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小伊这时才敢抬头细看,才发现那个日日跟着太子的贾朗今日竟然不在。
她想起他们方才从休息处出来时,她看见不远处重重绿荫之中有许多房子。
那些房子比方才路过的宫殿要寒碜得多,应该是宫人休息的地方。
按照赵武的话,贾朗的住处应该就在那里地某个地方。
皇上走后,女婢们也再无兴致玩耍,匆匆吃了几口东西填饱了肚子便算了。
吃完之后,宫女依旧把她们带到了休息处。
在休息处坐了一会儿,兰小伊趁着上茅厕时偷偷溜了出来。
她有些茫然在站在重重叠叠的宫闱前,苦恼地想,贸贸然地便跑出来了,也不知道在这么多房子中间哪一个才是贾朗地住处。
忽然有人听见有人在远处说话,兰小伊忙躲到树后。
原来是两个太监换了班,一边说笑一边走。
兰小伊忽然灵机一现:对了!贾朗住在太监那边,而且是独门独院,跟着他们应该能找到。
她鬼鬼祟祟,躲躲闪闪地跟在那两个太监的身后。
看着太监们进了个大院子。
兰小伊沿着墙,在大院子周围寻找着小院子。
她看见不远处的大樟树后似乎有个小院子,心中一喜,立刻小跑着上去。
赵武曾跟她说过,这里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皇上因为担心有太监,宫女和妃嫔觊觎贾朗的好相貌,来骚扰他,曾严令除了皇上和贾福海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
若是惹恼了贾朗,被他告诉皇上,便要重罚。
早些年有不懂事地小宫女好奇,在贾朗门口张望,被人发现,捉住好打了一顿。
从此在无人敢在这里探头探脑了。
这个院子外种着许多竹子。
风吹过,竹影婆娑,沙沙作响,像是清凉的乐曲声一般,让人心境安定。
兰小伊直挺挺地站在院子外,望着那紧闭的木门,心里兴奋而又激动,还带着微微的害怕。
那种感觉,她从未有过。
仿佛是到了自己梦想的地方,渴望靠近又担心自己会失望,破坏了梦中的那种美好感觉。
她伸出手,犹豫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去推门。
门是虚掩的,吱呀一声就开了。
兰小伊吓了一跳。
她本以为自己要打怪兽,战忍者才能进到这里,没想到原来如此简单。
院子里种着一棵高大的玉兰树。
玉兰树正值花期,满树的花儿。
每一朵都有着最美的花形,每一朵都洁白无瑕,招摇在微风之中。
树下摆了个长塌,一个人穿着闲适的白色绸布袍子侧躺在榻上,支着头看书。
榻边点着熏香,暗香幽幽的浮动,将所有的一切都浸泡在如水的香气中。
玉兰花被风吹离了枝头,打着旋落在他的身上和书上。
他伸出白玉般修长的指头,只将书上挡住字的花儿捻起来,放在一边。
这一切简直美得让兰小伊有种错觉,她并没有穿越来着陌生地古代,而是在美术馆中欣赏古代名家的水墨美男子图。
整天闹哄哄的兰小伊此刻难得的安静着,可是她的心却热闹得很,在砰砰地狂跳着,恬噪得像是要冲出胸膛一般。
榻上地男子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抬起头来,望着兰小伊说:啧啧,你不是一路跟了好几个人才找到这里。
怎么来了又不进来,光顾着再门口发呆。
可是害怕我又骂你?兰小伊从呆愣中惊醒过来,眨了眨眼,脸微微红了红。
她一定是今天中午吃错什么东西了!不然为何心跳得这么快?为什么看见贾朗会痴迷成这个样子?!贾朗嘴角微微上扬,放下书,坐起身来,朝她招手说:过来吧,把门掩上。
兰小伊没想到自己把脸糊成了这个样子,贾朗竟然还是认出了她来。
她带着几分侥幸地说:不好意思,奴婢走错了地方,打搅了。
贾朗一听沉下脸来:哦?这样?你可知道擅闯我这里可是要挨板子的。
兰小伊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犹豫了一下。
她原本只是想来看看贾朗住的地方,谁知道整日忙着吹嘘拍马、阿谀奉承的贾朗,今日不去看热闹,竟然会猫在院子里看书。
贾朗又靠回到榻上,拿起书,似笑非笑地低声说:若是自己人那就另当别论。
兰小伊转头看了一□后,拧着脸,极不情愿地进了院子,反手关上了门。
贾朗又放下书,从榻下边拿出了一个食盒,放在案子上,说:过来坐吧。
午膳你忙着打听消息,做那打油诗,想来也没有吃什么东西。
兰小伊见他什么都知道,便只好认命。
她磨磨蹭蹭地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贾朗打开食盒。
食盒里面是兰小伊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小点心。
兰小伊仿佛是做坏事被人现场逮到一般心虚,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吃着。
贾朗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不管我如何叮嘱你,都抵不过你那贪玩的性格。
今日你一定会进宫。
兰小伊的头压得更低了。
贾朗满是无奈地笑了一声,说:来了便来了。
还把自己弄成这样,比你平日化的鬼妆还难看。
兰小伊的头更低了,都快碰到膝盖上去了。
贾朗忽然放柔了声音,说:还好,虽然你有点傻,但总算是还有点良心,记得冒险偷跑来看我。
兰小伊抬起头来,负隅顽抗的说:我真的不是小柔也不是兰小伊,我是木府的小婢,我真的是不小心进来的。
贾朗点头说: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
你就乖乖陪我坐着吧。
不然他又沉下脸,吓唬道:我就叫人来拖你出去打板子。
兰小伊乖乖地哦了一声。
贾朗低头看了一会儿书,忽然又笑了一声,问:你弄了什么给木芙蓉?她中午明明吃得跟别人一眼,却忽然两眼通红,流鼻涕不止,咽喉红肿,满脸的红疹子,看着吓人得很。
木太医气急败坏的把木芙蓉身上的香包翻开看了又看,只是些寻常的花和花粉。
未见什么毒物。
兰小伊眨了眨眼,说:那是艾蒿花粉 。
贾朗愣了愣,说:这东西无毒啊。
兰小伊见聪明绝顶的贾朗也没想明白,立刻得意起来,她兴奋地说:寻常人对花粉是不过敏的。
过敏性的体质,会对某一种有特别的反应。
吃了许多上火的东西就会症状严重。
比如眼红,皮疹之类的。
木芙蓉长得白净,有比较敏感,这两日我让她吃了许多辣椒和芹菜,所以今日只要一沾艾蒿花粉就会反应特别大。
她手舞足蹈,有些忘形。
贾朗好笑的看着她。
她不知道,木芙蓉被选进来,其实是太子为了让兰小伊能来。
太子原本把兰小伊列入了名册,被皇上以年幼,且出身寒微给删了。
太子又令人意外地补上了木芙蓉。
木芙蓉年龄虽然差了一点,但是出身符合要求,皇上和皇后都许了。
