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碧山躬身调试了下, 拿手指了指贴贴的眼睛和奶奶说道：来，奶奶，看这里。
对, 就这样平视就好她柔和一笑, 循循善诱的，语气十分温软：好，我们眨眨眼…摇头…点头…对，最后我们再张一下嘴巴, 轻轻张一下就好。
因为老年人容易有风泪眼，她奶奶就是，喜欢见风流泪。
所以也容易习惯性的不自觉眨眼。
除此, 还有惯常的疲沓爱打哈欠等等。
那在给老年人做人脸识别时, 就要注意添加上这些诸如眨眼啊，张嘴的数据。
赵长银正襟危坐，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特别温顺。
好强了大半辈子，如今, 她是越来越服她这个大孙女。
她俩孙女儿都出息，但她家碧山尤其有本事。
有本事又懂事，这些年, 为她分担了太多。
好了, 奶奶姜碧山笑，录完人脸识别，接着采录声音：现在跟它问个好，说‘贴贴你好, 我是奶奶’。
贴贴你好, 我是奶奶。
跟看着贵客一般, 赵长银一板一眼说得很认真。
录上数据, 姜碧山瞅瞅她奶奶也不说话，弯起唇角按下按钮。
下一秒，贴贴开始摇头晃脑。
奶奶，姜为冬呢？它问，大喇喇的。
它突然开口，赵长银被唬得一愣，她眨巴眨巴眼，望着它特客气的答道：在房里呢。
她抬手指门。
姜碧水在一旁看得噗嗤一乐。
贴贴闻声，扭过头看她跟着嗬嗬…直乐。
她姐已经给她录入了人脸识别，也采录过声音所以贴贴认得她。
奶奶，带我去见姜为冬我想和他玩。
贴贴转过脸，相当有使命感的要求道。
这是它体内的系统，赋予它的职责。
等会儿。
姜碧山笑，摸它滑溜溜的头给它按了暂停。
姜碧水凑过来，喜爱的瞅它也伸手摸它的脑袋。
奶奶…姜碧山手把手，教着奶奶怎么使用，给她奶奶细细说了一通。
几分钟后，赵长银点头表示懂了。
然后她看着眼前这个光新闪亮，模样象个倒立的感叹号的贴贴，露出孩子样新奇的笑容伸手打开按钮：走啊，贴贴，我们去找为冬。
她笑着说。
好啊，奶奶，去找为冬我要和他玩。
贴贴发出欢呼跟着她走。
赵长银一边走，一边不时侧头看看贴贴生怕它没跟上。
姜碧山望着笑得一脸褶子，罕有露出欢颜的奶奶心里一酸。
老太太这一辈子也苦的很。
年轻时就守寡。
性子强偏偏时运不济，一生灾厄里碾转受尽苦楚。
从前她奶奶脾气不柔软，幼时她只感到害怕，但晓事后已经能理解。
一个人受过太多磨折吃的都是苦，旁人便不能苛求其保持笑容，脾性温柔。
她爷爷去的早，因为担心找了人会对她爸不好，奶奶一直不肯再婚。
靠着一双手，一个人把她爸拉扯大。
是以，她爸特别孝顺奶奶。
只是好容易捱过了苦，她爸长大成人，成了家也能养家日子有了盼头。
一场横祸，唯一的独子遭逢大难。
从此便似天塌了，苦日子没完没了。
在她五六岁以后的记忆里，就没见过她奶奶有像今天这样笑过。
走了，姐。
碧水叫她，很是善解人意：以后有贴贴可以陪着爸爸，也可以陪着奶奶给他们解闷。
姜碧山笑，和妹妹一起走去他爸的房间。
心里想的是，她还得努力挣钱要多赚些钱。
奶奶一年一年老了，往后走，不说照顾她爸，就是她奶奶也得有人照料着。
万一再生个病，老年人就怕生病…不得病则已，真有个状况，就她奶奶买的那个居民＆医＆保，还有这几年，她给她奶奶买的商业＆医＆保也未必够使。
不够的，总得自己要掏的出来。
姐妹俩来到父亲的房门前贴着门听。
这什么啊？妈，我不要，您拿出去！房间里传来姜为冬充满抵触的声音。
姐妹俩相视一眼，抿着嘴巴继续听。
它是贴贴，是碧山给你设计的机器人，它能给你作伴。
哎，先不忙说你听我的，你先看这里…你看啊！看啊！大过年的，你不要惹我生气啊！这碧山的一番心意，你别给我糟践了！快看，看这里，对，看好了啊…好，再眨下眼睛，摇头，点头，好，张嘴巴，不用张这么大，轻轻张一下就行。
好，现在你说‘贴贴你好，我是姜为冬’。
