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025-03-25 22:58:27

听到他说想之后,应非絮反倒犹豫了起来。

她很害怕这会是一场梦。

倘若不是梦的话,它会不会又如烟火般只是短暂的灿烂,事后却留下曾经拥有的心痛呢?她觉得好可伯,她和他只认识几天、相处几天而已,她却已经可以感受到可能失去他的心痛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她以为自己还处在考虑要不要接受他的阶段,没想到感情和心却早已深陷而不自知。

这样她还需要再犹豫吗?其实与其说犹豫,不如说是垂死挣扎,因为不管她再怎么举棋不定,他都已经把她当女朋友对待了。

如今,他对她一整个呵护备至,不是要她躺着休息,就是要她坐着休息,就是不准她使用到受伤的右脚。

他真的管的很大,而且还有些霸道,但重点是,她竟不觉得生气或自由受限,反倒还感到一丝微甜的幸福威在心里发酵!她呀,真的是泥足深陷,已经无药可救了。

同居七天的时间转眼已过了六天,时间为什么会过得这么快呢?想当初她是带着多么咬牙切齿的心情住进来,而今她却恨不得时间能走慢一点,让她在这里再多待久一点。

人真的是会变的,可不是吗?不由自主的,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被刚从浴室走出来的贺子极撞了个正着。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他立刻走向她,一脸严肃的问道。

没事。

她摇头答道。

没事会叹气?他一点也不相信。

告诉我你在烦恼什么?他坐进她身旁的位置,刚沭浴过的清新味道伴着一股热气朝她袭来,让她不自深吸了一口气!注意到她深呼吸的反应,他眉头轻挑的看着她,害她突然有些尴尬。

我没有烦恼什么。

她说。

好,那告诉我你为什么叹气?他换个方式问,一脸好整以暇的模样在过去六天来已让她相当熟悉,这代表他有的是时间跟她耗,而且非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否则誓不罢休。

为此,她真的很想深深地长叹一口气了。

如果哪天有人问她,对他是否有不满之处?她会回答有,她唯一不满的就是他太有耐心与恒心,太善于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了。

这点让她老觉得自己好像很笨,才会总是被他要得团团转。

为什么叹气?他耐心的再次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时间好像过得很快,后天就要回公司上班了。

她决定老实说,反正挣扎也没用,最后还不是会被他套出答案来,不过她稍微改了一下令她叹息的缘由就是了。

所以只是叹息时间过得快?他看着她说。

对。

她点头道。

叹息就快要上班了?他继续看着她。

嗯。

她再点头。

不是叹息明天就要搬出这里,搬回你家去?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她吓得在瞬间屏住气息,无法遏制的睁大双眼。

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他……哈哈……他忽然放声大笑。

她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你的反应好可爱,完全就是不打自招。

他笑不可遏的对她说。

什么?可爱?这辈子还没有人说过她可爱,大多人都说她聪明、区事、很乖之类的。

他怎会说她可爱?我哪里可爱?因为太不可思议了,让她怔怔的脱口问他,结果却引发他另外一阵大笑声,害她窘得不知所措。

他又笑了好一会儿才停止,然后笑意盈盈、目光火热的看着她,看得她浑身都不自在。

干嘛?她瞪眼问道。

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喜欢你了,没想到会愈来愈喜欢。

他微笑的说。

没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么煽情的话,她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真的很可爱。

他定定的看着她,又说了一次,让她一整个害羞到只想逃离现场。

时、时间不早了,我……我该回房间睡觉了。

说着,她匆忙的准备起身回房,却被他拉住手。

等一下。

他说。

她看向他,又不知所措的低头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

明天你一定要搬回去住吗?他的话令她讶然的抬头看向他。

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明天你一定要搬回去你租的那间小套房吗?他又说了一次,这回讲得更清楚些。

她张口结舌的看着他,不敢去想他这么问她是代表什么意思?当然,当初不是说好了是一星期吗?还是你想反悔,又想拿我的工作来威胁我?她故作轻松,半开玩笑的反问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蹙眉道,看起来竟然有些烦躁。

不然是什么意思?她沉默了一下,试探的开口问他。

你不是怕鬼吗?突如其来的字眼令她浑身一僵,感觉整个背脊都凉了起来。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说那个字的。