贾朗知道太子的心思。
若是木芙蓉来了,兰小伊一定会来凑热闹。
到时候太子不管皇上肯不肯,可以直接点兰小伊。
等兰小伊大了再入宫。
时候后,若是兰小伊不肯,便是抗旨。
贾朗心中担忧,便要兰小伊千万不要来,谁知道兰小伊还是来了。
他叹气:虽然不听话,还好她聪明的化了妆,太子和皇上方才在溪边也没能认出来。
贾朗知道她进了宫,又离他住的地方那么近的地方。
以她那好奇贪玩的性子,一定会来寻他的住处。
所以他特地告了一天假,在这院子里等着她。
兰小伊见贾朗眼中的笑意,意识到自己张牙舞爪,唾沫四溅的,太不淑女了。
她老脸热了热,赶紧收手,又端坐好。
贾朗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太子若是点你入宫,你可愿意?兰小伊侧头想了想说:点我入宫,为何?我还小,我也长得不好看。
贾朗叹了口气,她果然还没开窍,不知道男女之事。
也不照镜子,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好看。
贾朗忽然迫切地想知道答案,说:你只需告诉我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贾朗直直地望着兰小伊,紧张地等她回答。
兰小伊想了想说:若是让我白天进宫来玩和吃,晚上回家住,我就愿意。
贾朗失笑:什么好处都想她一人占尽。
贾朗又追问:若是嫁给太子呢?兰小伊呆愣了一下,没有回答贾朗,反而问:太子有金甲?贾朗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只是接着问:若他有金甲你就嫁给他?兰小伊也问自己:是啊,孟玄珏要是有金甲,我要如何呢?贾朗仔细观察着兰小伊的神色变化。
兰小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纠结无比。
最后她憋出了一句:若是真有金甲,我会好好考虑。
贾朗冷笑了一声站起来,说:我还好心的保护你,原来是我错了。
我不该挡住了你荣华富贵的路。
你若后悔,现在洗净了脸,再去选妃会还来得及。
兰小伊满脸疑惑的说:我去选妃会做什么?贾朗站起来,拉了一下小铃铛。
铃铛清脆地响声在寂静的竹林中格外清晰。
铃声刚停,立刻从门口跑进来个小太监,垂首站着,等着贾朗发话。
贾朗面无表情地说:这个小婢走错了路,帮我将她领到今日选妃会的女婢休息处去。
兰小伊还在思考着方才的问题。
却见贾朗忽然变了脸色,她有些猝不及防。
兰小伊也有些恼了:亏她还冒着挨打的风险来看他。
她才坐了一会,他便赶她走。
她把食盒重重的放下,蹭的站了起来,也没有道别就昂首走了。
兰小伊快步低头穿过竹林,来到一个种满是垂柳的湖边。
贾朗反反复复的性格和方才讥讽的话,让她气得直哆嗦。
她要领路的小太监略等等她,然后气呼呼地走到湖边。
看着湖水中的脸色黝黑有些怪异的自己,兰小伊忽然一阵心酸。
她潜意识里还是担心太子会选上她,才会将自己弄得那么难看的不是吗?她这是为谁在小心翼翼,真的是为那梦中的金甲之人吗?她忽然被自己地问题吓了一跳。
她望着水中的自己发呆,然后发狠一般地说:是的,我在等那梦中金甲之人。
为了找到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哪怕是被太子选入宫中和无数女人争宠,甚至做宫女我也愿意。
兰小伊似是下定决心一般,用手掬起清澈地湖水,将自己脸上的黑色洗净,再用裙子狠狠地擦干净了脸上的水,站起来,对小太监说:劳烦公公领我去选妃会。
小太监被兰小伊忽然变化的脸惊得呆愣了一下,迟疑地说:贾公子只说让我带您去女婢休息处,没说去选妃会。
兰小伊冷笑了一声想:你欺我年幼,以为我会乖乖听话吗?贾朗叫你领我回去,是担心我到处跑,冲撞了主子,惹来麻烦。
你不带我去,等下我自己找着去!她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乖乖的跟着小太监回到了休息处。
那里的女婢见她出去了一趟回来,面容就完全变了,都露出惊奇的表情,悄悄拿眼睛瞟她。
兰小伊完全不理会别人的眼神,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等别人都不再注意她时,她才悄悄站起来,又溜了出去。
2020、第二十章 谁说我是花痴?!(上) ...她朝着低头,凭着记忆回到方才和木芙蓉分手的地方,再沿着木芙蓉被领走的方向走。
眼看着太监和宫女们越来越多,她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对的。
兰小伊躲躲闪闪的,却发现太监和宫女们都匆匆来去,没有人理会她。
她躲在树后,看见一个站了许多侍卫的大殿,里面传来有说话和笑的声音。
她心想应该就是这里了。
她心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兰小伊深呼吸了几下,一边要自己镇定下来,一边盘算着自己等下要如何说才好。
正当她鼓起勇气要上前之时,忽然被人从后面抱着,捂着嘴,往旁边僻静的偏殿中拉。
她心中焦急,今日入宫为了不惹麻烦,银针和毒药都没有带在身上。
现在如何是好?那人进了偏殿,关上门,便松开了手。
兰小伊立刻反手就是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那人疼得闷哼一声,抱着肚子弯下腰来。
兰小伊得了手,便立刻转身跳开,却惊讶的发现,原来拉她那人是贾朗。
贾朗此刻疼得满头冒冷汗,扶着肚子,伸手指着兰小伊却说不出话来。
兰小伊知道自己情急之下,下手重了些,不由得心疼起来。
她想要上前扶住他,却想起方才他那可恶的样子,心里又生气起来。
她狠心转身,正要打开门,衣袖却忽然被人拉住。
她回过头看见贾朗眼中满是哀求。
兰小伊咬牙挣脱开了他的手,又要走。
贾朗不出声,只是倔强地又伸手拉住了她。
兰小伊又甩开了他。
他又伸手拉住兰小伊。
兰小伊忽然红了眼眶。
贾朗这才出声说:我虽然身份卑贱,为了在复杂的宫中活下去,不得不对人笑脸相迎。
可是我却从不求人。
兰小伊固执地站着,不肯回头再看他。
贾朗叹气说:我求你,不要去。
那是龙潭虎穴。
不是你能掺和的地方。
你出身微寒,若去了,别说得不到荣华富贵,搞不好还会丢了性命,连累家人。
你若真是想嫁人,等你大些,找个可靠的平民百姓嫁了才是最好。
兰小伊叹了口气,是啊,她是多活了一世才知道这复杂的宫廷斗争。
他也不过才十一岁,却被逼着尚年幼便要学会察言观色,权衡利弊。
想来他年纪还小,未必对她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真心地对她好,所以担心她。
