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光只是微微一闪,便不见了,兰小伊忙凝神四处寻找。
只是它像是与她捉迷藏一般,不经意间又悄悄闪现一下。
如此几次,兰小伊才终于发现,那道光是从韩立衣领下露出来的。
这几日韩立穿着高领的公子袍服,兰小伊不曾看见。
今日韩立为了方便赶路穿着利落地短装才露出这道光来。
兰小伊记得这道光,那时有一颗蓝宝石晶莹剔透,曾随着与她同来这个世界那人的手不经意晃动,闪烁着耀眼的光。
兰小伊激动万分,扑到韩立身上,一把扯开他的领子。
韩立的脖子上带着一个黑色的绳子,绳子上正是那枚戒指。
兰小伊手指颤抖着,碰了碰那枚戒指。
戒指衬着韩立白皙的皮肤,在幽蓝的月光下,比兰小伊初见之时更神秘美丽。
兰小伊身下的人忽然低沉的笑了一声,说:姑娘不但身手比男人好,就连性情也和男子一样豪迈啊。
如此迫不及待,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只是这荒山野岭有些委屈姑娘了,不如等到下一个城镇中,找家上好的客栈再说?兰小伊抬头便对上了韩立幽深的眼睛。
只是此时这双眼睛中满是戏谑的光。
其他几个随从也满脸惊骇地表情。
兰小伊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惊世骇俗。
她的脸红得像是煮熟了的虾,慌忙从韩立身上下来,退开站好。
她假笑了几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指了指韩立脖子上挂着的戒指说:公子的脖子上的坠饰好漂亮,不知是什么宝贝。
韩立眯起眼,摸了摸自己衣领下的蓝宝石戒指,沉声说:你见过?兰小伊忙摆手,说:这东西一看就不是俗物,我一个小宫女,哪里见过这等宝物。
只是看着实在是漂亮,所以问一句。
此刻韩立虽然脸上虽然笑着,眼神却忽然变冷了。
兰小伊知道,这个戒指一定藏着大秘密。
若是她说自己见过,可能会招来大麻烦,所以不由自主地便撒了慌。
韩立身上杀气立刻收敛,恢复到先前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笑了笑说:这是我的传家宝,别人就是近身也绝对见不着。
也就是你这么胆大的,直接扑上来扯开我的衣服,才能看得见。
兰小伊讪笑了两声,暗自抹了一把汗:还好自己方才反应快。
他们一直向东,一路上停停走走,原本一个月能到的,足足走了两个月,硬是从夏初走到了夏末。
路途虽然遥远,风景倒是极好的。
韩立似乎不赶时间,也毫不避讳官府。
见到风景好的地方便停下来住上几天。
打打猎,钓钓鱼,逛逛妓院,拜拜佛,访访友,喝茶喝酒,谈天说地。
要不是兰小伊先前见过韩立穿着夜行衣冷峻的样子,领教过韩立狠辣的身手,兰小伊一定要误以为他真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倒是兰小伊有些鬼鬼祟祟的,总担心有人追来,或者自己在经过关卡时被官兵捉住送回来。
可是过了这么多道关口,竟然没有一个官兵搜查兰小伊所坐的车。
那些官兵都客客气气地。
兰小伊想,这个韩立一定给一个极大的官员贿赂了许多钱,弄了一张极好用的通关文书。
开始,兰小伊还老老实实坐在车上,将车帘子放下来,像个正宗大家闺秀一般。
只是,白天赶路之时,太阳晒得车中似个蒸炉一般,兰小伊在车上憋得要死,最后她终于受不了了。
起初掀开帘子,后来慢慢的伸头出来东张西望,再后来,她索性坐在了赶车人的身边。
韩立奢侈得很,一点也不肯将就。
住,要么就是最贵的客栈,要么就是他的私宅。
吃,一定是能找到的最好的酒楼中点最贵的东西。
若是,韩立对客栈不满意,就近又没有宅子的话,便直接轻车熟路的去找城中的大户人家。
兰小伊站在大宅子前,常被这些宅子高门大户的气势所震撼。
更让兰小伊诧异的是。
无论他们是有多么匆忙前去,只要去那些大户人家敲门,说上几句话,人家便会立刻开门相迎,殷勤相待。
