见他还在喝茶,皇上都到门口。
老爷您还在这里坐着,是不是想我们一家都被问罪?!谢知县这才知道,皇上是真的来了。
虽然脑子想破都不知道皇上怎么会过来,而且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但当他屁滚尿流的跑到前门,一共十几人,他一眼就认出了站在中间,周围都被护得严实的皇上。
谢府炸开了锅,上上下下的人都为了皇上忙得不可开交。
谢府比原先萧家用来歇脚的府邸还要大,装饰得虽然不是那般华丽,但也算是风景宜人,大冬天的,谢府花园里还是百花齐放。
皇上虽然是个男子,但特别中意花花草草,可见着谢府的花,他便想起了宫里的御花园,严肃着一张脸问起谢知县为何会有这么多不同时节还能开放的花。
本来只是个知县,怎么花园和宫里的御花园相差无几。
谢知县自然是再次吓得屁滚尿流,他对花本就无心,只不过自家二夫人喜欢,他又特别疼惜二夫人,所以才 想尽办法去搜罗各处的奇花异草。
却不想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皇上忽然驾到,谢知县口都说干了才勉强平息了龙怒。
只不过谢家这个花园是没了。
晚上的时候,谢二夫人哭哭啼啼,谢知县一甩袖子,你还哭!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会去弄来那么多毫无用处的花草?还好你老爷我,反应快!第二日,亲眼见着太阳悄悄地升起,谢知县才抹了把汗。
还好皇上过来只是拆了这个花园,而不是拆了他这把老骨头。
回想一下,若不是沈家和那个医馆的大夫帮忙,皇上游到此处,见到镇上泛滥的瘟疫,查查缘由,他不仅是乌纱帽不保,只怕连人都要保不住,去到地府去给那些冤死的人赔罪去。
镇上的人在服下林晋元所调配的药后,都好了起来。
对于医馆的林晋元,所有人都心存感激,而本来所有人都怀着成见,甚至有些鄙夷的沈家和萧家,也都成了众人口中的英雄之家。
不过此时的两家,还都在继续忙活着。
皇上下旨,让沈家和萧家一起协助医馆给末城的人配药。
当然,皇上也调配了不少人去一同帮忙。
没有人知道为何皇上单枪匹马的杀过来,却又准备十足。
本来从京城到这里少说也需要五日的路程,但皇上只不过一声令下,御医都在隔日就被调配过来。
镇上的人和末城的人奇怪之余,更多的是敬佩,果然是天子,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
在配好的药送往末城的时候,皇上也收到了消息,原来在准备烧城的当日,大批邪教的人驻足在四周,只等一烧城就冲上去杀。
想起这个,包括谨妃在内都是一身汗。
原来生死就在一念之间。
现在正是辰时,皇上亲自去末城视察派药的情况。
谢府给皇上和谨妃住的是以前谢知县特意准备的园子,还好他一直预着准备,万一哪日府里来了贵客,不至于找不着地儿给人住。
不过谢知县是想不到,贵客要么不来,一来就是当今天子和其宠爱的娘娘。
园子外有重兵把守,一只鸟都难飞进去,而谨妃娘娘那间屋子里此时却站着本不属于这儿的人。
你回去给我爹爹复命罢。
谨妃把刚刚端来不久的热茶递至唇边。
是。
屋里的人抱拳,顿了会儿又道,不过此次未有成功,不知主上会不会……他还要如何?此次我以身犯险还不是为了不让皇上对爹起疑心?别看皇上好似什么都不知晓似的,其实他耳清目明得很!想起皇上总是一副悠然的样子,却忽然说要来末城,只知会了身边两位信任的大臣,就匆匆出门。
还好她事先收到消息,跪下去求皇上她要一同去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谨妃其实知道,皇上之所以会立即带她上马车,只不过是怕再拖延会被别人发现他的行踪。
谨妃想起之前的一幕幕,狠狠地捏着手里的茶杯,热茶倒出来,烫了她的手。
娘娘!小伤而已。
谨妃把茶盏放到一旁的案上,绢帕轻柔地擦着被烫到的手指。
眉毛敛起,沉声道,那个沈秀,留不得。
是。
上次大意疏忽了,此次她立了大功,我们不能着急行动。
你先把她身边的事都调查清楚,等时机到了,立即动手。
…………正在末城随同皇上左右的沈秀,忽然打了个喷嚏。
萧子儒急忙上前,早说让你多穿些出来的。
|不碍事。
沈秀小声地答着。
看着面前感激涕零来拿药的人们,沈秀心里也开心了起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这次帮到的人,自己都数不清楚。
其实前几日站出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想那么多,之后等皇上下旨让他们去救人时,沈秀才回过神来。
腿有些微微地发软,还好萧子儒在一旁红着脸扶住她。
和当今天子近距离的接触几日,沈秀觉得皇上确实如外界传闻那般仁善,但绝对不是什么迷糊迷糊过一生之流。
皇上总是什么话都顺着说,但做起事来奇利索,不待旁人反应,皇上的旨意就已经下了。
不待旁人反应之后有何动作,皇上下的旨意就已经实行了。
而且所做的决定,从来都是快狠准。
也不会出一丝差错,沈秀之前还真的以为皇上是来抚慰被烧城之后的百姓。
结果根据这几日过来帮手的御医和宫人数量来看,皇上一早就部署好了,只不过中途她闯进了皇上的部署,还好她是起的推进作用,不然皇上这个笑面虎,还不知道会悄摸摸的下什么旨意。
这样的人做天子,是大晋朝的福气,但皇上这个人,绝对贯彻伴君如伴虎这句话。
在配药期间,有个御医中饱私囊,不知道怎么被皇上发现,立即就被革去官职。
又忙了两日,总算末城所有染病的人都拿到了药。
皇上也准备在第二日启程回京。
临行前,皇上忽然召见了萧大老爷和大夫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皇上悄悄的赶来末城,住在镇上几日,这附近的民心都大有上涨。
尤其是末城里的百姓,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却忽然得到圣上亲自到来解除烧城的命令。
不过还是有人奇怪,烧城的指令也是皇上下的,风尘仆仆赶来要解除的指令的人也是皇上。
而且这般匆忙隐秘,身边却还带了个娘娘。
有人说皇上虽然贵为天子,但毕竟私下里还是有常人的性子。
带着个美丽的娘娘在身边也无可厚非。
但暗暗的有几个人也在议论,此次行程皇上瞒住了所有人,却独独告诉了谨妃娘娘,可见这位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有多重要。
传说谨妃娘娘跟着皇上回到宫里后,并没有众人想象中那般开始特别受宠爱。
反倒皇上回宫一个月了,都没有去谨妃娘娘的寝宫一次。
但向来有些骄纵的谨妃娘娘也不哭不闹,成日里都待在自己的寝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子儒,这边有客人来了。
周怡侧头大声的道。
萧子儒点点头,走到门口把客人带进来。
万寿斋里正热热闹闹的,来来往往的客人让周怡他们忙得不可开交。
连偷空喝杯水的时间都没有。
萧家二老整日在隔壁的屋子里,萧子儒则是隔三差五的被萧子睿拉来万寿斋帮忙。
萧子睿说是来帮忙,实则捣乱比较多。
有时候客人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包好要递过去了,又被萧子睿给打翻。
周怡他们也不生气。
每次这时候沈小石就会跑过去给客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把人给逗乐了。
沈秀在沈小石安慰客人的时候,动作麻利的把食物和酒酿重新包好了递过去。
虽然有些小插曲,但客人依然是开开心心的走了。
其实即使沈小石不去逗客人。
客人们也大多不会甩袖而去,因为萧子睿是萧家的二儿子,沈萧两家的人都是镇上每个人的恩人。
萧子睿不过十三岁的年纪。
虽然已经该是有些懂事的时候了,但大家也不去与他计较。
尤其是沈家的三儿子特别机灵,说起话来也讨人喜欢,东西被打翻的话,有他这一张巧嘴,东西打翻都能被他说成吉利的好事儿。
万寿斋现在每日都被围得水泄不通,沈秀和周怡一合计。
扩张铺子是势在必行的了。
半个月前就开始瞄着左边的屋子,那一家是杂货铺,本来生意不好的,但因为万寿斋的生意好起来,他们也连带着沾了光。
扎扎实实的赚了一大笔。
沈秀带着沈小石,连着四日靠两人的两张三寸不烂之舌,愣是把隔壁的人家说得愿意把铺子卖给他们。
本来就是因为万寿斋,隔壁的杂货铺才能赚到大笔的钱。
见着杂货铺的老板似是犹疑着不愿意,沈秀仰头四处看看,遗憾的道,若是老板不愿意割爱,我们就把万寿斋也只能搬去别处了,毕竟这地儿太小了。
杂货铺老板一听就有些急。
在万寿斋好起来之前,他们的铺子已经准备低价卖了走人,谁想沾了光扎扎实实的赚了一大笔钱。
现在自家的娃子刚出生不久,还是个男娃子,周围吵吵嚷嚷的总惹得他们家这个宝贝男娃子哭个不停。
而家里的老人也因此而失眠。
其实杂货铺老板正在犹豫之中,舍不得这里能赚钱。
又不能让家里的老人和娃子过得不安生。
再看看沈秀递过来的价格,杂货铺老板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
这笔银子,他得保持三年像现在这样的好生意才能赚得来的。
想一想,还是把铺子卖给人家比较实际。
杂货铺一家人刚搬走,萧子儒就带了一批工人开始装潢起来。
人多,又都是请的镇上最能干的工人,半个月的功夫就竣工了。
今儿一早,大了一倍不止的万寿斋门前,鞭炮炸响,站在外边的人们都捂着耳朵,人人都手里拿着万寿斋送的一杯新出的酒酿。
是他们未喝过的酒酿,由上好的葡萄酿制而成。
每个人面上都喜气洋洋的,跟着万寿斋里的几人一齐高兴。
扩大面积后的万寿斋,生意愈发的好起来,来来往往的客人把扩大的那一半也填得满满的,还总需要等位置。
周怡雇了三个伙计过来帮忙,他们才能时不时的偷空歇息歇息。
但周怡本身就闲不住,即使有了足够的伙计,也坚持每日都在铺子里做活儿一整天。
沈秀在前几日带了沈小石去到镇上西北方的一间颇有名气的私塾,私塾的先生很满意沈小石,当下就同意收他做学生。
一手交银子,一手交沈小石。
这个挂在周怡心头的大事之一也定下了。
这间私塾有住宿制的规矩,七日里,前五日要住在私塾,后两日则是回家里歇息。
和现代的读书制度有点儿相像。
这样刚刚好沈秀他们不用抽空额外去照顾沈小石,而沈小石也可以安心的读书。
在沈小石念书后头一次回家的那日,沈秀和周怡都接他。
看着私塾的大门缓缓打开,一群小娃子欢快的跑出来。
两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哪个是沈小石,一个身影就急速跑过来一下子猛扎到她们怀里。
娘,秀儿姐,小石好想你们————沈小石抱完周怡,又转身去抱着沈秀不松手。
埋着头蹭来蹭去的样子,让沈秀不觉笑出了声。
这是在外边呢,堂堂小男子汉,奶声奶气的被一个私塾的娃子瞧见,得要笑话你了。
沈秀笑着道。
沈小石抬起头,四处看了看,果然有几个年龄不等的人正看着他捂嘴笑。
沈小石这才不好意思的放开手。
有没有好好念书?沈小石左手牵着沈秀,右手牵着周怡,一蹦一跳的往万寿斋走去。
沈秀的问题让沈小石的声音都大了一倍,有!而且先生特别喜欢小石,总夸小石聪明的!这几日也累着了吧,一个人住着习惯吗?周怡更关心他生活起居的情况。
说起这个,沈小石比刚刚还兴奋,不是一个人住,我和几个人住在一间屋子里,屋子很大,我们每日白天一起上私塾,晚上就坐在一块儿对诗玩儿,可开心了!好好好。
周怡放心的舒了口气,沈小石仰头和他们说话的时候,脸颊旁的肉都明显比之前多了些。
在私塾的生活,沈小石十分的适应,也十分的喜欢。
刚回到铺子,沈小石就看到一个有些陌生的女子站在里边做活儿。
娘,这是新请来的人吗?沈小石指着那女子问道。
不是新请来的人,是你未来的大嫂嫂。
沈秀点了点他的鼻子。
沈小石仔细看看,果然是以前在青石村的时候有看到过几次的姜家二姑娘。
蹦蹦跳跳的跑过去,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大声的喊,大嫂嫂好!姜二姑娘做事麻利,但不是个活泼的性子,平时话比较少,性格很是内敛温婉。
