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眼前这个男子就是老爷与楼显功将军曾经提起的那个富有传奇色彩的祝经纶祝夫子,敏斋学堂的创办者,我心中不禁感慨,再看他今日在栗棠姑娘门前吃了闭门羹,想到栗棠姑娘与这位夫子数十年之间的爱恨纠缠,爱也好恨也罢痴也怨别也怨,若不是真性情若不是真缘分,怎会多年来都身处在同一个地方。
他开他的书斋,她住她的乌衣巷,即便曾经怨尤满腹的那些年,大约彼此也是希望能略微离得那人近些,多得些那人的消息吧。
这样的哀怨痴缠,若是不能厮守终生,倒真是遗憾。
我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又对这位夫子的满腹才学有着倾仰,眼珠略微一转,便自有了主意。
老哥——我对祝夫子也改变了称呼,他叫我小哥,我便叫他老哥,也算彼此身份无甚差别。
我说几句话不知道你肯不肯听?祝经纶正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往事里,满目的哀愁望着我点了下头:你说吧,我听着!老哥呀,我说句实话,先时确实是你的不对。
你既然对栗堂姐姐许了佳期,即便未曾高中、衣锦还乡,也该践诺才是。
你孤身一人赶考回来,却当面拒绝了迎娶她的事,这对栗棠来说无疑是最残酷的打击了。
你是知道栗棠身份的,她在那等的地方迎来送往,每日见惯了花红柳绿、金银财宝,若不是真心信你,她怎么会资助你去赶考?可她资助你赶考,也并不是一心盼着你衣锦而归、她便能登了高枝、捡了便宜,你得中或者不得中,对她而言,本也没什么不同。
可你那时太执着了,觉得负了她的心意,更觉得负了自己的苦读多年岁月,便一意孤行,让栗棠逐渐对你心灰意冷。
这么多年了,你某一天忽然又回过头来找她,跟她说你想通了,你愿意娶她了,你知道这几句话她等了多少年啊?每日的愁闷苦怨本就无处可诉,这积年攒出的怨恨、痛苦,你让她怎生去抛洒——她便只能如此地折磨着你,也折磨着自己了!祝经纶听完我这精辟入理的分析,如醍醐灌顶一般,眼睛内闪出了水雾似的泪光,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连连用力地摇晃着,小哥说的这些让祝某顿开茅塞呀!我总也想不通,她若不愿嫁我,为何孤身一人搬进了乌衣巷;她若不是等我,为何拒绝了几位男子的求亲;她若真是愿意,又为何对我冷若冰霜;她若真是等我,为何只是一个人住在这个破旧的乌衣巷?如今听小哥这么一说,祝某才明白,她是怨愤无以倾泻了,都是祝某自己做的孽,祝某而今被她打、被她骂,被她拒、被她恨都是应得的。
祝经纶眸光深处起了黯然的颓意,瞬间又放开手,轻轻叹道: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难道,我与栗棠这一生便要这样两厢别离吗?老哥也不要太消沉,此事若依小弟来看,还有缓和的余地!沉默了一会,我才又开口。
小哥的意思是,你有办法?祝经纶惶惑地问。
我点点头,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总可以试试!老哥,你现在这般隔几日便来求她,她必是不会退让的!所以,你不能再这样做!祝经纶茫然地看着我,那,我该如何做呢?我自信地轻轻笑了笑,老哥只要听我的,我保证栗棠姑娘能回心转意!真的?祝经纶听了我的话,当即站起来,原地转了半圈,双手鞠躬、弯腰成九十度给我施了一礼:小哥若能达成祝某所愿,祝某永世铭感于心,情愿散去家财半数为赠!我赶紧拉着他坐下:老哥不要这么客气,我还有个小小的恳求,如若我能说服栗棠姐姐,还望老哥也能答应我这个小要求!你说,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绝无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