她回过头,看见他白皙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心里不由得一痛,忘了方才的恼怒,立刻扶住他问:你怎么啦,很痛吗?贾朗立刻顺势倒在她身上,哼哼:哎呀,好痛,你下手真重。
我肯定有内伤,真是痛死我了。
你要如何补偿我?兰小伊要流出来的眼泪立刻吞了下去,心中暗骂,她都差点忘了,他是那个七窍玲珑,脸皮比城墙厚的贾朗。
贾朗只说要她补偿,便连拉带拽地把她拖回了他住的小院,逼着她跟他下象棋。
兰小伊冷笑,她今日要好好打击一下他来报仇。
才几盘,兰小伊便发现贾朗的棋艺精进,她要用尽全力才能应对他。
兰小伊一边吃点心一边对付贾朗。
两人总是输赢轮换,让兰小伊停不下手,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
当宫中传晚膳的声音响起之时,兰小伊才惊觉时辰已经不早了。
她一下子蹦了起来,大叫了一声:哎呀,木芙蓉!我怎么把她给忘了?贾朗摇着头叹气:你才想起她来?!她早在午膳之后就被送回家了。
兰小伊点头说:是我疏忽了,此时应该还能赶上和别的宫女一道出宫。
贾朗又摇头说:一个时辰以前她们也都出宫了。
兰小伊呆愣了一下,忽然醒悟过来,指着贾朗说:你!……她吞下了后面的话:贾朗竟然用美男计,将她拖到了现在。
她说不出口来,这实在是太伤她得颜面了。
贾朗收好了棋子,站起来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自己的袍子说:莫慌。
我已经要人替你告过假,你吃了晚膳,我便送你出宫。
兰小伊心事重重的吃着晚饭,完全没有注意到贾朗不住地往她碗里夹菜。
她忽然冒了一句:方才下棋,是不是你让着我。
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们总是输一盘赢一盘,一下午都是这样。
贾朗眼里带着笑,脸上却淡淡地说:没有!哪有的事情?是我们棋艺相当。
一直到回到家中,兰小伊还在回忆自己方才下棋的情形,没有注意到贾朗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和他偷偷不住瞟她的眼睛。
她躺在床上时才忽然想明白过来,自言自语地说:果真每一步都在你掌控之下。
可恶的贾朗,你竟然耍我!木芙蓉果然被刷了下来,外人却不甚明白原因。
只有参加选妃会的人才知道,木芙蓉那日眼睛通红,鼻涕眼泪齐下的样子有多恐怖。
即便后来太子和皇后知道木芙蓉是那是过敏,也不敢再要她了。
木芙蓉哭笑不得,这样虽然逃过了选妃,但是对她的名声来说始终是有损毁。
兰小伊安慰她道:不怕,只要他要你就行,别人的想法不用理会。
只是赵武忽然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他常望着兰小伊和木芙蓉发呆傻笑。
那痴傻的样子看得兰小伊浑身汗毛直竖。
木芙蓉羞得满脸通红。
兰小伊被盯得受不了了,才忍不住皱着脸回头瞪一眼赵武。
赵武这才红了脸转开眼。
兰小伊摇头叹息说:果真是男大不由娘。
这小子思春的样子真是太吓人了。
我得要他赶快向木芙蓉求婚才行,不然木芙蓉还没有嫁出去,我就被他恶心死了。
看看也就罢了,兰小伊和木芙蓉在与学堂别的小公子说笑之时,赵武还气呼呼地插到中间把他们隔开。
兰小伊有些恼了,咬着牙说:你如今真是重色轻友,霸道得可以。
赵武理直气壮地说:那是,我的就是我的。
兰小伊盯着他半日,气得憋红了脸,恨不得把袖子里的银针全甩他脸上。
可是碍于身边那个两颊通红,满脸幸福的笑的木芙蓉,兰小伊生生地的把自己的怒火压了下去,憋得内伤的走了。
学堂一放学,赵武就拦住了兰小伊和木芙蓉。
木芙蓉羞答答的低着头。
赵武望着兰小伊问:你去哪儿?兰小伊莫名其妙地说:你管我啊?!她总不能告诉他,她要先去城楼上看会男人再去找贾朗吧。
赵武沉下了脸说:以后放了学便回家,去我家玩也可以。
不要到处乱跑。
我们家不是寻常人家,我不想听人闲言碎语。
兰小伊终于爆发了,冲他扬了扬拳头,说:臭小子,你找抽啊!你家的声誉干我何事?赵武愣了愣,缓和了脸色,半晌才说:也是,你还小,不着急。
只是身边朋友的声誉对待字闺中的女子来说确实要紧得很。
兰小伊总算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说,像她这般整日跑去与太监的儿子厮混,出入男子女子澡堂子的女人,会影响到高门大户的木芙蓉的声誉。
木芙蓉朝兰小伊带着哀求和内疚的眼神。
兰小伊忍了气,对赵武说:看在你家点心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
不过我的朋友就是朋友,不管他是什么身份。
莫说现在,就算我以后大了也是这样。
她咬着牙吞下了后面那句:你和贾朗都一样,都是势利眼。
她不想再刺激将门第看得如此重要的赵武,所以硬生生的憋住了。
她等自己平静些才说:早知道你如此在意门第。
何苦日日跟着我?说完她便扬长而去。
兰小伊跳到城楼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许久才消了气。
她自嘲地笑笑:她气成这样干什么?反正以后与赵武日日相对的是木芙蓉又不是她。
只是赵武往日不是这般不讲道理的,这些日子是怎么啦?兰小伊傍晚去见贾朗的时候依旧有些气呼呼地样子。
贾朗见了又笑她:饿了?还是午间抢别人的饭菜没抢着?怎么这副气呼呼地样子兰小伊叹了口气,把赵武的奇怪举动叙述了一遍。
贾朗的脸色忽然变得不好看。
他沉着脸许久才说:你现在小,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
你听我的话,离赵武远些吧。
我担心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兰小伊有些莫名奇妙,她一边大口的吃着贾朗带来的西域进贡的番果,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什么在酒不在酒的。
他没那么复杂。
估计是锦衣玉食大的,有些霸道罢了。
贾朗不说话了。
兰小伊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贾朗道:那日太子选妃,你怎么不去看会热闹。
光坐在院子里看书。
不会是真的只为了等我吧。
贾朗斜乜着眼望着她说:你又想说什么?兰小伊干咳了一声,说:你听我说,是这样啊。
其实若是有个大家闺秀甚至是哪个小国的公主没有被选上太子妃,却看上了你,然后求皇上赐婚。
