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25-03-25 22:52:39

那是过度呼吸,只要这样做,一会儿她就会没事了。

你确定吗?阿良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听他的准没错。

可是她的脸色好苍白,我想还是送她到医院去好了。

再等一下啦,你看她的呼吸是不是比较顺畅了?而且她好像醒了。

官小凝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似乎从一开始就没停过,直到她的呼吸终于变得顺畅,心跳不再那么急促,情绪不再那么慌乱之后,那些声音才逐渐清晰的变成她听得懂的字句。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只见好几个头兜在一起遮住了天空,其中有一张脸是她所熟悉的。

最奇怪的是,她的嘴巴鼻子上盖了一个麦当劳的纸袋。

小姐?她将口鼻上的纸袋移开,挣扎的撑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被小姐抱在怀中。

等一下,你先别动得这么急。

关子吟急忙压住她,犹豫的看著手中的纸袋,不知道是否要继续拿它罩著她的口鼻,缓和她的呼吸。

她的呼吸好像已经恢复正常,应该没有关系了吧?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躺在小姐的大腿上,官小凝以茫然不解的表情问道。

你忘了吗?关子吟目不转睛的看著她。

忘了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关子吟抬头看向那名据说是医学院高材生的阿良道。

阿良排开众人,蹲下身来冷静的看著她。

小凝小姐,我们是开车经过,看见有人不舒服像要跪倒在路边,所以才会停下车来查看,没想到却刚巧遇到子吟认识的人──不是认识的人,小凝就像我妹妹一样,是家人。

关子吟插嘴纠正他。

总之,阿良看了她一眼,继续以不疾不徐的冷静语气问官小凝,你真的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你要不要回想一下,再告诉我你记得什么?其实他话未说完,官小凝就已经想起来了。

她离开任允翼家之后,因为心里很难受,就恍恍惚惚的一个人沿著马路一直走、一直哭,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只知道她好难受、好难受,眼泪流个不停。

她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然后突然之间就好像喘不过气来,不管多用力、多努力的呼吸,都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接著她似乎听见了小姐的声音,她以为是幻听,结果再睁开眼睛时,小姐竟然就真的出现在她眼前了。

想著任允翼,看著小姐,官小凝痛苦得仿佛五脏六腑都纠结起来了。

小姐,我──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才一开口,眼泪就从眼底冒了出来,她再也遏制不住的伸手紧紧地抱住小姐,在她怀里放声痛哭,呜呜……呜……怎么了?怎么了?小凝你别吓我,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你告诉我,别只是哭呀!关子吟手忙脚乱的抱住她问道,但她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断地哭泣。

她哀戚的哭声让人有种柔肠寸断的感觉,她过去从未这样哭过,事实上小凝从来不哭的,至少在她面前一直都是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凝,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哪里痛,告诉我好不好?她慌乱的安抚著她。

官小凝依然不断地哭泣著。

小凝……关子吟完全束手无策,无计可施又心急如焚的她,只能将烦躁发泄在围在他们四周的朋友身上,她为什么会一直哭,到底是怎么了?你们刚才不是说她会没事吗?可恶,你们这些混蛋,快点帮我想想办法呀!我们先带她上车吧。

有人说。

对呀,在大马路边大哭很奇怪。

谁管奇不奇怪呀,现在的问题是她为什么哭得这么凄惨。

肯定是有什么伤心事。

你们说的全都是废话,走开!关子吟生气的说,阿良,你来帮我,我们先带小凝上车再说。

阿良点头,帮著她将哭哭啼啼的官小凝从地板上扶起来,然后大伙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大姊,你妹妹身上好像穿著男人的衣服耶。

有人以发现新大陆的语气说。

关子吟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她身上真的穿著一套大得突兀的深蓝色休闲服,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的衣服。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她有没有看错?关子吟忍不住眨了眨眼。

