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几片粉色的花瓣落在她身边。
她抬头看了看,原来她靠着的是一棵杏树。
此时正是杏花怒放的时候,一树的花儿,热闹得很。
兰小伊忽然想起去年的今日。
那是在赏春会上,她窝在贾朗的怀中睡着了。
贾朗将她带到那个开满杏花的别院中。
贾朗弹琴,她唱歌跳舞。
那时的她,觉得稀松平常,如今的她却觉得那是遥不可及的幸福。
若是可以,她多想回去告诉那时的她,就这样吧,不要再往下走了,时间就这样停住吧。
远处忽然传来嘻笑的声音,兰小伊从遐想中醒了过来。
她惊觉自己满脸的潮湿。
原来她已经泪流满面。
声音越来越近,兰小伊想,自己现在如此狼狈,还是躲起来好。
只是这里是湖边,没有地方可以躲藏。
兰小伊转头看着身后不远处的大樟树,忙几步跑到树下,一提气,上了树,将自己的身形藏在樟树浓密的枝叶中。
兰小伊刚把自己藏好,那些人便走近了。
原来是几个宫女去领午饭。
她们便走边笑着说话。
有一个兰小伊还认识,是皇上身边的奉茶,入画。
入画前些日子忽然被破格升做了一等宫女,就连住所也从宫人居住的院子搬到了皇上寝宫的后院,和侍寝的一等宫女一样,住单间。
一个年级小的宫女,应是才进宫不久的,缠着入画说话:今日是赏春会,听说很多王公大臣家的公子小姐们都会来,入画姐姐,我也想去看热闹。
只是奇怪的是,兰小伊虽然没有见过她,却觉得她有些眼熟。
入画叹了口气,伸手点了点那个小宫女的额头说:玉珠,你就安分些吧。
你才入宫,不知道其中的利害。
你这么冒冒失失地去了要是闯了祸,连命都没了,有什么热闹可看?你就不要贪玩了。
被唤作玉珠的小宫女撇了撇嘴说:入画姐姐你的胆子也太小了。
不过就是看看,能怎么样。
听说那个什么兰小伊连太子都冒犯了,她还不是好好的。
入画忽然停了下来,沉下脸,转身厉声对玉珠说:这事也是你能提的?!兰小伊没有受罚,是因为有人替她受罚了。
你若闯了祸,有人替你受罚吗?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玉珠低头缩着脖子,不敢再出声。
旁边的宫女忙拉着入画说:姐姐别生气,玉珠刚进宫,什么都不懂,您别跟她一般计较。
那个宫女又拉着玉珠说:入画姐姐也是为你好,你才入宫,不知道这宫中的险恶。
你听入画姐姐的话,以后,少说,少问,只管做事就对了。
玉珠弱弱的点了点头应了。
入画才放柔了声音说:你也不用怕,只要老老实实作好分内的事,自然就无事。
几个人接着往前走,只是气氛再不似方才那么快乐,沉默了下来。
兰小伊等他们走远了,才从树上下来。
她眯眼望着她们就要消失在红花绿柳中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入画,原来你知道。
这天夜里,入画在睡梦中隐约觉得有人站在床边,她睁开眼,迷糊中果然看见有个黑影。
她立刻吓醒了,坐起来要大叫,却被捂上了嘴。
一个女人低声说:入画姐姐,是我,莫怕。
我只是有些事情想问你。
入画一听,原来是兰小伊,心里明白了几分,安静了下来。
兰小伊知道入画不会为难自己,便松了手坐在床边。
入画瞪着她压低了声音冷冷地说:你吃了亏也不长记性,胆子还越发大了。
这里皇上的寝宫的后院!你也敢来夜闯!若是被侍卫发现了,捉住你治你个犯上之罪,你要怎么办?兰小伊苦笑了一声说:姐姐,我何尝不知道这么做的危险。
可是白日里你身边总是有人,我根本没法单独和你说话。
入画躺下,背对着兰小伊说: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可问我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
趁着没人发现,快些回去吧。
兰小伊哀求道:好姐姐,你只要告诉我贾朗去了哪里我便走。
入画似是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也不出声。
兰小伊苦苦哀求,入画忽然坐起来,红了眼,咬着牙说:你既然要接近太子,何苦去招惹贾朗。
既然想到太子身边,又装腔作势的违抗太子作甚?如今你倒是无事,却苦了贾朗。
