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走后,兰小伊也笑嘻嘻地告辞了。
叶幽兰望着兰小伊欢快的背影,心中暗想:她早算到了皇上会注意书签上面的字,所以有意帮我,还是无心栽花?现在赏了东西,我便替太子长了脸,自然对我的恩宠会多些。
真是极好了。
晚上太子果然宠幸了叶幽兰,而且一连在她这里待了半月。
这是太子宫中前所未有的,叶幽兰在太子宫中的地位,忽然便如日中天。
就连过去从来不来素心阁的太子妃,都忽然来素心阁串门。
太子忽然给兰小伊也送来了赏赐,一个巴掌大的镶着玉的檀香盒子,很是精巧,用来装女儿家的耳环戒指,针线之类的小东西最是合适。
送走了太子宫中的太监,兰小伊托着盒子细细的看了看,忽然笑了笑。
她的一箭三雕策略竟然这么顺利。
只是笑着笑着,她又忽然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阿谀奉承,工于心计并不是她的本性,可是为了找到那个人,为了活下去,她却不得不如此。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了,木芙蓉却依旧没有一点消息。
兰小伊央求着父亲帮她找木芙蓉。
兰有财命令他家往来各国的商队,每次出去都要打听木芙蓉的下落。
可是木芙蓉像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彻底失去了踪迹。
就连赵武也没有一封信回来。
兰小伊也只能从偶尔听到的边关战事的议论中,零碎的拼出一些信息,猜测赵武的近况。
兰小伊叹着气,别说是这些远在天边的人,就连尽在咫尺的贾朗,也没有如他自己所答应的那样常来找她。
她悄悄拿出自己藏起来的那只杏花的书签,水红色的花瓣,淡粉色的绦子,这是她要送给贾朗的,却一直没能送出去。
北风呼呼地刮了一日,天昏地暗的。
到了掌灯的时候,外面忽然下起雪来。
鹅毛般地大雪从天空纷纷扬扬的飘落,不一会屋顶上就白了。
小琴小心翼翼地将一盆子炭火端进了屋子。
兰小伊坐在窗边的榻上,哀嚎着:没天理啊,这么冷的天,明儿一早,我竟然还要陪四殿下去读书,真是苦啊!小琴抿着嘴笑说:你知足吧,这么冷的天,粗使的丫鬟还要洗衣服呢。
兰小伊涎着脸笑,凑上去搂着小琴的脖子说:这个时候要是有热乎乎的酒糟汤圆吃就好了。
小琴宠溺地一笑,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一掀帘子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小琴端了一小盆热气腾腾的加了蛋花的酒糟汤圆和一个空碗回来。
兰小伊贪婪的吸着带着甜甜酒香的汤圆,接过了碗,大口的吃了起来。
小琴又好笑又好气地说:啧啧,一副饿死鬼投胎像。
宫里御制的点心你都吃了无数,还喜欢吃这些?兰小伊一边吃一边含糊地说:别人做的不行,就你的手艺好。
小琴哭笑不得的说:慢些,这东西看着酒味淡,但是后劲很足,吃得太急了容易醉的。
兰小伊一口气吃完了一大碗,还拉着小琴也吃了些。
不一会儿,果然像小琴说的那样,兰小伊觉得自己晕乎乎的,转头看小琴已经醉得连衣服也没有脱便倒在皇上睡了。
兰小伊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今日的酒糟怎么这么厉害。
也倒头大睡。
兰小伊梦见贾朗穿着大红的喜袍,牵着个新娘在她前面走。
兰小伊急得满头汗,跟在贾朗后面叫着他的名字,大声的追问:为何你成亲了都不告诉我,新娘是谁?可是无论她怎么跑都追不上。
贾朗忽然停下来,回头一笑,叫了一声小伊。
那声音这么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兰小伊一下便醒了,睁开了眼。
贾朗的眼睛像是夜幕里的星星,在黑暗中闪着光。
兰小伊揉了揉眼睛,凝神看了一下。
没错,她没有看错。
贾朗确实就在她面前,正坐在她床边摇晃着她,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兰小伊张开嘴,惊讶得想要大叫。
贾朗捂着她的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兰小伊才忙闭上了嘴,瞪着贾朗。
贾朗低声说:穿好衣服,我在院子外等你。
说完便起身关门出去了。
兰小伊心中疑惑,即便是她们昨夜醉了,忘了锁门,可是即便是屋子的门没有锁,这院子的门是上了锁,他是如何进来的?莫非他翻墙进来的?难道他经常这样,像个色狼一般翻墙进宫女的房间吗?兰小伊这么想着,心中又酸又恨,气呼呼地坐了起来,穿好衣服,磨磨蹭蹭的走到门外。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屋外的雪已经停了,周遭安静地能听见树枝上微风吹着雪花掉落的簌簌声。
借着屋子外的月光,兰小伊才看清楚贾朗穿着一件黑色的狐裘。
他站在墙边,正仰头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
他修长的身影映着洁白的雪地,像是一个绝美挺直的树。
兰小伊停下了脚步,看着他。
