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英一身伤痕从归墟离开后, 无处可去,最后只得回到落霞峰。
可玄清已经放话要将她逐出宗门,洛英知道, 舅舅此话不仅仅只是说着碧霄听的,他是真的动怒了。
洛英也很后悔,自己一时冲动, 为了挑衅碧霄,却让舅舅寒了心。
可洛英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从头到尾她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落英坐在洞府里给自己上药, 身上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气,沁着泪水的眼里放出仇恨的光芒。
忽然,洞府门口出现一道身影,穿着黑色斗篷,来得悄无声息。
落英余光发现黑影, 却并不惊讶, 只淡淡转过身来盯着他。
洛英神女,我奉尊上之令将前来将此物交给你。
你看后便会明白该怎么做。
黑色斗篷的人显然用了什么变声的法术,使人听不出他本来的音色。
洛英显然不是与这名黑袍人第一次打交道, 她讽刺地扯扯嘴角结果黑袍人手里的东西, 看了一眼, 行, 我知道了。
黑袍人压着嗓子冷冷道:这次失败, 全因你擅作主张, 尊上说了,若再敢有下次坏了尊上的计划, 后果你自己清楚。
洛英掩下眸光垂头, 恭敬道:请尊上放心, 这次我一定照计划行事。
黑袍人见警告到位, 满意离开,身形诡异转瞬消失在洞府。
洛英幽幽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洞府,眼泪从她的眼眶滑落,突然悲哀地惨笑两声。
就不过因着她和碧霄上神年轻时的模样有三分相似,所有人就都把她当做替代品来对待?上天为何对她如此不公!这些男人一个个的,是真以为她洛英愚蠢到如此地步,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却不知情吗?舅舅以为她不知道,他打小疼爱她,不过是因为她眉眼有几分跟他一心濡慕的小师叔相似。
白泽帝君破格将她提拔成洛英将军,也不过是因着她身上有几分碧霄年轻时的锋芒。
就连黑袍人效忠的那位神秘尊上,也不过是利用她和碧霄有几分相似这个巧合,来对付白泽帝君。
洛英本以为,她可以将计就计,假作懵懂无知,借着这些男人不为人知的心思,反过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充其量不过就是一场阴暗的、你情我愿的相互利用罢了,既然他们可以利用她,那她又为何不能利用他们?可洛英现在才明白过来,她从头到尾不过是这群男人局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当伤及到他们真正在乎的人时,她原以为最疼爱她的舅舅可以二话不说将她逐出落霞峰,原以为天神一般光明的白泽帝君会毫不犹豫杀掉她,那个隐在暗处的幕后推手也选择让她当弃子。
洛英抹去眼泪,抬头,眼中悲哀逐渐化去,一点点浮上阴冷和疯狂。
既然如此,她就让他们统统陪葬!原本洛英已打算收拾包袱离开落霞峰,但现在,她勾勾嘴唇,凭什么因为碧霄,她要落得如此境地。
她要从哪儿跌倒,便从哪儿爬起来。
洛英不紧不慢给自己上完药后,重新换了一套干净衣衫,她选来选去,抛弃了以往最爱的鲜艳亮色,选择了碧霄爱穿的素雅浅色,换上衣衫后,她又照着碧霄的妆容发型给自己打扮了一番。
揽镜一照,果然,在她精心的模仿下,表情神态刻意的拿捏,变得跟碧霄更肖似了几分。
洛英满意一笑,叫来洞外弟子。
上回,她从玄清给她圈下的禁闭室逃了出去,选了一条错误的路,现在,她重新回到那个禁闭室,这一回,她要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再说那黑袍人秘密离开落霞峰后,几番掩盖行踪,确认无人发现后,便驭行来到归墟。
在归墟结界外,黑袍人取下斗篷,露出一身湛青修袍,抬手一拂,竟毫无阻碍进了归墟结界。
一直来到瀛洲主殿,湛青修袍的男子在殿外叩了叩,不一会儿,出来一个守门弟子将其请入。
师尊,东西已交到洛英手中。
他对着上首坐在轮椅中的男人揖了揖,但弟子恐怕她不会善罢甘休。
轮椅沉沉转动,在地砖摩擦中发出咯咯的声音。
坐在轮椅里的男人微侧过身来,意味深长道:此女野心不小,若是肯就此认命,倒算本尊选错人。
青袍男子心头一动:莫非师尊另有安排?轮椅男人不答,只道:你做得很好,这趟辛苦你了,先下去休息吧。
那弟子告退。
退出主殿后,青袍男子沉吟片刻,步履不停一直回到自己的居处,方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笺,那是他从交给洛英的那张焚简上誊抄下来的。