兰小伊对韩立不由得刮目相看。
他有地位,有财富,有人脉,应该不止是职业杀手那么简单。
若是刺客真能做成他这样,也一定是信誉极好的连锁店的大老板了。
兰小伊总想把话题绕到那一枚戒指上去,只是一看见韩立的眼睛,兰小伊便不由自主想起那一夜他浑身杀气的样子。
她支吾许久,最后还是没敢问出口。
韩立果真不食言,到了阑山国边界与兰小伊分手之时,果真给了兰小伊一个木制的小牌牌。
这个小牌子只有鸡蛋大,不知道用什么木头雕的,乌黑似碳,光润如玉,很是漂亮。
兰小伊将小牌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十分好奇这个牌子为何有韩立说的那么神奇。
韩立默默地等着,等她看够了,才说:这块牌子世间只有几块,都在我家的手上。
你,可要收好了。
这个牌子可以买下一个城池。
兰小伊一听,立刻把牌子塞回到韩立手中。
韩立挑挑眉,笑了一声问:怎么啦?嫌少?兰小伊摆手说:不是,是太多了。
我放在身上不安全。
我就算真有几下拳脚功夫,却始终是孤身一人,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日夜要提防,说不定被人盯上,还会被害了性命去。
你不如直接给我些真金白银好了。
韩立好笑的摇了摇头,说:那些黄白之物,放在身上不是更遭人惦记?除了我家银号的掌柜和我家的人,这世间没有几个见过这东西的。
而且,别人拿了也无用。
我早就飞鸽传书将你的画像寄给各银号,同时见人见牌,才可以拿银子。
韩立将牌子又递到兰小伊面前。
兰小伊这才又收了,放在怀里。
韩立拱了拱手,说:前面就是阑山国的最后一道关卡。
出了这里,便出了阑山国。
兰姑娘既然不想和我回去,我们就此别过了。
兰小伊虽然对他始终有几分畏惧,可是这两个月来,韩立对她照顾有加,真把她当自己的家眷看待。
吃饭坐在他身边,住店一定是住在他的房间旁边,见到漂亮首饰衣服胭脂水粉一律给她买。
兰小伊第一次有了被人宠着的感觉。
她几乎要以为果真是他的爱妾,是跟着他出来游玩的。
所以,兰小伊有几分依依不舍了。
她想了想,摘下手腕上带着的护腕说:多些韩公子的照顾。
我也没什么送给你的。
这个是我自己做的,天下也只有两个。
你只要按下这个按钮,便可以射出暗器和带着六尺铁丝的袖箭小钩子,铁丝和手腕上缠着的铁丝相连。
那日我们跌下山崖,便是这个东西救了我。
韩立接过她手中护腕,想也不想便带在手上,还朝一棵柳树上发了一箭。
那箭呼啸着出去,钉在柳树上,肩头深深没入树干,箭尾巴上带着一根细得像头发丝一样的金属丝。
韩立似是极喜欢。
他收回了袖箭,问兰小伊说:那日我就想问你。
这个丝线是什么材质做的?细得看不见,却能承受两人的重量。
兰小伊有些为难了。
如何跟他解释高分子复合材料呢。
这是她从随身空间里拿出来的,这个世界还没有这个东西。
兰小伊拧眉想了想,说:其实我也说不清,这个东西是我们家祖传的。
用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材料混在一块儿再拉成丝。
如今这工艺已经失传了。
我也就这么两个了。
韩立作揖道:这个东西,比我那牌子还贵重。
多谢了。
兰小伊忙摆手说:韩公子不用客气。
她想起韩立朝自己和贾朗扔暗器的情景,有些犹豫地说:这东西送给韩公子,韩公子得应允我。
不管如何,不可以用它来伤我和我的亲友。
韩立点头说:这个是自然。
你的亲友必然是我的朋友。
我不会用它来对付自己人。
兰小伊这才放心,和韩立告别。
韩立上了马带着人,从城门中出去了,出了城,他忽然回头朝兰小伊摆了摆手。
兰小伊也招了招手,她有些鼻子发酸。
从今日起,她便是孤家寡人了。
她站在路边发呆,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好。
忽然有一队官兵,穿着盔甲,拿着刀剑列队经过。
盔甲摩擦和碰撞的声音,叮叮咣咣的在大街上回想。