贾朗虽说油嘴滑舌,人却是极好的,他并未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害他?兰小伊叹了口气说:姐姐。
我并非那种攀龙附凤的女人,也不想做什么太子的侍妾,我接近太子自有我的苦衷。
这一次,也确实是我连累了贾朗。
我定会想办法让贾朗全身而退,求姐姐告诉我贾朗在哪里?入画沉默了片刻,说:你当真这么想?兰小伊苦笑说:姐姐,这几日我日日睡不着吃不下,再这么下去,我怕是撑不到救贾朗的时候了。
入画沉声说:皇上在御书房中定下了个规矩。
凡是书房中当值的宫人,只能做瞎子和聋子。
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准说出去。
若有违背,当场仗毙。
兰小伊打了个哆嗦:原来如此,这件事一定是在书房中办的,所以她从太监宫女口中怎么也问不出来。
入画小声说:我现在睡着了,等下我要说梦话了。
那日太子来见皇上,他十分喜欢贾朗,想把贾朗留在身边一辈子,可是贾朗如今也大了,终是不方便。
所以想请皇上恩准,给贾朗净身,放到太子宫中,做他贴身太监。
兰小伊背上寒意顿生,咬紧了牙关:没有想到,太子竟然如此狠毒!要把贾朗废了,再困在身边,让兰小伊日日看着,日日痛苦。
入画接着说:我看皇上原本是要恩准的。
可是贾福海一听,就立刻跪下来哭着说,贾朗能留在太子身边服侍太子是贾朗的福分。
可是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能不能放贾朗出去,寻个女子,生下个儿子再入宫,不至于后继无人。
兰小伊红了眼眶,她可以想象当时两鬓斑白的贾福海跪在书房内哀声苦求的情形。
说不定贾朗当时也在,眼睁睁看着老父如此低声下气,他心中一定也既不好受。
兰小伊心中又酸又痛,带着难忍的愧疚,恨不能替贾朗承受这种侮辱和痛苦。
入画幽幽地说:贾福海一直苦苦哀求皇上,皇上于心不忍。
可是太子一口咬定他不舍得放贾朗出宫,皇上也十分为难。
兰小伊一把握住入画的手急切地问:最后如何了?入画从兰小伊手中挣脱出来,又侧身躺下说:皇上把贾朗派去守皇陵,说贾朗再入宫之事以后从长计议。
屋外忽然有响动,兰小伊一惊,在不敢逗留,纵身从打开的窗户中一跃而出,然后提气跳上了屋顶。
兰小伊一气跑回自己的住所,靠在门口喘着粗气。
小琴依旧在熟睡,对兰小伊的进出丝毫没有察觉。
兰小伊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床上,躺下。
月光下的寂静的夜色,并没有因为兰小伊而被扰动,一切还是那么安宁。
兰小伊睁着眼睛,瞪着窗外,心还在噗噗地猛烈的跳动着。
她细细回想方才入画的话,想:皇上一定是趁着去祭祖之时,顺便便把贾朗带过去了。
如今这种情形之下,让贾朗守皇陵是两全之法。
既保住了贾朗,又让太子满意了。
原本皇上一定十分为难,他不能为了一个奴才,闹得父子不和,也不忍心让多年陪伴他的老奴老泪纵横。
只是不知道是谁提出的这个法子。
这人替皇上解围,帮了贾福海和贾朗,皇上和贾福海一定会报答她。
兰小伊猛地坐起来,她想起入画似是故意轻描淡写地带过了皇上决定此事的过程,莫非出主意的是入画?而且这段时间被提拔的只有入画。
兰小伊对自己的猜测有些犹豫,因为入画是个极谨慎的人,从不多嘴,也从不在皇上面前替谁说话,真的是她未贾朗求情吗?兰小伊想起方才入画的神色,心中暗自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是了,肯定是她。
只是,她为何一改自己多年明哲保身的原则,肯冒险替贾朗说话?小琴嘟囔着,翻了个身。
兰小伊忙躺了下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贾朗现在安全了。
可是她还是无法入睡,脑海里还是贾朗的身影。
听说那个皇陵里除了死人,什么也没有,冰冷孤寂。
按照规矩,十日才有人去送一次东西。
方才她还在想太子为何会肯答应让贾朗去守皇陵。
现在想来,皇陵外围着守皇陵的士兵,若非有皇上的金牌,没有人能进出。
贾朗被困在皇陵中,跟坐牢没有区别。
这天下迟早是太子的,等到太子登基,他要想怎么处置贾朗,只需要一句话。