小凝锁骨上那个红印,该不会是吻痕吧?看小凝依然哭得声嘶力竭、泣不成声,即使她现在肚子里有一千个问题想要问她,大概也得不到任何答案吧。

关子吟和阿良合力将她扶到车上去。

现在要怎么办,要去哪儿?大伙都坐上车后,司机小杰开口问道。

照行程,我们上阳明山去玩,晚上到擎天岗去放烟火。

关子吟只犹豫了一下便毅然决定。

可是你妹妹这样没关系吗?小杰回头问。

没关系,我想她再哭一下应该就能平静下来了,而且心情不好最适合去好好放松一下,不是吗?关子吟说。

说的也对。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阿良点头。

那我来打电话跟阿德他们说一声,计划不变。

阿良的女友雅芬立刻拿起无线电通知二、三、四车的人。

然后四部四驱车就这样浩浩荡荡的继续往阳明山上开去,朝他们环岛旅行的最后一站前进,去那里划下最灿烂的句点,用烟火点亮今晚的台北夜空。

任允翼快要发疯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官小凝会趁著他躲到浴室里去偷笑的时候跑掉,而且跑得不见踪影,手机没开机,饭店也没回去,就像是凭空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不管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他快疯了,他真的快要发疯了!她到底跑哪儿去了?她会不会跑去做傻事?不,应该不会。

那么,她是不是跑回香港去了?不对,饭店柜台小姐很确定的说今天没见到她回来,既然她没回来拿行李的话,那她就应该还在台湾才对。

可是如果她没回香港的话,她早应该回来了才对呀,因为现在都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从她离开他家到现在已经超过十个小时了,她到底跑哪儿去了?可恶,他真后悔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他真受不了想要笑的话,就抱著她笑嘛,他真是该死!可恶!可恶!可恶!坐在饭店客房的走道上,任允翼背靠著她的房间门板,懊恼的将额头靠在撑在膝盖上的双手手背上。

他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已经超过两个小时了,在夜深人静的昏暗饭店走道上像抹幽灵似的,把好几个晚归的客人吓了一大跳,但他一点也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一件事,那就小凝现在到底在哪里?被他紧握在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只响了一个音而已,就立刻被他接了起来。

小凝?他迅速的叫道。

我不是小凝。

那头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任允翼立刻将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一眼。

没错,这是小凝的手机号码。

你是谁?为什么小凝的手机会在你手上?小凝呢?我要跟她说话。

他迅速而且著急的朝对方说,语气强硬。

对方沉静了一下,只说了三个字。

关子吟。

任允翼轻怔了一下,倏然皱紧眉头。

至少现在有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小凝她没事,太好了。

他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你好,关小姐。

请问小凝现在和你在一起吗?可以请你让我和她说话吗?他从地板上站起来,以应有的礼貌开口道,不过语气却是冷漠的。

对不起,可不可以请问你一个问题?对方沉默了一下,不答反问。

请问。

请问你想用什么身份和她说话?相亲对象?普通朋友?还是一夜情的对象?任允翼再度怔了一下,没想到关大小姐会知道这些事,而且还用这么直截了当的方式向他兴师问罪。

听小凝说,她是被她家小姐命令去相亲的,他还以为这位关大小姐是个跋扈、任性又骄纵的千金大小姐,不过看样子似乎不太像,因为从她嘲讽又略带愤怒的语气听来,她似乎是关心小凝的。

我们会结婚。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后,以坚定的语气对她说。

谁要嫁给你?关子吟愕然回道。

我说的是我和小凝,不是和你。

任允翼没好气的撇唇。

这位关大小姐脑袋有问题吗?哦。

她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话一顿后,又道:可是你知道小凝她只是个下人吗?她是我爱的女人。

不喜欢那带著贬意的词,他有些发火的强调。

你爱她?讶异的语调。

废话!那就早点说嘛……不对,既然你爱她的话,为什么小凝还哭得这么伤心?关子吟再度回复兴师问罪的角色。

你不知道?任允翼哼道,角色顿时对换了过来。

只可惜关大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讽刺的说:我若知道的话,还会趁小凝睡著后偷拿她的手机打电话给你吗?还不是为了你这个罪魁祸首!他不爽的冷哼。

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这个罪魁祸首?罪魁祸首明明就是你!关子吟不甘示弱的回应。