兰小伊忽然一拍巴掌,对了,如今她都到边关了,完全可以去看看赵武。
虽然不能和他说话,也可以远远看看他。
兰小伊这么想着就很兴奋,一刻不能等的便朝赵武所在的边关飞奔而去。
兰小伊记得,她得到有关赵武的最后消息是赵武在西南边关一个最小,最危险的边关中。
兰小伊从嫌骑马累,走路慢,便从随身空间里拿了一辆电动摩托车,专挑无人的半夜出来,骑着她的电动车在官道上跑。
风雨无阻,下雨穿雨衣,天晴支把大伞。
白天就把电动车收起来,拿到随身空间充电,她在随身空间里睡觉。
若是走得累了便停下来玩几天,也穿上男装学那韩立一样去逛逛妓院,顺便问问有没有胸前有标记的男子。
如今能尽情的使用随身空间,兰小伊才体会到随身空间的好处,要什么有什么,真是神仙一般地日子。
若不是只能活二十三年,谁还管什么金甲王子,转世轮回,只管带着这个随身空间悠哉一世多好。
兰小伊玩得高兴,完全不知道,如今阑山国边界自西向东,在百姓中都流传着一个神话。
有一个女妖,她专挑夜里出来。
她动起来迅如闪电,比千里马还快,在雨雾中飘一般,都看不清脚的动作。
一停下来,忽然就凭空消失了。
许多行夜路的人都见过她鬼魅一般的影子,却没有看清过她的脸。
兰小伊这么赶路,果然很快。
只花了五六天就到了西南边的那个小小边关。
兰小伊站在边关守军的营地外面徘徊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画个妆易个容再去见赵武比较好。
兰小伊穿了一双内增高布靴子,一下就高了三四寸。
她用白布束胸,然后穿着男装,贴着粗眉毛,画了个厚厚的嘴唇,然后拿了个小包袱。
她粗着嗓子问门口的卫兵,问赵武赵将军在不在。
她说她是赵武的故人。
赵武多年不曾回京,她十分想念,所以特地从京城中来看他。
守兵忙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出来了个年轻的将军。
虽然那人身材高大,英气逼人,却不是赵武。
那人客客气气地将兰小伊迎了进去。
兰小伊想象着赵武见到她那惊愕地表情,她不由得偷偷笑了起来。
那人将兰小伊带到了帐中,忽然转身冷冷地对卫兵说:将这个奸细捉起来。
兰小伊吃了一惊,一阵腾挪闪躲,只是帐子太小,她力气还是不如几个大男人,所以,最后她还是被按住了。
那人抱着胳膊在边上看着,等兰小伊被按住了,才慢慢走到一张被踢倒了的椅子边,扶起椅子,坐了下来。
兰小伊拧着眉,粗声说:干什么捉我?我是来找赵武将军的。
那个人冷笑了一声说:上次已经有人冒充赵武将军的朋友混进来,结果是个刺客,差点伤了赵武将军。
我岂会再次受骗。
6161、第六十一章 边关的良将(上) ...兰小伊哭丧着脸说:我真是来找赵武的。
你就说是小伊叫我来的。
赵武一定会见我。
那人凑近了兰小伊,眯起眼,说:赵武半月前就接到一封京中的飞鸽传书,然后便疯了一般快马加鞭的回去了。
你既然是他的朋友,应该知道他家中出了急事,他已不在营中。
兰小伊皱眉说:他家中并没有出什么事啊?我两个月前从京城出来的时候,还一切都很好。
赵云怀孕了。
赵老爷子也身体康健。
赵用将军也回京了,赵成跟着赵用回去了。
能有什么事?那人的眼神闪了闪,见兰小伊对赵武家如此熟悉,似是有些动摇起来。
兰小伊呲牙咧嘴地说:你且看看我的通关文书就知道,我确实是从京城来的。
那人将信将疑的将兰小伊的通关文书从她包袱里掏了出来,仔细看了看。
沿途各个关卡的印章俱在,她的话应该是真的。
他挥了挥手,士兵忙将兰小伊松开。
兰小伊揉着被捏痛了的胳膊。
那人朝她作了个揖,满脸歉意地说:对不住。
本人孙胜,是赵将军的副将。
赵将军走得匆忙,未曾说有朋友要来探他。
边关最近战事甚多,我们不得不小心这些。
兰小伊摆摆手说:不妨事,不妨事,我一时兴起来看他,也未曾告诉他。
再说我出来了两个月了,沿途停停走走,耗时甚长,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家中又出了什么事。
将军能否告知?那名小将说:具体我也不知。
