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是经过后期处理的,还额外配上了字幕。
只是因为时间有限,质量相对比较粗糙。
前面一段内容是他们小队的个人介绍,当然,主要还是为了介绍乘风。
他们每个人只有两秒的时间,乘风一个人挂了十几秒。
毕竟是mvp嘛。
四人眼神悄悄交流了一番,有种不祥的预感。
门口的教官支起光脑,将摄像头对准他们,在桌上摆正后,也笑嘻嘻地走到几人身后。
江临夏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不由小声问:你们在干什么?教官说:三夭说要给你们拍个视频记录,赛后采访的时候可以放。
江临夏扭过头,还没看清他们的脸,又被一双大手掰了回去,白白浪费了他的营业式笑容。
他只能叫道:团队赛的赛后采访不是晚上八点吗?我们拿过mvp,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年轻些的教官在后面低声笑道:主要是怕你们晚上没心情参加了,所以提前录好。
江临夏面不改色:我们比得还行吧,不会没心情的,我们专……教官打断了他:认真看你们的,不要交头接耳跟教官搭话。
片子也步入正题了,不过江临夏暂时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第一个视角是考场东面那座山,两个看不清脸的青年在山路上跑来跑去。
不久后两人停了下来,躲在草丛里,队友间互相交谈道:不知道乘风现在在哪里,怎么完全没风声啊?全考场哪个人不想找乘风?历届mvp里,乘风应该是单兵水平最差的一个。
趁项云间他们还没过来会合,谁能遇到都算血赚。
青年蹲久了腿麻,稍稍换了个姿势,将膝盖轻轻磕在草皮上,倾斜着上身跟边上的人说:其实我到现在都没完全理解,手操机甲手到底是怎么拿到单兵类mvp的?机甲归机甲,单兵归单兵,手操毕竟太不一样了。
可惜团队赛的规则对她很不利,没有项云间几个打辅助,我估计乘风活不了多久。
出于对mvp的尊重,我猜她能拿3个人头吧。
但凡她开枪杀人就很容易暴露了,我觉得3个都多。
不过也不一定。
地图随着两人对话不断缩小,随后某个角落出现一个红点,怕观众看不清楚,还特意标了箭头跟名字,很有乘风的优良传统。
视角移向红点所在的位置,重新放大,界面中出现一片被烟雾笼罩的区域。
这里枪声四响,在所有人都看不清战局的情况下,左上角乘风的击杀统计数蹭蹭往上跳了三。
紧跟着是乘风的射击集锦。
砰砰砰砰——踩着有节奏的枪声,左上角的数据断层式往上飙升。
出于时长考虑,最后只剪辑了7次枪响,最后以3个礼炮式的炸弹凑了个整数。
画面切换,依旧是东山,另外两个声音不大相似的青年又在窃窃私语。
开场三个小时了,不科学啊,怎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乘风不会已经退场了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可能真的在装死?躲在一个地方不动,就等待比赛结束之类的。
我觉得项云间应该不会带着她一起刷分,她目标太大,简直是行走的烧烤串,反而会影响他们四个刷分。
你说得对,她作为数据分析师,找个老巢苟着应该不难。
唉,他们联大的‘苟’字一诀已经修炼到大成了。
在他们说话的同时画面逐渐放大。
箭头所指处,草丛有轻微的晃动,比风吹过的痕迹明显不了多少。
那里,乘风正反背着枪,从他们身后一百多米远的地方爬过。
随后视频开了倍速,乘风所代表的红点在整座山上从南到北地各处瞎窜,拉出一条曲折的行迹图。
疑似多动的乘风从全世界低调路过。
下一秒,配角又换了一批人。
这次人数稍多了一点,有三个。
可见乘风在联赛里的受欢迎程度。
几乎是四面楚歌、举步维艰。
这次几人所在的地方是郊区,分别躲在废弃的工厂不同方位,利用队频进行交流。
听说山底下有一个疑似乘风的考生,导致附近的学生都围过来了。
然后呢?据说杀了,但没人敢上前验证是不是。