是谁用自杀来威胁她假冒新娘子去相亲的?你有没有想过当她发现自己爱上我时,心里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挣扎和痛苦?你敢说你不是元凶?任允翼振振有词的质问她。

呃……她有些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下,才干笑道:我没想过她会爱上相亲的对象。

你没想到的事有很多。

他讽刺的说。

的确。

关子吟突然间又笑了起来,我看过小凝去和你相亲时的扮相,没想到你竟然会没被她吓跑,还爱上她,你的眼光还真是特别呀!那是因为我也变了装,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比我技高一筹,丑上好几分。

想到她当时的模样,任允翼忍不住扬起嘴角,有了说笑的心情。

你为什么要变装?关子吟在电话那头发出惊异之声。

你以为不欢迎这突如其来的婚约的人只有你吗?所以你也在搞鬼?不只是我,另外三个家伙也一样。

她闻言放声大笑。

早知道这么有趣,我就自己亲征了。

你有得是机会,因为我不会再让小凝任你驱使了。

他坚定的说。

别说得这么难听嘛,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总之我已经决定要和小凝结婚了,你若想要结婚的话,就去找那三个家伙。

言归正传,你们现在在哪儿?干么问这个?啊,我真笨,你当然是想来找小凝的对不对?既然知道,就废话少说。

奇怪了,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和小凝口中的任允翼好像差很多。

关子吟疑惑的道:小凝说你是一个有点害羞,没什么自信,思想单纯、耿直又好相处的人,但是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你有那些优点?因为我的优点只表现给我爱的人看。

哈!哈!哈!她顿时大笑三声。

关大小姐,请问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你们在哪儿?任允翼有些不耐烦的问。

我们刚到饭店门口,今天──听到她说的第一句话,任允翼便立刻阖上手机冲到电梯前,猛按下楼的按钮。

半夜没人搭乘的电梯一下子就升了上来,他等不及电梯门全开就侧身挤进电梯里,然后猛按关门键,再按一楼的数字键。

电梯缓慢地往下降,速度慢得让他想破口大骂。

电梯轻晃了一下,终于到达一楼。

电梯门一往两侧滑开,他再度等不及的侧身挤出电梯,朝大厅冲了过去。

大厅里一片沉静,柜台人员听见他响亮的脚步声,猛然从柜台里站起来查看。

任允翼没理他,目光定在停在大门外的休旅车上,和站在车门外的一男一女身上。

女人站在离车门远一点的地方,让男人弯腰将上半身探进后车门内,从里头抱出一个人──小凝?!他双眼圆瞠,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过去,一把将自己的女人从别的男人手上抢回来,抱在自己手上。

他的出场方式实在是太过特别了,特别到关子吟仅呆愕的眨了下眼睛,便立刻猜出了他的身份。

任允翼?关大小姐?他说,随即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低头看了一眼怀里醉到不省人事的醉美人,他忍不住瞪向关子吟。

你让她喝酒了?不是我让她喝,是她自己想喝的。

关子吟以一脸无辜的表情说,接著忍不住好奇的问:你一直都在这里等小凝?我要带她回我家。

任允翼以一脸坚定的表情看著她。

随便你。

关子吟耸了耸肩。

你不阻止我?她的回答让他有些意外。

我为什么要阻止你?她反问。

你并不认识我,难道不怕我把小凝带走之后会伤害她吗?他对她的放心有点不悦。

你会吗?她注视著他问道。

当然不会!那不就得了?任允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回答还真是让人无言以对!我们才刚下车,你就从饭店里冒出来,这表示你的确是刚才和我通电话的任允翼,你会彻夜守在饭店里等小凝,就表示你是真的在乎她。

而且据我所知,小凝也已经情不自禁的爱上你了。

基于以上三点,我似乎没有应该阻止的理由。

关大小姐白了他一眼后,突然又认真的回答他刚才的问题,让他有种搞不懂眼前这女人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不过不管如何,从她乐见其成的态度来看,他知道她将不会是自己和小凝结婚的阻碍就对了。