我只从他身后看见那张纸上似乎只有几个字:兰小伊亡。
兰小伊愣在了那里:原来让赵武这么不管不顾放下一切,回到他决定再不回去的京城的,是因为收到了她的讣告。
兰小伊不由得鼻子发酸,想来他虽然数年为了避开她连家也不回,虽然他狠心的对她不闻不问。
其实心中还是关心她的。
听见了她的死讯便什么也顾不上,日夜也兼程的回京。
他一定以为,她不过是在跟他赌气,和过去一样淘气捣蛋受了重伤。
他一定以为他若早些回去,就能再见她一面。
只是那个兰小伊估计早已被兰有财领回家,安葬了。
兰小伊的心中涌上一丝愧疚,若不是她将自己弄到这种卖身为奴的地步,也不会连带着身边的人都跟着伤心受苦。
兰小伊更加下定了决心,从今日起,她一定要打起精神,再不能傻乎乎的任人宰割了。
想来她一个凝聚了三千年文明的现代人,拥有随身空间这么好的东东,难道还斗不过几个没进化完全的古人吗?兰小伊正在出神的想着,忽然听到帐外想起急急的敲锣声。
孙胜脸色一变,站起来说:有敌来犯。
这还是赵将军回京之后第一次。
兰小伊也一惊,现在赵武不在关中。
主帅不在,敌军犯关。
若是关被破了,不但阑山国百姓有难,就连赵武也会犯下玩忽职守的大罪。
兰小伊来不及多想了,立刻跟着孙胜说:小人不才,还有几下功夫。
我能帮上忙吗?孙胜转头,看了兰小伊一眼,狠了狠心说:也罢。
这些日子我们死伤了不少,正缺人。
只是你自己要小心一些。
等下到了城墙之上,我可顾不了你。
兰小伊点头,对孙胜说:我回去取些趁手的兵器,等下到城墙上来找你。
她;来不及细说急匆匆的走了。
兰小伊沿着空旷的街道奔跑。
这个小城中的百姓已经逃走了一大半。
现在剩下的都跑去城墙上御敌了。
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
兰小伊为了安全,跳到一个空了的宅子里,打开随身空间,进去取了几把她自己做的小手枪,许多子弹,几把连发强弩和趁手的短刀。
她拿着东西急急忙忙的跑回城墙。
远远地便听见城墙上面杀声一片,战事已经开打了。
兰小伊不耐烦慢吞吞的穿过楼梯上拥挤的士兵到城墙上去找孙胜,她举起手臂,用袖箭朝着城墙上射了一箭。
她已经改良了自己的袖箭,加了个提升的传动装置。
她一按按钮,便轻飘飘的从地上到了数丈高的城墙之上。
上了城墙之后,只见下面黑压压地一大片士兵。
外城墙也爬满了敌军,密密麻麻的像是给城墙又披了一层外衣。
就连城墙顶上也已经上来了不少敌军。
孙胜带着士兵们正奋力将已经上来的敌人砍杀,根本就无暇顾及城墙上正往上爬的人。
眼看着阑山国的士兵已经被敌军的气势压制住了,情势十分危急。
兰小伊倒吸了一口气,敌军如何会派那么对军队来攻打一个如此偏僻的小关口。
可见有人已经将赵武离开的消息告诉了敌军。
忽然一支箭朝兰小伊飞了过来,兰小伊险险躲开,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她提醒自己,在不可三心二意,这里可是随时会要人命的战场。
兰小伊举起手里的小手枪,瞄准朝她爬过来的敌人。
她瞄了半天,靶心从头上移到胸上最后移到腿上。
她还是不忍心伤人性命。
她拿出了前世女特警的本事,一枪一个,将爬到她身边的敌人都打下了城墙。
敌军像是下饺子一般,从城墙上纷纷扬扬的往下掉,将爬到一半的都砸了下去。
一时之间,她面前的城墙竟然空了一块,没有敌人。
阑山国的士兵一见,立刻军心大振,喊杀声一片,将城墙上的敌军都硬生生地赶了回去。
兰小伊转头看了看,专门朝敌军多的地方射击,后来索性两只手都拿一把小手枪,双枪并发。
兰小伊将枪掩在袖子里,又给手枪安上了消音器,旁人看来,以为她在朝别人射暗器。
只是这个暗器十分厉害,每发必中,每中必倒地不起,还带着火光,十分勇猛。
对方的士兵再多也经不起兰小伊这么折腾。
不到一刻钟便败下阵去,鸣金收兵了。
孙胜见对方连旗都不要了,落荒而逃,心中十分痛快。
这是数月以来,他们赢得最彻底的一次。
他大笑着朝兰小伊走过去,重重地拍了一下兰小伊的肩膀,说:没想到公子还有这个本事。
