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九章

2025-03-22 07:04:46

又是一夜同塌而眠, 睁开眼就对上楚应予直勾勾的黑色瞳孔。

惊魂一瞬,要爆发出嗓子眼的尖叫被少年凑上来的冰凉唇瓣给堵住。

翻转身体压住我,他将我吻得几近窒息。

我从推拒变成了双手抓紧他的双臂, 缠绵到令人面红耳赤的深吻后,身上的人退开了,我大口大口地喘息,望着屋顶的横梁久久回不过神。

嘴唇发麻了一会儿,我侧头看向他,你醒了多久?楚应予横过手臂将我圈入怀中, 含糊地低声念道:没睡。

吹拂在耳边的气息让我痒痒的, 我躲了躲,被他更用力地圈住。

我惊到了,年轻人就是体力好?从前天晚上回来时, 他就是战损的状态。

昨天迎战了重影, 白天还收拾了一堆仇人, 没有好好吃饭, 夜里和我一块,居然睁眼到天亮?该不会盯了我一个晚上吧?我忧心地侧过身体,望着他有着淤青的眼底, 问道:不休息, 身体没事吗?我觉得要垮了。

不会。

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我们今天不是成亲吗, 你都不睡?睡不着, 我总觉得, 我睡了, 你就走了。

……怎么越来越患得患失了, 除了身体不对劲, 精神情况也岌岌可危。

我就在这,你想什么呢,赶紧起床布置一下,至少今天成亲要有新房的感觉吧。

我没成亲过,不知道。

……他父母也没教,周围环境也不是正常的,而我只能靠着对影视剧里的了解来布置一番。

思前想后,我决定去请教一下丁大婶,她作为过来人,应该比我清楚吧。

楚应予,我们要不要请丁大婶和龙大叔来吃喜酒?不要,只要我和你。

多少有点孤单了,黎一呢?都不要,我讨厌她越过我找你。

……你的养父宫主呢?我故意这么说着。

成婚后再说,宫主会派人送贺礼来的。

看来是铁了心只想和我单独成婚了,在这方面我倒是依他了,不过筹备的工作还是跑去问了丁大婶。

丁大婶其实很想凑热闹,但由于楚应予的倔脾气,也只能提供一下技术支持。

甚至还要给我传授房中术,听得我头盖骨都要飞起,不能因为我学跳舞就可以使劲作吧!撇去这些脸红心跳的环节,成亲就算一切从简,房子还是要喜气洋洋一点。

赖床的楚应予被我拽着起床,在买喜烛、灯笼的杂货店跟着老板娘学了下剪窗花,我没学会,他倒是会了。

不愧是小妈。

于是把剪纸的活儿全部交给他,一刻钟就剪完十个囍,我美滋滋地拿着浆糊贴上这些囍字。

来福今天总算敢从狗屋附近跑出来了,因为楚应予的状况看上去好了很多。

在狗屋上贴一个囍,回头拎着剪纸,看到了身后的少年,我笑着将囍字往他胸口上比划。

要不要给你也贴一个呢。

贴树上,我抱你。

说着,他屈膝弯腰,拍着自己的肩头。

我忍着笑,还真就骑上了他的脖子,拽稳我的双膝,少年像颗挺拔的翠竹那样将我托举起来了。

把囍字牢牢地贴在了粗壮的大树上,它就像这个院子沉默的守护者,见证者了我和楚应予的点点滴滴。

我说留下这棵树不错的吧。

嗯。

我低头,对上他凝望过来的目光,春日筛落下的光盛在少年的眼里熠熠生辉。

我看得心潮涌动,只觉得这一刻真美好。

下午和楚应予去了成衣铺拿喜服,试穿了一下很合身,一身红衣的少年真是俊美极了,我花痴地绕着他周围看,像来福晃尾巴那样。

拉住我的手腕,捧着我的脸揉了两下,差点在老板店子里秀恩爱,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回家再亲热,结了账再买壶酒,交杯酒可不能少。