贾朗听见脚步声,转头望着她忽然一笑,快步走过来。
还没等兰小伊问话,贾朗便忽然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在月下跑了起来。
贾朗的手柔软而修长,刚好将兰小尹的手包裹起来,温暖得让兰小伊鼻尖发酸。
他的手指修长,白净,指尖微微的量,带着魔力一般,让兰小伊原本不安和满是嫉妒的心一下平静了下来。
地上的雪深得没过脚踝,贾朗却拉着兰小伊在雪地上跑得飞快。
幽蓝的月光照在皎洁无暇的雪地上,仿佛世界只剩下了他们。
贾朗拉着她跑过了宫人和妃嫔皇子的住所。
到了偏僻的地方,贾朗忽然回过头望着兰小伊大声的笑着。
兰小伊从未见他笑得这么快乐,仿佛他从未有任何忧愁一般,心中也觉得痛快无比,放声的大笑了起来。
两个人在月光下跑着,像是两个要逃离这个世界的孩子一般。
跑到宫中最僻静角落的一堵墙外时,贾朗忽然停下脚步,回过身。
兰小伊没预防他忽然停下来,一下子收不住脚,便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
他的怀抱带着莫名的淡香,有些清冷,却让人心安。
兰小伊的心砰砰砰的如擂鼓一般狂跳着,脸一下红到了耳根。
贾朗伸手扶住兰小伊,俯□子,凑近她,兰小伊觉得自己的心都停跳了,周遭忽然变得安静地让她害怕。
她看着贾朗越来越近的脸,紧张得闭上了眼。
贾朗轻轻笑了一下在她耳边说:别怕,你就这么闭上眼,等下我叫你睁开你再睁开。
兰小伊乖乖的点了点头。
贾朗回过身,牵着兰小伊往前走。
兰小伊偷偷送了口气,悄悄睁开眼看着贾朗的背影。
她摸了摸发热的脸,抚着胸口想:你都在想什么啊,兰小伊!还好天色暗,方才他没有发现你脸红成这样,不然要嘲笑死你。
贾朗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忽然回头笑着看了兰小伊一眼。
兰小伊忙闭上了眼睛。
贾朗轻轻的笑声,和着脚下积雪咔嚓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里回荡。
兰小伊听见贾朗似是打开了一扇木门,吱呀的响了一声,然后贾朗牵着她慢慢地走了进去,再回身小心地关上了门。
走了一会儿,贾朗忽然又停下了脚步,说:你看。
兰小伊睁开眼,立刻呆在了那里。
清冷的月光下一株怒放的红梅静静地伫立在雪地中。
这一棵树,至少有二十年的树龄,树干粗壮,墨黑色的枝条弯曲苍劲。
枝头上的每一朵花都红得像一团火,像是要将雪都烧起来一般。
新下的雪点缀在红色的花团上,仿佛是老天害怕它太过妖艳和耀眼,所以给每朵花盖上了一层白棉。
只是,这洁白的颜色却让红梅显得越发的热烈,让人移不开眼睛。
淡蓝色的月光,清冷得似冰一般,淡淡地笼罩着一切,与红梅的热烈截然相反,却毫不违和,反而让红梅树仿佛是在梦境中一般静谧和遥远。
兰小伊摒住呼吸,不敢动,害怕自己一动,便会吓走了这精灵一般的花。
贾朗也站住了,默不出声地看着红梅。
蓝色的月光,洒在他身上,让他眼中带着几分忧郁的光芒。
贾朗站了许久,才忽然抬起脚步,拉着兰小伊走近红梅。
兰小伊走近,便闻见一阵幽幽的暗香从红梅上飘了过来,和着冰冷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
兰小伊细细的打量低矮枝头上的花朵,心中升起无限的喜爱之情。
她很想拥着它,却不又害怕自己会伤到那娇艳的花儿,所以只伸手用指尖轻轻的碰了碰花瓣。
花瓣柔软而细腻,一点也没有冰冷的感觉。
刚才隔得远,兰小伊没有看见,红梅的蕊竟然是黄色的。
黄色的蕊顶着白色的雪,仿佛是埋藏在红梅中的金子一般夺目和绚丽。
贾朗仰头看了一会儿花儿,才走到树边的一块大石头边,扫净了上面的雪,拉着兰小伊坐了下来。
他们两个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看着这树美丽的花。
两个人都不想说话,好像此时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
开始出来得急,没有穿斗篷,方才一直在跑动还不觉得,现在坐了一阵,兰小伊才觉得身上冷了起来。
贾朗忽然一伸手,掀起了自己的斗篷,抱住兰小伊,将兰小伊和他裹在了斗篷里面。
兰小伊和他紧贴着,他的体温隔着衣服脉脉的传来。
兰小伊从来没有与男人这么亲密,她的脸不由得微微红了一下,不安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贾朗用手拥着她的肩膀,按住她不让她动,笑了笑说:你要是再动,等下着了凉伤了风,我可不管你。
兰小伊一远离贾朗立刻觉得身上的温度在流逝,不由得贪恋贾朗身上的温暖,只得又挪了回来。
大概是贾朗身上太暖和了,或是他身上的淡香让兰小伊熟悉而安心,缩在贾朗的怀里,兰小伊渐渐迷糊起来。
兰小伊隐约听见贾朗的低声呢喃:我有太多的事情想告诉你,可惜都能了。
兰小伊想问:为什么不能,我就在这里。
可是她得眼皮沉得粘到了一起,最后这句话还没有问出口,她便陷入了甜蜜的梦乡。
3737、第三十八章 准则一:上面有人(上) ...早晨的阳光透光窗棱照在兰小伊的脸上,她才被阳光刺痛了眼睛才醒了过来。