今日真是多亏了公子,不然城池就难保了。
兰小伊被孙胜拍得肩膀一沉,痛得她呲牙咧嘴。
兰小伊忙站直了身子,挺起胸膛,她生怕被人看出是个女的。
孙胜瞟了一眼她单薄却倔强挺直着的身子,忍着笑说:既然赵武将军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公子要如何打算。
是在这里等赵武回来?还是为了安全先离开?兰小伊想了想,既然赵武为了她撇下军务回家去了,她也只能在这里帮他撑着,等他回来再说。
兰小伊学那男子一般豪迈的大笑了一声,说:当然是在这里等赵武将军回来再说。
我堂堂男子汉能为国杀敌,是我的荣耀。
孙胜赞赏的点着头说:公子虽然身手好,可是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没有吃过什么苦的。
这里可是边关,吃不饱,穿不暖,时时要防止敌人进犯。
战事苦的时候,几天几夜的鏖战,不能合眼。
满身的血污和泥浆,别说是洗澡,有时候连水都没有空喝一口。
最要紧的是,在这里,你随时都有可能受伤,被俘,或者送命。
兰小伊暗暗笑了一声,他这是在给她打预防针呢。
可惜,孙胜不知道,她的前世,训练时早把这些苦都受遍了,比这个更痛苦,更变态的都有。
说起被俘,不就是变成奴隶吗?她如今已经是奴隶之身了,大不了在身上再加个章子。
若是真运气不好,熬不到二十三岁就死在这里了,倒也干净。
兰小伊眼带笑意,点点头说:孙将军尽管放心。
我绝不会临阵脱逃。
再说,你这里,如今多一个帮手算一个。
我想,我会是难得的好帮手。
孙胜见她脸上毫无惧色,心中觉得有些诧异。
他自嘲地笑了笑说:也是,方才看公子那么熟练镇定,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将。
末将,先代赵将军和城中百姓谢过公子了。
这下轮到兰小伊诧异了。
她没有想到,孙胜已经看出了她想替赵武守城的意图。
看来,他也是个善解人意的聪明人。
敌军受了一次挫,便消停了好多日。
城中的守军却不敢松懈。
孙胜趁着这个时间,布置城防,休整军队,补充兵器和粮草。
兰小伊则从随身空间里弄了些连发强弩,然后让孙胜挑了一些身体强壮箭法好的士兵,教他们用连发强弩。
这一日,孙胜在营中巡视完回来,远远看见关伊正从练兵场上回来。
孙胜请关伊去他营中坐坐,顺便聊一聊应敌之策。
兰小伊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
她知道,孙胜恐怕是对她还不放心,有些事情想要刺探她。
孙胜确实是觉得这个关伊十分怪异。
虽然是男子,却从不在军营中留宿。
不管多晚,都要离开。
孙胜曾力挽他同宿帐中,关伊总以需要制作武器为由拒绝了。
他曾派士兵悄悄跟踪,却只见关伊进了一个荒废的人家。
士兵们悄悄跟进去,里面却什么也没有,只有残垣断壁和遮不住天的屋顶。
别说睡觉的地方,就连一块干净的能坐的地方也没有。
最奇怪的就是,跟进去的士兵,连关伊的影子也没有看见。
士兵仔细检查,那里只有一个门,除非关伊从屋顶上翻出去了。
第二次士兵把屋子前后都围了起来,然后才进去看。
依旧没有看见关伊的影子。
孙胜听了,浑身汗毛直竖:莫非自己遇见什么狐妖,鬼怪了。
所以,孙胜思来想去,还是好好问问关伊才行。
兰小伊坐在主帅帐内,好奇的打量着内部陈设。
这里果真是满营都只有男子的地方,没有纱织的帷帐,没有任何装饰,里面除了刀枪就是地图,只有两张凳子和一张桌子,多一个人,都得站着。
孙胜给兰小伊倒了一杯水,斟酌半日,也不知道要怎么样问才好。
兰小伊没等孙胜拿定主意,便先开口问了:孙将军,你与赵武是何时相识?孙胜正犹豫着如何开口,愣了愣,说:一年前。
兰小伊又问:那是不是在赵武调防到这里之前?孙胜点头说:赵武将军原来在赵用将军麾下,然后又调至赵成将军所守的关中。
两月之前,赵武将军请命来此处守关。