被沈小石这么一闹,脸都红到脖子根。
不知所措的搓搓手,半天才回话,小石回来了。
沈小石,看你灰头土脸的,乖乖给我把脸洗白了再来!沈大石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作势狠狠地掐着他的脸。
哥好疼!沈小石挣了几下,一溜烟就跑了。
弯弯,小石年纪小,不懂事,他是欢喜你才会过来捉弄你的。
周怡忙过来解释。
姜弯弯连连摆手,一点都不碍事,小石能喜欢我就好了,我生怕他会对我有意见。
这么好的未来大嫂嫂,他才不会有意见。
沈秀过来笑着道。
姜弯弯又低头羞涩的笑了。
你们都别说了,弯弯脸都要埋地底下了!沈大石边说边推着周怡两人。
沈秀也不多待,很快地去到内院,帮沈小石打起热水来。
晚上的时候,除了沈文一家,沈秀还去把萧家四人也请了过来,林晋元因为医馆里有事所以赶不过来。
沈家是头一次这般热闹。
还好扩了后的铺子,内院也大了一倍,还特别腾出一间大大的内堂,足够装下他们这十几个人。
晚上的饭菜做得喷香,每个人都吃得开开心心。
萧大老爷、大夫人、子儒、子睿,我们这就只有这样的饭菜,只能先委屈你们了。
周怡客气的笑道。
萧大老爷摆摆手,哪里,这饭菜可香了,比我家这位平日做得美味太多。
瞧我吃了她一个月饭菜,都瘦了一圈儿了。
老爷!萧大夫人有些嗔怪的开口。
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愉快的用饭时光过得很慢,长辈们还坐在桌旁,一起喝酒谈天。
沈小石和萧子睿吃完了饭后就困了起来,眼皮子一搭一搭的,萧家二老同意萧子睿今晚在沈家过夜,于是姜弯弯哄着他俩去睡觉。
沈大石也跟了过去。
沈秀笑着看他们热热闹闹的跑到居室那边,目光回到桌旁的时候却不见了萧子儒的身影。
四处找寻了一番,萧子儒正往铺子内走去。
娘,秀儿先不吃了。
沈秀说着起身追过去。
长辈们看着一前一后跑走的萧子儒和沈秀,都是会心一笑。
☆、第一百四十章皇上悄悄的赶来末城,住在镇上几日,这附近的民心都大有上涨。
尤其是末城里的百姓,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却忽然得到圣上亲自到来解除烧城的命令。
不过还是有人奇怪,烧城的指令也是皇上下的,风尘仆仆赶来要解除的指令的人也是皇上。
而且这般匆忙隐秘,身边却还带了个娘娘。
有人说皇上虽然贵为天子,但毕竟私下里还是有常人的性子。
带着个美丽的娘娘在身边也无可厚非。
但暗暗的有几个人也在议论,此次行程皇上瞒住了所有人,却独独告诉了谨妃娘娘,可见这位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有多重要。
传说谨妃娘娘跟着皇上回到宫里后,并没有众人想象中那般开始特别受宠爱。
反倒皇上回宫一个月了,都没有去谨妃娘娘的寝宫一次。
但向来有些骄纵的谨妃娘娘也不哭不闹,成日里都待在自己的寝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子儒,这边有客人来了。
周怡侧头大声的道。
萧子儒点点头,走到门口把客人带进来。
万寿斋里正热热闹闹的,来来往往的客人让周怡他们忙得不可开交。
连偷空喝杯水的时间都没有。
萧家二老整日在隔壁的屋子里,萧子儒则是隔三差五的被萧子睿拉来万寿斋帮忙。
萧子睿说是来帮忙,实则捣乱比较多。
有时候客人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包好要递过去了,又被萧子睿给打翻。
周怡他们也不生气。
每次这时候沈小石就会跑过去给客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把人给逗乐了。
沈秀在沈小石安慰客人的时候,动作麻利的把食物和酒酿重新包好了递过去。
虽然有些小插曲,但客人依然是开开心心的走了。
其实即使沈小石不去逗客人。
客人们也大多不会甩袖而去,因为萧子睿是萧家的二儿子,沈萧两家的人都是镇上每个人的恩人。
萧子睿不过十三岁的年纪。
虽然已经该是有些懂事的时候了,但大家也不去与他计较。
尤其是沈家的三儿子特别机灵,说起话来也讨人喜欢,东西被打翻的话,有他这一张巧嘴,东西打翻都能被他说成吉利的好事儿。
万寿斋现在每日都被围得水泄不通,沈秀和周怡一合计。
扩张铺子是势在必行的了。
半个月前就开始瞄着左边的屋子,那一家是杂货铺,本来生意不好的,但因为万寿斋的生意好起来,他们也连带着沾了光。
扎扎实实的赚了一大笔。
沈秀带着沈小石,连着四日靠两人的两张三寸不烂之舌,愣是把隔壁的人家说得愿意把铺子卖给他们。
本来就是因为万寿斋,隔壁的杂货铺才能赚到大笔的钱。
见着杂货铺的老板似是犹疑着不愿意,沈秀仰头四处看看,遗憾的道,若是老板不愿意割爱,我们就把万寿斋也只能搬去别处了,毕竟这地儿太小了。
杂货铺老板一听就有些急。
在万寿斋好起来之前,他们的铺子已经准备低价卖了走人,谁想沾了光扎扎实实的赚了一大笔钱。
现在自家的娃子刚出生不久,还是个男娃子,周围吵吵嚷嚷的总惹得他们家这个宝贝男娃子哭个不停。
而家里的老人也因此而失眠。
其实杂货铺老板正在犹豫之中,舍不得这里能赚钱。
又不能让家里的老人和娃子过得不安生。
再看看沈秀递过来的价格,杂货铺老板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
这笔银子,他得保持三年像现在这样的好生意才能赚得来的。
想一想,还是把铺子卖给人家比较实际。
杂货铺一家人刚搬走,萧子儒就带了一批工人开始装潢起来。
人多,又都是请的镇上最能干的工人,半个月的功夫就竣工了。
今儿一早,大了一倍不止的万寿斋门前,鞭炮炸响,站在外边的人们都捂着耳朵,人人都手里拿着万寿斋送的一杯新出的酒酿。
是他们未喝过的酒酿,由上好的葡萄酿制而成。
每个人面上都喜气洋洋的,跟着万寿斋里的几人一齐高兴。
扩大面积后的万寿斋,生意愈发的好起来,来来往往的客人把扩大的那一半也填得满满的,还总需要等位置。
周怡雇了三个伙计过来帮忙,他们才能时不时的偷空歇息歇息。
但周怡本身就闲不住,即使有了足够的伙计,也坚持每日都在铺子里做活儿一整天。
沈秀在前几日带了沈小石去到镇上西北方的一间颇有名气的私塾,私塾的先生很满意沈小石,当下就同意收他做学生。
一手交银子,一手交沈小石。
这个挂在周怡心头的大事之一也定下了。
这间私塾有住宿制的规矩,七日里,前五日要住在私塾,后两日则是回家里歇息。
和现代的读书制度有点儿相像。
这样刚刚好沈秀他们不用抽空额外去照顾沈小石,而沈小石也可以安心的读书。
在沈小石念书后头一次回家的那日,沈秀和周怡都接他。
看着私塾的大门缓缓打开,一群小娃子欢快的跑出来。
两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哪个是沈小石,一个身影就急速跑过来一下子猛扎到她们怀里。
娘,秀儿姐,小石好想你们————沈小石抱完周怡,又转身去抱着沈秀不松手。
埋着头蹭来蹭去的样子,让沈秀不觉笑出了声。
这是在外边呢,堂堂小男子汉,奶声奶气的被一个私塾的娃子瞧见,得要笑话你了。
沈秀笑着道。
沈小石抬起头,四处看了看,果然有几个年龄不等的人正看着他捂嘴笑。
沈小石这才不好意思的放开手。
有没有好好念书?沈小石左手牵着沈秀,右手牵着周怡,一蹦一跳的往万寿斋走去。
沈秀的问题让沈小石的声音都大了一倍,有!而且先生特别喜欢小石,总夸小石聪明的!这几日也累着了吧,一个人住着习惯吗?周怡更关心他生活起居的情况。
说起这个,沈小石比刚刚还兴奋,不是一个人住,我和几个人住在一间屋子里,屋子很大,我们每日白天一起上私塾,晚上就坐在一块儿对诗玩儿,可开心了!好好好。
周怡放心的舒了口气,沈小石仰头和他们说话的时候,脸颊旁的肉都明显比之前多了些。
在私塾的生活,沈小石十分的适应,也十分的喜欢。
刚回到铺子,沈小石就看到一个有些陌生的女子站在里边做活儿。
娘,这是新请来的人吗?沈小石指着那女子问道。
不是新请来的人,是你未来的大嫂嫂。
沈秀点了点他的鼻子。
沈小石仔细看看,果然是以前在青石村的时候有看到过几次的姜家二姑娘。
蹦蹦跳跳的跑过去,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大声的喊,大嫂嫂好!姜二姑娘做事麻利,但不是个活泼的性子,平时话比较少,性格很是内敛温婉。
被沈小石这么一闹,脸都红到脖子根。
不知所措的搓搓手,半天才回话,小石回来了。
沈小石,看你灰头土脸的,乖乖给我把脸洗白了再来!沈大石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作势狠狠地掐着他的脸。
哥好疼!沈小石挣了几下,一溜烟就跑了。
弯弯,小石年纪小,不懂事,他是欢喜你才会过来捉弄你的。
周怡忙过来解释。
姜弯弯连连摆手,一点都不碍事,小石能喜欢我就好了,我生怕他会对我有意见。
这么好的未来大嫂嫂,他才不会有意见。
沈秀过来笑着道。
姜弯弯又低头羞涩的笑了。
你们都别说了,弯弯脸都要埋地底下了!沈大石边说边推着周怡两人。
沈秀也不多待,很快地去到内院,帮沈小石打起热水来。
晚上的时候,除了沈文一家,沈秀还去把萧家四人也请了过来,林晋元因为医馆里有事所以赶不过来。
沈家是头一次这般热闹。
还好扩了后的铺子,内院也大了一倍,还特别腾出一间大大的内堂,足够装下他们这十几个人。
晚上的饭菜做得喷香,每个人都吃得开开心心。
萧大老爷、大夫人、子儒、子睿,我们这就只有这样的饭菜,只能先委屈你们了。
周怡客气的笑道。
萧大老爷摆摆手,哪里,这饭菜可香了,比我家这位平日做得美味太多。
瞧我吃了她一个月饭菜,都瘦了一圈儿了。
老爷!萧大夫人有些嗔怪的开口。
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愉快的用饭时光过得很慢,长辈们还坐在桌旁,一起喝酒谈天。
沈小石和萧子睿吃完了饭后就困了起来,眼皮子一搭一搭的,萧家二老同意萧子睿今晚在沈家过夜,于是姜弯弯哄着他俩去睡觉。
沈大石也跟了过去。
沈秀笑着看他们热热闹闹的跑到居室那边,目光回到桌旁的时候却不见了萧子儒的身影。
四处找寻了一番,萧子儒正往铺子内走去。
娘,秀儿先不吃了。
沈秀说着起身追过去。
长辈们看着一前一后跑走的萧子儒和沈秀,都是会心一笑。
☆、第一百四十一章周怡把林晋元拿来的药接下,笑着对他道了谢。
晋元这次等你师父回来,一定可以拿医师牌了,这次镇上你的功劳是最大的,没有你的话,这镇子还不知道得成啥样子。
周怡又笑着道。
林晋元眯起眼点头,他也较为满意这次他主手的瘟疫处理。
虽然说一开始沈老爷的病症他疏忽了,虽然遗憾,但也是已经成定局的事。
如果他一早就能诊治出这个是瘟疫的话,说不准沈老爷还有救。
但没办法,他以前从未接触过这样的症状,而且那时候谢二小姐也没有在客栈那边派送神医所开的药包。
即使他诊断出来了,沈老爷也是没得救。
镇上因为瘟疫而死的人他在之前重新配药的时候计算过,没有想象中的多,他很好的把死亡人数控制到了力所能及的最小。
谢二小姐的那个大失误,被谢知县的那些药包给算是将功补过了。
虽然谢二小姐的错大得离谱,但如果没有她事先按着神医的药方配好这么多药包,他也不可能直接在原有的药包里加上至寒的草药就配制而成。
仔细算起来,就算他本来就有药方,短短两天之内配出那么多药包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有功必有过,有过也必有功,谢二小姐这次算是险险的过去了。
沈秀也知晓这其中的来来去去,不过也只有沈秀他们会这么想,镇上的人早在这一个多月来把谢二小姐的事儿天花乱坠的传了个遍。
都已经传到临镇甚至末城去了。
这一带现在都飘着沈秀和沈家人、萧家四人、林晋元、谢朝柔这些人的名字。
除了谢朝柔以外。
其余的人都被众人大大的称赞。
沈秀也被夸得上天,被传得神乎其神,连她为沈小石不顾性命去采药的事都被人知晓的传了去。
还好的是,大家都不知道沈秀那日去采摘的是紫灵芝。
众人都只当是贵重的草药罢了。
毕竟谁也想不到在青石村那样的后山崖边能长着那般贵可倾国的药草。