你说了，它就认得你了。
这贴贴乖着呢！姜为冬不满，因为被勉强而带着些迁怒：我为什么要跟它问好？我听见了！ 贴贴说。
姜碧水捂着嘴笑。
姜碧山亦听得莞尔。
心知，应该是她奶奶按错了键。
果然下一秒，听她奶奶不无懊恼的说：你不要凶它，以后也不能用这个语气和它说话。
姜碧水闷笑，看向姐姐用眼睛说：奶奶已经护上了！又过了几秒，赵长银走出来，微微笑着看着孙女拿手掩上门，跟她们一起贴着门听。
嗨，姜为冬，我是贴贴是你的朋友…哎，你不要瞪我，还有啊，你不可以砸我喔！我很贵的要好几十万呢！好吧好吧，不骗你不骗你嘿嘿嘿，没那么贵了十几万啦。
但我家里给我用的都是最好的东西哟！最好的设计最好的材料，还有最好的配置最好的工艺超骄傲哒……门里贴贴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十分活泼。
姜碧山微扬着嘴角，耐心等待父亲的回应，心中期盼又有一丝不确定。
太多年没和父亲亲近过，她并不能完全笃定，她爸现在会是个什么心情？数秒后，大概也是受不了贴贴的话痨，她听到她爸问近乎孩气的：你家是哪的啊？春时啊，碧山工作的地方啊。
她就是在那里和她的队友们，把我设计出来的呀。
两秒的安静。
喂，姜为冬，我们要不要拥抱一下？你抱抱我好不好？我为什么要抱你啊？因为我们是朋友啊，以后我都会陪着你。
谁跟你是朋友！我也不要你陪。
我现在就来把你关掉！不要关我啦，你把我关了碧山会很难过的喔！你不知道，她用了十年的时间做准备，花了好多好多的心血才把我设计出来！这是她的心愿希望她爸爸——也就是你姜为冬能过得开心一点！所以我说我很贵的啊，碧山的心意很贵啊！她好爱你的哟！两秒的安静。
不要关我啦，我是碧山送给你的开心果呀！我会唱歌，会下棋，会说笑话会猜谜还会做数学题喔！我好棒的！两秒的安静。
喂，姜为冬，今天晚上你带我去看烟花好不好？今天过年啊，烟花很好看的。
两秒的安静。
唉，姜为冬，你陪我说说话嘛。
我好孤单的。
……几分钟后，有压抑的哭声响起一点一点的传出来，再然后那哭声越来越大终于完全失控…姜为冬在房里失声痛哭。
门外的三个人跟着抹眼睛。
姜碧山满心酸疼。
她知道她爸为什么哭？是愧疚，带着愧疚的伤痛。
对她的，对家里每一个人。
哭吧，谁说男人不可以哭？伤心了就应该哭啊！哭出来会舒服点。
诶，好了啦，也不能哭太久喔！哭太久了，眼睛会疼哒！哎，姜为冬，你哭完了，带我出去玩好不好？……你怎么这么多话！良久后，姜为冬鼻音浓厚很头疼的说。
因为我想陪你啊！我想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以后我都会陪着你。
哎，姜为冬我想看烟花，今天晚上你放烟花给我看好不好？碧山有买烟花喔。
……外面三个人轻手轻脚的离开，去准备今天的团年饭。
姜碧山眼睛红着，又忍不住抿嘴无声的笑。
贴贴算她给她爸的私人定制。
她昨天一直忙到晚上，给贴贴添加新的语言系统。
设置的就是自来熟话痨模式。
她们家的人，都习惯了克制情感，平素话少都活得有些闷。
尤其是她爸，需要一个热情的小伙伴。
而贴贴说的那些话，自然都是她的心里话。
还有好多好多都在贴贴的肚子里……这一个除夕，姜家是真的在过节。
好多年没有过的。
姜为冬终于肯走出他的房间，一家人抱在一块又哭又笑一起团年。
※房间里，周时眼色静漠，神态冷淡的坐着。
这会已经是初一的凌晨，他却不想睡。
陪着他妈和安东尼守岁到十二点，他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床头柜上，他的手机亮了又熄，熄了又亮。
他漠漠看着无动于衷，深深冷冷的眼睛显得凉寂也显得无情。
这不是他期待的电话。
作者有话说：晚安~写不完了，要下去做核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