她发现自己穿着里衣,窝在暖烘烘的被子里,外衣和往日一样,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床边的椅子上。
小琴和往日一样在屋子里忙活着,擦着桌子,打来了洗漱热水。
兰小伊坐起来,头还有些昏沉沉的,似是宿醉醒来的感觉一般。
她望着小琴忙碌的背影,有些茫然,出声问道:小琴,什么时辰了?小琴听见兰小伊的声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过头,对兰小伊笑着说:哎呀!姑奶奶你可醒了。
现在都巳时一刻了。
兰小伊皱眉想了想,问:我这是怎么啦?小琴嗔怪的斜了她一眼,坐在床边说:昨夜叫你不要贪嘴,你不听。
结果吃了那么多酒糟汤圆,你看,醉成这样。
糊涂了吧。
还好,今日清晨又下了一阵大雪,皇上说今日特别恩准殿下们放假一天,赏雪,不用去学堂。
若是你要去应差,我只能从屋外弄些雪来放在你脸上叫醒你了。
兰小伊小心翼翼地问:我昨夜可曾梦游和说梦话?小琴扑哧笑了一声说:没有,没有!你睡得像只小猪一般。
她站起来看了看外面,说:你赶紧起来洗漱吧。
我去端早饭回来。
说完便出去了。
兰小伊跪坐起来,将窗子推开一条缝,往窗外看了看。
刚一推开窗,清醒冰冷的风便迎面而来,冻得她一哆嗦。
屋子外的雪已经及膝深了,看样子昨夜的雪下了一整晚。
兰小伊关好窗,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发了一会呆,昨夜贾朗牵着她在月下跑的情景闪过眼前。
她自嘲地笑了笑:难道,昨夜我是在做梦?兰小伊伸出手来,昨夜贾朗牵着她的那温暖的感觉仿佛还在指尖。
她感叹着摇头,自言自语的说:即便是做梦,也美妙得过分。
果然不可能是真的。
只是我如何会梦见他?她侧身拿起椅子上的衣服,打算穿衣服起来。
一支漂亮的红梅和一张纸从衣服中落了下来。
兰小伊忙附身捡了起来。
梅花如梦中一般依旧红得似火,香气幽幽地迎面而来。
只见那张纸上赫然写着:我要红梅书签。
这字写得铁画银钩又不失秀气。
兰小伊认得,是贾朗的字。
兰小伊盯着梅花如玉雕一般细致的花蕊,收紧了手指,喃喃地说道:原来,不是做梦。
兰小伊找了本厚书,将梅花小心地压了进去,跳下床草草洗漱了一下,被冻得直哆嗦,又立刻跳回了床上,窝在被子里。
这时,小琴刚好把早饭拿回来,是熬得细细的黄金小米粥,一些开胃小菜和几盘精致的小点。
兰小伊知道,小琴是心疼她宿醉醒来,胃口不好,才特地弄来了这些,她一定费了不少力气。
兰小伊笑嘻嘻地说:小琴,你最好了!小琴白了她一眼说:是拉,是啦,你这张嘴啊,甜死人。
就会哄我!小琴把汤勺和筷子递给兰小伊,说:快吃吧!你要是还想睡,吃完就睡吧。
方才有人传话下来说,殿下们和娘娘们都陪皇上去山中的古佛寺赏梅。
主子们要明日晚膳十分才会从山中回来。
郑妃娘娘说,你这两日可以安心休息。
我已经吃过了,今日当值,我先走了。
兰小伊折腾了一夜,现在早就饥肠辘辘了。
她一边忙着往嘴里塞东西,一边点头应着小琴。
小琴有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兰小伊吃了一会儿,便去应值去了。
兰小伊吃饱了,又接着睡。
等她睡醒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她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脑海里浮现出昨夜贾朗回头望着她开怀大笑的脸,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有几分好奇:昨夜只觉得梅花特别好,别的也没看清楚。
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能开出那么好的梅花?她决定起来,趁着今日主子们都不在,去找找昨夜贾朗带她去的地方。
兰小伊穿好衣裳,草草扎了个马尾,便出去了。
一打开门,一阵刺骨的风从打开的院门中趁虚而入,冻得兰小伊只打颤。
兰小伊倒吸了一口气,缩着脖子,捏紧了自己的衣襟,在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沿着记忆中昨夜的路径,慢慢地一边走一边找。
她只记得大概的方向,记得穿过了所有宫殿,还过了一片竹林,具体走得那条路记不清了。
所以她找得有些费劲。
昨夜在雪地里只跑了一刻钟,今日却花了一个时辰才找到那个院子。
此时已经是日落时分,兰小伊被冻得鼻子通红,上牙敲下牙。
她叹了一口气:昨天半夜里出来,分明应该更冷,她一点也怎么没觉得冷呢?兰小伊站在墙边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里树枝凌乱,大门也许久未上漆,一看就是被荒废了许久。
在冬日残阳下,这里更显得凄凉,与宫中其他地方的金碧辉煌显得格格不入。
兰小伊叹息着:贾朗果真是这宫中的百事通。
这么偏僻的地方,他竟然也找得到。
她走到门边,吱呀吱呀的推开门,迈进去了一条腿,正要走进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女人的惊叫和碗碟掉落在雪地上的声音。