那你不就可以脱离苦海了?贾朗的脸色眯着眼看着兰小伊,说:你就这么讨厌我?宁肯送我去做面首也要把我弄走?兰小伊一下再被噎到了,直翻白眼,连喝了几口茶才顺过气来。
贾朗替她拍着背,脸上的神色才缓和了些。
兰小伊咳嗽了几声,才说:你想的都是什么啊?我是要你去做驸马,做姑爷啊。
贾朗哼了一声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靠女人生活?兰小伊也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心里暗暗地想:不靠女人,难道你要靠那个老男人过一辈子?你如今是男女通杀吗?在这宫中卑躬屈膝的很好吗?兰小伊心里想着,却不敢说出来。
她耐心地解释说:你看啊。
虽然女方家世是好些,是要强势些。
但是你过去了,至少不会像在宫里那么复杂,你只要哄好老婆,丈母娘和老丈人就完事。
以你的功力,整个阑山国皇宫的人都被你哄得高高兴兴的,对付一个女人和一对老夫妻有什么难的。
若是运气再好些,遇上个家中只有一个女儿的,以后偌大的产业还跟你姓,到时候还不是什么都你说了算。
兰小伊说得唾沫横飞,越来越兴奋,她觉得自己太伟大了,能想出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贾朗的脸色却越来越冷。
最后,兰小伊终于发现不对劲,才收了声。
贾朗的脸色却越来越冷。
最后,兰小伊终于发现不对劲,才收了声。
贾朗似是气极反笑,似笑非笑地说:我若真的被人家要走了,你就高兴了。
兰小伊脑海中浮现出贾朗穿着新郎的喜服身边站着别的女子的样子,心里忽然似是被人狠狠的戳了一下,酸痛得眼眶潮湿。
她忙垂下眼帘,自嘲地笑笑说:是啊,若是那样,便没有人帮我从宫里拿好吃的出来了。
贾朗脸上浮现出又气又怒的神色,咬牙说:你就是为了吃,才找我的?兰小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贾朗盯着她头顶的双髻,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她还小。
莫急,莫急。
他几不可闻地微微叹了口气,说:你这么丁点儿大,怎么成日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2121、第二十一章 谁说我是花痴?!(下) ...兰小伊忽然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望着贾朗,声音悲切地说:你骗我。
那日你跟我说,等你父亲被皇上恩准告老还乡,被放出来了,你便可以出来。
我问过赵武,他说本朝自建国以来,就没有首领太监能活着出来过。
兰小伊干净的脸在月光下,像是玉雕的一般洁白无暇,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仿佛是泡在碧泉里的黑珠子,水汪汪,泪盈盈,映着月光,亮闪闪的,看得人心生怜悯。
她脸上那无奈和悲伤的样子,看得贾朗心一抽。
他愣在了那里:那日为了敷衍她,他随口说了一句话,没有想到她竟然傻到真的去打听。
贾朗的心中微微泛起酸痛,也红了眼眶。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想要说些话来安抚她。
只是他的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久他才叹息了一声,放下手说:唉……你怎么这么傻?!太子选定了悠然国的安雨为太子妃,叶幽兰和赵云为副妃,其余还有几个国家送来的美女为妾。
兰小伊感叹:难怪谁都想做皇帝,美女大把啊,且都是人间绝色。
那左拥右抱的情形,光想想都很美。
要是我也有这艳福就好了。
只是,太子也不过十四岁,他受得了这个艳福吗?太子的大婚定在两个月后的中秋,宫中开始忙碌起来,为大婚做准备。
安雨自从选上了太子妃后住在驿馆中等待成礼。
她总觉得驿馆里不干净,所以也不管天冷天热的,常来兰家的清心阁洗浴,最后索性把一等贵宾的房间包了。
还好天气热,客人不多,兰小伊便由得她。
兰小伊躲在暗格中把她上上下下看了还几遍。
她自己都奇怪怎么对安雨这么感兴趣。
而且每次偷看,她都要把安雨的屁股仔仔细细地看上好几遍,她甚至恨不得冲出去,用放大镜再好好研究研究。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心中是在怨恨贾朗找臀上有胎记的女人的事情。
她潜意识里巴不得这个未来的太子妃,如果不出意外,还会成为皇后的女人,刚好就是贾朗要找的人。
她极想知道:若真是这样,贾朗又待如何?他在宫中忍气吞声快十年了,最后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置老父于不顾,做出出格的事情,拐带太子妃逃跑呢?可是让兰小伊失望的是,安雨身上洁白无瑕,连个痘印都没有,更别说胎记了。
赵武依旧这么奇奇怪怪。
弄得兰小伊整天都得躲着他,她后来干脆连木芙蓉都避着,省得赵武在管束木芙蓉时殃及池鱼,连带把她也管了。
她从每日带着一群半大小子穿街过巷飞扬跋扈的小太妹,一下子变成了东躲西藏鬼鬼祟祟的过街老鼠。
兰小伊觉得憋屈得很。
自己又没有做什么亏心的事情,干什么要搞得这么做贼心虚的样子。
她转念一想,哎,为了两个好友的幸福她只能忍一忍。
忍到太子大婚过了,赵武那个愣小子把木芙蓉娶回了家管着,一切就好了。
贾朗说太子大婚时,会很热闹,以兰小伊的个性,她绝不会放着这么大的热闹不看。
贾朗为了避免兰小伊又跟着谁混进宫惹出什么笑话,便去向皇上求情,让兰小伊观礼。
皇上竟然也准了。
于是兰小伊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宫看热闹了。
兰小伊听贾朗说了,心中窃喜。
贾朗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明白。
太子大婚各国都会派皇族来朝贺,最有可能派来的使臣便是各国的王子。
啧啧,到时候,她就可以一个一个的慢慢看,慢慢找了。
说不定她很快就能找到,达成任务,告别这个蛮荒的时代。
她那副流着口水的花痴样,看得贾朗哭笑不得。
他以为她在想象宫中佳肴美味,便翻着白眼讥笑她:你就没个够的时候!你都吃了多少东西了。
听见有吃的还是这副馋相。
兰小伊义正言辞的说:我眼馋的不是吃的,是我阑山国几十年一遇的盛况啊!盛况!贾朗也不驳她只是摇着头叹气。
太子大婚那日,兰小伊一大早便如约等在皇宫的偏门外。
因为贾朗早说过,大婚这一日宫中会很忙乱,要她卯时就来,然后他在忙乱前便将她领进去。