脱了喜服放竹篓里,让楚应予背着,我拉着他去打了半斤清酒。

你酒量怎么样?印象中是没看过他喝酒的,我好奇地问。

很少喝,不知道。

你们杀手里有没有特别爱喝酒的。

有,嗜酒如命,不喝酒反而动不了手。

真神奇。

你呢,酒量如何。

我在脑子里想了下自己的酒量,白酒一瓶红酒两瓶,啤酒两箱,和朋友聚会很少醉过,过年喝趴过不少长辈。

酒量还可以?今晚试试,小楚弟弟。

我笑着点了点他心口。

揉着被我戳过的部位,楚应予呆了几秒,脸上慢慢蒸出浅红来。

因为不是赶集日,村子街上没那样热闹,甚至说得上是冷清的。

只有常开的店铺在营业,稍微逛了下,我就想牵着他回去,但他忽然抽回了自己的手,努力握着拳头。

虽然有些莫名,可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不方便牵。

直到进院子时,看到楚应予眉头蹙起,面色有些白,我立即问道:怎么了?身体很痛?我可以成亲。

我没说不成亲,你别紧张嘛。

他匆忙瞥我一眼,没有回应,好像是不想在大喜的日子让我忧心。

你去休息,我做饭,然后简单拜堂就算过了礼好不好?我……不用你帮忙,休息!楚应予父母的牌位还是他自己用木桩子削好刻出来的,没有描金涂漆,但也算是规矩。

我将堂屋收拾干净,摆上大方桌,牌位和香火供上后,又在桌前放了两个蒲团。

晚饭后我催促着楚应予去换衣服,他背对着我,没让我看到他的神色。

我问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他说是的,但再疼也想继续拜堂。

他都忍到这份上了,当然要接着来了。

他总觉得我可能会跑,他根本就没有一刻放松下来过,一直紧绷着,却还要在我面前装得正常。

我已经分不清是蛊毒影响了他,还是两相结合,成就了现在这个矛盾脆弱的他。

越硬的刀越脆,因为没有韧性。

对着梳妆镜整理好自己,盖上红盖头,我谨慎地盯着地面,走到堂内。

视野里出现了靴子的一角,我伸手摸到楚应予的袖子,紧张又有些羞涩,轻声叮嘱:拜堂以后才准掀开盖头哦,然后再喝交杯酒。

……他没有回应我。

心里有点纳闷,忍不住想掀开盖头偷瞄一眼,可我还是止住了这种小心思。

汪汪汪!院子里的来福一反常态地冲进堂屋,对着我们一顿狂吠,焦躁地好像饿了三天一样。

我用手驱赶了两下,乖啦,一边去。

可能是楚应予也瞪它了,来福压着嗓子发出害怕警告的呜呜声,它追着自己的尾巴咬了几圈,结果还是冲着我们吠。

透过盖头的缝隙,我看到楚应予将来福拎出去了,然后关上了大门。

红烛被窗外的夜风刮得晃动,光熄灭的瞬间,屋子里暗了下去,可马上又明亮起来。

我们没有说话,屋子里很安静。

我想了想流程,清了清嗓子开始喊,从一拜天地开始,一直到夫妻对拜。

被楚应予搀扶着站起身,我隐隐期待着,提醒道:掀盖头吧?我今天的妆很好看哦,口脂涂了很厚,能亲你满脸唇印呢。

忍不住说笑着,忽的,眼睛的余光瞥见了盖头下的剑。

楚应予的手上拿了那把残破的剑。

我怔然地杵在原地,一股寒气从脚底攀升,瞬间扩散到全身,成亲拿着剑是要做什么呢?突然间,眼前的红色被扯开,用剑柄挑开我盖头的少年歪头看着我,他穿着艳丽的喜服,神色却是冷漠的,呆滞的。

漆黑的眼睛幽深无情,没有了平日里对我的柔软,这样的眼神,他通常是用来看尸体的。

就像初见时那样,可他连好奇都没有了。

小娥,我觉得,你还是死了最好。

……这样我就不会痛了,不会念了,不会想了。

令人头皮发麻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他冷冽的面容出现了一种很不寻常的僵硬,像极了浮在脸上的人|皮面具。

精致的脸,但没有人类气息的模样,宛如一具被操纵的空壳。

是转身跑还是向前抱他。

眼前好似出现了送命题,不管选哪个大概都要豁出去。

你愿意为我死的,对吧。

不愿意!比起死,我想和你都活——活下去的话没能说完整,眼前一片寒光乍现,我的声音变成断了弦的乐器那样,奏出了古怪残破的音调。

身体的力气在一瞬被抽干,脖子上的皮肤缓缓地渗透出一线红色。

被切断的喉咙再难发出清晰的声音,我的瞳孔剧烈颤动着。

这不是一种剧痛,可以说是缓慢地,麻木的感官刺激,等到回过神时,生命已经结束了。

死亡被定格,周遭的声音全都涌入耳朵里,喉咙中发出了血肉筋骨断裂的细碎声响,血液的流动,春夜里的虫鸣风声,还有来福发狂地怒吼与撞门声。

这些都很清晰。

意识在这一刻高度清醒,身体却不能动了,像瘫烂泥一样摔在了地上,视野里的少年也变得失去了色彩。

原来在死神面前,我根本做不出选择。

哐当——剑掉落在地的声音犹如震天巨响,伴随着我的倒下,楚应予的脸部扭曲了,少年猝然跪地,在我几步之遥疼得浑身痉挛。

意识在逐步地抽离,我觉得眼前一片炫光,蜡烛的光掩盖了一切。

奄奄一息的我被楚应予抱入怀里,他发出了一种人类很难发出来的悲鸣声,比来福的声音还惊悚难听。

如泣如诉,声似厉鬼。

他将手捂在我的脖子上,徒劳地想堵住开裂的伤口,可他划开的不仅仅是皮肤啊。

不是像那晚的试探,而是真切地把我的喉咙切开了。

别死、别死……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