兰小伊也被唬了一跳,立刻转头,把迈进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一个宫女捂着嘴脸色发白的站在远处。
兰小伊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些发虚,似乎是偷情时被人看见了一般。
她打了几个哈哈,大声对那个宫女说:姐姐是那个宫中的?这里是哪里?那个宫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边捡东西,一边朝兰小伊招了招手。
兰小伊只得又掩上了门,转身向那人跑去。
兰小伊走近了才看清楚,原来那人是御书房的奉茶领班入画,她见过一面的。
入画也不说什么,一把拉着兰小伊的手便走。
兰小伊有些莫名奇妙,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回头看着那个院子,嘴里一边说:入画姐姐,这是怎么啦?只是入画死死地攥着她得手,让兰小伊抽不出手来。
入画的指尖冰凉,手还在微微的抖着,兰小伊知道一定是有极要紧的缘由,入画才会如此,便安静下来,任入画拉着她。
入画一气把兰小伊拖到了妃嫔住的的宫殿外圈才停了下来,转头严肃的看着她说:你怎么跑去那里了?你不知道那里是宫中的禁忌吗?擅闯是要重罚的。
兰小伊瞪大了眼睛: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入画见兰小伊一副吃惊的样子,知道她确实是知道各个禁忌,便叹了口气说:唉!也对,你才进宫不久,年级又小,不知道,也不出奇。
她又冷了脸,半哄半吓地说:今日我告诉你了,你就别再去了。
听见了吗?被别人看见了,可不是好玩的。
兰小伊乖乖的点了点头。
入画似是怕她没听进去,看了看四周又小声地说了一句:而且那里晚上闹鬼。
你若是一个人跑去,会被厉鬼捉走的!兰小尹浑身汗毛一竖,脊背发凉,结结巴巴地问:什么鬼?男的女的?入画厉声打断了她:这些你就别问了,反正以后别去那里了。
兰小伊见入画一脸紧张,知道她也是好心。
想来,这宫中有几个人会为了她这种无关紧要的小角色着急,还好心提醒她呢?兰小伊放软了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口气说:知道了,入画姐姐。
我再不敢了。
多谢你。
入画愣了愣,伸手摸了摸兰小伊的头发,叹了口气:难得你这么小,还知道好歹。
兰小伊见入画手中篮子里的碗碟狼藉,心中有几分担忧,问:姐姐的东西也洒了,如何是好?入画笑了笑说:没事,下雪路滑,这也是常事,我去御膳房领过就是了。
你快回去吧。
别跟人说你来过这里。
说完,入画便匆匆走了。
入画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拐角。
兰小伊抬头看看渐渐要黑透了的天,又回过头犹豫的看了一眼远处的残破院墙,忽然想到,按照方位,那个院子里宫外荒坟林子也很近,闹鬼也不奇怪。
她在不敢回去看了,撒腿往自己住所跑。
她想,她一定要趁着天黑跑回去。
改天有机会,一定要捉住贾朗好好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子们从山中赏梅回来了。
贾朗也自然也回来了。
兰小伊还未来得及去找贾朗,便被郑妃叫去。
她沿着长廊往郑妃宫中的大殿上走,路过一个厢房,听见里面有说笑的声音,便好奇地伸头看。
原来郑妃宫中的一等宫女如玉和其他一些小宫女们。
如玉是少数几个随着主子们去了的奴婢。
如玉平日就很张扬,仗着自己姿色比其他宫女要好几分,眼睛就长在头顶上。
加上她的主子郑妃对她也很看重。
郑妃生有皇子,皇上对郑妃的宠爱也还有几分,地位在妃嫔中也算是前三。
有了这些,如玉更是有几分狗仗人势的意味。
这宫里面,除了皇上和皇后身边几个有头脸的嬷嬷宫女,太监,对着其他人,她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
兰小伊就没有得到过她的好脸色。
此刻她被几个年纪小的宫女缠着讲此次出去赏梅的事情。
如玉脸上有几分得意,一副被缠不过才勉强费力说一说的表情。
如玉绘声绘色的说,山中的梅花林真是壮观,整整一个山头都是,望不到边际。
今年的白梅开得极好,晶莹剔透,如雪似冰,幽香宜人,真是美轮美奂。
晚上住在寺庙的禅房中,都能闻见白梅的香气。
寺庙中的斋饭的味道也很好,特别是那笋子,鲜嫩多汁,吃起来齿颊留香,啧啧,若是长久住在那里,是谁都要成仙了。
兰小伊原本不想多管闲事,打算要走的,只是听见了个吃字,她便迈不动步子了。
立刻有宫女好奇地问:竹笋,这么大的雪,也能有笋子?如玉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白了问话的小宫女一眼,说:这个我自然知道。
只是山中有一眼温泉,那个温泉周围的四季如春,就算是现在,也是冰雪消融,温暖宜人。
那个温泉就在竹林之中。
此刻到处冰天雪地,别的地方自然是长不出竹笋。
可是那温泉周围却满很多。
加上温泉水甘甜,滋润出来的笋子滋味不是寻常笋子能比的。