等把她领进去了,他就要去忙了,然后就没有空管她了。
兰小伊仰头看着高高的宫墙和气派的朱红色铜质门钉的大门,忍住心中欢呼雀跃。
大门外还占了好几个穿着盔甲带着佩刀的侍卫。
前两次进宫,她都是低着头,都没好好仔细看看。
今日她可是受邀嘉宾,可以正大光明,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兰小伊点点头说:恩,他说的没错,还是正大光明的好。
身旁传来贾朗那熟悉的讥笑声。
兰小伊转头一看,贾朗正从宫门里走出来。
贾朗今日穿着银色暗纹的宫装,高挑俊雅。
这颜色虽然也素净,却比平日的青色、靛蓝要喜庆许多,衬得他唇红齿白,五官精致,面如玉雕。
兰小伊心中暗暗感叹:啧啧,这小伙子越大越好看了。
也只有长成他这样的,皇帝才肯留在身边。
光是看着就很舒服了。
贾朗摇着头一边朝她走近一边说:如今才知道,正大光明比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好吗?兰小伊脸红了红,说:嘿嘿,这个我自然是知道。
可是前两次不是没有办法吗?兰小伊忽然想起第一次贾朗说带她进去,她不要。
第二次贾朗不让她进宫,她又混进去了。
她忙闭上嘴,恐自己得意忘形又被他拿来当笑话讲。
今日贾朗似是很忙,也没心情笑话她,只朝她招招手说:快走吧,等下晚了,人多就不好了。
兰小伊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贾朗匆匆而去的背影。
宫中之人见了贾朗都侧身低头行礼,或与他打招呼。
兰小伊虽然心中知道,这些人是看在贾福海的面子,可是跟着贾朗还是颇有狐假虎威的感觉的。
贾朗将兰小伊领到大殿边偏殿的一个小房间中,摆了几盘点心在她面前,交代了几句便快步走了。
所有人都到前面去忙碌去了,这个小院子安静得很。
清风吹过枝头,发出细弱的簌簌声。
一对鸟儿先在枝头低声呢喃亲热着,然后又飞到院子里放走火的水缸中洗澡栖息。
兰小伊将点心吃完,将屋子里摆着的古玩玉器都摸了个遍,还将所有抽屉柜子都打开翻看了一番,却还是没有人来领她出去。
她实在是无事可干,又怕再给贾朗惹麻烦不敢乱跑,只能在院子里转着圈。
小鸟像是跟她玩一般,见她走过来,便立刻飞起来,等她走远了,才又落在水缸边。
鸟儿的爪子敲得水缸发出细小的清脆的叮叮声。
如此几次之后,兰小伊忽然停了脚步回头看着那对鸟儿。
她快步走回屋子,将所有能找到的碗和瓶都装满水,然后在屋檐下排成一列,用筷子敲着,侧耳细听。
在几次将水倒进倒出之后,她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兰小伊咧嘴笑着,像个演奏家一般,煞有架势的走到台阶上,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行了个屈膝礼,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到那堆瓶瓶罐罐后。
她拿起筷子,闭目深思,然后左右开弓,轻轻的用筷子敲着杯碗。
碗、杯和瓶子发出了悦耳的声音,欢快的曲调在院子里回荡。
那对小鸟被吸引了过来,蹦蹦跳跳的越来越靠近。
兰小伊自己也陶醉在这熟悉的乐曲声中。
这首曲子是她父亲教给她的。
少时的她好动而顽皮,常打碎家中瓷质的碗碟和杯子。
母亲沉着脸责骂多次,她也不以为然,不肯改了性子轻拿轻放。
母亲无奈只得向父亲求计。
父亲笑笑,将她叫到跟前,跟她说,这些,都不是普通的杯子和碗,是神奇的乐器,会发出最动听的音乐。
那时,尚是小柔的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父亲,追问着:真的吗?真的吗?父亲神秘的一笑,将碗杯中装了些水,拿出筷子,轻轻敲了几下,像变魔术一般,将杯碗里的水调整了一下,便用筷子轻轻敲着杯和碗。
杯子和碗发出这首清脆活泼欢快的乐曲。
那是的她像是中了法术一般,长大了嘴,愣在了那里。
等到乐曲结束才如梦方醒的跳到父亲身上抱住父亲,缠着父亲教她。
父亲柔声说:任何东西都是有生命的,你可要温柔对待哦。
再不要这样毛手毛脚的了。
想起父亲,兰小伊眼中湿润了,带着泪笑着。
在那个时空的家人现在不知道如何了,可有为遭遇不幸的她痛不欲生。
乐曲结束,忽然有人在门口笑着说:这是什么乐器,如此好听,我还从未听过。
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聚了许多鸟儿,被这忽然发出的说话声吓得呼啦啦一下全飞跑了。
兰小伊抬起头,惊愕地望着慌慌张张飞走的鸟儿。
穿过漫天飘落的羽毛,她看见孟玄瑜和三个面生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
三人看着都比孟玄瑜年长,衣着华贵。
孟玄瑜一边笑嘻嘻地便往里面走,一边说:我正无趣得很,听说你来了,知道你这里一准有好玩的。
我从贾朗那儿问出你在哪里,便立刻来找你了。
兰小伊无奈地想:这个皇子真像块胶布,我躲到哪里,他都能找出我来。
兰小伊见有别人在也不好太怠慢,立刻收起惊愕的表情,规规矩矩的朝孟玄瑜行了个礼。
见兰小伊难得如此毕恭毕敬的,孟玄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指着他身旁的三人说:这是我的表兄,淮南国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
他们听说这里有新奇好玩的,便一定要跟来。
原来是郑彦君、郑彦广和郑彦彻。
兰小伊咬着牙暗自嘀咕:你还真客气,这么快就替我把名声都散播出去了。
郑彦君表情傲慢,眼神轻浮,一副不安定的样子。
郑彦广身材结实,皮肤黝黑,应是习武之人。
另兰小伊惊奇地是,最年幼的郑彦彻却是三个兄弟之中最沉稳的。
果然,郑彦君迫不及待的开口便问:听四殿下说你这里有我们从未见过的好玩意,是什么是什么,快拿出来看看。
郑彦广转头打量着四周,郑彦彻默默地观察着兰小伊。
孟玄瑜悄悄退了一步,垂手站在他们身后。
兰小伊眯眼看着他,心想:原来他们三个是你找来的枪,你怕你直接跟我要要不着,便找了几个人来帮你要。
若是我不给你,碍于贾朗的面子,你也不好闹。
他们几个不知道我的来历,当我是个小宫女,若是我不给,自然不肯放过我。
兰小伊想了想说:我这里倒是有个好玩的东西,只是藏在身上,不方便拿出来。
四位殿下能否在门外等我片刻。
郑彦君有些不耐的说: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一个小宫女,脱了衣服拿出来就是了。
2222、第二十二章 好吧,我就是花痴!(上) ...兰小伊气得涨红了脸,垂眼看着地上,不出声。