更万幸的是,这一带的人即使有武功,也不会闲得没事把自己挂在悬崖边上玩儿。
所以紫灵芝的秘密总算是保住了。
沈秀先前还有些不放心李大娘那边,但这么些日子过去,一直都是赞誉的声音, 即使有些话传得再出奇,也没有人说她那日去摘的是紫灵芝。
李大娘还真是个守信用的人,不过也是因为沈秀他们救了李阿柔一命,李大娘心里知晓。
李阿柔是除了沈小石以外,服了错药还能活下来的人。
她若是把沈秀拿了奇药救李阿柔的事宣扬出去,那等于是把自家的恩人陷于致命的地步。
这个是非轻重李大娘就是再不读书也是分得清的。
转眼到了四月的时候。
天气开始有回温的迹象,但周怡却偏生把家里的大小石和沈秀都裹得紧紧的。
沈秀都抗拒了好多次,周怡却怎么都不准她脱下外边的厚衣服。
最后一次实在都要吵起来。
周怡敲着她的头,四月就要捂着热,热得出汗都行。
不然染上风寒的话,会比冬日里染风寒还要严重和难受。
这说法沈秀从没听到过,或者是因为她以前身边的亲人只有爷爷一个,而且还不和她一起住,现在细想起来,自记事以来的十几年,她都不知道是如何一个人挨过去的。
什么都要自己摸索。
什么都是自己来。
以前小一些的时候,爷爷会去接她放学上学,但只限于一年级,她一升上二年级,爷爷就再没接送过她。
都是她一个人背着小书包自己往返在家和学校的路上,中午去爷爷家里吃饭。
晚上自己回去捣鼓东西吃。
爷爷对她的感情也不深,沈秀可以说是没感受过任何亲情的温暖。
所以到了古代,每次周怡一关心她,虽然念叨起来有些烦,但关切的话语听到耳里,心窝子都整个暖起来。
周怡这么说了,沈秀也就没再要脱掉外边的厚衣服,做着活儿很快额上就渗出汗珠。
到了午后,太阳正当空,虽然不是什么强烈的刺眼阳光,但合着她这厚衣服一晒,也是有够呛的。
沈秀明显的感觉到背上也开始隐隐的流汗。
索性把伙计叫到身边来,交代了他几句,沈秀就一个人跑去隔壁了。
萧伯伯,萧伯母你们在吗?沈秀扣着门环,声儿大又不吵的冲里边问着。
在呢,进来罢。
是萧大夫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婉。
沈秀笑着推门进去,见萧大夫人正坐在门口,就着外边的太阳,一针一线的绣着绣品。
沈秀见她在忙,也就不多说话,安安静静的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绣。
萧大夫人果然是名家里出来的闺秀,又曾是重臣的正房大夫人,即使身份没了,手艺还在。
萧大夫人坐在院子里,太阳光正正好的偏照进来,又不刺眼,又刚好柔柔的洒在她周身,整个人低头坐在那儿,给人一种十分温柔亲切的感觉。
再仔细看过去,只见得在绣品上,萧大夫人捏着针线,手指四处翻飞,但又丝毫不乱,还隐隐有种特别的美感。
沈秀看得有些入迷,以前周怡教她的时候,虽然很耐心,周怡的绣工也很好,但绝对及不上萧大夫人一半。
沈秀从来不知道,女红还可以做得像门艺术一样,连绣东西的时候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两个月的功夫过去,她和萧家那二老的关系飞速增长,沈秀是不知道这两人以前是怎样的,反正自从和他们沈家做了邻居后,这二老一直是和蔼可亲的样子,尤其是对她特别的照顾和关爱。
两家住得这般近,走几步就能到的距离,再加上关系很好,所以也经常互相到对方家里吃饭。
不过当然还是来沈家吃得多,沈秀知道萧家四人都没有找活儿做,萧子儒现在是帮万寿斋做着事。
今儿个是发工钱的日子,本来他是坚决不肯收工钱的,但周怡却一脸正色,你这时候了还较什么劲儿?等到你爹娘和二弟都喝西北风了才高兴是不?这么一说,萧子儒也就犹豫着接下了。
萧子儒是沈家的恩人,现在万寿斋的生意好得不像话,周怡对给萧子儒工钱毫不吝啬,不过也亏得萧子儒以前是大少爷偶的身份,根本摸不清楚伙计的工钱是多少。
拿着一兜的钱回去了。
萧大夫人很快的就过来,状似生气的样子,怡妹这是做什么?子儒他不懂,我还是知晓的。
做伙计的哪里有这么多铜板拿的……周怡见这么快对方就找过来,也干脆不掩饰,你们萧家对我们的恩德太大,一辈子都可能是还不清的,若是这点钱夫人还不收的话,那要我如何安心……沈秀在边上歇着,看周怡和萧大夫人两个把钱推来推去的,谁都不让步。
忽然萧子睿就窜了出来,一下子把那兜钱拿走,冲着两个妇人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娘和沈大娘都不要,那本少爷就要了!胡闹!萧大夫人跺脚就要去追。
周怡拉住她,认真的道,夫人,你再这样,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收下罢……萧大夫人看着周怡半天,余光瞥到一旁歇息的沈秀,好像在那认真的绣着什么东西。
手微微地握紧又松开,萧大夫人终是点了点头。
之后晚上大家一起在沈家的内院用饭,周怡又打趣起来,说若萧家二老欢喜的话,不如收了沈秀做干女儿算了。
这时候唯恐天下不乱的萧子睿立马放下筷子忽然萧子睿就窜了出来,一下子把那兜钱拿走,冲着两个妇人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娘和沈大娘都不要,那本少爷就要了!胡闹!萧大夫人跺脚就要去追。
周怡拉住她,认真的道,夫人,你再这样,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收下罢……萧大夫人看着周怡半天,余光瞥到一旁歇息的沈秀,好像在那认真的绣着什么东西。
手微微地握紧又松开,萧大夫人终是点了点头。
之后晚上大家一起在沈家的内院用饭,周怡又打趣起来,说若萧家二老欢喜的话,不如收了沈秀做干女儿算了。
这时候唯恐天下不乱的萧子睿立马放下筷子忽然萧子睿就窜了出来,一下子把那兜钱拿走,冲着两个妇人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娘和沈大娘都不要,那本少爷就要了!胡闹!萧大夫人跺脚就要去追。
周怡拉住她,认真的道,夫人,你再这样,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收下罢……萧大夫人看着周怡半天,余光瞥到一旁歇息的沈秀,好像在那认真的绣着什么东西。
手微微地握紧又松开,萧大夫人终是点了点头。
之后晚上大家一起在沈家的内院用饭,周怡又打趣起来,说若萧家二老欢喜的话,不如收了沈秀做干女儿算了。
这时候唯恐天下不乱的萧子睿立马放下筷子☆、第一百四十二章祝大家12年最后一天快快乐乐,团团圆圆><+++见萧子儒不说话,沈秀也别过脸。
这人真的越来越寡言,尤其是对她,成日里都冷着脸,闷头做事,谁找他说话,也只低声回答一句。
萧大老爷放下筷子,子儒,等会儿我和你娘先回去,你在这儿做活的时候要认真些,伙计这活不好干,不是纯粹的力气活,有些时候也要多花点心思的。
知道了。
萧子儒回答的声音闷闷的。
沈秀看着他的样子,若有所思。
吃完饭后,周怡就赶着沈小石去睡觉,而沈大石和沈秀收拾桌子。
万寿斋现在生意好,沈秀他们不用成日里开着门,吃饭的时候随心所欲的把门关上不做生意,最开始的时候还有客人不知道,敲过几次门,后来周怡给他们笑着说清楚,大家便都理解了。
随心归随心,沈家还是固定吃饭的时间,如此一两月过来,镇上的人都知道沈家的习惯,到了现在, 吃饭的时间不会有人过来。
这会儿萧子儒把铺门打开,外边刚好有几个人到了门口,见着门一开,便都说说笑笑的走进来。
萧子儒转身跟着其余的伙计一起招呼起来。
沈秀卷起袖子坐在内院洗碗,现在的天气,水还是有些冰凉。
沈秀洗完了一堆碗,把碗都垒好,沈秀擦干净手。
然后把手握起来往里边呼气。
周怡正好在这时候从左边的园子里出来。
在买下隔壁的屋子后,沈家把两间屋子打通了,右边的居室归周怡一个人住,而左边原本杂货铺的后院被修成了三个园子。
一个大的园子两个小的,沈小石和沈秀分别住在小园子里,沈大石住在大园子里。
没人有什么异议。
大园子本来就是给沈大石和姜弯弯不久后成亲住的,而沈小石和沈秀都是一个人,沈秀若是到了成亲的时候,那也是住在夫家;而沈小石年纪小,等到他成亲的时候,沈秀早就嫁出去了,到时候再把沈秀住的小园子打通合并在一起。
反而会比沈大石和姜弯弯住的园子还大。
小石睡着了?沈秀笑着问道。
周怡点点头,看了看在铺里忙活的伙计们,转身回内院把沈秀拉到居室里。
怎么了?沈秀觉得周怡好像有话要说,在她关上门后不禁开口问道。
你和子儒是怎么回事?周怡接过沈秀倒的茶,刚刚好能喝的热度。
没怎么回事。
他最近心情有些起伏罢了。
沈秀淡淡地道。
你们两原先是怎样的,娘不知道,但娘还是看得出,子儒那孩子一直以来心里就挂记着你,不然也不会几次三番的救你,自己命都不要。
周怡说着叹了口气,就不知为何好不容易风风雨雨的过去,两家都总算是安定下来,萧家又住我们隔壁。
子儒也在铺里帮忙。
他却闹起了别扭。
沈秀看着半敞开的木窗,缓缓地道,秀儿想,萧大哥的别扭就是娘所说的那些所谓安定的东西。
什么?周怡有些不明白。
沈秀摆摆手,这几日铺子里忙,过等忙过了这趟。
我去和萧大哥好好聊聊。
也好。
周怡点点头,他若是心里有什么事的话,你去安慰安慰,两人说说清楚。
过几日忙完了,就要继续筹备你大哥的亲事了。
…………这几日如沈秀所说,万寿斋特别的忙,五月底的时候镇上会有个花灯会,大家都提前一个月的做足准备。
镇上的这个节日不少外地的人也知道,都会在五月底的时候赶过来。
沈秀和周怡忙得不可开交,进货,算账,查点铺里的情况。
不停歇的做下来,周怡好不容易好些的腰又开始疼。
这会儿正好是吃完晚饭,萧家没有过来一起吃,就沈家几人吃,速度快不少。
沈秀在吃完后和周怡说了声就往医馆的路上走去。
出门左拐经过萧家的时候,沈秀停了下脚步,左侧的前门关得紧紧的。
轻轻叹口气,沈秀又继续往医馆走去。
在她走远了些后,前门又缓缓地打开,一个欣长的身影从里边探出来,确认无人后才往万寿斋走去。
晋元哥,我来拿药包的。
沈秀刚进医馆就大声的道。
门口的苏木见来的是沈秀,高兴地跑过来,秀儿姐!嗯乖。
沈秀拍拍他的头。
这几日是不是铺子太忙?林晋元刚诊治完一个病人,收拾了一下,走过来。
穿着一袭白袍,一顶玉冠把小部分乌发束于头顶,其余的黑发长长的垂落下去,粗粗一看,温文儒雅之下还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息。
沈秀点点头,忙得喘口气的时间都要没了,娘这两日嘴里不说,但我看着她总是蹙眉捶着腰,一准是腰疼又犯了。
沈大娘的药包我早就包好了,本来你若是今天不来的话,我还准备过去看看呢。
林晋元笑着努努嘴,桌上果然放着三包捆起来的黄纸药包。
沈秀把相应的铜钱递给林晋元。
晏师父还打算回来吗?走之前沈秀忽然想起了这个。
说起晏师父,林晋元一脸的无奈,师父好像是玩心大发了,本来说三月就要回来的,眼看着现在四月都要过去了,中间只修书一封回来给我们,简简单单几个字,说为师一切安好,勿念。
没事儿就好,老人家像他那般身子骨健朗是好事。
沈秀笑着道。
他爱玩没事,这医馆我们几人也撑得下来,但至少师父也要先把……先把医师牌发给你?沈秀笑着接下他没说完的话。
林晋元有些丧气的点头。
没有医师牌,虽然大家都当我是大夫,但我实质上还是学徒。
我想最晚五月就会回来了,既然晏师父爱玩。
那五月的花灯会他不会错过的。
沈秀的话说得没错,师父爱玩,花灯会这么大的节日他肯定会回来。
但一想最少还要等一个多月,林晋元又叹了口气。
…………回到万寿斋,沈秀把药包递给周怡。
你消失了半时辰就是去帮我拿药包吗?周怡问道。
沈秀点头,这几日忙,娘的腰疼犯了,药服完了没空去拿,反正秀儿也好几日没见晋元哥。
就过去看看。
听到林晋元的名字,萧子儒扫地的动作停顿了下。
晋元还好吧。
周怡关心的问道。
好得很,就是在生晏师父的闷气。
沈秀想着林晋元颓丧的样子嘴角都弯了起来。
为何要生晏师父的气?晏师父出去玩了几个月,晋元哥的医师牌也拖了少说有两三个月。
周怡恍然大悟,那孩子最在意这个了。
而且拿了医师牌的话,就是林大夫了,悬壶济世。
娘看晋元有前途得很。
现在晋元哥名气已经不小了,不止镇上,附近的村落和镇子的人也会慕名过来找他看病。