他皱眉道歉,还是觉得她对鬼字的反应太夸张了些。

我的意思是,你有这样的弱点却还一个人住,让我很不放心,所以你……他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下,感觉有点紧张。

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继续住在这里,就像过去六天一样?她愣愣的看着他,表情呆若木鸡,背脊是冷是热都感受不到了,只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得又急又快,好像就要从她身体里头跳出来一样。

他的意思是要她搬过来和他一起住?和他同居?她的脑袋里有两种思绪反复在拔河,一种是兴奋的欢呼着太好了,这样她就可以不必离开这里、离开他了,可以继续过着过去六天来有如美梦般的生活。

但另一种思绪却理智的对她说,这样不好吧?他们才刚交往,认识不到几天就搬过来和他同居,这样未免太随便也太好上手了。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愿意吗?贺子极有些紧张的开口问她。

这样不太好吧?女性的矜持让她选择了理智那一方,犹豫地对他说。

哪里不好?你仔细的想清楚。

他开始说服她。

搬过来和我住,第一,你可以省下房租水电的开销,多存点钱汇给你妈妈。

第二,你可以有个伴,身边多个人照顾,不必再担心你的弱点。

第三,你工作之余的时间原本就不多,之前分给休息和睡觉都快要不够用了,难道现在还要分到谈恋爱上吗?我可不是为了要让你更累才和你交往的。

但只要我们住在一起,天天都可以见面,天天都可以谈恋爱,也不会影响到你休息和睡觉的时间。

这样一举数得,你还觉得有哪里不好?被他一这么一问,她简直哑口无言,因为他不说,她都不知道和他同居竟有这么多好处。

她的确是想多存点钱汇给妈妈;也的确受够了一个人住时,突然浑身发冷又害怕的感受。

至于和他的事……老实说,她是因为害怕自己就此离开后,他们之间会因时间空间的距离而不了了之、无疾而终,才会不自觉的咳声叹气,惴惴不安,希望时间能走得慢一些。

他问她哪里不好?她唯一能想到的,大概就是两人未婚就同居,她的名声会不好吧?但都这时代了,除了因反对而反对的卫道人士之外,还有谁会在乎这种事呢?早就屡见不鲜、习以为常了。

怎么样?你觉得哪里不好,尽管说出来。

他追不及待的盯着她说。

说出来之后,你大概又会想出一百个好处来说服我吧。

她沉默了下,开口说。

一百个好处有点难,但五个、十个应该没问题。

他一脸认真的点点头,诚实回答。

她忍不住笑出来,被他打败了。

总而言之,他从一开始就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如何都要说服她搬过来和他一起住就对了。

她早该想到的。

明天我帮你搬家。

一见她笑,贺子极便知道大事底定了。

我又还没说好。

她娇瞋他一眼。

不管好不好,你这个压寨夫人我都要定了,你认命吧。

什么压寨夫人啊!你是土匪呀!她哭笑不得。

没错。

所以你就只能嫁鸡随鸡,嫁土匪随土匪了,我的压寨夫人。

她顿时被他我的两个字搞得满脸通红,倏然起身道: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睡觉了。

这回他没再阻止她,只是坐在原位上,在她忍不住回头看他的反应时对她微笑道:明天要搬家。

今天的确要早点睡,养足精力。

晚安了,我的压寨夫人。

轰!她只觉得自己的脸在一瞬间似乎又变得更热,像要烧起来一样。

她急忙将头转正,不敢再多停留一秒地迅速走进房里,关上门,然后捧着自己发烫的脸低声尖叫。

天啊啊啊!花了一天时间处理搬家的事,应非絮正式和贺子极同居了——当然是同居不同房。

他们俩的关系还是清清白白的,连接吻都不曾,顶多就牵个手,偶尔坐在客厅沙发上靠近了点,有些自然而然的肢体碰触,就这样而已。

结束长达七天的休假后,她和他都恢复了工作,不过她只能去公司上班,餐厅约兼差在她右脚扭伤完全康复之前,被他霸道的禁止了。

为此,她还和他吵了一架,但该怎么说呢?一个巴掌拍不响,她气她的,他对地的态度却一切如常,搞得像是她独自一人在闹别扭一样。

最令她难以置信的、是他不知怎么和餐厅老板说的,竟让老板转而站在他那一边,还以只要贺子极先生说OK做为她复职的指标,真是快把她搞疯了。

反正,最后她除了投降妥协外,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就对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省下的房租、水电费和拿回的押金足够弥补她少做一份差事好几个月的金额,所以她也暂时不必为钱的事担忧就是了。