主子们去山中一来是为了赏梅,二来是为了礼佛,三来,便是为了这个温泉。
就是我们这些跟着去的奴才,也被恩赐,泡了两次温汤。
3838、第三十八章 准则一:上面有人(中) ...宫女们一听都发出惊奇地赞叹声。
如玉见众人脸上艳羡的表情,脸上越发得意。
立刻又有人问道:如何?如何?如玉笑了笑说:洗完之后,皮肤滑嫩,一点干燥也无。
难怪娘娘们都要跟着去。
兰小伊想着郑妃还在等着她,不敢再这里继续磨蹭,只得接着往前走。
她心中十分懊恼,这一次她没有想办法跟去,真是亏大了。
又有好吃的,又有好玩的。
最重要的是,还可以偷看到孟玄珏洗澡。
若是那样,她就可以证实一下孟玄珏到底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如今,她还要费劲心思去查证,真是麻烦。
兰小伊想到这里,不由得自言自语地说:早知道,死皮赖脸都要跟着去了。
她垂下头摇头叹息。
忽然前面有人问:你要跟着去哪儿?兰小伊一个激灵,腿就软了,立刻跪了下来,说:皇上万福。
皇上大笑说:兰小伊,你是这宫里第三个无论何时听见我的声音都能立刻反应过来的人。
兰小伊低着头讪笑,回到:皇上威严,声音自然与别人不同。
她一边回答,一边在心中暗暗鄙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变得这么奴才了。
皇上笑完,却不放过兰小伊,追问:你方才说要去哪儿?兰小伊叹了一口气,只得如实说:去山中赏梅。
皇上也学着兰小伊的口气叹了口气:我本来交代郑妃带你去来着。
可是你喝酒酿汤圆都能宿醉一宿。
只能撇下你了。
兰小伊皱着脸,抬起头看着皇上,一脸要哭不笑的表情,说:皇上,如今您才告诉我这些,是要后悔死我吗?皇上干咳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说:你倒是说说看,你要跟去干什么?兰小伊脑子飞快的转了转:总不能跟他说,自己要去看他儿子光身子吧。
她讨好地说:皇上,我那点小心思,您还不知道嘛?不就是为了口吃的和玩的。
皇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般地说:笋子和可口的斋菜寺庙中倒是派人送了些过来,若是有人哄得朕开心,朕倒是愿意赏她些。
兰小伊立刻抬起头来,问:皇上如何才能开心呢?跟着皇上的宫女太监都捂着嘴偷笑。
此时兰小伊才看见皇上身后的贾朗,兰小伊的眼睛立刻瞪圆了。
她想起了昨天傍晚自己狼狈跑回住所的情形,只是此时,她也只能干瞪着贾朗。
贾朗似笑非笑地回望着兰小伊。
兰小伊不敢分神,自己面前还有个能随时要她命的人呢。
皇上想了想,转头问身后的太监:昨日摘的白梅都带回来了吗?立刻有人上来垂手回道:都带回来了,在库房。
皇上点点头说:朕昨日一时兴起,命人将山中的白梅摘了些回来。
如今拿回来了却不知道干什么用好。
你就负责把这些白梅用起来。
吃的用的喝的都要有。
你可不要偷懒,不要妄想用什么全部晒干了来泡茶什么敷衍朕。
你可以加紧着点,时间久了,那白梅就要坏了。
要是糟蹋了这些白梅,你就负责去山中再摘相同的数量回来。
兰小伊眨了眨眼问:您带回了多少白梅?皇上想了想,说:不多,十几麻布袋吧。
兰小伊倒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暗暗地狂叫:你是把山中的梅花树都扒光了吧!老头!!见兰小伊表情呆滞,皇上似是心有不忍一般,又说:你若是要人帮忙,只管找贾福海。
兰小伊看了一眼贾福海,贾福海立刻上前应了皇上。
兰小伊瘫坐在自己的腿上,只得有气无力地应了。
皇上转头吩咐说:等下派人将兰姑娘领到库房,再派几个人跟着她,看她要什么器物,便给她什么。
说完便笑嘻嘻地扬长而去。
兰小伊后来才想明白,为什么皇上会忽然抽筋,派了这么个活给她。
原来,马上要过年了,皇子们都放假了,不用去学堂了。
所以兰小伊这伴读就会彻底闲下来。
兰小伊在库房里一边发愁的看着那一大推梅花,一边暗暗地骂着那个老头:到年底了,政事少了,你老人家闲得无聊,便来折腾我。
让我消停几天都不行吗?真是万恶的封建主。
兰小伊身后跟着好些个小太监和宫女,静静地等着兰小伊发话。
贾福海果然体谅她,一口气派了十个小太监,十个小宫女给她。
兰小伊没有意识到,她如今是这宫中除了贾福海,最有权利的人了,能使唤二十个人!兰小伊的心思不在这里,她揪着头发,拿着一支笔在一个本子写写画画。
兰小伊决定了。
她决定将这些梅花分成三份,一份用来做梅花糕,一份用来烘干做花粉,一份用来做精油。
想好了,她就立刻忙活开了。
先叫人弄来了许多炉灶、大锅、小锅、竹筛子、盆子和水桶,然后在库房看守的大厅里生起了炉灶。
皇上听了贾福海的汇报,捻了捻自己的胡子,说:这小姑娘莫非是恼羞成怒,要烧了朕的库房?贾福海低声回到:要不要叫她停下来?皇上笑了笑,摆了摆手,说:不用,你只要派人盯紧了,要是真走了水,让人赶紧救。
贾福海心中疑惑,却不敢细问,只得应了,赶紧下去办。
兰小伊没有空去找贾朗的麻烦了。
她指挥着人先将所有的梅花都洗净了。
光洗这些梅花都花了一整天。
然后,她让人将花朵和枝干摘开,分成两堆。
兰小伊将糯米粉用细筛子晒过,然后加水,加上些甜酒发酵了一天,然后加糖。