谢谢你。

任允翼认真的对她说。

感谢她的荒唐,将小凝带到他身边。

不用谢得这么快。

关子吟斜睨著他。

他不解的扬了扬眉。

如果你敢再让小凝伤心的掉一滴眼泪的话,我绝对会把她从你身边带走。

她直视著他,以之前未有过的严厉口吻威胁他。

你将永远等不到这一天。

他坚定不移的回视著她。

两人沉默的对视了一会儿后,关子吟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最好是这样。

早上醒来,感觉有点奇怪,官小凝睁开眼睛,茫然的看著眼前的天花板,脑袋一片混沌不明的想著这个天花板看起来怎么好陌生,却又好像曾经在哪儿看过。

她疑惑的看向周遭,却被蓦然撞进眼中的一张睡脸吓得浑身僵直,差点从床铺上跳起来。

她用手紧紧地捂住嘴巴,以防自己惊呼出声。

任允翼!怎么会是他?怎么会这样呢?她转头看向四周,再看向上头的天花板。

没错,这里是他家,他的卧房,但是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离开这里了呀,难不成昨天所发生的事全是一场梦?对了,如果是一场梦的话,那么她现在应该没穿衣服才对。

她立刻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

赤裸的。

她眨了眨眼,简直难以置信。

难道她那些伤心,和遇见小姐和她新交的朋友的事情都只是南柯一梦吗?她还得再经历一次那种心痛欲裂,呼吸不到空气,快要窒息而死的痛苦厌受吗?心痛,其实一直都在。

那是一种摸不著、碰触不到的疼痛,一种明明就不是很痛,但是眼泪却遏制不住的一直从眼眶里掉落下来的感受。

感觉有股热流从眼角滑落,她闭上眼睛,迅速的伸手将它抹去,手却在缩回的途中蓦然被人抓住,一道温柔的声音倏然在她耳边响起。

为什么要哭?她睁开眼,就见任允翼用手支著头,深情的凝望著她,害她才抹去泪水的眼眶瞬间又溢满了泪水。

你看错了。

她背过身说。

还有,关于你昨晚的表现,我并不满意,所以依照约定,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她起身准备下床离开,却被他轻微地拉扯躺回床上,而且跌进他怀中。

我没看错,而且这些话你昨天就说过了。

他伸手轻轻地拭过她眼眶下的湿意,轻声道。

官小凝浑身一僵,愕然的看著他。

昨天?昨天。

你忘了吗?小凝。

她再度一僵,整张脸都刷白了。

你刚才说什么?你──难道她以为的那一切并不是一场梦,而是真实?否则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她的名字,不再叫她子吟,而是小凝。

他刚才是说了小凝这两个字,她没听错吧?她惊疑不定,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看著他,已经搞不清楚到底哪边是梦,哪边是现实?如果他已经知道她不是关子吟,而是官小凝的话,不可能会用这么温柔又深情的神情看著她的,他应该会生气。

会无法原谅她的欺骗,还有小姐……等他见过小姐的美貌,还有与生俱来的独特魅力时,他就不会再多看她一眼了,更别提是用这样的眼神凝望著她。

想到这一点,她的泪水忍不住又泛了出来。

怎么又哭了?任允翼眉头轻蹙,心疼的坐起身来,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告诉我怎么了,是不是会头痛,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为什要喝这么多酒呢?昨晚?所以那不是一场梦?可是如果不是梦的话,她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全身赤裸的待在他怀里?想到这点,她的脸不由自主的热了起来,伸手微微地挣扎著想将两人的距离稍微拉远些,但他却一点也不肯放松,我行我素的以坚定却温柔的方式继续紧搂著她不放。

任允翼,你先放开我好吗?她低声说道,羞得无法抬头看他。

为什么?他问。

这样……这样很奇怪。

她结巴的说。

哪里奇怪?他缓慢地亲吻著她赤裸的肩膀。

任允翼!官小凝不知所措的叫道。

你喜欢怎样的婚礼?他突然抛出一句话。

像是被雷打到般,她浑身僵直,然后慢慢地抬起头来,震惊而惊惶的看著他,眼泪紧接著扑簌簌的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