二十五年的生命中,就她记忆所及,她从未过得像现在这般悠闲轻松。

两班制的工作做二休二,以前因为还有另一份兼差在身,她根本没有真正的休假过,可是现在每隔两天就有连续两天的休假,让她真的突然多出了好多私人时间,想做什么都行。

不过贺子极的工作是属于常日班的,所以周一到周五都要去公司。

怕他上班时她在家会无聊,他还买了一套体感游戏教她怎么玩,然后让她深深地领悟自己肯定是个电动白痴。

不过他倒也在一旁笑得很乐就是了。

过去的日子,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赚很多钱,让家人的生活能过得更好,所以她拼命的努力工作赚钱,没有时间去想自己的喜好。

不过拜贺子极所赐,近来她倒是想了许多过去从未想过的事,她一直在想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如果今后的生活就像现在这样,她最想做的是什么事?可其实这并不是她自己要想的,而是贺子极逼她想的。

他说没有一个人的人生是只为他人而活的,为了不愧对自己,至少也该知道在不为别人时,自己最想要拥有的是什么。

她闻言后,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怎么了?觉得我说的不对吗?他挑眉问她。

她对他摇了摇头,然后告诉他,过去几年其实我一直都有想要拥有的东西。

不是为了你妈或你弟,而是为了自己想要拥有的?她点点头。

那是什么?一个会疼惜我的男朋友。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继续说,不过现在我已经有了,那个人就是你。

他忍不住呆愣了一下。

然后她发现——你脸红了!她脱口叫道。

什么?哪有?我突然想到有通很重要的电话要打,我去打电话。

然后他就逃走了。

每回想起这幕,她就不禁想笑,原来他竟然也会害羞,真的好好笑。

不过,除了想拥有一个疼惜她、怜爱她的男朋友之外,她还想要什么呢?她想了又想,突然想到了,她想要读书,想要将她当初好不容易才考上、却因不得己的理由而休学的大学文凭拿到手。

他拥有双硕士学位,而她却是大学肄业生,学历只有高中而已,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所以即使不为自己,为了他,她也该将大学文凭拿到手。

没错,至少也要大学毕业。

有了目标之后,她开始上网查询相关资料,专心的程度连晚餐时间到了都不知道。

直到大门处突然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她这才吃了一惊,猛然从电脑前的椅子上跳起来,转身刚好看见他推门而入。

你回来了。

她对他说,紧接着焦急的脱口道:怎么办?我上网上到忘了煮晚餐了。

交往之后,她发现都是他在对她好,而自己能为他做的事却少之又少,所以她便自告奋勇的许诺,若她休假在家时,定会煮好热腾腾的晚餐等他下班回家一起吃。

结果她居然连这么一件事都做不好,真的是很没用。

是吗?正好,我刚才回来的路上看到一间新开的日式火锅店,我们去那里尝鲜吧。

他丝毫不以为意的对她微笑道。

外头有点冷,你去穿厚一点的衣服。

我等你。

他的反应完全在她预料外。

她只能无言以对的站在原地看着他。

怎么了?不想吃火锅吗?他问她。

那也没关系,我们待会儿到外头边走边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你好歹也该对我皱皱眉头吧?她看着他,无奈的叹气道。