孟玄瑜上前一步,拉着郑彦君说:既然她不好意思,表哥,我们便出去等等。
她也不敢哄我们。
郑彦彻转头往外走,郑彦广拉了拉郑彦君,郑彦君有些不甘,大声对兰小伊说:一个小奴婢,端什么大家闺秀的架子!我且听他们的,先出去等你。
你拿出来的东西,最好有趣,不然我定不会放过你。
说完哼了一声,被郑彦广拉了出去。
兰小伊不出声,依旧低头站着。
孟玄瑜张张嘴,似是想要和兰小伊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兰小伊反锁上了门,立刻走到里间,打开了随身空间,在里面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副象牙雕的麻将。
兰小伊想找一副普通点的,可是门外等候的郑彦君早没有了耐性。
他将门敲得咚咚咚地响,不住地催促着兰小伊。
兰小伊只得从空间里出来,迅速的将麻将在圆桌上摆好,开了门。
郑彦君立刻推门走了进来,边走嘴里边念叨着:什么好东西,要这么久时间。
要是知道你在欺骗本殿,本殿定要你好看。
兰小伊心中对他厌恶至极,却只能耐着性子陪着他们。
等其他三人都走到桌边,坐下来,兰小伊才慢慢跟他们介绍麻将的玩法。
这四人从未见过这东西,还是四个人一起玩的,十分新奇。
迫不及待的便玩了起来。
兰小伊退了一步,瞟了一眼正在忙着砌牌的孟玄瑜,心中暗暗冷笑:对不起了,谁让你带人来为难我。
今日我就给你点教训。
这麻将看着公平,其实最易做手脚。
四个人里面有三个都是亲兄弟,只要其中有两个稍微聪明点,放牌给另一个,想不赢都不可能。
今日孟玄瑜怕是要输得连裤子都没有了。
郑彦彻拿起一张牌来,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瞟了一眼兰小伊说:这牌你哪里来的?兰小伊正想着自己的心事随口便答到:自然是我自己的。
郑彦彻冷笑了一声,沉着脸说:这副牌是象牙做的。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象牙稀少得很,只有南边的小国才有,我淮南国皇宫也只有父皇的寝宫有象牙雕的一个摆件和一个挂件。
你一个小宫女,何处弄来这么多象牙做这牌?莫非是你偷来了,无处藏,怕主子怪罪,想塞给我们?郑彦君也立刻说:是啊,说!你从哪里偷来的?郑彦广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兰小伊。
兰小伊头上冒出汗来,没想到年级轻轻的郑彦彻心思缜密,被他一眼就看出了异样。
他虽年幼,沉着脸时却极有威严,让兰小伊心慌起来,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孟玄瑜愣了愣,立刻打着哈哈说:三位殿下误会了。
小伊不是宫中的宫女,她是我的朋友,乃我阑山国巨贾之女,家中家财万贯,有这东西,一点也不稀奇。
郑彦彻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微微一笑说:哦,原来也是客人,如此不好意思,是我多心了。
说完便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开始玩了起来。
兰小伊松了口气,退了一步,瞟了一眼郑彦彻,越发对他另眼相看:他不但老城,而且极善于应变,皮厚比得上贾朗了。
他虽不是皇后嫡出的,母妃也是淮南国的贵妃,娘舅更是朝中大将,靠山很硬。
想到这里,她同情的看了一眼郑彦君,暗想:这个太子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
兰小伊正想趁着他们打麻将打得欢快之时,溜到门外去。
郑彦彻却忽然抬头,有意无意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兰小伊。
兰小伊只得收住了脚,站在原地不动。
兰小伊站得脚发酸,却见贾朗从门外进来。
贾朗见院子里这么多人,脚下忍不住顿了顿,才走上前向四位殿下行礼。
兰小伊看见贾朗脸上一闪而逝的惊奇神色,才明白方才她被孟玄瑜骗了。
孟玄瑜根本就没有问过贾朗她在哪里。
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她的位置,为了让她乖乖交出东西,才说是贾朗告诉他的。
贾朗行礼之后说:殿下,前面要行礼了,皇后叫我来请各位。
郑彦君手上正摸了一手烂牌,巴不得不打了,一听贾朗的话便立刻将牌一推,说:如此,便快去吧。
说完便起身往外走。
路过贾朗和兰小伊时,他昂着头,鼻孔朝天,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孟玄瑜早就将身上带的小金裸子,玉佩什么的都输光了,却毫不心疼。
他一脸兴奋的表情,似乎正在兴头上。
听见贾朗的话,虽说不情愿,也只能恋恋不舍的放了手中的牌。
他虽贪玩,却不敢误了正事,被父皇责骂可不是好玩了。
郑彦彻也放了手中的牌,往外走,朝贾朗笑了笑。
贾朗低头行礼,郑彦彻停下脚步,说:幸苦你跑一趟。
我们在贵国之时还要多蒙你和令尊照顾。
贾朗低头应到:哪里,殿下折煞奴才了,这都是奴才该做的。
郑彦彻点点头,慢慢地跟在郑彦广身后走了。
贾朗等他们起身走了,才朝兰小伊使了个颜色。
兰小伊忙走到他身边,忍不住伸手攥着他的衣襟。
贾朗对她安慰地笑了笑说:莫怕,有我呢。
跟我去行礼的殿上吧。
兰小伊点头跟在了他的身后。
孟玄瑜特地走在后面,等着兰小伊。
兰小伊磨磨蹭蹭,却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低声问兰小伊:这东西送给我吧。
我用一对上好的蓝田玉镯跟你换。
兰小伊犹豫了一下,还未回话,贾朗立刻替她说:殿下说笑了,若是喜欢,小伊自然会送给您,是吧?说完看了一眼兰小伊。
兰小伊只得点头说:送给你也可以,你答应我做的事情再加一样。
孟玄瑜拍着手说:好,一言为定。
兰小伊嗤笑了一声说:你答应得这么痛快,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孟玄瑜也嗤笑了一声说:谁能买得起我?郑彦彻似是不经意一般又回头看了兰小伊一眼。
兰小伊被他看得一毛,不由自主地向贾朗身后挪了挪。
到了殿外,只见大臣们都到齐了,黑压压地在大殿下站了一大片,只剩下皇上和皇后还没有来。
孟玄瑜忙低头一溜小跑的走到孟玄璮身边站定,微微喘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还好没误了正事。