兰小伊微微皱眉说:那也就是说,你们到了这里之后,这里才忽然被敌军重视起来了?忽然增加了兵力,对吧?孙胜也低头想了想,说:你不说我还不觉得。
赵用将军就是因为这里虽然偏僻简陋,却极少有敌军来犯,才同意赵武一人前来守关。
我们来之前,一个月也未必有几个敌军来扰关。
我们到了才三日,便有敌军大举来犯。
隔三差五的便来攻打一次,弄得我们苦不堪言。
兰小伊站起来,一边听一边低头走来走去。
孙胜说完,兰小伊也停下了脚步,冷笑了一声说:如此看来,果真是有人要和赵武过不去。
赵武刚一走,便加大了兵力攻城。
兰小伊不知道孙胜的来头,不想说太多,所以还有一句没有说出口:若是城破了,不单是赵武要治罪,就连赵云,赵成,赵家全家都有可能会受牵连。
孙胜一边听一遍点头说:我也这么怀疑过。
而且来者竟然是司芳国的,这就更奇怪了。
6262、第六十二章 边关的良将(下) ...兰小伊惊异地说:攻打城池的是司芳国的军队?!孙胜接着说:恩,敌军士兵确实穿的是司芳国的军服。
司芳国原本是个种花的小国,一直都是阑山的隶属国,自保都有困难。
这些年也是靠阑山国保护才能在各个大国之中得以残存。
不知道为何会忽然发疯,派兵攻打阑山国。
兰小伊眯起眼,转头望向帐外渐渐昏黄的落日,暗想:看来此时还没有那么简单。
策划这件事的人的真正目的,还要等些时日才能看出来。
孙胜也瞟了一眼帐外渐黑的天色,说:时候不早了。
关公子,不如留在军营中住一宿。
你总是一个人在夜里来去,确实有些不安全。
你放心,这里全是男人,没什么不方便的。
你若担心便住在赵武将军的帐中。
兰小伊眨了眨眼,说:你不知道,我虽是男子,却与别人不同。
我生下来就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所以,若是将我同你们放在一起,怕是你们不安全。
孙胜一听,心中有些惊骇,不由得退了一步。
他勉强笑了笑,说:关公子说笑了。
兰小伊诡异的笑了一声,说:所以你虽多次盛情挽留,我也只能推辞,实在是怕自己做出什么越矩之举。
你若不介意,便留下来住一夜。
就住在赵武的帐中吧。
孙胜犹疑的点头,伸手说:公子这边请。
孙胜将兰小伊带到赵武的帐中,只说了一句:关公子先休息,晚饭,我要士兵送到你帐中来。
说完就像是逃跑一般急匆匆的走了。
兰小伊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觉得好笑:小伙子,你跟我斗还嫩了点儿。
孙胜派人盯着她,她知道,却不介意。
现在情势复杂,孙胜小心一点并不过分。
她心中反而有些感激孙胜。
有了他,边关才能撑到现在。
兰小伊也不是有意要吓跟着她的士兵,只是那个随身空间,开的入口只有她看得见,别人就算走到跟前也看不见。
她也只有无人在身边时才能打开,打开一进去,就消失了。
若是有人远远地无意看见,确实看着就跟她凭空消失一般。
兰小伊转头看着赵武的帐内,除了床和被褥,帐内就只有一张小桌子和椅子,虽然简单,却还算干净。
兰小伊也曾听孙胜说过,城中的守备是有府邸的。
赵武初来之时,曾有官员迎接他要请他住到守备府上去。
可是赵武说要与所有兄弟住在一起,拒绝了官员的好意。
想到这里,兰小伊笑了一声:这小子,终于长大了。
忽然有人在外面,怯怯地叫了一声:关公子。
兰小伊转身说:请进。
外面的人犹豫了一下,终于掀开帘子进来了。
原来是个来送饭的小兵。
小兵将饭菜放在桌上,说:公子请用饭。
我等下来收。
他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只是看身板,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兰小伊应了一声:有劳了。
小兵立刻转身飞快的走了。
兰小伊哭笑不得,她如今成了军营里的色魔了吗?人人避之不及,生怕会被她看上落入她的魔掌吗?兰小伊挠了挠头,嘀咕了一句:这样也好,总不会再有人来窥探我了吧。
兰小伊有些同情他们。
她也曾听说过,军营中没有女子,又不许带女人入营,军纪严明一些的将军,连妓院都不许下属去。