他将这封笺信刻在阅后焚简上,秘密传去了天界。
瀛洲主殿。
苟弼走后,又进来另一名青袍弟子。
弟子见过师尊。
青袍弟子叩首跪下,弟子无能,没能完成师尊的任务,请师尊责罚。
无妨。
手指在轮椅抚沿上缓缓敲了敲,烛龙之神力本不是你们可以对付的,退下吧。
是,谢师尊。
……因着要帮自家主上准备招亲大会,这几日青羽忙得脚不沾地,倒是芃珺闲了下来。
碧霄见她无聊,便叫她来同自己练手。
芃珺为难:主上,我粗手粗脚惯了,怕下手没个分寸。
碧霄道:没事,你尽管使出全力,就把我当一个男人来打。
芃珺一听,瞪大双眼:难不成招亲大会主上您打算亲自出场?那是自然,如果连我都打不过,有什么资格当我男人。
碧霄半开玩笑地扬眉。
两人各自取了兵器,在瀛洲殿的宽阔高台上过起招来。
斧阙跟姬玉来到高台边,两人站着观了会战,斧阙摸着络腮胡道:跟小师妹对打那小子叫什么啊?挺生猛啊。
姬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那是她副将之一芃珺,人家是个姑娘,我说你整天打铁是把自己脑子给打没了是吧!?啊,是个姑娘???斧阙惊讶得反应不过来,我还一直以为她是个男的呢。
姬玉简直不知道该对这少根筋的大老粗评价什么了。
斧阙挠挠头,又朝高台上剑光腾挪的二人看了一眼,将视线在芃珺身上转来转去,纳闷道:那我怎么从来没见她穿过裙子……姬玉摇摇头,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谁说姑娘就一定要穿裙子?他悄悄靠近斧阙耳边,用神秘暧昧地语气道:我告诉你,有的时候,让姑娘穿男装更别有几分趣味。
去你大爷的。
斧阙脸色一涨,推开姬玉,你这采花贼,哪个姑娘跟了你,简直倒了八辈子霉。
嘶——嘿我说你这莽夫,说谁采花贼呢你,我那叫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懂不懂你。
斧阙嫌恶地捂着鼻子:你别靠近我,我闻着你身上那熏人的味儿就不舒服。
姬玉鱼目:……到底要他说几遍,那是仙女们送他的定情香包!!!百十来招后,碧霄拄着沉影剑往后一跃,抹了抹额际的汗,抬头对芃珺叹道:你赢了。
芃珺笑着摇头:那是主上现在受损神脉还未恢复,功法神力不及从前的二分之一,否则,芃珺哪会是您对手。
碧霄心头却很清醒,这些年芃珺剑法精进迅速,那可都是战场上演练出来,招数虽然不花哨,但胜在快准狠,她的司战右君神衔,确实是她用自己实力挣来的。
正要说话,碧霄便看见三师兄斧阙飞上高台,挥着手中雷火锤,朝芃珺扬了扬下颌,粗声粗气道:你叫芃珺是吧,以前没注意到你,没想到你身手不错啊,居然能打赢小师妹,我来同你过几招如何?芃珺皱眉,冷冷看了斧阙一眼,又询问地看向碧霄。
碧霄摊摊手,示意我没有意见,你们随意。
芃珺便抬起ʲⁱᵒʲⁱᵒ剑,气势冷然抱手一合:那就恕芃珺失礼了,斧阙上神,请。
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斧阙双眼放光,欣赏地看着芃珺:我可不会因为你是个女人就手下留情。
芃珺面无表情:谢谢,不需要。
话音一落,两人便如同两道光影顷刻间缠斗到一起,从高台飞向半空,剑光与锤光晃动。
碧霄盘腿坐在场外看了会儿,在斧阙一个返身俯冲之时,那雷火锤以极快速度飞来,碧霄忍不住提醒芃珺:小心脚下。
芃珺连忙回守身后,却不料斧阙的雷火锤一个急转弯迎面避来,她避而不及,只得挥出手中长剑去迎击。
长剑遇上雷火锤,被锵一声撞得反弹回来,眼看要刺向芃珺面门,斧阙连忙挥手接住雷火锤,另一手勾住芃珺往旁边一避。
而芃珺不肯认输,在两人身体靠近的同时,召回长剑架到斧阙脖子上。
两人便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落地——斧阙一手拿着锤子,一手抱着芃珺,芃珺身体靠在斧阙身上,反手勾着斧阙脖子将长剑架在他胸前。
这不就是一个公主抱吗……碧霄看着看着,眼里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芃珺和斧阙两人火花四溅地盯着对方,但看着看着,不知为何,两人突然脸色一红,连忙分开。
斧阙不自然地挠了挠头,也不知道那胡茬下面是何神色。
芃珺抿唇,默不作声朝他合了合手,转身走到碧霄身边。
师妹,你们在做什么?碧霄转身,见玄庚推着轮椅在高台下方仰头看着他们,面色含笑。
是二哥啊,我方才闲着没事,跟芃珺还有三哥切磋了几招。
玄庚推着轮椅从石阶旁的缓道上来:你不是爱喝酒么,二哥这儿也有几坛陈年好酒,晚上我们师兄妹几个在二哥的瀛洲殿聚聚如何。
一听有酒喝,碧霄来了兴致:哦,好啊。
玄庚看着碧霄,微微一笑。
◉ 27、烛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