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里, 陆府。
一名青衣小吏行色匆匆地步入檐灯飘忽的府门,厚重大门在身后关上, 门后的石雕影壁仿佛一张巨大的画幕, 隔绝了院外的沉沉黑夜与院内的灯火。
陆韶站在花厅之外,公子容颜清俊,月色下如白云松竹。
此时翘首以盼, 面上也不免落了丝焦灼,见来人入院, 忙迎上去。
厅中灯火通明,坐着以陆升为首的一众官员, 正商议着谗议卫国公府一事。
陆韶快步走进来:父亲。
他脸上本忧思沉沉的神色已有些许缓和, 禀道:刚刚得到消息,陛下今夜带着乐安公主去御史台探望卫国公了。
几人相视一眼, 面露惊诧。
陆升则冷笑:传闻陛下这几日可都是在公主殿中过的,今日怎么这么好心, 倒舍得去看谢敬父子了。
座中幕僚会意笑道:自然是赖以公主之功了。
满座皆笑起来, 了然又不怀好意,唯独陆韶眉目清冷, 如月华清湛。
陆升也笑了。
初听儿子说起天子南返, 他其实并不信。
然而当庭与谢氏绝婚、惩治何家女郎,乃至于后来的夜宿栖鸾殿, 桓羡昏聩至此,竟然真为了一个女人,指黑为白,残害忠良。
这倒是他们不曾想到的。
要是那老东西死在监狱里就好了……片刻之后, 他捋须沉吟。
届时, 不管谢氏谋反的罪名有没有做成, 此事的结局也无外乎两个。
要么是谢敬畏罪自杀,要么,便是桓羡忠奸不分、枉杀良臣,无论哪一个都有利于吴郡陆氏。
原本他也不想在里头推波助澜的。
然桓羡生性凉薄,根本不是他们能掌控的,早晚会对付陆家。
便只能先下手为强,一步步削弱天子权威,废帝另立。
就像,他们曾经扶持他的那样……——浮云卷霭,明月流光。
栖鸾殿漫如云雾的帷帐下,桓羡坐在床头,手里擒了卷《商君书》。
因才沐浴过,他身上只着了件玉白锦袍,雪白的衣,浓黑的发,明烛灯光之下,端的是君子如玉、寒逸隽美,珠玉在侧的秀润清冷。
又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当真是公子如玉的好相貌。
薛稚看得眼中微黯。
皇兄的相貌自是极好的,无人不赞,可也只有她知道,这幅美玉温润的皮囊下,是怎样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她慢腾腾地挪过去,恰到好处地挡住了青铜连枝灯上幽幽的青光。
桓羡漠然抬眼:怎么了?她脸上一烫,主动坐在了他腿上,唇未启而颊先红:我,我想服侍哥哥……请哥哥怜惜……她知道今晚必是躲不过的。
而兄长的恶趣味更在于,他不会主动逼迫她,却偏要她自己来求他。
桓羡唇边扬起抹淡薄的笑,放下书卷,单手捧过她小脸儿,眼中尽是浓情蜜意。
栀栀今晚怎么这么热情?他问。
薛稚心中难过,却佯作羞涩地低头:是栀栀想要哥哥了……是吗?是哪里想要?难堪极了的字眼,她咬着唇不说话,侧脸轻轻贴在他胸膛上,依恋极了。
桓羡把她小脸儿抬起来,定定看了一会儿,香腮如雪,纤睫微颤,眼中眸光流转,含情脉脉地看他。
晾了她这许多日子,当真是长进了。
雪白绢纱之下,温软莹白,盈满手心。
他薄唇在她耳边温柔低语:就这么急?身前传来的痛感与耳边呼啸而来的热气使得薛稚脖子也软了半截,她本能地攥住他臂膀,往他怀中缩,讨好地笑:栀栀不是……栀栀只是想让哥哥高兴……他高兴了,就不会阴阳怪气地发脾气,更不会牵连到谢郎他们。
让他高兴?男欢女爱之事,只有他欢,算什么高兴。
桓羡看了那双娇柔楚楚的水眸一晌,捏过她雪白下颌,对着那张红菱菱的唇便咬了上去。
顶开贝齿,勾出丁香,一双手也不忘在她腰腹间游走流连,玉肌霜肤,被搓得发红。
薛稚头脑中一阵阵发白,眼里的雾气也越来越重。
忽一口气回转了过来,天旋地转,她已被他抱了起来,朝外间走去。
皇兄……外间的布置一件件映入眼帘,她一下子慌了。
就在这里吧。