孟玄璮斜眼扫了他一下,嘴角浮上一丝笑意,说:你又去哪里疯了?孟玄瑜立刻兴奋地说:哎,二哥,我跟你说,那个兰小伊今天给了我一个非常好玩的东西,待会散了,我给你玩。
孟玄瑜说着,想起兰小伊,不由自主地转头寻兰小伊,正好看见兰小伊被贾朗领着往一个角落里去了。
孟玄瑜忽然想到,这个大殿的顶上有个修葺时用的小阁楼,啧啧,那里又隐蔽,视线又好。
孟玄瑜偷偷跺着脚,贾朗真是为她寻了个好地方,他怎么就没想到。
早知道,他就装病,再偷偷溜到那阁楼上,找个软凳坐着一边喝茶一边看,就不用像现在这般杵在这里不能动,不能坐。
这宫里面,最舒服的不一定是位置高的人,而是最圆滑的人。
孟玄瑜正偷偷叹气跺脚,孟玄璮叹了口气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收收心,别那么贪玩?孟玄瑜拧着眉说:二哥,你怎么越发像我母妃了。
孟玄璮眼中带笑,朝后宫就坐的帘子后瞟了一眼便不再出声。
孟玄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瞟见自己的母亲郑妃正拿眼瞪他。
孟玄瑜忙正襟,低头站好,再不敢出声。
忽然一阵礼乐声响起,所有人都屏息正颜低头垂手而立。
皇上托着皇后的手款款从大殿门外走了进来,走到龙椅上坐下。
正在阁楼上欢乐剥着瓜子的兰小伊也被着肃穆的气氛感染,停了下来,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皇上和皇后坐定,礼部侍郎立刻大声的唱礼。
孟玄珏穿着一身红色的礼服带着金冠,缓缓走到殿上来。
太子妃披着大红盖头,也被领到孟玄珏身边,娇滴滴地站定。
然后接下来便是冗长的行礼。
拜完了皇上天地和对拜,算是礼成。
皇上照例站起来,讲了几句。
大意就是对孟玄珏说:从今日起,你就真正成年了。
以后要如此这般……皇上的口才还不是盖的,上到盘古开天,下到庶民耕种,什么都被他说得跟太子大婚有关。
兰小伊原本闹了一早上就有些乏了,方才又吃饱了,现在皇上的话像是催眠曲一般,让她越来越迷糊。
忽然皇上说了一句:朕今日就讲到这里,珏儿便速速行了射礼,入洞房去吧。
兰小伊一听射礼便立刻醒了。
她曾听木芙蓉说过,所谓的射礼其实是一种用箭暗喻男人,用箭壶代表女人的礼仪。
若是新郎用去了箭头的箭射向新娘面前摆的一个窄口的瓶子里。
若是三箭都中,自然是子孙兴旺。
若是一箭都不中,就不好了。
若要用硬邦邦的箭射靶子本也容易,可是要射到地上的壶里就不容易了。
箭要进那小口,还不能射坏或是碰倒箭壶,真是难。
所以,为了讨个好意头,民间都会弄个很大口的瓶子,或是都会让人举着箭壶,万一射偏了,举箭壶的人便会奋力的跑过去,将箭接住。
举箭壶去接箭的这个活儿,需要很高的技巧,要身手敏捷,还要那人自己原本就会射箭。
这样才能看得准,接得准。
最好三箭都接中。
所以,举箭壶的活倒是成了一个好营生,身手好的价钱极高,只有有钱人家才请得起。
知道了这些,兰小伊才越发好奇:这个孟玄珏看着像个文弱书生,一定弓马不识。
除非他们将箭壶放在离孟玄珏极近的地方或者弄个比缸还大的箭壶?只是这样有些丢人。
若是皇家为了颜面,又想要好彩头,莫非要找个小太监来举这个箭壶?兰小伊将目光转向站在龙椅下首不远处角落里的贾朗:皇上会要贾朗来干这个活吗?孟玄珏朝皇上磕了个头,便站起来。
太子妃被牵到了二十米开外的地方。
一个三寸的窄口镶金白玉瓶放在太子妃面前一步开外。
兰小伊见瓶口那么小,还摆得极其远,不由得暗自点头:是了,一定是要贾朗来举箭壶了。
2323、第二十三章 好吧,我就是花痴!(下) ...贾朗却站在角落里纹丝不动。
兰小伊皱眉,还有更合适的人选?莫非是侍卫统领?孟玄珏忽然伸出右手将白玉的腰带一拉,脱掉了外面的红色喜袍。
兰小伊猛地站起来,扑在格窗上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孟玄珏。
孟玄珏脱掉喜袍后,露出了里面的盔甲。
那是一副纯金的盔甲,金灿灿的,比阳光还耀眼,晃得人眼晕。
孟玄珏穿着金甲立刻英气勃发,与平日文弱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俊雅的脸在阳光和金甲的映衬下更加俊美非凡,恍若天神下凡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兰小伊的心狂跳起来,手指紧紧的扣着窗棱上的格子,眼前反而有些模糊起来。
她眨了眨眼,强压住跳得飞快,像要从胸口夺路而出的心,对自己说:莫急,他不过是穿着金甲,也许,他只是个绣花枕头。
孟玄珏伸出左手,掌心向上平摊开。
立刻有一个太监将金弓和金箭双手呈到孟玄珏手上。
孟玄珏右腿往后退了一步,左手握弓右手持箭,举臂与眼齐,微微蹙眉屏息瞄准。
兰小伊摒住呼吸,看着他手中的箭。
大殿上所有人都连大气也不敢出,盯着孟玄珏手中的箭。
几百人的大殿忽然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孟玄珏右手手指一抬,那支金箭,像是一道金光一般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从孟玄珏手中一分不差地飞到了箭壶中。
箭头打着壶底,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在鸦雀无声的大殿上回响。
殿上所有人都似是被这清脆的声音惊醒了一般,猛的都一起大叫了一声好字,震得桌上的碟子都颤了颤。
皇上点着头,捻了捻胡子笑了笑。
就连一向沉稳内敛的皇后的嘴角也掩饰不住地露出微笑,眼中满是得意的神色。
孟玄珏又张弓,举箭。
兰小伊想,说不定前面的那一箭是蒙的。
箭壶里已经插了一箭,后面的两箭更难射进去。
他一定射不中。
谁知道,孟玄珏的三箭,箭箭都漂亮的落在箭壶中,干净利落,一点犹豫和罗嗦都无。
殿上的欢呼一声接一声。
三箭过后,所有人都一起放声自豪的欢呼:太子威武,太子威武。
孟玄珏射完之后,拱手向众人致谢,然后朝皇上行了个礼,便在喜娘和司仪的带领下牵着新娘入洞房去了。
皇上便下令宴请群臣,移驾宴客殿。
贾朗等众人走了之后,才悄悄到阁楼上找兰小伊,却见兰小伊像是中了魔一般,张大了嘴,趴在窗棱上望着大殿发呆。
贾朗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问:怎么了这是?点心撑坏了?兰小伊眨了眨眼,身子晃了晃,看了一眼贾朗却不说话,忽然转身发疯一般的跑下楼梯,跑到大殿中。
她从正在大殿上收拾的太监手中一把抢过了箭壶,然后把里面的箭统统倒出来,一根一根仔仔细细地查看。
兰小伊什么异样都没有发现。
她还不死心,又将眼睛凑到箭壶的口冲里面看,里面也什么都没有。