现在山下人很多,我们都上不去了。
唉,第一天竞争太大,找不到合适根据地还不如冒险去山上。
太惨了,这才几个小时啊,考场上本就寥寥无几的女性考生快被那帮禽兽围剿完了。
就是!我们肯定不能这么做!对乘风来说太不公平了!诶等等!你们看北边,那个人像乘风吗?几人顺着指出来的方向望过去,其实什么都没看见,但并不影响刚刚还义正辞严说自己肯定不这么干的青年放声大吼:乘风在那里!同志们冲啊!没多久,脑袋上顶着项云间大名的军校生循着声音摸过来,从人群后方进行偷袭,抢到两个人头,转身就跑。
正在观看的四人觉得自己摸到套路了,稳住了没笑。
这期主题应该叫做:#乘风轻抚过的左脸跟右脸#,或者#世上本没有傻子,跟乘风见得多了就有了更多的傻子#。
他们懂套路。
教官差点忘记重头戏,放到这儿,赶紧用光脑开启了弹幕精选功能。
网友的嘴比众人的脑内想法毒多了,四人看着流过的文字面不改色,心下默默反思了一遍。
他们应该还好?虽然会合得晚了一点,但一直表现得还算有队友爱。
没有贬低过乘风。
下一幕,又是两位青年,看姿势有点颓废,蔫头耷脑的,靠在石头背面,像是刚结束完一场大体力消耗的追逐战。
爬山太难了,还是找机会下去吧。
乘风应该是在山上吧?有人说在附近看见她的身影了。
这个谣言地图各个地方都有了。
唉,到底谁可以这么幸运遇到落单的乘风?这应该是我距离击杀mvp最近的一次。
青年正在展望,言语间不甚唏嘘,不等他享受这种幻想的快乐,美梦成真了,数枚子弹在他们十米开外的地方射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二人要害,拿走积分。
视频暂停,往回倒了两秒,屏幕正中间做了个声音放大的特效,随着地图上某个落叶堆的抖动,背景中响起乘风的一句碎碎念:强扭的瓜不甜,但我也可以给你们尝尝。
江临夏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拍腿大笑。
项云间几人也扯了扯嘴角,但不敢跟他一样那么肆无忌惮。
江临夏转过头,想问问教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耳边传来了一道很熟悉的声音。
乘风现在一定特别害怕,说不定还在抱着枪偷偷抹眼泪。
严慎,她掉多少眼泪都是你的锅。
一句话跟惊雷似的,在江临夏脑门上劈了下来。
一些快要被他遗忘的记忆从他的黑历史库中缓缓复苏。
乘风会发现,没有我们真的不行。
唉。
大雨里,江临夏半阖着眼,一半是困的,一半是无聊,但硬生生挤出了八分的饱满情绪用来担心乘风。
钟逸捷这个人,啧啧,我懂的,他肯定在不停地欺压、奴役乘风。
派她出去做事、送死,乘风太可怜了!孩子果然不能离开家。
如果之前的青年还只是单纯的自我认知不准确,江临夏的表现有点过于虚伪、夸张,以致于多出了很强的戏剧性。
但江临夏万万没想到,紧跟着的一幕会是乘风以炸雷的气势往地上丢出3个3。
这个特别难受,难受到失眠的走失儿童居然在考场里斗地主。
西瓜还在一旁无原则捧臭脚:首富牛逼!钟逸捷:要不起!打完一轮。
西瓜起身说:我去轮值了,换个人下来陪你玩。
乘风意思意思地说了句:要不我也去吧?不用不用,你不是我们队伍的人,发现情况也没办法及时通知我们。
西瓜忙道,而且贵宾啊,休息就行了!放心交给我们!往楼梯上走时,还不忘回头叨叨一句:队长,洗牌的动作快一点,别让叶富贵久等!江临夏想要跳起来,后方的教官早有察觉,一个负责捂住他的嘴,一个负责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安心坐好。
江临夏瞪大眼,发出几声模糊的呼喊:放开!我有话说!负责捂嘴的教官皱着眉问:他说的什么?他说,你特么的快放开老子,不然我跳起来给你头打掉!他敢骂教官?江临夏瞪大眼睛,竭力挣扎中发出的声音比较清晰:我没有!十级翻译员飞快道:他说,有我没你。
有骨气啊!待会儿下去负重跑十圈。
二人一唱一和,给江临夏定了罪加一等。
江临夏悲从中来,只能用鼻孔呼吸,感觉呼气不畅。