桓羡道,抱着她在书案上坐下,正对着白日那扇镜子。
被再明显不过的意图,薛稚美眸沁湿:哥哥……不要……不要?为什么不要?桓羡轻轻含住一侧玉白小巧的耳垂,又以唇衔去妹妹鬓边一只玉钗,不是栀栀说,想要哥哥了吗?榻上与桌上,又有什么区别?可……可是……泣露芙蓉花,盈盈发红萼。
桓羡低头轻吻她侧脸,继续说了下去:如此,才正好看看,看看栀栀的样子有多美,看看哥哥……是怎么怜惜栀栀的……说着,他嘶一声扯开她腰间纨素,意欲分开她紧合的双膝。
薛稚红着脸踢腾着腿挣扎,也被他手掌死死掌住,动弹不得。
这样的羞耻,薛稚只下意识向镜中看了一眼便羞得别开脸去,求他:哥哥……别……为什么不看?他却掰正她小脸儿,任凭她眼泪颗颗打在手上也不容拒绝,听话,把眼睛睁开。
好好看看自己的样子。
他语声似哄,柔情依依,栀栀说说,兰卿他知道栀栀在哥哥面前是这样的么?如同天灵盖上遭了重重一击,薛稚眼泪一顿,潮红未褪的小脸儿霎时苍白如纸。
她知道,他果然是在意方才狱中她和谢郎见面的事!为什么!分明是他带她去看他们的,到头来,却要因了这件事来折辱她……他为什么要这样……还是不肯看么?睫畔珠泪被他以指温柔拭去,薄唇依旧在娇容玉颊上游走流连。
烙在肌肤上的吻很轻很轻,薛稚却不寒而栗,不必他再言什么威逼之词,认命地睁眼,含泪看向镜中。
镜中的人儿,眼眶通红,香腮染赤,如云长发披散在肌理细腻的肩头,正与大片大片有如雪莲花莹莹脆弱的雪白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再往下的画面,更是在阐述她与兄长不伦的事实。
她闭上眼,任两行清泪沿着微红粉颊簌簌落下,所有的伪装都在这一刻离析分崩。
叫出来。
他语声沉沉,如响幻境,叫给哥哥听,哥哥想听。
她咬着唇不肯,桓羡又掐住那张玉柔花媚的小脸儿,迫她将咬得发白的唇瓣张开,毫不留情面:叫。
她眼泪如雨而下,绝望地闭上眼,顺从本心发出声音。
如幼猫叫声的娇与媚,一声声挠在心上。
她的表现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但桓羡还是从她的乖顺中尝到些许宽慰。
淡笑道:没关系。
他将一根还沾着银丝的手指陷进她唇瓣间,就着那充溢的香涎匀匀搅弄:哥哥待会儿……会让栀栀叫得更大声。
她唯有垂泪,低头不肯应,口中也因心内一波一波涌上来的伤怀而发苦,除此之外,竟无任何味觉。
如此无趣,哪里是方才在牢狱中见到谢璟时的发自内心的欢喜。
桓羡眉眼间掠过一丝阴翳。
心间仿佛被团巨大的怨气充满,肝胆欲裂的忿怒。
道: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想想你的谢郎他们,薛雉,你该学着听话。
她只好依言照做,仍含着泪求:那回去吧……回去好不好……我不想在这里……那怎么行呢?桓羡语音含笑,不在这里,栀栀要怎么看到自己勾引哥哥的样子……若不看见,又岂会承认是自己勾引的哥哥,说不定,还在心间辱骂是哥哥强迫栀栀呢……薛稚被说中心事,身子狠狠一颤。
没用。
桓羡轻笑斥道,倒也不逼她,反掌着她纤腰助她,作为奖赏。
不知过了多久,她泪流满面地躺在他怀,如同一尾泡在春水中、几近昏迷的鱼。
面前的镜子似被击碎,一道水箭残留其上,淅淅沥沥地落下,画面也由此碎为两瓣。
窗外,夜色渐阑。
次日,薛稚醒来时,已被清理过了。
后脑与太阳穴仍钝钝地痛着,她从一片空白中睁眼,迷迷糊糊中对上兄长的视线,顿时一个激灵,于瞬间清醒。
他就坐在她榻边,不知看了她多久。
少女眼中下意识的畏惧尖锐地刺痛桓羡,他皱皱眉,将心中涌起的莫名情绪抑下,伸手拂开她脸上黏结的发丝:栀栀很怕哥哥?他素来浅眠,即便昨夜折腾她到深夜,卯时也一样醒。
搂着她勉强睡到辰时,便起来了。