兰小伊忽然觉得这三月初的春夜格外的冷,寒风入骨,即便是她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将身子蜷成一团,也被冻得牙齿打颤,浑身发抖。
兰小伊想,也许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既然孟玄珏说不会逼迫她,只要她不去招惹孟玄珏,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等过些时日,她打听清楚了孟玄珏胸前到底有没有胎记,她便立刻离开。
今年宫中的赏春会顺利的结束了。
赏春会上没有了贾朗,兰小伊也没去,据说还是很热闹。
这次的赏春会原本是为而皇子孟玄璮选妃子,可是赏春会当晚,太子就迫不及待的临幸了一个新进的小宫女,第二日就收她做了侍妾。
小琴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事情的原委,然后咬着耳朵告诉了兰小伊。
那日赏春会,皇上原本是要出席的。
可是边关的忽然送来了急报,皇上只得先去处理朝务,派太子代他出席。
赏春会上依旧是歌、舞、琴、画这些东西,孟玄璮依旧是那么淡淡的,看不出来对那家的小姐特别中意或者厌恶。
只是上茶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意外,一个宫女将茶不小心打翻在太子的脚边。
场上正在歌舞的小姐们也被吓得停了下来。
所幸太子没有被烫伤。
那小宫女被吓得花容失色,跪在太子跟前泪眼汪汪磕头的求饶。
太子盯着她的脸许久,忽然淡淡地说了句:以后仔细些,起来吧。
你闯了祸,不责罚你,有失公允,我便罚你站在这里陪我。
小宫女哆哆嗦嗦的应了,低头站在太子身边。
赏春会又继续,太子却再没有看歌舞的兴致,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小宫女。
小宫女毕竟年轻,完全没有注意到太子的眼神,才一会儿便忘了方才的惊险,被场上热闹的歌舞吸引了注意力。
她慢慢地大了胆子,抬起头睁大了眼好奇地欣赏场上的歌舞。
赏春会散了,宫女便被带回了太子寝宫。
4545、第四十五 探贾朗(上) ...小琴拿眼睛瞟着兰小伊,神色犹豫,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兰小伊笑着说:怎么啦?你对我还有什么事情不好说的吗?你就直说吧,到底什么?小琴干咳了一声,说:她们都说,太子新收的侍妾玉珠,长得很像……很像你。
兰小伊睁大了眼睛,有些愕然。
她皱眉想了想,那日看见玉珠,她总觉得玉珠很眼熟,却想不起来像谁。
如今听小琴说起来,玉珠眉眼之间确实和自己有些相似。
小琴见兰小伊皱起了眉头,忙说:你别往心里去,她们瞎说的。
我也见过玉珠,我觉得也就眼睛和脸型有几分像。
而且,那个玉珠虽然长得有些似你,很有几分姿色,心眼却比你多多了。
据说那日原本不是她当值。
她给当值的宫女下了泻药,又塞了钱给安排当值排序的公公,才能去赏春会。
兰小伊冷笑了几声:原来那日玉珠追着问入画赏春会的事情,是在做这个打算。
她还真是心机深沉手段了得,才见了一面,便成了太子的人。
京城往南走二十里,有一座龙印山。
山中树木繁盛,绿荫蔽日。
即便是山中遍地是珍贵的草药和肥硕的猎物,却没有什么人进来。
一来是因为草木太繁茂,寸步难行。
二来是因为这座山中有阑山国的皇陵。
阑山国迄今为止共传国十代,九位驾崩的先皇和皇后都埋葬在这里。
皇族人深信,这个山中埋着孟家的龙脉。
他们害怕百姓进到山中到处挖掘或者乱闯,打搅了在此沉睡的先人,破坏了龙脉,所以历代皇帝都派重兵在这里把守,将这座山围了起来。
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老鼠也不能随意进出。
修建皇陵之时,那时在位的皇上便命令修了一条从山脚一直伸到山顶的石板路。
石板路上可以并排跑两辆八匹马拉的马车。
石板路边上修着一条石阶路。
石板路和石阶路,用三尺长,一尺宽,半尺厚的汉白玉的整块石材,从远处运来,凿成条石,修葺而成。
每一阶石阶要用六条条石。