全是些热血方刚的男人,无处排解,便会找些弱小秀气的小兵来泻火。
那些瘦弱秀气的士兵即便是吃了亏,也碍于自尊羞于告人,只能吃哑巴亏。
方才那个小兵如此警惕她,怕是原来受过这种罪的。
兰小伊粗粗的吃了两口,便等着小兵来收。
小兵果然又怯生生的进来,哆哆嗦嗦的取了盘子,真要逃跑。
兰小伊忽然叫住了他。
小兵转身,缩成一团。
兰小伊笑了一声,说:别怕。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她这么说,小兵却哆嗦起来。
兰小伊有些无奈了,也是,所有色魔第一句话都是这句。
她如今的口气一定像极了盯着小红帽的狼外婆。
兰小伊干咳了一声,拿出一包药粉,伸到那个小兵面前说:要是有人敢对你怎么样,你就把这包药粉撒到他脸上。
小兵惊讶的啊了一声抬头看着兰小伊。
兰小伊朝药粉努努嘴,说:拿着啊。
小兵长得果然很白皙,两只眼睛纯良无害,乌溜溜的望着兰小伊。
片刻之后,他才犹豫地接过了纸包。
兰小伊眨眨眼说:这个药粉很管用,不管是如何兴奋,强壮的男子,只要沾上一点,便会立刻昏睡。
小兵张大了嘴,红了脸。
兰小伊见他如此惊讶,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她挥了挥手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小兵机械地转身,端着盘子出去了。
兰小伊等他一走,便打开随身空间进去洗了个澡,打算在里面睡觉。
却听见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敲锣之声。
兰小伊有些恼火的捂住自己的脸:这帮人,还有完没完。
怎么又来了。
兰小伊急匆匆的穿上一副白色的软甲,将头发束了个马尾,拿着小手枪和弩就出来了。
这几日,她也细细想了想战略。
再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弄掉对方的指挥官才是最快的办法。
她在弩上加了些炸药,打算专射敌人的指挥战车,速战速决。
兰小伊快步跑出营帐,正好看见孙胜从他自己的营帐中出来。
她来不及细说,只冲他点点头,便朝城墙飞快地跑去。
她依旧用护腕上的飞箭上了城墙。
敌人已经爬上了城墙,正奋力地朝着墙顶爬。
现在是夜晚,城墙上的打着火把,将城墙内照得如白昼,城墙外却黑压压地什么也看不见,也无法判断今日敌人到底来了多少人。
而且今日敌人也做了充分的准备。
运来了巨大的原木,用战车推着,在撞击城门。
好在这些日子兰小伊训练的士兵,今日都发挥了威力,牢牢守住了城墙,让敌人硬是没法上来。
兰小伊拿出一个小的红外线望远镜,朝敌军阵地中看。
她在黑暗中费力的辨认着。
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举着帅旗的车子。
那个战车极狡诈,远远地躲在射程意外。
兰小伊咬了咬牙,看来,只有自己下去一趟了。
她收好望远镜,对跟上来孙胜大声说:你且带人守好城墙。
我去去就回。
她用中指沾了一点唾液,伸到了空中确定了一下风向,拿出装了炸药的强弩,便纵身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孙胜还来不及说话便见兰小伊跳了下去。
他大惊,伸手去想拉住兰小伊,却落空了。
这里有十几丈高,这么掉下去,会粉身碎骨。
孙胜不由得大叫了一声,悲从心中来。
他还没来得及哭出来,却又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乘着风从黑暗中飞了起来。
兰小伊自己也捏了一把冷汗。
许久未上手,对简易的滑翔伞有些生疏了。
况且这个高度,若想顺利滑出去,很需要些运气和技术。
兰小伊往下看了看,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她有些后怕:还好方才运气好,一次成功。