加梅花花瓣混匀,再捏成梅花形状的糕,蒸熟了。
其他花瓣放在火上,用小火慢慢地小心地烘干,研磨成粉,再用细细的筛子晒过做成香粉。
其他剩下的枝干,残破的花瓣和花蕊,香粉筛余的粗粒放在一个梅花木制的筛子上。
筛子下加水。
锅子下面烧火,烧得锅里面的水沸腾起来。
锅子上用特制的锅盖盖得严严实实的,只在顶上留着一个小口,插着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玻璃蒸馏管。
蒸馏管的出口套了个玻璃瓶。
玻璃瓶底下有个带塞子的小口。
火烧了一会儿,锅里的水蒸气便从小口通过七弯八扭的管子凝结成水珠滴到了瓶子里。
等瓶子满了,兰小伊将瓶子静置了两个时辰。
那瓶看着像水一样的东西,竟然分了层。
兰小伊把瓶子地下的小塞子拔了,将底下那层小心翼翼地接了出来,用一个精致地小瓷瓶装了,严严实实的封了口。
大瓶子上面的那些,兰小伊也分装到了好些中型的瓶子里。
太监和宫女们在旁边,瞪大了眼睛饶有兴趣看着兰小伊像是在看变戏法一般的忙碌着。
兰小伊没有注意到别人的眼神,她只顾着感叹:哎好十几麻布袋梅花,才做了这么几小瓶子精油,真是折腾啊。
皇上等了好几天,兰小伊那儿只是忙活,却没见东西呈上来,他有些沉不住气了,想亲自去看看,可是派去跟着兰小伊的太监却忽然来求见。
皇上的太阳穴突突地跳,有些心慌,暗自嘀咕:那只小猴子不会真把我的库房给烧了吧。
小太监上来,呈上来一个酒壶,一个碟糕和一个小瓶子。
皇上松了口气,问:这可是兰小伊做出来的东西。
太监垂手立在下首回答到:是。
皇上点头说:都是些什么?小太监回答到:梅花酒,梅花糕和梅花精油。
兰姑娘说,酒是喝的,糕是吃的,精油是在您累了时用来抹在额角或者人中的。
她答应给您的东西齐了,您答应给她的东西一定别忘了。
皇上失笑:自己还没有说满意不满意呢,她就来要赏赐了。
皇上朝贾福海使了个眼色,贾福海忙呈了上来。
贾福海倒了一杯酒,酒从酒壶里一出来,立刻满屋子的或者梅花的酒香。
皇上吸了吸鼻子,立刻馋了。
贾福海要试喝,皇上摆摆手,贾福海退到了一边。
皇上端起酒杯,细细的打量,手中琼浆带着淡淡的青色,仿佛是流动的碧玉一般在白玉杯子里晃动。
皇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梅花冷冽的香气和酒浓浓郁的芬芳让他精神一振。
一入口,那醇厚带着甘冽的滋味便从舌尖一直到喉咙。
皇上不由得叫了句好。
他又看着那点心。
点心是梅花形,微微的透明,像是用上好的玉雕琢而成。
放在盘子里像是绽放的梅花,让人不忍下口。
夹起来才发现,点心带着淡淡的青色,大概是梅花白到极致,也会显出这种碧玉一般的青色的原因吧。
点心软糯可口,香甜又不腻,带着微微的酒香,合着方才嘴里的酒味,刚好用来下酒。
皇上笑了笑,说:没想到,她真有这心思,做出这么些好东西来。
皇上放下筷子问:她人呢?小太监低头说:兰姑娘这几日都守在库房中,生怕火烧了梅花,或是烧了库房,又不放心我们来看守,所以一刻也没合眼。
今日做得了这些东西,吩咐我们送来,便回去睡觉了。
皇上点头问:十几麻布袋梅花,就做了这么点。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才回到到:还有些花粉,梅花糕,花露,兰姑娘吩咐其他人给皇后,其他的娘娘,还有三位皇子殿下送去了。
皇上失笑,摇了摇头:她还真是八面玲珑,时刻不忘顾全所有人。
小太监又说:不过兰姑娘说,精油只有您这儿一瓶,别的地儿都没有。
皇上挥挥手,小太监下去了。
皇上眯着眼看着门,许久才忽然说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再和贾福海说:怎么办,我越发喜欢这个小姑娘了。
难道我又要跟儿子抢女人?太子收到的是梅花糕和香露。
太子拿着小小的水晶瓶在手中把玩,不理会低头站在下首等着他发话好回去复命的小太监。
许久他才问道:这香露做什么用?小太监忙回答到:加在酒中或者茶中,便会有梅花香。
太子点头,叫人打赏了小太监。
小太监忙退出去了。
太子盯着那在晶莹剔透的水滴装瓶子里如水银般晃动的香露,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兰小伊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正在她的房中呼呼大睡。
小琴见兰小伊几日未归,十分焦急,后来听说是她领了圣旨在处置那些梅花,才放下心来。
几日后的一个午后,兰小伊才终于回来了,却似幽魂一般,目光呆滞,脸色灰白,头发蓬乱。
小琴吓了一跳。
还没等小琴追问,兰小伊便摆手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一直睡到次日午时。
兰小伊幽幽从梦中醒来,还有些恍惚。
她坐起来看了看屋内,小琴不在,桌上摆着温在热水中的饭菜。
兰小伊从袖子掏出一个小瓶子,用手指摩挲着光滑的瓶身。
这是三瓶精油中的一瓶,她打算悄悄送给贾朗,还有一瓶,留给自己。
想起贾朗,兰小伊便想起自己夹在书中的梅花,忙起来找出梅花。
红梅刚刚好变干,颜色又还未褪去,正是做书签的最好时候。
