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妍仍是怕那个高大的男人。
第一次睁开眼,她便见到那个男人坐在床沿,想也不想地,她使尽所有力气吼叫。
她怕他,但是更恨他。
虽然他强迫她听完他所谓的理由,但是她完全无法接受,这样子她成了什么?一个借腹生子的工具?她不要这个孩子!但是由不得她,那个男人拘禁了她,派人监视她的行动、强迫她饮食,绝不让她有机会伤害腹中的孩子。
采妍气极了,却完全没有机会从这种情况中逃开。
那日受到的伤不只是身体上的,更造成她心底的一个阴影。
一日日过去了,他来过三次,像探监一样来看她这个俘虏,但她完全不给他靠近的机会,对他的好言好语充耳不闻,刺死他的自尊心最好!主子,您不该这样对待王,王选上您是您的福气呀!所有在她周遭的人都这么说,烦都烦死了,好似她多不识好歹。
这日,采妍好不容易赶走所有人,图个清静。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否则她迟早会被洗脑!他们为何都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为她设身处地想一想?为何只是自私地维护他们的主人?直到现在,有时她还是会从睡梦中尖叫着醒来,那只能任人宰割的无助,让她深深体会到身为女子的弱势。
她无一日不希望早日从那一再侵蚀她的恶梦中解脱,如果不是她生性坚强,难保不会精神耗弱。
唉!当日她是否该好好痛哭一场,或许今日便不会如此烦忧。
现在哭不知道有没有用?至少能发泄情绪吧!但她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落泪……你身体不舒服吗?朵娜丽丝微微地扬起她可爱秀致的眉毛,身边的叶依也疑惑地睁着大眼。
她们今天好不容易甩开一群跟屁虫就是要来看传闻中的新母亲,却只见到一个皱着一张脸的女人。
采妍初看到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不禁讶异地微张嘴。
你们是谁?迷路的孩子吗?采妍关心的问道。
朵娜丽丝高傲地抬起头,你又是谁!采妍舒展开眉头,微笑地打量两个小女孩。
个子较高的孩子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眼睛是蓝绿色的,迎着阳光看隐隐闪着金光;另一个女孩嘴里含着大拇指,头发是飞扬亮丽的红棕色,眼睛是紫蓝色的。
两个女孩的五官及神情有一定的相似程度,让采妍感到有一些眼熟。
你笑什么?朵娜丽丝不喜欢这个异族女人的笑容,好似把她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
王宫里有规定不能笑吗?采妍反问她。
朵娜丽丝扁扁嘴,现在有了。
好熟悉的讨厌口气,采妍想。
你到底是谁?朵娜丽丝不耐烦了。
小女孩,没人教你问话的礼貌吗?采妍望着她。
朵娜丽丝嘟起嘴,正想说放肆时,叶依已经开口了,你好漂亮。
谢谢。
采妍高兴地接受。
朵娜丽丝瞪了妹妹一眼,在心里骂着,笨叶依。
朵娜丽丝决定不和她胡缠下去,直截了当问她,你知不知道将成为后的女人在哪里?闻言,采妍的笑容消失了。
这里没有这个人。
小孩子是很敏感的,朵娜丽丝立刻察觉她的改变,你生什么气?哦——你是不是跟紫妃一样,生气父王立的正妃不是你!她很高兴逮着一个报仇的机会。
父王才不可能看上你呢!少做大梦,父王可是‘太阳之王’,除了梅莉贝儿女神之外,没有一个女人配得上父王的。
父王?采妍只注意这两个字,你们是……我是朵娜丽丝公主,她是叶依公主。
她骄傲的宣布。
原来是那个男人的女儿,难怪一副不可一世的小火鸡模样。
如果没事,我想休息了,你们出去玩吧!采妍意兴阑珊地挥挥手。
无礼!朵娜丽丝生气地叫,但嫩稚的嗓音没有半点威吓力可言。
采妍只觉好笑,你闯进我的地盘,我还没说你无礼呢!哼!朵娜丽丝吐个舌头,整座王宫都是我父王的,你才是站在我的地盘上呢!采妍直觉她是个聪明的小女孩,那好,你告诉你的父王把我赶出去吧!我也不想待在这里。
骗人!王宫是多少女人想住进来的地方,这女人一定在骗人。
小小的叶依抽出含在嘴里的拇指,可是看不到父王呀!看不到。
笨叶依!朵娜丽丝顿觉面上无光,可是父王很疼我们的,很疼!她强调。
我知道。
采妍摸摸两人的头发,微笑,他一定很疼你们。
朵娜丽丝怔住了,脸儿一红。
第一次觉得被人摸摸头是很舒服的……有种温暖的感觉。
其实你人很好嘛!很好!叶依学着她说话,咯咯地笑。
你几岁?采妍抱起叶依坐在膝上。
我……渐渐熟络的三人丝毫不觉暗里正有人在观察她们的一举一动……☆ ☆ ☆ ☆听了侍卫的报告,洛德心上一热。
如果当初只是一时迷恋她异于常人的美貌,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喜爱她的所有,不论她惊人的美貌或不凡的内涵。
他的梅莉贝儿就是她了——洛德走出宫殿,抬头望着高挂在墨蓝夜空上的明月,迎着清凉的夜风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他该如何让她接受他?她甚至连名字也不愿告诉他。