从山脚到半山腰的皇陵,共用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条条石。
光是运石头都用了五十艘大船日夜不停的从水道中,由盛产条石的东篱国运来。
皇陵和这条路,耗时五年多才修好。
山顶上还有有个祭天的天台。
石板路在过了半山腰的皇陵之后便分成了两条路,一条通往山顶祭台,一条拐弯,伸向了皇陵。
每逢清明之时,皇上便领着皇子们先到皇陵祭祖,然后到山顶祭天。
祭祖和祭天之时,皇上和皇子,还有群臣们都要徒步沿着石阶上山,马车停在山脚。
只有当皇上殡天之时,将皇上灵柩运上山时,才用马车走石板路上来。
这一日,天气甚好。
当时修建石阶的时候,沿着石阶的高大松柏都被砍掉了。
于是在路边便长出了许多羊角花。
经过这么多年,这些羊角花早就长得茂盛无比,挤满了路边。
此时羊角花都开了,火红的颜色,像是在浓厚的绿意中点燃了一团团火焰,烧得满山都发出耀眼的光。
鲜花带着露水在晨曦中随着清风摇摆,连叶子上的细细的绒毛被露水和阳光照得金灿灿的。
蜿蜒宽阔的石阶上,走上来一个小公子。
小公子长得极俊俏,穿着银色的袍子,头上带着银冠。
更是衬得他面如玉雕,眉清目秀。
其实这不是那家胆大的偷偷溜到山中来游玩的公子,而是女扮男装的兰小伊。
此时她嘴角带着微笑,一边走一边摘着路边的羊角花。
她停下来,看了看前面好像没有尽头一般的石阶,擦了擦额头的汗,稍微站了站,便又给自己打气继续往上爬。
今日,她特地跟皇上告了假,出宫来。
她原以为在皇陵下会被守陵兵拦住上不去。
结果她一掏出皇上给她玉牌,守陵兵便立刻放她进来了。
快到中午时,兰小伊才满头大汗的爬到了半山腰的皇陵外。
从上山的路到了这里边忽然分了叉。
一条继续通向山顶,一条通向皇陵。
通向皇陵的路入口处是汉白玉雕的牌坊,牌坊上写皇陵。
牌坊后的路边对称放置了汉白玉雕的石马石人,像是在迎接来祭拜的人一般,沉寂的立着。
路边种满了松柏,经过了几百年,这些松柏如今已经长到几人合抱那么粗。
方才兰小伊还被日头晒得有些发晕,到了这里,忽然觉得阴凉起来,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绿荫笼罩的之下,一条干净宽敞的道路一直通向那个宫殿一般巍峨的皇陵中。
兰小伊看了看着道路尽头的皇陵,心里有些发怵。
她给自己壮了壮胆,抬步向那黑漆的大门走去。
那扇门的旁边就有贾朗,兰小伊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这么说。
还没有见到贾朗,光是这样想着,兰小伊的心都开始狂跳不止。
那欢呼雀跃的感觉按捺不住就变成笑意浮上了她的嘴角。
兰小伊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正午的阳光透过头顶华盖一样的树荫在她身上投下了大大小小的光斑,让兰小伊有种错觉:她并没有穿越到这让她进退两难,委曲求全的世界,她还在那个她拥有一切她想要的东西的世界里。
她在和她心仪的人约会,此刻她正向着那个人跑去。
大门前面是一个大大的广场,也是用汉白玉的石头砌的。
广场靠近大门边的地方还有黑黑的高大香炉。
这应该是皇家祭祖时,皇上带领众人祭祀行礼的地方。
兰小伊停下来,转头寻找着贾朗可能在的地方。
她看见香炉后,黑漆的大门边,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一件发旧的灰色布衫,拿着一把扫帚,抬头看着黑漆大门上的匾牌。
他方才被香炉挡住了身影,兰小伊到这时才看见他。
他看得如此出神,就连兰小伊的脚步声也没有听见。
他应是负责清扫这里的下人,兰小伊心想。
见他看得如此入神,兰小伊也抬头,看向那块巨大的匾牌。
那块匾额上面写着严慈两个字。
兰小伊心中暗暗地奇怪,她没有想到,地宫门口的字竟然这么简单。
她以为即便没有歌功颂德的石碑,也应该有寄托哀思的对联。
可是这里却只有这两个字。
兰小伊正疑惑,站在匾牌下那人忽然低下头,不再仰望匾牌,而是动手开始清扫香炉边的广场。
兰小伊看见了那人的脸,愣在了那里,那人竟然是贾朗。
兰小伊上山之前,曾在心中预想过无数个贾朗的现状,却没有想到会是如此情景。
兰小伊红了眼,收紧了垂在两边的手,揪着自己的衣襟,慢慢地向贾朗走去。