若是再等些日子,花瓣就会发脆,颜色也会不好看了。
兰小伊将梅花封装好,想来想去,自己拿出了黑色的丝线,笨拙的打了个绦子。
兰小伊弄了一个下午才弄好。
弄完兰小伊才惊觉鼻塞,浑身冰凉,浑身酸痛。
几日的劳累果然让身子透支了。
她又睡下了,看着手里的书签,笑了笑:虽然没有小琴做的精致,毕竟全是她亲手做的。
3939、第三十九章 准则一:上面有人(下) ...小琴晚上回来,见兰小伊还在躺着,有些奇怪。
小琴叫兰小伊,兰小伊一点反应也没有。
等小琴走近才发现兰小伊满面潮红,呼吸急促。
小琴忙伸手一摸,兰小伊的额头果然热得烫手。
小琴慌了神忙去叫来了太医。
太医看了看,说是受凉伤了风。
他立刻开些药给她,若是兰小伊吃些药退了烧,便无碍,只要休息几天就好了。
若是吃了药,三日内还高烧不退,就麻烦了,怕会转作肺病。
太医开了药,叮嘱了几句,说要好些看护,便走了。
兰小伊烧得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
只觉得身上一会儿像在冰窖,一会儿像在火炉,忽冷忽热,难受无比。
她嘴里嘟囔着:莫非你要毁约,想提前招我回去?迷糊间,兰小伊举得有人托着她的头往她嘴里灌苦苦的药水。
她皱着眉躲避,药水还是固执的流进了她的嘴巴。
她想也不想,立刻将药水吐了出来。
有人在一旁焦急地说:哎呀这可怎么办?连药都灌不进去。
怎么办?怎么办?托着她的手将她放在床上,然后温柔地抚着她的脸颊。
那双手微微颤着,指尖有些凉,手心却湿漉漉的,全是汗水。
兰小伊虽然未清醒过来,却知道,那人心中一定极慌张极焦急。
她迷迷糊糊地安慰:莫急,我只是累了,想睡一睡。
只是听见她的话,那人似乎更害怕了,双手颤抖得更厉害。
兰小伊忽然觉得自己的唇上一凉,温润的触觉,像是有人在吻她。
有人在一旁小声地惊叫了一声,接着便有药水灌进了她的嘴中。
她不愿意吞下去,可是那张嘴固执的吻住了她,让她不能躲藏,只得将药水吞了下去。
那柔软的嘴唇,一口一口的将一整碗药都喂进了兰小伊的口中才离开了她、兰小伊被迫吞下了许多苦药,心中不甘,小声说:谁那么讨厌,等我醒了,一定下巴豆给你吃。
有人无奈地笑着低声说:都烧成这样来还这么要强。
兰小伊喝了药又沉沉的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又听见有人粗着嗓子在一旁叫:什么烂太医,都一天了,怎么烧一点也没见褪下去。
兰小伊听见小琴低声安抚道:四殿下稍安勿躁,伤风哪有那么容易好的。
况且小伊已经好些了。
立刻有一只手覆在她的额头上。
然后那人又说:哪有好些,明明就还这么烫人。
不行,我要去找木太医来。
说完便大步往外走小琴拉住那人说:四殿下,别闹了。
若是吓坏了太医,不敢用药,倒是对小伊的病不好了。
那人才停了下来,又转回来,坐到兰小伊的床边,看着兰小伊发呆,许久才低声喃喃:我以为你有金刚不坏之身,原来你也会生病。
兰小伊只知道自己沉睡了许久。
在她沉睡之时,不时的有人给她喂水,喂药,喂粥,有人给她擦汗,热敷。
她自己都睡得有些不耐烦之时,才终于幽幽地醒来。
她睁开眼,觉得自己的头有千斤重,浑身软得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般。
见她醒了,守在一旁的小琴立刻哭了,抱着她抽抽搭搭地说:你可醒了!小琴眼睛凹陷,瘦了一圈,看着很是憔悴。
兰小伊有些心酸,知道自己这次真把她吓坏了。
兰小伊张口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嘶哑得吓人:我睡了几天了?小琴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四天了。
昨夜要不是他彻夜给你用毛巾热敷,这回儿还退不了烧。
兰小伊微微皱眉,想了想,问:他?是谁?小琴眼神躲闪,说:你别问了。
如今你的烧退了就什么都好了。
兰小伊还要追问,小琴却起来去厨房了,她说要去端些粥来给兰小伊吃。
兰小伊坐在床上,将认识的人一个一个的筛过,想来想去,如今除了小琴,没有人会这样衣不解带的侍候她。
小琴不小心说漏嘴的那个人,会是谁呢?兰小伊虽然烧退了,却未好全,还要吃那苦得要命的药。
每次吃药,小琴都要连哄带骗的,兰小伊却总想办法趁小琴不注意悄悄倒在床底下。
小琴哭笑不得,只是兰小伊这次病得整整瘦了一圈,连眼睛都大了,脸颊也尖了。
小琴也不舍得责备她,只能叹着气又去煎药。
兰小伊醒了之后,就没见贾朗出现过。
兰小伊心中苦涩,却还在心里为他开脱:他不方便来这里。
或许是太子那边走不开,等他得空了自然会来。
让兰小伊意外的是,第一个来看她的竟然是孟玄瑜,那个既是她主子又是她管辖之人的四皇子。
孟玄瑜身后跟着好几个太监,捧着大盒小盒,像搬家一般,浩浩荡荡地径直跑到兰小伊的房中。
兰小伊吃惊的看着他,板着脸说:你怎么门也不敲便进来了。
这是后宫!后宫!孟玄瑜笑嘻嘻地说:这是我亲娘的住所,男子之中,除了我之外,只有我父皇能进来。
兰小伊侧头想了想:也对,别的地方不好说。
这里他确实是想什么时候进来就能什么时候进来。
孟玄瑜献宝一般一样一样的指着他带来的东西,说:这个是槐花蜜,小琴说你怕苦不肯吃药,我问过太医这个可以加在药里面吃。
这个是燕窝和鹿茸,你好好收着。