我听说十日前,还有京城的大户人家专门坐着马车过来呢!等拿了医师牌,晋元哥只怕待在镇上的时间都没有了。
沈秀说着说着也为林晋元感到高兴。
身边扫地的唰唰声越来越响。
两个时辰后,铺子总算打烊了。
明天开始就不会这么忙,沈秀一鼓作气的把活儿都做完。
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和其余的伙计招呼了声,就径自走到内院里。
萧子儒望向内院的方向,薄唇抿了抿,转身离开了铺子。
回到隔壁,家里萧子睿已经睡着。
萧大老爷正坐在书房里挑灯看着书册,萧大夫人在一旁陪着他。
娘。
萧子儒慢慢地走到书房,看着爹娘和谐的一幕,老半天了才开口。
子儒回来了。
萧大夫人笑着转头。
去把汤给子儒喝吧,我一个人看会儿书也好。
萧大老爷说话的声音很温柔。
萧大夫人点点头,那我过会儿再来。
跟着萧大夫人走到堂屋,萧子儒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萧大夫人就端着碗汤从厨房走过来。
汤盖儿打开,一股炖鸡的香味迎面扑来。
这些日子你都在做活儿,委实是辛苦了,喝些鸡汤补补身子吧。
萧大夫人说着舀了一碗炖鸡汤递到萧子儒面前。
汤勺在碗里搅了半天,面对鲜美的炖鸡汤,萧子儒却是胃口全无。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你和子睿的胃口像来差不多,晚上他喝的时候可开心了。
萧大夫人有些疑惑的舀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啊。
娘——萧子儒索性把汤匙放下。
有心事?萧大夫人笑得眼睛弯弯的。
娘怎么知道?萧子儒有些讶异。
你是我十月怀胎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哪里不对劲了,为娘会不知晓?萧大夫人把汤盖儿盖上,娘早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可你和子睿不同,你性子沉稳思维又睿智,娘以为你自己可以想通的。
要怎么想通?萧子儒一拳捶在桌上,声儿不大,但听得出是压抑了许久。
娘,原先您跟着爹,每日都风光无比,什么事儿都不需要自己做,随便招招手,丫鬟小厮一大堆的过来问候。
而现在,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洗衣做饭打扫,还要照顾我们。
萧子儒说着深吸口气,一脸认真的问道,娘会不会责怪爹?或者说嫌弃爹?☆、第一百四十三章 开了闸的思念苏幂回来了……31号那晚忽然出了很大的事,一直到现在都还是很艰难的状态,不过还是回来了,会把这个故事好好的写完,等写完这本了,事情一定也就完全解决了,到时候收拾心情,好好的开本新书。
还是对一直在看这本的亲们鞠个躬……+++你心里竟是在想着这个。
萧大夫人并未先答萧子儒的问题,而是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而后一双眼定定地看着他。
我……萧子儒答不起话,知子莫若母。
他这段时日的反常,最清楚不过的只怕就是自己的娘了。
避开萧大夫人的视线,萧子儒望向门口,院门是关着的,这个屋的前院不大,从堂屋敞开的门,可以一眼看到前院的大门。
一眼就能望到的这种距离是萧子儒以前怎么也没想过的。
儿啊。
萧大夫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目光再转回来的时候刚巧看到了萧子儒的眼神。
心里一颤,萧大夫人坐到他身边,把汤又往他面前推了些,再不喝就凉了,凉的补汤喝起来对身子不好。
萧大夫人眼里的关切让萧子儒也没再推却,很快地喝下了自己娘亲亲手熬的汤。
还是和以前记忆里一样的美味。
是不是味道和以前在京城的府里是一样的?萧大夫人竟是微微地笑起来,声音很是轻柔。
是。
萧子儒点点头。
以前在府里,娘很少煲汤给他喝。
家里的下人多得大部分他都不认识,只要他一个动作,服侍的丫鬟公仆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煲汤这样的活儿萧大夫人便也很少做,不过记忆里。
每次喝到萧大夫人的补汤都十分的美味。
萧子儒原先想着是因为用了珍贵的药材和调料,可不想在这样破落的屋子和简陋的条件下,萧大夫人熬出来的汤一如既往的好喝。
萧子儒把心里的想法如实说了出来。
还问萧大夫人可否是有何秘方。
萧大夫人笑了起来,摇摇头却又立马点点头,把萧子儒弄得有些糊涂。
顿了下,萧大夫人又给他添了碗补汤,道,你觉着味道还是一样的好,那是因为娘对你的疼爱从来没有变过。
你从小在府里长大,有时候跟着你爹走南闯北,比别家公子哥的阅历和见识要多不少。
整个人也总是散发着一种同龄人没有的稳重,娘知道的,你总觉得我们偏袒子睿。
什么事都护着他。
萧子儒被说中了心事,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那都是儿子以前的想法。
没事儿。
萧大夫人温柔的笑了笑,每次你和老爷从外边办完大事儿回来,娘都会给你煲汤补身。
之所以刚刚的汤味儿和以前的一样,秘方只有一个,娘对你的疼爱是始终如一的。
那种亲情的爱是没有变过的。
萧子儒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萧大夫人却又接着说了下去,你刚刚问我。
和老爷的感情为何没变。
感情是需要银子没错,但感情一旦产生了,就不该因为银子而消散,并不是不可以赚到,老实说,现在这样和老爷安安静静的生活。
比在京城要幸福得多。
兜兜转转,我们大家大业的一路过来,到了中途却走的走散的散,我一直陪在你爹身边,我的感情没有变过。
从他掀起我盖头那一刻开始,这辈子我就是萧家的人。
琴儿……门口响起的是萧大老爷的声音。
萧大夫人一回身,萧大老爷已经站在她面前,还来不及出声,有些皱纹的手就被紧紧的拉住。
四目相对, 而后就是相视一笑。
这么多年过去,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你和你所出的这两个好儿子。
过了会儿,萧大老爷才打破了沉寂。
能陪着老爷,是琴儿心甘情愿的事。
萧大夫人侧头冲他笑了笑,眼角的鱼尾纹已经很是明显,但看在萧大老爷的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感觉。
有妻与子如此,他这一生纵是还会有比现在还要差劲的时候,他也不怕更不会惊慌。
娘,儿子好像懂了。
萧子儒沉声开口。
萧大夫人点点头,娘看得很清楚,你避着秀儿,别因为心里的那点根本 不算障碍的东西而挡了自己唾手可得的幸福。
无论她心里装着你与否,至少她是个好姑娘,不因为一个人的钱财和地位而有区别的对待。
本着一颗善良的心,沉心对待身边的人。
萧大夫人又道。
萧大老爷这两天其实没少听萧大夫人唠叨,看着自家儿子这犹犹豫豫的样子,登时一拍桌子,你可是我萧家的长子,平时那英明沉稳的模样去哪里了?再这么优柔寡断的下去,索性我们把秀儿那孩子认了做干女儿……话还没说完,堂屋就哄地一声巨响,三人都是一愣,而后萧大夫人就吃吃地笑了起来,萧子儒本来满脸都是被激起的心绪,被自家亲爹这么一闹,嘴角也难忍笑意。
萧大老爷摸摸脑袋,先是检查了下最近的萧大夫人有没有受伤,而后就一脸不好意思的收拾起地上的木块,瞧我这,把这木桌子当以前府里的了,一掌拍下去只收了一半的力,谁想到会四分五裂……萧大夫人笑得更开心,萧大老爷有些恼的侧头,琴儿你怎么能一直这么笑?吃饭的桌子都没了,明儿若是不去买,我们都得在门口蹲成一排吃,多难看!那也得明儿去买不是?现在手里的余钱不多,不过买个桌子还是可以的,我们萧家大老爷。
萧大夫人站起来作个揖。
看着自家夫人难得打趣的样子,萧大老爷心里一阵欢喜,但又碍着萧子儒在这里,板起了面孔,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跟小孩儿似的,也不怕子儒笑话。
妾身年纪大,那老爷岂不是更老?自家爹娘的声音越来越远,萧子儒慢慢地往门口走去,手背在后边看着天上一轮弯月。
以前在京城的萧府,他可以说是从未见过自家爹娘的这样有趣的一面,印象中的娘只是温言细语,但说话从来都是大方得体,一点儿玩笑都不开。
爹就更不用说了,动不动就是板着副脸。
而今看到他们二人这样,又听了萧大夫人那么长一段的话,萧子儒脑海里不断的浮现沈秀的样子。
他忽然很想这个人,虽然她就在隔壁,但那种思念却突然开了闸,怎么也关不住。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承诺沈秀没有睡,正在左侧自己的园子里来回的走着,此时其余的地方都静悄悄的,守门伙计好像也睡下了。
心里一阵没来由的悸动,沈秀锁起了眉,想把那丝感觉压下去。
几次三番不得果,合着那份悸动,她整个人有些焦躁起来。
小掌柜。
院门被敲响,沈秀疑惑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地走过去打开。
现在已经入夜,但外边的声音是今日当值守夜的伙计,他这么晚了来找自己,说不准是铺子里有什么要紧事儿。
门打开,果然是守夜伙计,冲着沈秀一笑,小掌柜,萧大公子来找你了。
虽然萧子儒在万寿斋里做活儿,但周怡却吩咐了下人,要叫他大公子。
沈秀其实一直觉得有些不妥,但没找着机会给周怡说。
秀儿。
萧子儒上前一步,守夜伙计极快地溜了。
这么晚了,萧大哥来找秀儿是何事?沈秀看了看天色,夜幕已经完全落下,星星缀满了整个夜空。
我以后不再躲着你了。
萧子儒闷声闷气的,语气半分轻柔都没有。
沈秀眼珠儿一转,嘴角隐隐含着笑意,你看,天上好多好多星星呢,以前我真的很少能看到这样美的夜空。
秀儿。
萧子儒的语调重了些,把她的肩膀扳过来,想引起她的注意。
沈秀却是微微动了动身子,现在已经夜了,萧大哥还是先回去罢。
有什么事儿明儿一早再来说,孤男寡女共处一个地儿,若是被瞧见了倒霉的可是我。
秀儿,我说我想通了。
以后再不胡思乱想也不会躲着你了。
萧子儒有些着急起来,怎么向来聪明的沈秀好似听不懂他的话一般?他实在说得很清楚,但面前的女子又好像一脸的不明白。
沈秀没有答话。
反倒是用上了力气把他推开,转身就准备回自个屋子的样子。
秀儿,我娶你。
萧子儒猛地吼了句。
沈秀脚步一顿,回身一笑。
萧子儒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摸不透的女子,刚刚还推着他不肯说话,他几乎完全相信沈秀是在气他了,但这会儿一回头。
眼眸弯起溢出的点点笑意又让他征神起来。
等回过神的时候,沈秀已经站到他面前,脸上是止不住的笑,萧子儒略略一想,有些无奈的道。
你是想让我也尝回被不断躲开的滋味吗。
是,你之前躲我躲得多厉害,话都不说几句,这会儿说来找我我就巴巴的理你,那我多没面子。
沈秀扬起下巴,角度却还是仰视状态,萧子儒比她高了一个半的头。
这样的高度差距,男子亲吻女子的时候会要低下身子,头侧过去防止鼻子碰上。
才能吻到嘴唇。
等等等等,沈秀拼命摇摇头,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又看看萧子儒,对方正好望向她,眼里是自己的缩小倒影。
对不起,之前我太过在意虚的东西。
什么都不说清楚就对你这样,我错了。
萧子儒短时间内两次道歉,这是他近二十年来的人生从没有过的事。
但沈秀略撅起嘴看着他的样子,就让他很想道歉。
而且忽然地就涌起很多说不完的话。
等话到了喉咙口,萧子儒又说不出来,眼见着气氛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安静下来,萧子儒莫名的着急。
他不知道该怎么哄女人,还是他这样看重爱着的女人。
话在脑袋里转了几圈,他总不满意。
看着沈秀从期待变成眼睛微微眯起,萧子儒捏了捏拳头,下一秒就把沈秀揽过来,低下身子,头侧过去,有些干涸的唇印上了她的嘴唇。
沈秀的瞳孔突地睁大,整个人瞬间就僵硬得跟石头一样,她刚刚脑内的画面居然在下一刻就变成了真的。