她放下箭壶,喃喃地说:不可能,一定是有强力磁铁,或者做了什么别的手脚。
这么远,他不可能三箭都中。
贾朗被她吓了一跳,气喘吁吁地跟着她跑了下来,遣走了惊愕的太监,默默站在一边看兰小伊发疯。
他听见兰小伊的口中的低语,有些好笑的说:这些都是千真万确。
太子原本就文武双全,特别是射得一手好箭,殿下根本就不需要作假。
兰小伊转头看着贾朗,眼神空洞,好一会才慢慢透出喜悦来,大声说:真的是他,太好了。
我找到他了。
我要到他身边去。
贾朗听着,脸色不由得一沉,眼中透出哀伤来。
他低下头,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胸口的玉环,低声说:你真这么想吗?早知道,选妃之时何苦煞费苦心的避开。
兰小伊没有注意到贾朗言语之中的哀伤,只顾着皱眉摇头说:我原本不知道他会穿金甲射箭。
要是我早知道,就不会躲了。
贾朗仰头望向屋外的艳阳,暗暗叹了口气,淡淡的说:你要是真想到太子身边,如今也还不晚。
兰小伊一把捉住贾朗的衣袖说:是吗,我要如何到他身边?贾朗静静地挣脱开,垂眼说:太子才选过妃,只有在登基之后才会再选妃。
你如今要入宫到他身边,只有做宫女侍候他了。
兰小伊愣了愣,咬着唇不出声了。
贾朗抬起眼,看着她。
兰小伊眼中的挣扎和犹豫。
贾朗看着,嘴角闪过一丝讥讽的笑。
兰小伊再没有心思吃什么大餐,也觉得没有必要留在宫中看那些别国来的王子了,便早早地出了宫回到家中。
她破天荒的哪里也不去,回家就关起房门坐在房中发呆。
一开始的兴奋过后,她现在却又有了一点小小的恐惧:一如宫门深似海,她还曾劝贾朗逃出来,如今自己真的要进到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吗?即便是真的混进去了,她要如何让他喜欢上她,并亲口说出原谅她的话呢?以孟玄珏的个性,门第观念甚重,根本就不会将她放在心上,更不可能对她言听计从。
退一万步不说,就算孟玄珏吃了猪油蒙了心,真对她说了那些话,她又舍得就这么离开吗?从此再也见不到这里的人……兰小伊正皱眉冥思苦想,忽然有门房来报,说赵武来找她。
兰小伊心中诧异,这个时候赵武就算没有在宫中参加宴会也应该在家中用饭,为何跑来找她?兰小伊打起精神来到大厅中。
衣着光鲜的赵武正满脸微笑、精神奕奕地站在客厅中。
见兰小伊气色不太好,赵武微微皱眉,伸手来摸兰小伊的额头,担忧的问:怎么啦这是?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没精打采的?兰小伊侧头躲开,嗤笑了一声:莫非你放着将军这么有前途的生计不做,要学你老婆木芙蓉,去给人看病?赵武的手顿了顿,疑惑地说:我老婆木芙蓉?什么意思?我的未婚妻不是你吗?我今日听说你早早回来了,特地来问你,我们何时开始行六礼?兰小伊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僵在那里,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什么……什么六礼?如何问我?赵武靠近了一步,低头看着她,语气中满是宠溺地说: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我当然问你了。
你总说时候未到,我还是想着,还是早些把你娶回去放在身边看着好些。
省得你整天跟着贾朗混,被他带坏了。
如今的赵武也已经高出兰小伊一个半头,站在兰小伊面前,都要弯腰低头才能与她平视。
兰小伊完全没有心思在意这些,她猛地后退一步,大叫说:你不是说你喜欢木芙蓉吗?木芙蓉也喜欢你,所以我们才费了这么大力气,帮木芙蓉摆脱了选妃的事情。
如今你怎么会跑来说这些?!赵武现在才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他皱眉说:那次分明是你来问我的。
我也说我喜欢的是你。
如何会是木芙蓉?她选妃被淘汰的事情,如何又扯到我的身上了?兰小伊大叫:别开玩笑了。
你喜欢我?!!我有什么招你喜欢的?赵武笑了笑,上前一步说: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可能是因为,你从小就能管住我吧。
兰小伊不知道如何说了,她语无伦次的叫嚷着:木芙蓉怎么办?你,你不是我兄弟吗?你怎么能喜欢我?赵武拉着她的手说:我知道你玩心重,不是那么在意我。
不过没有关系,等你嫁给我,我会陪你玩,等你慢慢喜欢上我。
兰小伊忽然脸色发白,眼睛直直地看着门边。
赵武回头一看,木芙蓉面无表情的站在门边,眼睛死死地盯着赵武和兰小伊的手。
兰小伊忙甩开赵武,慢慢走近木芙蓉,小心翼翼地说:芙蓉,你听我说。
木芙蓉退了一步,垂下眼帘,忽然转身发疯一般的跑了。
兰小伊要去追她,赵武却拉住她,说:她知道了更好。
不用追了。
兰小伊回头气急败坏地说:你快去追她!你还不明白吗?你要娶的是她,是她,是她!赵武脸色一黑,手下不觉重了起来。
他将兰小伊拉近说:我一直要娶的都是你,没有别人。
兰小伊转头看向木芙蓉跑去的方向,方才的犹豫,忽然豁然开朗,她转头垂眼盯着赵武死死攥着她手腕的手,冷着脸对赵武说:别开玩笑了。
我可是要入宫去伺候太子的人,岂会嫁你这个一介武夫。
赵武的脸色一白,松了手,退了一步,喃喃地说:小伊,你如何这么说?兰小伊笑了满不在乎地说:我一直在接近太子,你不知道吗?你不过是我接近他的一个跳板。
赵武的身子晃了晃,靠在了院子里的大树上,似是这样,他才能支撑住自己一般。
兰小伊狠下心转身背对着赵武说:赵公子请回吧。
木小姐才是最适合你的女子。
赵武咬牙,一字一顿的说:我问你最后一句,这可是你的真心话?兰小伊忍住鼻酸,硬邦邦的说:一字不假。
赵武沉重的脚步在她身后响起,渐渐的远去,最后没有了声息。
兰小伊狠心不去看他,等他走远,才回头,叹了口气纵身跳上了树枝。
她极少用自己的功夫,今日是迫不得已,她实在是放心不下木芙蓉和赵武,又不能被他们发现她在跟着她们。
赵武像是游魂一般,从兰小伊家慢慢地飘了出去,不理会等在门口的仆人,也不上马,目光呆滞的,直直向着大街上走去。
他孤寂的身影被夕阳拉得长长的,让人看着辛酸。
兰小伊急了,他这是要去哪里?莫不是要去寻短见。
她虽然着急,却不能下去拦住他,因为她知道:若要让他断了念想,绝不能让他知道她心中的不忍。
正在她着急之时,却见到木芙蓉从远处慢慢的向赵武走来。
兰小伊松了口气,忙在树枝间将自己的身形藏好,远远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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