剪辑里的他差不多的凄惨。
他看见自己抹了把脸上的水渍,镜片后的眼底是分明的乌黑。
他眨了眨布满血丝的眼睛,深吸一口气道:别睡了,都再坚持一下,赶紧去找乘风。
他保证起码那个时候他是认真的。
下一刻,乘风把牌一摔,躺到地上,老大爷一样的姿势,叹道:累了。
西瓜立即撕开巧克力的口子递到她手上,钟逸捷拎过包问:要水吗?乘风说:不用了,我稍微睡一会儿,把疲劳度全部挂掉。
他低头整理自己的背包,手里捏着把零散的子弹往小包里装,拉上拉链的时候大笑出来:我觉得只有乘风最爱的冲锋枪子弹能够安慰她。
她看见以后肯定高兴地快哭出来!下一刻,乘风随手将一整盒子弹丢进钟逸捷怀里,说:给你,子弹怎么那么多啊?这帮人都不用枪的吗?然而钟逸捷也不是很想要:先藏这边吧,万一以后有用呢。
乘风:行吧。
没用的东西到时候可以丢给我的队友,那你不联系他们?我第一次见到队伍失联的。
钟逸捷惊道,出于物资考虑他们也应该早点过来接你啊。
乘风:我说了但是他们不相信。
他们还嘲笑我!江临夏的眼眶快湿润了。
包括他最不想看见的那几个画面也出现了。
譬如他被爆炸的余波轰到墙上、跟严慎抱头痛哭、嘲笑乘风谎报战绩……这个剪辑师相当专业,懂得怎么扎人心窝子,将整个片子做成了与乘风对立的反面教材。
只用了十五分钟,江临夏胸中的那口气就散了。
从鬼哭狼嚎到放弃挣扎,最后两眼空虚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连教官都不忍心,反过来安慰他:大四了,很快的。
下一个受害人轮到项云间。
项云间坐直了一点,感觉一双冰凉的手从背后伸了过来,按在他的肩膀上。
教官在他耳边幽幽地吐气:你有话想说吗?项云间僵硬摇头。
他的罪过挺明显的。
在开场的时候因为山底下的一小群聚集群众放弃接引乘风,还跟着江临夏一起开玩笑。
以致于后面整个队伍在贫穷的道路越走越远。
尤其是夜以继日地折腾了三天,击杀数还没斗地主的乘风高。
严慎没想到自己藏饼干的动作也被拍到了。
跟队友斤斤计较几枚子弹的画面更是被捕捉得一清二楚。
辛旷还好,他顶多只是质疑了乘风的战绩,大多数情况下推波助澜但都能安全神影。
后期也很中庸地跟着队友吹彩虹屁。
四个人里,江临夏的话最多,提到乘风的次数也最多。
这个负责团队外交的朋友几乎说出了他们的全部心声,所以整个剪辑的重点都在他身上。
严慎藏饼干的行为反响也挺大的,估计是看起来实在太卑微了。
这两人牺牲自我形象,拉住了网友80%的讨论度。
让项云间跟辛旷大为感激。
饶是如此,教官还是按照三夭提供的采访稿,问了他们半小时的问题。
并要求四人回去后各写一篇300字的观后感。
直到这场闹剧快结束了,教官才收起嬉皮笑脸,语气一扬,不急不缓地问: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四人点头。
不是最后赢了就可以不用反省,这次我真的没法儿夸你们,你们自己应该也清楚,你们这次的表现有多离谱。
教官说,军校生被频繁打脸不能哈哈两声就过去了,你们应该觉得耻辱。
尤其乘风是你们的队友,结果你们自己对她都完全不了解。
你们的情有可原在我这里都不算理由,我说过一百次有了吧,不要太自以为是!这事真往大了讲,我能让你们每个人写一万字的检讨书过来。
项云间说:是我的问题。
教官:要放假了,还要准备大战场,所以我不多罚你们。
集体十圈,跑完再回家。
相同的错误我绝对不想再看见。
等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时,项云间四人排着队从里面出来。
一群意气风发的有志青年脚步变得拖沓沉重,颓丧的同时还不忘让对方帮自己解决观后感的问题。
他们走过二楼,正在酝酿着情绪互诉彼此的伤心,听见一阵猖狂而放肆的笑声从侧面传来。
江临夏好奇,透过没有关紧的门缝往里看,发现联大校长在里面,乘风也在里面。
单兵系跟指挥系的领导也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