两人的气息环绕,萧子儒虽然性子冰块,但吻着她的时候却分外温柔,轻轻地汲取着她唇上的味道。
本来僵住的沈秀身子渐渐软下来,稍稍往前,手覆在他胸口,眼睛闭得紧紧的,心跳也十分的快。
良久,萧子儒才松开。
一时之间气氛尴尬无比,萧子儒的脸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颇为红,沈秀其实红得更厉害,不过在萧子儒松手后她就立即深深地低下头,看都不敢看面前的男子。
本来就是因为气愤尴尬起来,萧子儒又看着沈秀的唇在月色下显得特别的润泽,脑子一热就直接揪过来吻上去。
丝丝甜蜜只在亲吻的时候肆意流淌,一结束,两人的气氛降得比他的性子还要冰块。
我……萧子儒动动嘴唇,想说点什么。
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沈秀胡乱的说着,脚步匆忙的离开。
萧子儒看着屋门关上,好半天了才挪步往外边走。
啊,沈……沈大娘。
一出门萧子儒就看到周怡站在一边,背对月光看不清脸色。
结结巴巴的问好,想起刚刚那个绵长的吻,萧子儒有生以来头一回心虚得想即刻开溜。
和秀儿和好了?意外的,周怡的语气很轻柔。
萧子儒略微放松下来,大娘不生我气?问出口,萧子儒就想抽自己一耳光,人沈大娘压根就没问这个,他还偏偏自己掀自己的底。
看着他懊恼的样子,周怡不禁噗嗤一笑,而后又立即正色。
萧家人的性子,大娘心里清楚,而你,大娘更是心如明镜。
忽然严肃起来的语调让萧子儒又紧张了起来。
周怡慢慢走到他面前,静静的看了萧子儒老半天,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不一会儿萧子儒实在撑不住了,大娘,子儒一定会好好对秀儿的!你这性子啊,真是太适合秀儿了。
周怡终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萧子儒这才明白周怡一直在故作严肃的让他无所适从,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大娘,别再打趣子儒了,刚才被您女儿吓过一次出来的。
萧子儒抚了抚胸口,大大的舒口气。
吓过一次?我看是占了便宜吧?周怡摇摇头,而后是真的认真了起来,现在你们萧家这样,还好二老都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你现在也想通了,以后就和秀儿好好过。
大娘,我会的。
萧子儒认真的承诺。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失落过了一段时日,沈秀过去医馆取给周怡的药,还没到医馆门口,就听到里边吵吵嚷嚷。
心里想着莫不是有人在里边捣乱,沈秀快步走了进去,前脚才刚迈进,就听到晏师父的声音。
哟,秀儿来了!晏师父嗓门洪亮,整个人容光焕发。
沈秀走上去就和晏师父聊了起来,没一会儿,就见着林晋元左右手都提了一包药包,闷闷地放到沈秀身旁的桌上,转身回到柜台旁打起算盘。
沈秀和晏师父本来聊得可开心,林晋元这么默默的走过来又走过去的, 晏师父立马就看出了端倪。
这傻小子又怎么了?不似先前那般大声,晏师父把嗓门压低了问道。
沈秀看了眼低垂着头的林晋元,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明显的是在发泄着什么。
我和萧子儒在一起了……沈秀也小声的答着,语气里含着浓浓的无奈。
那日和萧子儒一吻定情,不出一日,铺里的人也都知道小掌柜和萧大公子在一起了。
大家都算是蛮看好这一对儿的,郎才女貌般配得紧。
林晋元来过一次铺子,听了这事,连话都没说就转身走了。
沈秀还是之后听别的伙计说起才知道,不过她也没去找他。
本来她一直都当林晋元是哥哥,也从没和他暧昧过一点儿,如果她还跑去解释或者哄几句的话,那才是奇怪。
林晋元看上去温文儒雅,但脾气一上来谁都没想到能气这么久。
沈秀今天过来也是其余的人都没时间,她就只好自己过来。
难怪我这老骨头觉得医馆里四处都酸酸的,原来有人打翻了醋坛子。
晏师父笑了起来。
闻言,本来在噼里啪啦打算盘的林晋元一顿。
抬头瞥了眼晏师父。
晏师父,您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沈秀气得一跺脚。
晏老头把沈秀拉到一边,那你就打算和晋元这傻小子老死不相往来了?|哪里有这么严重。
晋元哥会想通的,秀儿本就没和他在一起过,他现在是自个钻入了死角。
沈秀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这小子我来开导开导,想我年轻的时候,什么没经历过?做我的徒弟怎么能这点风浪都经不过?晏师父胸脯拍得砰砰响。
林晋元还是一语不发的在柜台旁。
不过已经没打算盘了,而是覆在台上执起笔在写些什么。
沈秀抿起唇,又摇摇头,那拜托晏师父了。
…………回了万寿斋,铺子里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红火。
人都坐得满满的,随着天气慢慢回温,出来走动的人也更多。
经历了之前瘟疫的事件,镇上的人都十分享受这难得的太平日子。
尤其沈家又是整个镇上的恩人,大家都有事没事的约上三五好友来万寿斋,谈笑风生的,小喝一壶酒,再吃点儿小菜,日子美滋滋的。
沈家的荷包也更是美滋滋的。
周怡之前是万万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不愁吃穿不说,整天就见着银子哗哗地进账。
虽然是辛苦了点,但是付出得到的回报实在是太喜人了。
如今沈大石和姜家二姑娘的亲事也定了下来,下月初三是个好日子。
姜弯弯娘家人本来就对这门亲事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如今沈家过得这样好起来,姜家人笑得颧骨都要升天了。
他们最开始只想着自家闺女嫁个老实点的人。
家里背景干干净净的就行了,之后沈家出事,说实话姜家人是有些动摇的,只不过姜弯弯却十分坚定的站在沈家这边。
姜家也就没多说什么,这可不,没几日,沈家就从万人嫌变成了万人捧。
娘,在想什么事儿这般开心?沈秀把药包放到周怡身旁的八仙桌上。
想很快就有个媳妇了,说不准一两年后就又有一堆大胖小子呢。
周怡笑得愈发合不拢嘴。
说起沈大石这亲事,沈秀也为他高兴,沈大石这人老实又义气,最合适姜弯弯这样的实在姑娘。
而且更好的是,这两人是郎有情妾有意,而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说媒硬凑的亲事。
说曹操曹操就到,沈大石和姜弯弯从铺子的大门口走进来,两人手里都提着满满的东西。
大娘、秀儿。
姜弯弯很快走过来,笑着打招呼。
你买什么买了这么多?周怡看了看她和沈大石手里的竹篮子问道。
姜弯弯笑了笑,都是大娘和秀儿妹妹、小石弟弟爱吃的菜,弯弯想晚上的时候好好做顿饭菜。
说着姜弯弯的脸有些红,声音也小了些。
沈大石笑着道,娘,弯弯害羞了,她进门前还兴致勃勃的说,要做顿好吃的入门饭菜孝敬您呢,菜全都想好了,说得神采飞扬的,还说一定能抓住您的胃。
大石!姜弯弯跺着脚,都没顾得上周怡就坐在面前,气恼的锤了他一拳。
哎哟,轻点儿。
沈大石和姜弯弯在一起后,脸皮厚了不少,嘴上说着求饶的话,脸却笑成一朵花似的。
而且还知道打趣别人了。
真的疼啊?我不是故意的。
姜弯弯信了,关切的问道。
沈秀看不下去的轻咳了声。
秀儿妹,我和弯弯这事成了后,就看你了。
沈大石来了兴致,又打趣起了沈秀。
看我什么,大石哥你真是的!沈秀懒得和他多说,一要成亲的人每日都乐成这样。
自个跑开,刚到内院就撞上了萧子儒。
萧大哥。
沈秀立马就蹦了过去。
还叫我萧大哥,要叫子儒。
都说了你这么多次,还是改不过来。
萧子儒敲了她额头一下。
刚刚大石哥在外边打趣我了,见了你,你又打我。
沈秀捂着额头,一脸的不满。
说你什么了?萧子儒手里抱着一堆书册,挪了下身子。
说等他和准大嫂成亲了,接下来就看我了。
沈秀想也没想的说了出来。
说完了才觉得有些尴尬,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这个意思。
萧子儒把手里的书册放到地上,拉住沈秀的胳膊,定定地看着他,我一直打算着等大石哥成亲,我就跟大娘说我们的亲事,两家人就住隔壁,好多繁琐的过程都会好做些。
沈秀没有答话,这个就算是求婚了吗?感觉好些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而已……☆、第一百四十六章 好事桩桩之后的日子,沈秀寡言了不少,萧子儒看在眼里,却总不明白,问了她几次,沈秀却说她没什么不开心的事儿。
萧子儒本就猜不透女子的心思,听沈秀这么说,便也没再去细想,而且平日和她说话或者出去散心,沈秀也都是应的。
现下沈大石和姜弯弯的亲事被摆上了日程,大家都为着这喜事开始忙活起来。
正在忙活着喜服的事,周怡和沈秀一齐去绣庄挑,周怡还是选了明月绣庄,毕竟这是镇上最大最好的地儿,虽然以前被那儿辞了,但绣庄的掌柜也没有多亏待周怡。
这次见周怡还来光顾他们,心里大半的还是高兴的。
给做的喜服也很是精巧细致,大红的袍子颜色十分的正,袖口还特意绣上一层金色的丝线。
回去的路上,周怡看了眼沈秀,笑着道,如今弯弯要嫁进来,你大哥可是笑得合不拢嘴,但你这个做妹妹的为何总是愁眉苦脸?弯弯都悄悄问过我几次,你是不是不满意她。
怎么会?沈秀摇摇头,大嫂人又老实对秀儿也好,而且嫁的是大石哥,又不是嫁秀儿,秀儿哪会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那这些日子,你怎么愈发的沉默起来?到底是做娘亲的,周怡老早就察觉出沈秀的不对,探听了下最近发生的事儿,总算从萧子儒那里问到了说要和沈秀成亲的事。
只是想了会儿,周怡便知晓这个傻姑娘在计较些什么。
她一直知道,沈秀的心思和那些小家小户的女儿家不一样。
没有他们那么细腻,但却面面俱到,这心思大概也用在了成亲的事儿上。
萧子儒一个大官之家出来的嫡长子,以前身边多得是对他阿谀奉承献媚讨好的女子。
根本从来都不需要他去揣测谁的心思,都是别人来琢磨他想要什么,喜欢什么。
所以才会粗枝大叶的不懂沈秀心里想的是什么。
只是最近铺子里生意好。
有点儿累到所以不大说话罢了。
沈秀还是不愿说。
周怡也没再多说,既然两人以后是要过到白头的,若是这点事都解决不好的话,那以后的日子会有更多更大的摩擦。
她这个做娘亲和岳母的,就由着他们去。
…………很快的便要到成亲之日,沈小石在私塾的先生特意给他准了三日的假,沈秀和萧子儒过去接他。
看着自家姐姐的身影站在门口。
沈小石一蹦一跳的跑过去,左手让沈秀牵着,右手让萧子儒牵着。
小石有没有好好念书?问话的不是沈秀,而是萧子儒。
沈小石连连点头,先生说了。
小石是私塾里最聪明的一个。
说着,沈小石把右手抽出来,放到唇边,嘘,先生是悄悄给小石说的,萧大哥不要告诉别人。
不会的。
萧子儒被沈小石小心翼翼又得瑟得不行的样子逗得唇角弯起来。
余光瞥到一旁静静走着的沈秀,萧子儒轻咳了声,小石有没有欢喜的女娃子。
有!沈小石一点都不掩饰,萧大哥认识阿柔吗?就是上次瘟疫时你非救不可。
还差点赔了自己命的那个?是。
沈小石点点头。
你还是个小娃子,哪里知道什么欢喜不欢喜的?沈秀轻轻地开口,声音柔柔的,带着点儿责怪。
我哪里不知道?人小鬼大的沈小石可不乐意,扬着头一字一句的,小石是年纪小。
也不懂别的欢喜一个人的方法。
但是若真心欢喜的话,那就会愿意付出性命。
付出性命?沈秀微微一怔,脑里闪过几次萧子儒救她的画面。
侧过头正好对上萧子儒的视线,带着询问更饱含深情。
沈秀把目光挪开,心里忽然碰碰地跳起来。
这个话题就此中断,沈小石一路上叽里呱啦的说着自己在私塾的事,萧子儒是头一回过来接这个小娃子,低头看着他不停一张一合的嘴,头一阵疼,难怪得先前一说要接沈小石,周怡就急忙说店里好多事儿走不开身。
沈小石这张嘴委实太能说了,大到上私塾时候学的知识,小到与他同屋的人喜欢吃些什么。