我吩咐御膳房,你什么时候想吃,就要他们炖给你吃,他们不敢怠慢。
你看你都瘦得脱形了。
得好好补一补。
这件貂皮的大衣给你,还有这些上等的布料和棉花,你要小琴给你做几件厚的衣服。
你竟然会着凉!是没衣服穿吗?孟玄瑜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
兰小伊记得她昏睡之时听见孟玄瑜曾来过,心里感激,所以难得有耐心地听他说完。
兰小伊用手指戳了戳貂皮大衣说:别的我收下。
这个你拿走,我一个奴才,穿那么名贵的衣服会遭人记恨的。
孟玄瑜梗着脖子翻白眼说:我赏的谁敢说?兰小伊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你敢赏,别人不敢说,我也不敢穿。
孟玄瑜还要说,门外进来一个人,笑着说:瑜儿别胡闹,你就听小伊的吧。
兰小伊伸头一看,原来是郑妃,忙起来想行礼。
郑妃摆了摆手说:不用了,你就躺着歇息吧。
小琴忙对兰小伊说:你昏睡之时,娘娘曾多次来看你。
兰小伊忙行礼。
郑妃在兰小伊床边坐了下来,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说:不需多礼。
瑜儿多亏你看着。
太傅说他这几个月的学业好多了。
真是辛苦你了。
我来看看你是应该的。
兰小伊干笑了两声,其实她也没干什么。
只是逼着孟玄瑜将真本事露出了些。
郑妃稍坐了一会儿见孟玄瑜还杵在边上不肯走,便说: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你父王不是教你们去写宫中灯谜吗?还不快去?孟玄瑜看了一眼兰小伊。
郑妃拉下脸,孟玄瑜只得对兰小伊说:你好好歇着,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说完才不情不愿的带着太监们又走了。
郑妃等孟玄瑜走了,才又对兰小伊说:这孩子还小,有些事情他不知道个中的厉害。
小伊如此懂事,心里自然是明白。
兰小伊一脸茫然,不知道郑妃说的是什么。
郑妃示意其他人出去,等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个时,才说:我看得出,瑜儿对你极上心。
原来我以为他是小孩心性,把你当成好朋友,也没往心里去。
兰小伊没料到原来郑妃要说这个,有些意外。
郑妃叹了口气说:前几日你昏睡,他急得都要哭了。
他表面上虽然顽劣,骄纵,其实骨子里极刚强,很少在人前落泪。
可见你在他心上有多重要。
昨日更是跟我说,要我帮他求父皇,将你选作他的皇妃。
兰小伊没想到这个二世祖竟然会脑子发热去做这种事,不由得皱起眉来。
郑妃面色凝重起来说:我只跟他说,他年纪还小,不到婚配时间,等过几年再说,才勉强将他按住了。
兰小伊点头说:娘娘如今和我说这些,是想……?郑妃抿着嘴,好一会儿才说:你也知道。
帝王家的孩子婚姻从来由不得自己。
即便是皇子娶妃子,也要找个有权势的,才能保一辈子平安。
兰小伊明白了,原来郑妃是在告诉自己:你,没有这个资格。
即便是他有想法,你也不要妄想。
她笑了笑说:娘娘想我如何做。
要不,我跟皇上说,我才疏学浅,做不了陪读,辞了这个活,从您这里搬出去。
郑妃似是松了口气,笑了说:你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明白。
只是,倒不用做得这么绝,还要麻烦你帮我看着他上学。
只要,你疏远他一些。
除了上学,别的时候尽量避开他。
时间长了,说不定他会转移心思,慢慢淡了。
兰小伊在心中冷笑:亏我还救过她。
一边要我帮她看着孩子,一边还嫌我地位低下。
真是什么好处她都要占尽。
兰小伊起身恭敬地行礼说:奴婢谨遵娘娘教诲。
郑妃见兰小伊忽然如此郑重恭敬,脸上也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
她嘱咐兰小伊这些日子好好休息,不用当值,便起身往外走。
兰小伊恭敬地行礼送她。
郑妃走到门口忽然停下来,回头说:今天我们说的话,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切不可传到皇上耳朵里。
兰小伊伏在地上,嘴角扬起一丝冷笑,语气却恭敬地说:娘娘出了这个房间,我便什么都忘了。
郑妃点点头,转身走了。
郑妃走了,小琴进来,喜滋滋的捧着那些燕窝鹿茸出去说要弄给兰小伊吃。
兰小伊却叫住了她,冲她招手。
小琴不知所以地放下东西,走近兰小伊。
兰小伊却忽然伸手抱住小琴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胸前。
小琴红了脸,笑着说:这是怎么啦,怎么忽然撒起娇来,莫非是想家了?兰小伊摇了摇头,抱着小琴不肯不撒手。
她只是忽然觉得心中难受,却不能讲给任何人听。
她撒着娇说:哎呀,好姐姐,让我揩揩油嘛,平日都没有机会。
小琴摸了摸兰小伊的头,默默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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