她摇头,视线触及他身上套着的雪白中衣,轻轻地问:皇兄今日不上朝么?今日是休沐,上什么朝。
他挑眉。
自然,他没说的是,他今日原命了陆升父子前来商议处置谢氏的事,两人应已来了。
不过,眼下他扮演的是指黑为白、污蔑忠臣只为强占妹妹的昏君,就晾着他们好了。
薛稚尴尬地哦了一声,心中很哀凉地想,今日他怕是又要折腾她一番了。
她还未更衣,抱腹寝衣不知遗落在何处,宫人倒是送了新的来,俱都整整齐齐地叠放着放在榻前的小案上。
见他坐在榻边仍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她眼睫微闪,赧颜不语。
桓羡却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嗤笑一声将衣裳都丢给她,不忘嘲笑:栀栀身上哪处哥哥没看过?她脸上赧色愈深,背身穿起衣裳来,问:哥哥,倘若伯父他们是无辜的,你会放了他们吗?即虽他昨日在牢狱间向谢郎承诺这只是他的一个局,她也并不能完全放心。
毕竟……他昨夜那般折腾她,就是因为谢郎。
这已是第二次了。
她能很明显感觉到,他不喜欢谢郎。
分明从前,他还对他们的婚事很是赞成的……出神的一瞬,颈上的朱色丝带已被他擒在手里,冰凉手指游走在少女纤细优美的脊线上,激起蝴蝶振翅似的颤。
他呼吸微重,自身后抱住了她:这要看妹妹的表现。
我会很乖的。
她赶紧保证道,会很听话……会陪着哥哥的……他眸间掠过一丝玩味,一只手握住她莹白脸儿将她脸转过来,眉眼间柔情依依:那哥哥就拭目以待。
她佯作害羞地低了头,将整张脸都贴进他掌心里,像只柔顺乖巧的青雀儿。
心中却很绝望地想,那么,皇兄会放了她么?可她又分明清楚地知晓答案。
他现在做的一切都只为报复她而已。
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也不再有兄妹之情。
他认定扶云殿的事是她蓄意勾引,所以才要如此待她。
他不会放过她,直到玩腻为止。
可她呢?难道就要一辈子做他的笼中鸟么?不,这绝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栀栀在想什么?兄长熟悉的声音将她从遐想中拉回,她勉强笑了笑,抬起小鹿般清澈无辜的眼来:给我一碗避子汤吧,哥哥。
你还没娶何娘子,你不能在这个时候有孩子的。
桓羡目光灼灼,看了她半晌也看不出破绽来:栀栀几时变得这般善解人意?莫不是心里还惦记着谢兰卿,想哄得哥哥放了他后,和他再续前缘吧?她脸色微白,却也只是一刹。
黯然着眼眸道:我是你的妹妹,我、我们不能有孩子的……倘若有了孩子,哥哥会因为我而让嫂嫂不高兴……我,我不能让哥哥因为我为难……几可乱真的精湛演技,却看得桓羡一阵冷笑。
到底是不能,还是不想。
倘若是谢兰卿,她还会这般拒绝吗?答案显而易见!桓羡心间本还有几分对妹妹的怜惜,怜惜她年纪小又怕苦,不想让她喝药。
至此,便连一丝怜惜也没有了。
他脸色阴沉,却轻笑一声,眉眼间神情轻蔑又不屑:妹妹?朕说你是才是。
且不说你我并无血缘关系,便是有,是与不是兄妹,也是朕说了才算。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他眼里,亲兄妹也可以……薛稚心神一颤,这回连强装出来的镇定也没有了,还不及反应,桓羡已扬声朝外间喊:芳枝。
有个轻轻细细的女声在外间应了声,是玉烛殿的宫人,近来被派来服侍她。
去备药。
他语声冷淡,背对着她,并看不出情绪。
薛稚心间并没因这句妥协而松缓半分。
眼前的这个兄长实在是太可怕了……她只想远离。
避子汤是很苦,可比起生子,还是容易接受得多。
作者有话说: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