好不容易挨到了铺子门口,沈秀忽然启唇,铺里的人好似是李阿柔。
正说得兴起的沈小石立即闭嘴,即刻甩开沈秀和萧子儒的手,几步跑了进去。
一会儿又出来,哪里有阿柔。
沈小石扁着嘴,对沈秀一脸不满。
小石啊,快来洗把脸。
姜弯弯边唤着边从里边出来,看着外边的沈秀和萧子儒,冲他们一笑,一把把话唠精拉了进去。
秀儿,你喜欢什么样的衣裳?萧子儒有些局促的问道。
沈秀知晓他要问的是喜服式样,但嘴里却答着,我喜欢素雅些的衣裳,淡色乳白色藕色的都成。
哪里有喜服是这色儿的?萧子儒问不到,又闷着脸不知道要怎么说。
沈秀扭头进了铺子。
萧子儒正要追过去,眼角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常年的习武让他整个人都十分敏锐,虽然那身影速度极快,但却被他实实在在的捕捉到。
心里一阵疑惑,转身追了过去。
本来等着他来追的沈秀半天没等到人,转头一看,外边空空如也,瞬间脾气都没了,只能暗骂一声呆子。
成亲这日很是热闹,铺子歇业一天,姜家的人和沈家的人都欢聚一堂,姜弯弯在前十日回了自家。
街道上一路敲锣打鼓,大轿子正式抬到铺子门口,沈大石穿着喜服显得精神头特别足,又不似之前那般风吹雨打,倒不似之前那般粗矿,有几分温柔的味道在里边。
姜家都十分满意这门亲事,女子们跟着沈秀一起忙进忙出。
中间出了点岔子,但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沈大石和姜弯弯穿着喜服在堂内,郑重的三拜,周怡和姜家父母都笑得合不拢嘴。
沈小石特意把李阿柔请了过来,两人一直凑在一块儿说话。
沈秀和萧子儒则是一起招待宾客,面上挂着几分神似的笑意。
大家都笑着祝福周怡,王柳然道,大嫂如今真真是幸福得紧,瞧家里这三个娃子,个个身边都有着合适的,喜事啊只怕会一桩桩接着来!周怡笑得眉眼都展开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木鱼和冰块沈秀搀着盖着红盖头的姜弯弯走去了新房,站在老早就建好的园子前,沈秀的手忽然被捉住。
大嫂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沈秀忙问道。
掩着盖头,看不到姜弯弯的表情,但她的身子明显有些颤抖。
沈秀一阵疑惑,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
大嫂等着,我去叫我娘过来。
沈秀说着就准备转身。
才迈出一步就被姜弯弯给拉了回来。
姜弯弯摆摆手,冲着沈秀摸摸自己的心口,沉静下来感知了一下方向,伸手指向园子。
沈秀想了会儿,这才明白姜弯弯的意思。
姜弯弯不是哪里不舒服,只是新婚之夜将至,她觉得紧张罢了。
这一脚跨进的园子,就将是她下半生的居所。
而她的生命也从此要迎接另一个人完完全全的进入。
无论是做什么,对方都知道,无论对方做什么,自己也知道。
沈秀重新搀扶起姜弯弯,大嫂别怕,大石哥人这么好,又这般喜欢你,一定会一直一直对你好的。
盖头轻轻上下晃动,姜弯弯点了点头。
再次前行,脚步坚定了起来。
园子内在前几日就完全装饰完毕,入目可见的都是大红的喜庆色,门口挂着两盏大大的红灯笼,映出微微地黄光,和红丝绸合在一起显得特别喜人。
园子的面积还算合适,而且周怡给沈大石的这个园子是最大的,如果除去装饰的喜庆物品的话。
园子里还是稍稍有些冷清。
不过再等个一两年,等添了娃娃,这园子里不知道该有多热闹。
沈秀一路看着四处的摆设和物件,好像也有些兴奋起来。
推开贴着大大喜字的大门。
沈秀小心翼翼的扶着姜弯弯,不让她被门槛绊倒。
入了大门,是个小小的前堂。
左边是沈大石和姜弯弯的居室,右边估摸着应该是书房,一眼望去,前堂的尽头有扇门,大概是堆置杂物的地方。
沈秀也不多待,左转走了几步就到了新房内。
里边自然是无一例外的大红色,床榻上。
被褥和被单也都在昨日被周怡换成了大红的,被褥上一对鸳鸯正依偎在一起,掀开被褥的一脚,里边一堆莲子。
姜弯弯盖着盖头,没有注意到莲子。
差点一屁股坐到上边,被沈秀及时拉了起来。
床榻上放着莲子呢。
沈秀提醒道。
按照大晋朝的规矩,拜堂之后,女子在入新房之前不可说一句话,不然会有长舌妇的不好寓意。
入了新房的话,那就随便了。
姜弯弯疑惑的问道,为何会有莲子?早生贵子啊。
沈秀话一说出来,姜弯弯就顿了下,不用看就知道她指定脸红了。
大嫂饿不饿。
桌上有糕点,秀儿那一块来给你吃如何?沈秀说着走了过去。
不可以吃。
姜弯弯急着道。
为何?在你大哥来之前,我都要空腹。
一定要等到夫君过来掀了盖头,喝过交杯酒,喜服缠上床头才算礼成。
沈秀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些电视剧,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把新娘子安全送到新房。
她这里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外边的喜宴一直在继续,估计至少还得有两个时辰,虽然说王柳然他们都来了,还有姜家那边的人,但肯定还是很多事儿,沈秀和姜弯弯说了声,便出去了。
走到外边,萧家二老也带着萧子睿过来了,本来沈秀想着今儿的成亲人太多,而且什么样的人都有,萧家是怎样的出生,怕是会不习惯和这些人一起。
昨儿个去萧家给二老说了声,倒是没想到他们还是来了,而且还坐在大堂里,和其余的人笑着在说话。
萧子睿更是兴奋,大概是没见过这种场面,提着个红灯笼四处跑。
沈秀看了不禁摇摇头,萧子睿明明和她同岁,真心比沈小石还要幼稚。
看沈小石正在一边帮周怡端着茶水呢。
过了一个半时辰,在座的人才渐渐的有了离开的意思。
等客人都散了后,沈秀也把萧家二老加上那个幼稚萧二公子一起送回萧家,其余的自家人就都跑新房去闹洞房了。
大伯,伯母,这里是个小镇子,没办法准备得太好,而且刚刚人多,招呼不周还请多担待。
沈秀笑着道。
萧大老爷责怪的道,你还与我们客气什么?是啊。
萧大夫人也忙赞同,看着沈秀乖巧的坐在桌旁,萧大夫人把她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
秀儿真是出落得愈来愈柔美了,隐隐之中又有一份英气含在里边,把柔和刚这么好的融合在一起,也就只有你们沈……出来好一阵子了,秀儿也该回去了,那边闹完洞房大家也都会散去,剩下的收拾活儿才累人呢。
萧大老爷突然插话进来。
萧大夫人一顿,继而没有再开口。
沈秀没有放过这两人小小的眼神,但她嘴上不说,只是笑着和萧家这三位道了别,转身往铺子内走去。
闹洞房果然已经结束了,周怡正在捶着自己的背,沈秀几步走过去帮周怡按摩起来。
大娘,剩下的我来收拾罢,您去好好歇息,这几日都累着了。
萧子儒走过来,语气轻快。
周怡确实整个人腰酸背痛的,所以没有推脱,笑着冲他点点头,辛苦你了。
大娘,刚好秀儿也在,子儒有件事儿想说。
萧子儒的声音忽而低了下来。
什么事儿?下月初十是个好日子,比今天还要吉利许多,而且宜嫁娶……萧子儒说到这里,周怡差点忍不住的笑出声。
这个未来女婿真是木讷得不行,哪里有这样说的,难怪得沈秀一直态度模模糊糊。
只有他这个愣头青扎头埋进去打点成亲的事。
你啊,真是之前不觉得,接近了才感觉你有些像木鱼。
周怡笑着道。
木鱼?萧子儒疑惑的重复了遍。
娘说得对极了!以前秀儿以为他是冰块,没想到竟然是木鱼。
沈秀立即赞同得不行。
娘,秀儿扶你去屋里歇下。
沈秀又道。
冰块?为何是冰块?从来没有人会用冰块来形容人,萧子儒一脸的疑惑,拉住沈秀就要问。
秀儿去帮娘倒壶热茶来,娘想喝点儿热茶再睡。
周怡看着这两人的别扭样儿,不禁笑着摇摇头,还是她来罢。
☆、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一次的浪漫沈秀握着双拳撑在脸颊旁,蹲在地上看着面前的烧水壶在慢慢地烧开。
过了阵子,水壶就开始慢慢地冒着热气,用抹布把把子包好,提着往铺子内走去。
铺内萧子儒正抱拳跟周怡道谢,沈秀闷不吭声的走过去,把烧水壶放到一边,茶盏里放上小撮茶叶,热烫的水倒进去,茶香和热气就一起漂浮散开。
娘先去睡了。
待到热气散了些,周怡抿了几口热茶,登时就通体舒畅,眯眼冲着两人笑了笑,起身去睡去了。
沈秀点点头,走到铺子门口,你还不回去嘛。
说话的时候虽然没看着萧子儒,但现下铺内只有他们二人,萧子儒心里一直在思来想去,忽而听得沈秀出声问他,身子一僵,而后又放松下来。
大步走到她身边,我就回去。
嗯。
沈秀扶着门板,准备萧子儒出去后就把门关上锁上。
明儿一早我再来。
萧子儒走出去后又回身道。
沈秀点了点头,把门关上。
刚走到内院准备往左边的园子走去,周怡住的那屋房门突然开了,秀儿过来。
娘还没睡呢?沈秀边说着边折了回去。
今儿和娘睡一睡吧。
周怡笑着招招手。
娘两一前一后的上了床榻,现在已经是五月,身上只用盖着略薄的丝被,沈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揽住周怡的胳膊就准备入睡。
秀儿心里到底是想要怎样的亲事?周怡声音轻轻的问道。
沈秀刚合上的眼又睁开。
骨溜溜地转了一圈,而后笑了笑,我想要的真的挺简单,也有些俗。
就是能正儿八经的和我求婚,然后捧着香香的鲜花,说能与我过一辈子就成。
这么简单?周怡本以为是有多复杂。
却不想只是寥寥几句就说完,而且要做到真的一点儿都不难。
但是想到就不大容易了,沈秀这娃子果真是和别人不一样,一般成亲都是各种繁杂的程序,一项项有条不紊的做好,轿子抬进门,媳妇娶上门就算成了。
倒没听说过求婚这个词儿。
真就这么简单,不过想想还挺羞人的。
这求婚的方式在现代再常见不过,沈秀说出来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娘,我困了。
先睡了啊。
…………第二日,萧子儒到了午后却都没有出现。
沈秀撅起嘴,心里有些气恼,这人说了中午要来的,居然食言。
挪步走出铺子,快到隔壁屋门口时又折了回来。
她还是不要去萧家问了,不然好似她多在意这人的话似的。
沈秀小步跑回铺子,嘴里嘟嘟囔囔自言自语,冷不丁就撞上一个人。
是谁走路都不瞧着点儿!沈秀心里正有隐隐的火气。
这一下又被人撞了额头,捂住被撞到的地方,仰起头就斥道。
是我,是我这个不长眼儿的。
看着面前笑着赔笑的萧子儒,沈秀心里的气一下子就散了,但嘴上还是不松一点儿。
你说了一早就要来的,现在可都午后了,上午的工钱全部扣了!是是是,小掌柜说扣多少都成!萧子儒还是笑眯眯的。
沈秀嘟嘟囔囔的嘴却停了下来,萧子儒何时变得这样了,之前不还冰块木鱼似的?今儿对话这几句,还颇有开窍了的感觉。
不像是以前那么木讷,反倒说起话来也有趣起来。
一上午不见嘴就变甜了。
沈秀状似不满的道。
现在的时辰,铺内的生意还是极好,平日这时候都是来来往往的客人,但不过今日好像有些不同,客人还是很多,但都老老实实的坐在位置上,安静地饮酒吃菜,有的人家带了小娃子过来,小娃子偶尔哭起来,大人急忙哄着,一会儿就不哭了。
沈秀四处看了看,终是察觉到铺子内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儿。
秀儿。
萧子儒突然唤起她的名。
何事?沈秀还是望着铺内,周怡正站在柜台旁写着账本,新婚的沈大石和姜弯弯都在热情的招呼客人,正端着茶走过去的姜弯弯忽而头晕,脚步不稳的要摔倒,沈大石立马一个健步冲上去,扶稳了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姜弯弯的脸就红得跟熟透的苹果的似的,还腾出右手锤了下他。
看着沈大石和姜弯弯两人和和美美的样子,沈秀嘴角都弯了起来,在这样安定的朝代,过着平淡又幸福的生活,身边有个人一直陪着,这样的日子真的挺好,比她在现代的时候要好太多。
总算分神完毕的回过头,沈秀着实吓了一大跳。
萧子儒手里捧着一大把花,个个的颜色都十分粉嫩,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你?沈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昨儿个和周怡随意说起的求婚,萧子儒模是如何知道?沈秀抬头望向周怡,对方正装作若无其事的喝着茶,眼睛望着天花板。