她走到离他几步远处却忽然停了下来。
她有些害怕。
想来贾朗虽然是奴才,却一直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何曾受过如此的苦楚。
她害怕,贾朗心中会怨恨他。
毕竟是为了她,他才落到如此境地。
兰小伊张了张嘴,喉咙中却像被棉花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
贾朗终于察觉到身边的动静,抬头望向兰小伊。
看见兰小伊,贾朗的脸上先是惊愕而后露出暖暖的笑意。
兰小伊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贾朗像往常一般,斜乜着眼,带着那恨铁不成钢的神色,点着她的额头数落她,她一定会没心没肺的咧着嘴笑,毫不客气的回嘴为自己争辩。
可是贾朗却笑得云淡风轻,让她忽然有种委屈的感觉,不由得红了眼眶。
贾朗扔了扫帚,慢慢走近,缓缓将她搂在怀中。
兰小伊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怀中,贪婪的吸着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
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贾朗轻轻摸着兰小伊的头,抚着兰小伊的背,像是在哄着一个撒娇的孩子一般,微笑低声说:别哭。
我很好。
别哭。
兰小伊哽咽地点着头,眼泪却还是不听话的往下掉。
贾朗温柔地给她擦着眼泪,嘴角浮出兰小伊熟悉的戏谑的笑,数落她道:啧啧,我不在,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下巴都尖了。
是不是没处骗吃的了?被饿瘦了?兰小伊忍不住破涕而笑,咬着唇暗自责骂自己:怎么在他面前眼眶这么浅,动不动就掉眼泪。
贾朗住的地方在正殿边的小房间中。
兰小伊一进去就把屋子里外和后院都看了看。
这里虽然不如宫中贾朗的住处奢华舒适,却也还干净清雅。
难得的是后面不远处还有一片竹林和一条清水潺潺的小溪。
兰小伊找了个花瓶,在溪水中盛了些水,将手中的花插好,放在案子上。
白色的花瓶配着鲜红的花儿霎时好看。
兰小伊满意的点点头,回到桌边坐下。
贾朗眼睛跟着兰小伊转,坐在桌边耐心地等着她弄完。
兰小伊坐着,小口啜着贾朗给她泡的茶。
兰小伊在心中斟词酌句,想着要如何问贾朗,他才不会伤心。
贾朗嗤笑了一声,斜乜了她一眼,说:你何时也变得这么善解人意,小心翼翼了?兰小伊脸热了热,喏喏地说:我不是怕说错了什么,你听着心里难受吗?贾朗放下手里的茶杯笑着头笑着,说:我不难受,这里安静清幽,鸟语花香。
我不用整天赔笑脸,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可以安静地看自己的喜欢的书,我很喜欢这里。
兰小伊忽然意识到,其实皇上把贾朗弄来这里还有一个原因。
在这里,贾朗再也不会因为冒失的兰小伊而被牵连了。
在这里,太子即便是心中再不喜欢贾朗,也没有办法给他小鞋穿。
果然,在这里,贾朗才是最安全的。
贾朗与兰小伊说了会话,忽然说要去做午饭给兰小伊吃。
兰小伊有些懊恼:她迫不及待的赶来见贾朗,却忘了这山中清苦,连一盒点心都没给他带。
兰小伊站起来犹豫了半日才说:你会做吗?要不我去做?贾朗叹了口气,似笑非笑的说:我好歹还能作熟,你能吗?我怕我吃了腹泻,在这深山野岭里连个郎中都找不到,到时候可就真是麻烦了。
兰小伊的脸红了红,说:做熟肯定是没有问题,我只是不会生火,我怕把饭没做好,这皇陵给烧了,那才是真的惹了大麻烦了。
贾朗大笑起来,笑声惊跑了后院竹林里的鸟儿。
他极少这么畅怀大笑,像是乌云散尽露出的阳光一般。
兰小伊望着他,也不由得傻笑起来。
贾朗好不容易止住笑,朝她眨眨眼说:还是让我来给你做好吃的吧。
你就乖乖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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