不然她真要把小命丢在这里了。
经过上次一战,如今敌军一定对她恨之入骨。
今日城墙下面全是敌军。
她要是滑翔失败了,落在敌军中,就算没有摔死,也会被乱刀剁成肉泥。
所有人都被这奇异的画面吸引了目光,不管是攻的还是守的士兵,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瞪着那个白色的在漆黑夜空中飞来来去的白影。
周围忽然陷入了诡异的沉寂,直到兰小伊朝着攻城的原木射出了带着炸药和油的弩箭。
那支箭,像是地狱中来的火鞭一般,滑过黑暗,呼啸的落在战车上,然后发出巨响,将原木炸成了两截。
接着,整个战车都烧了起来。
敌军全都吓呆了。
城墙上的守军却举着火把欢呼起来,齐声大叫:威武!威武!这时,敌军才像是得了命令一般立刻全都抛下武器,没命的往回跑。
也不管城墙上的士兵还悬在半空中。
他们一边跑一边惊恐地望着天上的兰小伊,想尽力离她远一些。
兰小伊也不想在他们头顶上飞过来飞过去,实在是夜风太乱,她对这个的操控又生疏了许多,所以有些控制不住。
兰小伊好不容易掌控稳了些,便朝着刚才确认过的帅车的位置飞过去。
忽然前面一个黑点朝她飞过来,兰小伊忙侧身调整方向,向旁边偏了一下。
那是一只白色的羽箭,从帅车方向朝兰小伊射来的。
那支箭擦着兰小伊的脸飞过,射断了她的发带。
她的头发一下子失去了束缚,散落开来,飘扬在风中。
兰小伊眯起眼来望着帅车方向,嘴角浮上一丝微笑:看样子,对手也不弱,这样才更有意思,也不枉费她拿出滑翔翼,红外线望远镜这么高端的东西来。
一阵风吹来,兰小伊被吹得似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飘向高空。
她有些懊恼,今日出来得匆忙,忘了晚上自己应该做全黑的装束,才更安全。
此刻,她穿得这么醒目,成了敌人一个移动的空中标靶。
她一定要尽快结束战斗,不然,等敌人反应过来,将所有弓箭集中在她身上,就完了。
兰小伊在空中奋力调整平衡,向着那个主帅的战车飞去。
所有士兵都自动向帅车靠拢。
她像一只巨大的鸟儿,略过敌人的上空,在惊恐的敌人面前射出一根根带着火的移动炸弹。
炸弹在敌人的阵地上遍地开花,敌人忙着逃窜,没顾得上向兰小伊射箭。
兰小伊见自己的计策奏效,忙压低了滑翔伞,接近主战车。
兰小伊离战车越来越近,敌军的士兵全都惊慌的叫着,将长矛指向天空,似乎这样这个他们眼中令人胆寒的空中恶魔,才不会将灾难降临到他们身上。
到了离战车只有五米远的地方。
兰小伊终于看清楚了战车上的主帅。
兰小伊有些惊奇,她以为战车上坐着的一定是一个满面胡须的粗壮大汉,结果车上站着的人却是一个身材修长,带着面具的人。
兰小伊心下一动。
一阵风吹来,正是兰小伊借风离开的好机会。
她张开弩箭,指向战车,却在最后将箭头偏了偏,没有直接射到车里,而是射向了车轮。
射完之后,兰小伊立刻往上一抬,正好乘风飞起来。
那人看清楚兰小伊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兰小伊的箭带着火光准确的落在车轮上。
车上那人,利落地一个翻身跳出一丈开外,脸上的面具也掉了,露出俊美的脸。
原来是个年轻的男子。
是在车轮的箭上的炸药爆炸,将车子炸成了木片,周围的人或轻或重都受了伤。
那人站稳,仰头望着已经飞到了高空远去的兰小伊,他有些不甘的朝着兰小伊补了一箭。
他等了一会儿,那一箭似乎没有射中什么,又落了回来。
他眼中有些怅然若失的神色。
周围的爆炸声都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火光和巨响都只是梦魇。
只有残存的青烟和受伤士兵的哀嚎,提醒着他,那个人才刚刚走开。
他转头看了看不断退回来的伤兵,和已经被兰小伊炸得面目全非的战车,沉声说:鸣金收兵。
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