在这里,就请各位乡亲父老给在下做个见证,我萧家长子萧子儒,向沈家二女沈秀求亲,誓要护她一辈子,无论她变成何样,我萧某都会不离不弃。
萧子儒冲着铺内的客人们大声地道。
哎呀你做什么?沈秀不好意思的拉了他一把。
客人们都停下手里吃饭的动作,看着门口的一对璧人。
萧子儒捧着那堆花,递到沈秀面前,秀儿,我萧子儒真心真意的想娶你为妻,现在的我只给得起这样的生活。
但不论以后贫穷或者富裕,我都想与你相伴相随,若有违今日誓言,定当天打雷劈。
沈秀还没来得及阻止,萧子儒就把毒誓给发了。
你……刚说出口一个字,就见萧子儒冲着一旁使了个眼色,内院的门口立即就窜出来两个娃子,手挎着竹篮,里边装着粉嫩的花瓣,两小娃子一个是沈小石一个是李阿柔,两人笑嘻嘻的,不断从里边把花瓣撒向天上,沈秀又被右边的声响给吸引,铺门外来了一群和沈小石年龄相仿的娃子,男的女的都有,一个个都穿着水红的衣裳,手挎着竹篮,往天上撒花瓣。
霎时,铺内就被飘飘扬扬的花瓣占满。
客人们许是没见过这么新奇的场景,被求婚的又是沈家的女儿,他们的恩人。
每个人都来了劲儿,站起来拍手着道,小掌柜就嫁了这萧大公子罢。
真是从未见过这样美妙的场景,萧大公子真是为沈二姑娘花了心思。
不知何事,萧家另外三位也站到了门旁,不少路过的行人被漫天花瓣给吸引住,驻足观望。
…………你愿意吗?萧子儒咽了口口水,沈秀一直没有说什么话,该不会拒绝他罢?嗯。
沈秀轻轻地应了声,有些害羞的点头。
一群撒着花瓣的小娃子们立即欢呼起来,把手里剩下的花瓣全部往天上一撒。
万寿斋门前和里边花瓣四处飞散,沈秀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嘴角笑意怎么都掩藏不住。
萧子儒爱怜的看着她,悄悄地舒了口气,心头紧张的大石终于落地。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鼻子灰到了姜弯弯回门的这日,沈秀几人站在门口帮忙把带过去的礼往马车上装。
虽然路途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走路去对于镇上的人也是常事,但沈大石却开始分外的疼惜起姜弯弯来,又说带过去的礼儿多,若果是走路的话,姜弯弯会吃不消。
沈秀笑着道,大石哥何时开始这般细心了?真真是成了亲的人整个都焕然一新,连心思都细腻了起来。
最主要是疼惜人比谁都厉害了。
萧子儒在边上话接得顺溜。
沈大石把最后一件礼搬上马车,转头瞥了挪揄他的两人一眼,还说我呢?子儒啊。
大哥何事?打趣归打趣,现在萧子儒也是沈家的准二女婿了,听着家里的大哥叫他,连忙凑了过来。
瞧这地上的花瓣,还没完全扫干净呢,就在这打趣我?沈大石说着指指地上。
沈秀和萧子儒两人对视一眼,萧子儒分外尴尬。
昨儿个的浪漫事传遍了整个镇子,未出嫁的女子都说萧家长子虽然身份不如从前,但讨人喜欢的感觉却更甚从前,可惜的是他已经和沈家二姑娘定下了。
谢朝柔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锦兰神神秘秘的伏在她耳旁把听来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完,谢朝柔不屑的撇撇嘴,拿起桌上碟子里的一块晶莹剔透的糕点就往嘴里塞,狠狠地咀嚼,怎么地?你羡慕啊?这有什么好传来传去的,不就一些破花瓣么?扫起来费力死他们!锦兰立马收了声。
缩着脖子退了下去。
回来!谢朝柔呵了一声。
锦兰又急着转头,咚地一下撞到了门。
谢朝柔傲慢地站起来,伸手让锦兰扶住,走。
去看看他们锦兰暗暗地想着:这二小姐是不是把自己当成太后娘娘了,还这么扶着。
不过想归想,嘴上一句都不敢说。
老老实实的扶着,让小厮给备了马车,踢踏踢踏的往万寿斋行去。
到了万寿斋门口,锦兰忙把车帘子拉开,又伸手恭敬的把谢朝柔扶下来。
谢朝柔昂着头,整个藐视一切的感觉,她今儿刚好装扮了一番。
粉色襦裙上罩着一件略透明的薄衫,发鬓的窝窝处嵌的翡翠珠儿是她最满意的,大白天的这翡翠珠儿都能闪闪发亮,所有人的目光指定一下子集中到她身上了。
来的时候让锦兰先去跑了腿,沈秀和萧子儒正在门口扫着剩下的花瓣。
两人都穿得特朴素,她这样的人一下来,还不是仙子下凡?把沈秀那村姑模样一下就比下去老远。
谢朝柔得意的站着,好一会儿没听到人迎接她,迎接她的只有唰唰地扫帚声,和几声十分刺耳的笑声。
都是你啊,整这么多花瓣,都不知道爱护一下花花草草,花草也是有生命的。
沈秀正边扫边埋怨着。
萧子儒拿过她手里的扫帚。
这不是想你开心嘛,之前没做到你想要的求亲,反正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浩浩荡荡的让娘子开心,至于花草,都是选的那些开尽了的花呢。
谁是你娘子了。
还没过门呢!沈秀叉着腰。
你隔三差五就要过我家门一次,还说没过门。
萧子儒唰唰地扫着地,嘴上功夫一点都不饶人。
沈秀没话可接了,萧子儒自从前几日改变了后,说话都让人一点便宜都占不到了,不过虽然这样,但他说的话,自己爱听。
沈秀想着就笑了起来,把之前卷好的袖子放下,嫩白的手臂也被遮了起来。
一抬头,这才看到门口来了个不速之客。
大嫂,来客人了。
沈秀侧头冲着里边喊。
他们回门去了你又忘了,就你这差记性,我以后的日子可苦了。
萧子儒连看都没看旁边。
苦,苦你就别娶嘛。
沈秀嘿嘿的笑着。
谢二小姐来了,快请进。
闻声出来的周怡见着来人,走过来几步就要把她迎进去。
我又不是来喝酒的,就过来看看,有些人扫地扫得如何了。
谢朝柔没得到预想的效果,心里正不快,但一时半会又想不到什么话来损,只能弱弱的憋了句。
这时候铺子里出来几位刚结了账的客人,又入了两个新客人,铺子里忙了起来。
周怡边往里走边道,既然谢二小姐不是来吃东西的,那也就先不招呼了。
怎么?谢二小姐这样的身份也对扫地感兴趣呢?沈秀知道谢朝柔是来干嘛,却是笑脸问道。
谢朝柔鄙夷的看了眼她,竟然不是想象中那样的粗衣麻布,只是衣裳的颜色略淡罢了,瞪了眼锦兰,锦兰忙站到一旁不吭声。
谁对扫地感兴趣?本小姐可不像你,天生做粗活儿的命。
谢朝柔撇撇嘴。
既然不是的话,那还请挪个地儿,别到时候衣裳脏了,就闹腾说要烧了万寿斋,前车之鉴啊。
一直没出声的萧子儒走过来,拿着扫帚唰唰地往她身边扫,谢朝柔漂亮的衣裳霎时就被灰尘和花瓣都给沾染上了。
你们!谢朝柔气急,不止是便宜没讨到,还碰了一鼻子灰。
谢二小姐,麻烦您让一让,小人和家人进不去了。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几个镇上的居民站在后边,尽量客气的道。
谢朝柔怒气冲冲,锦兰,我们回去!是,二小姐。
锦兰心里连连叫苦,这趟过来没讨到一点好,回去她又得成小姐出气的地方了。
主仆二人,一个横眉竖眼,一个苦着脸,白白过来一趟,灰溜溜的走了。
马车才刚走,沈秀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谢二小姐也不容易,每次挖空心思过来让我们笑一笑。
你啊。
萧子儒点了沈秀鼻子一下。
半个时辰过去,外边所有的花瓣都总算扫完了,沈秀和萧子儒都长长地舒了口气。
傍晚时分,姜弯弯和沈大石的马车到了门口,看着二人面上的表情,就知道姜家有多满意。
还带了回礼过来,大大的腊肉让沈秀都不禁咽了口口水。
叫了萧家人过来,大家一起愉快的吃起了饭。
第一百四十五章对于嫁人这回事,即使是在现代的处境,沈秀也是憧憬过的,却不想来到古代后,她能几番辗转的觅得良人。
婚期已近,沈秀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但更多的是期待。
在古代成亲,穿着大红喜服,盖上红盖头,待到三拜之后入洞房,掀开盖头的那一刻,花好月圆。
想着沈秀就不由得笑出了声。
周怡走,笑着道,你的包袱娘都给收拾好了,明儿轿子一抬,我们秀儿就不再是小姑娘了。
娘啊——隐晦的话也让沈秀脸一红,不由得一跺脚。
好了好了,秀儿面皮子薄,娘再去给你看看有没有漏下的。
周怡说着就赶紧离开了。
秀儿,明晚上有些事,大嫂来给你讲讲。
不一会儿,姜弯弯也了,声音小小的,生怕被人给听了去。
现在是傍晚的时候,客人正多着,姜弯弯特意把沈秀拉到角落的桌子旁坐下,周围的桌子一时半会还不会来客人。
不用讲了吧……沈秀支支吾吾的,深夜那事儿不该是老妈子之类的人来讲的吗,姜弯弯一个新婚女子就这般大方的讲,她还是古代人呢,一个现代人听着都有些害羞。
现在还不讲时候讲?明儿这时候都轿子抬了。
姜弯弯笑着道,声音还是很小,看得出来她其实也害羞得紧,婆婆要给你收拾,所以就派了我说。
其实就是几步路的距离,还要坐轿子,是不是有些过了?沈秀趴在桌上问道,其实她是在巧妙的转移话题。
姜弯弯却很容易就被沈秀成功的扯远,不是在这儿,你今儿用完晚饭就要回青石村的那栋小宅子,萧家的轿子会去那里把你给抬。
万寿斋毕竟是铺子,青石村的宅子才是你们沈家的老宅。
那明儿事可多了。
沈秀觉着话题好像要结束了,又开始扯起来。
姜弯弯笑了笑,事再多也是我们来张罗,你这个新娘就好好的待着就成,可别出岔子,绝大部分人都你和子儒这门亲事,好多人都看着呢。
说着姜弯弯开始掰起手指头,算着还有没有哪些或者事情给忘了。
沈秀见着她出神的样子,蹑手蹑脚的起身,偷偷摸摸往内院的方向挪去。
秀儿!,还没说完呢!姜弯弯立即反应,一把把沈秀拽回身旁。
其实不用说仔细,我都知晓明儿要做。
沈秀正翼翼的偷跑,猛地被拉,脑子没想清楚就冲出这句。
你?你知晓?沈秀这一声儿不大,但却引来了两个声音,前者是姜弯弯的,后者竟然是……萧子儒。
沈秀低下头,恨不得咬断的舌头,没有对上视线,她都能感觉到面前的萧子儒射来的寒光。
我……真真是百口莫辩,她总不能说以前在现代的时候看了点儿有颜色的书吧……就这么不想听嘛?还编了谎话来糊弄大嫂。
姜弯弯才不信沈秀说的话,尤其是见她这支支吾吾的样子。
站起来冲着萧子儒一笑,这里有我,子儒还是快些罢,按规矩你们今日是不可以见面的,不然不吉利。
嗯。
姜弯弯的话让萧子儒一下子就释怀了,沈秀这古灵精怪的样子,还不就是面皮薄想尽办法不听,连这吓人的谎话都被她胡诌出来了。
等萧子儒快步走出门,姜弯弯也准备速战速决,不由分说的拖着沈秀往内院走去。
一炷香的,姜弯弯从沈秀的园子里出来,门是半掩的,一眼就能望到床榻上坐着个脸红得像苹果似的小女子。
到了晚上要用饭的,平日最早出来帮忙的沈秀挨到最晚才出来,跟请了假的沈小石都开始忍不住的先吃了几口,看着沈秀悄悄地出现在内院连接铺子的门口,愣是把沈小石吓得碗都差点掉到地上。
还呛了半天,周怡又是拍后背,姜弯弯又是喂水的,这才缓。
秀儿快吃罢。
周怡沈秀在害羞些,神色自如的冲她招招手。
用完饭,周怡带着沈小石和沈秀一齐徒步回到了青石村的小宅子,约莫半年多没在这里住过了,但周怡雇了人,按时打扫宅子,所以宅子内十分的干净,物品也像他们之前离开之时那般整洁。
回到各自的屋子,连被褥都是新换过的。
稍微再收拾了一番,周怡便赶着沈秀和沈小石去睡觉,沈大石成了亲,所以不必再,也正好明日轿子抬,能在镇上接应。
夜深的时候,沈秀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也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窗外突兀地一阵响动,她立即警觉的起身,掀开薄薄的丝被,裹上一件外衣就追了出去,谁!?门外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沉寂,倒是一轮半圆的月亮挂在夜幕之中,散发着柔和又安宁的月光。
四周查看了一番不得其果,沈秀猜想说不准是野猫,便也回屋子去了。
周怡虔诚的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边一块玉坠散发出淡淡地光芒。
拿着玉坠放到案上,玉坠前面放置着香炉,点上三炷香后,周怡扑通一声跪下。
