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总对着男人黑漆深沉的眼睛, 她平平静静的说:没有人愿意回想姿态狼狈的往事。
所以很抱歉,我觉得这个话题没必要再谈。
她站起身,很淡的笑:没别的事的话, 我去工作了。
周时眸光黝黑, 看着她低道:今天就不做了下班吧。
她表现的从容,显得礼貌平静,脸上是他已经很熟悉的,客气又疏离的表情, 是坚不可摧的姜碧山。
可是他知道,她心情不会好。
姜碧山微顿,冲他略点一下头:行, 那我走了。
数秒后, 周时睇着她的背影,黑浸浸的眸子发沉脸色悒悒。
他感觉懊恼,又心思发疼很有些不好受。
眼前身姿挺拔,脊背端直的姜碧山, 在他眼里和那个夏日清晨,巷口里,带着倔强眼色漠漠的她完全重合。
十一年前, 他但感意外, 心中惊讶,她原来和他以为的是如此不同。
而现在,绝不愿意再示弱的姜碧山,让他感到怜惜心口泛疼。
这是只要真正喜欢上一个人就会有的感觉。
真切的, 来自内心的感受。
几分钟后, 周时车停在路边。
看纤长的人影走去路口。
今晚她没有坐地铁, 她招了辆出租车。
周时嘴唇轻抿开着车跟上。
如果可以, 他当然想能自己送她回去。
但显然还不能……周时熟练的开车,熟练的跟着的士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要说姜碧山,真是很有意思一人,和他见过的女孩子都不一样。
很特别,十分有个性。
远的不提,就说当下,她不想参加欧洲游,她会来问他能不能折现?问的坦荡大方,毫无顾虑没一点忸怩。
再比如,加班的交通费是可以报销的。
但她是部门里,少数几个还没有车的设计师中,唯一不怎么会坐出租车的一个。
她一般会选择乘坐地铁,要弄得晚了地铁收班,她就会去坐公交。
要加班晚点,连公交也没得坐她才会去打的士。
这是他观察来的结果。
每月的报销票据上,会贴着公交车票和地铁□□的,整个春时她是独一份。
她也不爱坐人的顺风车。
以前部门一起加班,有和她顺路的要带她,她一定笑着婉拒。
姜碧山,这个他喜欢的姑娘,春时的姜工人前温和,但其实是相当有原则的人。
她有她的一套处事哲学。
而今天,周时眼眸微沉,她应该比他想象的心情还要糟。
姜碧山坐在出租车里,沉默的看着车窗外的夜景。
今晚,她想静一静心情放空,什么也不要想。
只是人活着,不如意事常有。
仿佛天上有只眼,就等着看人不好过。
便若此刻,事不遂人愿。
因为体恤司机师傅进到里间倒车麻烦,姜碧山在分叉口下车,横竖离她入住的公寓也没几步路。
一下车就看见她妈站在路口,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碧山陈莉期期艾艾,看着女儿有些讨好的唤她。
姜碧山脸色很淡的看着母亲。
我过来看看你,今天又加班了?姜碧山没有吱声。
很多人说,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
她坚强惯了,不习惯脆弱也不能脆弱,但这会看见她妈,她的确感觉很不好。
象针扎破脓包。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夜晚。
周时和她妈仿佛约好了要给她扒皮。
可是她好容易才自那些难熬的,苦闷而压抑的时光中跳脱出来,她不会再回去。
碧山,这个月底你生日陈莉带着求恕的目光,哀哀的看着女儿:妈妈想来陪你过生。
姜碧山默了几秒,声音冷淡:不用。
她看她妈两眼,看她妈手里拎着的包,微顿片刻,她抑着心底的情绪淡道:前面不远有个快捷酒店,搁那住一晚你就回去。
说完,她淡着脸色绕过她妈举步往里走。
碧山,你要怨妈妈怨到什么时候?你怨了几年还不够吗?陈莉伤心的看住女儿,眼圈一下就红了:妈妈错了,妈妈错了还不行吗?妈妈向你认错,啊,妈妈向你认错!人家说,母女没有隔夜仇,你就不能原谅妈妈?你要记到万年书上吗!姜碧山顿住,两秒后,她回头看着她妈:是啊,我记仇!亏待我的错待我的,我都不会忘记。
她微微扬高了声,一字一顿道:所有亏待我错待我的人,我都会记得清清楚楚记在心底里!为什么人总是要伤害自己最亲近的人,因为知道会被原谅。
可是她为什么一定要原谅?总是要懂事,她可不可以任性一次!她的声音在空气中流动,随着声波一字不落的传进周时的耳朵。
周时车停在刚才出租车停车的斜后方,树影掩映下他坐在车里眸色一黯,她的话让他很不是滋味。
周时神情悒郁,隔着挡风玻璃凝望姜碧山,一双眼眸幽沉黑深似墨。
他不知道,她和她妈发生了什么事,在他的记忆里,姜碧山很孝顺她妈妈。
只惊讶之余,他亦心知她说真的。
姜碧山她记仇。
过往的伤痕是存在的,怎会没有痕迹。
自尊心强的姑娘,她不会忘记她受过的伤。
那你让妈妈怎么办?妈妈能去哪呢?你还能回你爸那,妈妈能去哪呢?我已经离过一次婚了,难道还要再离一次婚?总在离婚,叫外人怎么看我?陈莉啜泣起来,呜咽道:妈妈知道对不起你!是妈妈不好,妈妈让你受了很多委屈。
可是后母难为,做两世人难啊!你是我姑娘,你不体谅我她哭道,抹着眼睛泣不成声。
姜碧山看着哭泣的母亲,眼神染上悲伤。
她不想体谅了。
她这辈子体谅太多。
二十六年的光阴,好像没做过孩子。
留存在脑海里,有笑声和欢喜的幼年时光,短暂到她常常要在记忆中翻捡,细细扒拉。
回去吧。
她说,声音低低倦倦:既然选择要和她做亲母女,既然觉得她的心情,比我的感受更重要那就不用再来关心我。
对着母亲的泪眼,她摇头:不需要!亲人之间也有辜负,一次一次的辜负心也是会凉的。
※待那高挑的身影,渐行渐远隐没在无边的夜色中。
周时推门下车。
他来到顿在原地,流着泪,怔怔看住姜碧山离去方向的陈莉跟前。
陈阿姨,我送您去酒店。
他将湿巾递到陈莉手边放软了声道。
陈莉怔忪看他。
随即,她脸色变了。
她记得他,他是继女从前的男朋友。
她的碧山第一次出言顶撞她,就是因为这个男人。
当初还是个男孩子。
漂亮醒目的男孩,现在是漂亮醒目的男人,这张脸不容易叫人忘记。
作者有话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