皱眉头?为什么?他不解的问。

辛苦工作一天,又饿又冷的回到家却没有东西吃,还得冒着冷风出门觅食,你难道都不觉得生气吗?她说。

这么说,在你出现之前我不是每天都要为这事生气?他好笑的说。

她呆了一瞬。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一样得冒着冷风去觅食呀。

回到家有热腾腾的晚餐吃根本就是个梦好吗?不过这阵子你却常让我的美梦成真了,谢谢你,我的压寨夫人。

他深深地凝望着她,微笑道。

啊啊啊——他又叫她压寨夫人了。

应非絮羞窘得不知所措,只能娇瞋他一眼,丢下一句,我去换衣服。

然后逃离现场。

他们最后还是到那间新开幕的日式火锅店吃晚餐,毕竟寒流频频来袭的冷冬,热呼呼的火锅绝对是最佳选择。

不过对于吃一餐要花掉好几百块,应非絮私下还是有些心疼的,虽然他不可能会让她付钱。

对了,我刚才关电脑的时候,看到你在查询大学转学的资料,你想回学校念书吗?用餐间,贺子极突然开口问她。

她有些惊讶,没想到会被他看到。

倒是他怎会是问她想回学校念书吗,而不是问她为什么要查那些资料?难道说……你知道我大学肄业的事?她试探的问。

他点头。

你怎么会知道?她讶然问。

在义大利餐厅时,你那位大学同学说的。

他说她顿时恍然大悟。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大学肄业这件事?他点头,涮了些牛肉夹到她碗中。

趁热吃。

他说。

她看了看牛肉,再看向他,把牛肉吃掉后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你不在乎吗?在乎什么?他不解的看了她一眼。

我的学历只有高中毕业。

他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皱起眉头,还把手上的筷子给放了下来,一脸严肃的转向她。

所以,你想回学校念书拿文凭,是为了我?也、也不全是为了你。

他板起脸的模样让她说起话来忽然有些小结巴。

那就是有一部分是了,是吗?他现在不只表情严肃,连声音都冷沉了下来。

你在生气吗?她不禁跟着放下手中的筷子,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我不是在生气,我是——贺子极突然闭嘴,然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说:先吃,吃完之后我们再来谈这件事。

看他这样,应非絮哪里还有什么食欲?但浪费不是她的本性,所以虽然食之无味,她还是把属于自己的那锅小火锅吃完了。

结完帐,一走出火锅店,她立即迫不及待的问:你真的没有在生气吗?因为之后他就没再开口说话了。

没有。

他说,但停顿了一下又改口道:有一点。

为什么?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

既然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大学肄业的事,不可能是为了她事先没向他坦白这件事而生气吧?他应该不会认为她没主动说,就是想瞒骗他吧?她从刚才就一直在想自己可能导致他生气的原因,却怎么也想不通。

风很冷。

先上车再说。

来到停放在路边停车格的车子,他为她打开车门。

她坐进车里,看着他替她把门关上,然后缩着脖子绕过车子前方,从驾驶座那头上车。

还能体贴的为她开车门,应该就如他所说的只是有一点生气吧?应非絮遏制不住的在心里付度着,有些小放心了,因为她真的很担心,如果他不像他自己所说的只是有一点生气的话,那她该怎么办?你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没有主动告诉你我大学肄业的事吗?车子平稳的开上路之后,她按耐不住的打破车里的静默,开口问他。

这件事我早知道,你说不说又有什么差别?我为何要为了这件事生气?他平静的反问她。

因为你以为我会主动告诉你,但我却始终没提过?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我根本没想过这种事。

他告诉她。

那么,你为什么生气?他转头看了她一眼,你真的不懂?不懂。

她摇头说。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大学肄业的事,却还是以结婚为前提向你提出交往的要求,你认为我会在意你的学历是高中毕业还是大学毕业吗?他看着前方,以平稳的语调开口说。

应非絮呆了一下,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了。

我并不是在暗指你在意这件事,她解释的说。

我只是觉得我至少也该要有大学文凭,毕竟你都有双硕士的学位了,不是吗?不是。

我是喜欢你这个人,并不是喜欢你的学历,所以你的学历高低对我而言一点也不重要。

我之所以觉得有一点生气,是因为你又在为别人做事,而不是为了你自己。

如果你是真的想要读书,我会举双手赞成,但如果你只是为了拿那张大学文凭来配我的学历,那大可不必。

与其浪费时间去拿那张文凭,不如把时间留来相我谈恋爱。

他说得直接坦白。

应非絮沉默不语,只觉得脑袋一片紊乱。

她花了好多时间才想到自己想做什么,结果被他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好茫然,感觉自己像个傻瓜一样,白忙了一下午。

她没再开口说话,贺子极也静静地没打扰她,让她可以好好的想一想他刚才听说的话。

这个女人真的很像傻瓜,老是在为别人而活。

但也就是因为如此,才让他更觉得心疼、怜惜,不是吗?他无声的轻叹一口气,闪过忽明忽灭光影的脸庞上,神情却是柔情宠爱的,为了身旁这个傻瓜股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