老爷,,奴婢青如幸不辱命,平安的长大,性子像极了老爷,模样像极了。
又聪明英气,又生得一副柔美秀丽的容貌。
的夫君出自良臣之家,与老爷和也颇有交情。
乃是萧家嫡长子萧子儒,对很是疼惜,会是个很好的良人。
老爷还请放心……慎重的把三炷香插到香炉之上。
奴婢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告知老爷和,还望二位主子不要怪责奴婢。
说完,周怡又俯身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外边忽然刮起了一阵风,簌簌地声音隐隐传来,一阵淡淡地花香飘入周怡的鼻息。
是身前最喜爱的花,周怡忽而眼角闪出泪花,这是在告诉她,她和老爷都了,也十分的高兴沈秀能有这样的归宿。
翌日,周怡老早就起身开始准备,让沈小石去叫了几次沈秀,第一次是说在梳妆,之后两次就莫名的没有回应了。
秀儿这丫头,头一次见她这般郑重。
之前要请梳妆的姑娘她还不乐意,说是会化得不好看。
周怡不好意思的笑笑,因为萧大先了。
我去叫她。
萧大无谓的摆摆手,走。
不一会儿,萧大神色有些慌张的跑,秀儿不在房里!(未完待续。
☆、终章(完)周怡几人乱成了一团,先前还在梳妆打扮的沈秀竟然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踪影,周怡本是抱着沈秀只是紧张所以四处走走的心思,没有声张。
但半个时辰过去,接亲的轿子都到了门口,沈秀却还是没有找到。
门外的新郎官骑在马上,一身大红的喜袍,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已经无法再拖延,萧大夫人和周怡一起把沈秀不见的事情告诉了萧子儒。
本来还带着笑容的脸立马就严肃起来。
萧子儒并没有周怡二人想象的那样发狂或是质问,反过来,他只是眉头锁紧,稍稍顿了下,就下马悄声对着萧大夫人道,娘,您先带着众人一齐回万寿斋,一切都如期备着,儿子半个时辰之内一定会回来。
说完又一个跨步上马,双腿用力一夹,右手扬起马鞭,随着啪地一声,骏马奔驰而去。
纷扬的尘土隐隐的透出萧子儒竭力掩饰的不安。
这……萧大夫人原话给周怡复述了遍,周怡却只觉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萧子儒的意思,沈秀现在起码消失了半个时辰,周怡一点儿别的心思都没有,整个是心急如焚。
她昨儿个才对老爷和夫人说,小姐一切安好。
转头就不见人影了,最坏的方面周怡想都不敢想。
都怪她死死地要按着规矩来,若是昨日她没有带着沈秀和沈小石回青石村的话,指定不会出这事。
万寿斋现在是在旺地方,四周围都多了不少住家和店铺。
大清早的也是光天化日之下,无论是谁做点儿什么事都会被察觉,尤其他们的铺子还和萧家相邻。
萧大夫人没有多说,只按着萧子儒的话。
带着大家一齐回万寿斋。
一路上本该是敲锣打鼓,如今却一片安静。
快要踏上镇门的时候,萧大夫人突然让队伍停下。
吩咐大家敲锣奏喜乐,周怡也让沈小石回去先给万寿斋那边通个信。
大家都是拿钱办事的人,虽然不知道雇主的意思,但他们的雇主可是镇上的萧家和沈家,好似是出了点儿岔子,但他们也不多嘴去问,只管照着萧大夫人的吩咐来做。
本来是沉寂的气氛。
因为这敲锣奏乐的,又热闹了起来。
镇门口早有一些人在等着瞧热闹,见轿子来了,都纷纷地挤过来看,人群中有人发现了新郎官不见了。
窃窃私语的说了几句,但萧大夫人面上一直笑如春风一般,所以也没人再多往别处去想。
萧大夫人偶尔和周怡说笑几句,周怡也只得附和她,但基本是前言不搭后语,她现在满心都在担忧着沈秀。
回到万寿斋,沈小石看来是很好的传达了消息,没有人多问,直接让轿子一路抬进了萧家的门。
打赏了敲锣奏乐还有抬轿子的人们。
萧大夫人和周怡也领着大家进去了。
门外还围了好些人想要看热闹,萧子睿和沈小石一起出来,愣是把外边围观的人们都赶走了。
萧家本身就不大,但现下里边却是站了不少人,沈萧两家的都在,还有姜弯弯、李大娘和李阿柔。
这样多人的情况下。
却相反的安静得一根绣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
周怡一直不安的搓着手,来回踱步,眼见着之前萧子儒所说的半个时辰就要过去了。
在心慌得要到一个临界点的时候,后门传来一阵响动,周怡一个健步冲过去。
打开门,她就几乎要晕倒,不是因为看到了难过的事情,而是悬在心头的大石头总算在看到门外的两人时哄地一下落了地。
大娘,我说了会把秀儿带回来的。
萧子儒笑了笑,紧紧地拉着沈秀的手,右手扶住她的肩。
还叫大娘,要叫娘了!沈秀中气十足,头上盖着红盖头,好似一点儿事都没有。
大家很快地都赶过来,看着两人平安归来,都是大大地舒了口气。
都是我不好,昨儿个惹娘子生气了,所以今天才和我闹。
萧子儒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
秀儿本就比你小上许多,你以后的日子可一定得让着她。
萧大夫人笑着道。
难怪新郎官能这么快就把新娘子给找回来,原来是夫妻间的小打小闹罢了。
大家都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这句话的话音落下,周怡坐于位上,看着沈秀和萧子儒两人实实在在的在她面前,这才稍稍缓过神来。
夫妻对拜。
沈秀眼前只能看到一片红色的薄丝绸,视线仅限于下方。
绣着牡丹的红喜鞋对面是萧子儒的鞋,她心里说不出的安定,刚刚发生的一幕幕和萧子儒所解释的每一句,她都记在心里。
那些解释,其实她都已经猜中了大半,只是没估到后续。
拜完堂后,沈秀由姜弯弯搀入了新房。
外边的热闹声被糊着红喜字的门都拦在了外边。
沈秀坐在床榻旁,还记得今早她还在梳妆。
忽而听得外边有响动,她一路走了出去,一直跟到了后院。
疑惑之下刚准备折返,忽而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睁开眼的时候,她却在一个十分简陋但四处又都封得严实的屋子里。
沈秀知晓不对劲,小心翼翼的趴在门口。
去禀报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如果下令,立即就杀。
沈秀差点而就叫出声来,还好她及时捂住了嘴巴。
杀?要杀她?这是为何?慌乱了好一会儿,沈秀头一次六神无主,这个地方四处封得严实。
她无处可逃。
外边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沈秀又附上去听,神色十分的紧张。
杀。
简短的一个字,让沈秀的心都跳漏了一拍。
门锁开启的声音在她耳里变成了催命符。
忽然沈秀灵光一闪。
闭眼凝神的坐下。
诶,人呢!你们怎么做事的!!打开门的那一刻,杀手杀气腾腾的进去。
提着大刀。
却发现空无一人,生气的在屋里找遍了,急急地转头问,可守门的几人却比他更讶异,这前前后后才多久,他们一直看着的,人在这屋里本该是插翅也难飞才对。
果然是你们!生冷的声音从杀手背后响起。
还没来得及回头,他手里的刀就瞬间被夺过,反手架在了他脖子上。
杀手自然不是吃素的,一个旋身脱离了桎梏,还同时射出一个飞镖。
两人打斗了起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杀手便倒在了地上。
守门的两人早就吓得不行,抱头就跑了。
萧子儒走到门口,秀儿……声音颤颤的,带着不安和不确定。
我在这儿。
沈秀忽然从大沙袋后边冒出头。
秀儿!萧子儒猛地过去把她搂到怀里,我还以为我来晚了……万幸……也不算太晚。
沈秀在心里悄悄地说着,把头往萧子儒胸膛上靠近了些。
刚刚千钧一发之际,沈秀想起了她的空间,立即沉下心来默念进去。
再睁眼就入到了空间里。
外边的人看不到她,她却可以准确的听到和看到外边的人们在做什么。
好整以暇的看着外边凶神恶煞的杀手找她找得满头大汗,沈秀都差点笑出来。
多亏了这个空间啊,笑归笑,沈秀还是重重地舒了口气。
在带沈秀回去的路上,还不用沈秀问。
萧子儒就先开口,我知道你有好多问题,现在离回去的路还有些距离,我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原来沈秀的亲爹也是姓沈,名沈鄂。
之前周怡收起来的那个玉坠就是沈鄂在最后一刻竭力交给沈秀的宝贝,周怡一直好好的珍藏。
沈大老爷以前是朝中重臣,和萧大老爷相交甚好。
但沈大老爷个性太为耿直,在暗中调查得知当年陶府的陶渊有谋反之心,而这陶渊正是谨妃娘娘的亲哥哥。
陶渊朝中势力强大,后宫也被是亲妹妹的谨妃掌握大半,很快沈鄂发现的事就传入了他耳中,而且沈鄂已经拟好了奏章很快就准备上奏。
一不做二不休,陶渊调动了可以调动的一切关系,又让谨妃在那时候才刚登记不久,还年轻气盛的皇上耳边吹枕头风,愣是把罪名给安在了沈鄂身上。
奈何沈鄂忠心一世,却被陶渊个小人毁了名声,谋反的罪名十分大,皇上怒极的下旨把沈家满门抄斩。
圣旨马上要到的时候,沈秀刚好出生。
沈夫人下了最大的决心,把才看了一眼的亲女儿交给最信任的丫鬟周怡,沈鄂一直沉默,只是急急的把玉坠塞给了周怡。
两人用尽一切办法把周怡送了出去,周怡大概刚出城门的时候,圣旨就到了沈家。
之后的事,沈秀都听沈伍说过了,**不离十。
其实十多年的时间过去,陶渊的势力在不知不觉中被皇上一步步的削弱,谨妃也愈发的不得宠起来。
到了如今的地步,只等立个罪状治他的大罪。
谨妃一年多前来镇上无意间看到沈秀,当时就起了疑心,沈家可能还有遗漏的人,这个事一直萦绕在她心里,和陶渊商量了下,便派了杀手,却莫名的几次三番都不得逞。
直到昨日,有了绝好的时机,但谨妃大概也没想到,这一个时机,确实是绝好的,但并不是对她和陶渊。
秀儿。
萧子儒的声音把陷入沉思的沈秀拉回现实。
红盖头被慢慢地掀开,一张略施薄粉的秀丽面庞就展现在萧子儒面前。
他伸手拉下两边的半透明红帐子,慢慢地俯身在沈秀耳边,我爱你。
我也是。
沈秀扬起头,主动吻了上去,手环住他的脖子。
这个举动对男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鼓励。
一晚上,**无限好。
…………半年后,京城里出了大事儿,陶渊被皇上赐了死罪,条条罪状都摆在他面前,最哑口无言的是十多年间,两次诬陷忠臣,导致一个被满门抄斩,一个被抄家逐出京城。
而谨妃也没有逃过,直接被革去贵妃身份,发配到浣衣局,终身都给宫里的太监洗衣服,手也常年泡在极冷的水里冻得不像样,陶家瞬间变成了。
十年多的时间,宫里的势力被皇上一步步的拉回身边,再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眨眼五年时间又过去了,万寿斋的生意被沈大石接手,姜弯弯把一切都打理得妥妥当当,周怡过上了悠闲无比的日子,而萧子儒在镇上开了个武馆,生意红红火火的,旗下收了不少弟子,也准备开分馆了。
皇上期间有派人过来要请萧大老爷一家回去,还想给萧子儒一个官职,却被萧子儒婉拒了,这样的生活他已经十分习惯,远离了京城的喧嚣,在这小镇上和和美美的过着一点儿都不差。
而且吧。
萧子儒看着在武馆内正跑着抓人的沈秀,萧秦知!你给老娘站住!沈秀追得气喘吁吁的。
她不远处是个古灵精怪的小男娃,转头看了眼沈秀,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娘自己追不到追不到——娘子,别追了,小心身子,你肚子里可还有个呢。
萧子儒走过去把沈秀扶着。
两人并肩往武馆的内院走去。
怎么秦知就这么顽皮呢!你明明是冰块木鱼,怎么他会捣蛋成这幅德行!沈秀气鼓鼓的抱怨着。
儿子像娘。
萧子儒小声地说着。
什么?沈秀柳眉一竖,瞪了他一眼。
没事没事,为父是说儿子慢养,慢慢地性子就养好了。
萧子儒连忙解释。
晚上我想吃马蹄糕。
好好给你买。
还有酸枣。
都买给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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