缓缓地,洛德的双脚不自主地走向她暂居的寝殿,他渴望立刻见到她,服侍采妍的侍女一见到王,便很知趣地告退了。
较年长的侍女临走前特地向采妍使了个脸色,希望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别惹怒了王。
你来干么?采妍一见到他就失了赏月的心情,冷冷地问。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她不善的态度,洛德不以为忤。
你见过本王的女儿了。
洛德允许自已靠近她一些。
采妍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武装起自己。
是呀!很可爱的小女孩,幸好不像你。
拜他所赐,她现在对于太过接近的男人有恐惧感。
希望在她回现代之前能克服这个下意识躲开男人的动作,不然在大部分团员都是男人的情况下,她可能很快就要被迫退出,理由是不合群。
采妍旋个身,走回寝殿。
我想睡了,请你离开。
洛德抿唇不说什么,他实在讶异自己什么时候起有这种好脾气。
你现在对我不理不睬有什么意义?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吗?采妍一听,陡然转过身来,双眼冒出愤恨喷火的目光,你以为你是谁?被你强暴难道是我的荣幸?你知道我受了多大的伤害?一句‘为了帝国、为了百姓’就要我自认倒霉,千恩万谢你强暴了我?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没有,一切只为了你自己找借口,为了你自私又下流的欲望,为了你无可替代的帝国大业,你就牺牲了无辜的我!采妍踩着重重的脚步逼近他,一只手指发泄地戳着他坚实的胸膛。
我告诉你,我、不、屑!累积多时的羞辱、愤懑、怨恨及伤心一古脑地全数爆发出来,集结成震天的悲吼及晶莹的泪水——采妍痛恨自己的软弱!明知贞操是一种八股的东西,她还是忍不住哀悼它的失去。
你以为我会痛哭流涕感谢你立我为后?不!在我自己的世界里我自由而独立快乐,凭什么现在我要为了一个男人失去自己的尊严?尤其我们之间根本一点感情都没有!你住口,洛德再也无法忍受,她以为她是谁?他爱她,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可以任意辱骂他。
我为什么要住口?你伤害我的身体、限制我的自由,现在连我的思想都要管吗?洛德擒住她的手,用力将她拖至内殿丢至软床上,随即欺上身压制住她。
他确定他先前的好脾气是她得寸进尺的原因。
你知道什么叫身体上的伤害?洛德俯视她惊慌的小脸,冷邪的笑容加深她的恐惧。
伤害应该是这样——洛德粗暴地吻住她,不带一丝怜惜纯粹是生理的欲望,如同冬天的暴风雨,狂暴而冷冽地侵寒她的心。
恶梦仿佛又回到眼前,采妍不顾一切地闪躲他在她唇上肆虐的嘴唇,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栓梏——不要——采妍哭吼着,这次她绝对要保护自己!她近似发狂地哭叫,终于让洛德察觉她的异样,唤回他的理智。
没有察觉洛德的松手,采妍迷失在自己的梦魇之中。
放开我!放开我!不要碰我——她挥舞着四肢抵抗早已投降的敌人。
洛德现在才知道她是多么害怕,悔恨啃噬着他尚存的良心。
不管她疯狂的手脚是否会打伤他,洛德紧紧地、温柔地将她环在自己怀中。
没事了,你安全了,放心……他喃喃地安慰着。
不要,让我走、让我走!采妍无力地挣扎着,泪水爬满了整张脸。
不!你属于本王,不许走,留下来。
洛德愈加搂紧她,生怕一个松手她便从手中溜走。
现在,至少现在他不能失去她,从未有一个女子让他有这种害怕的感觉,从不曾有过,只有她。
恍惚之中,采妍似乎听清楚他的话,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她不懂,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她。
为什么?如果是命运,是否可以改变?她曾经舍不下腹中未成形的生命,又如何能舍下遥远彼方爱她的父母已姐,及许多因她的失踪而伤心的人?她一点也不坚强,只要一想到可能再也无法回去,再也无法见父母一面,她就软弱的想哭;故做冷漠无法销蚀她的恐惧,只能暂时压抑,但一旦到了极限,她该怎么办?洛德怜惜地拭去她的泪水。
该如何做,她才能接受自己,不再恐惧、排斥,他该如何做?他可以拟定战略、攻城掠地,可以高据庙堂、臣民心折,但没有人教他该如何俘虏一个女人的心——他从不曾因一个女人而方寸大乱,除了怀中的她。
她的头颅紧贴他的胸膛,他平稳的心跳声催眠了她,意识逐渐飘扬,放松了她的精神。
慢慢的,她进入梦乡,虽恶梦不再侵扰,但口中却喃喃念着心中所惑——为什么是我?洛德听见了,一双门着金光的眼透过她迷离半闭的眸子似要看进她的内心——为什么是你?他自问。
复又将采妍压在自己心口,他再次问着自己。
因为你是属于本王的梅莉贝儿,只属于本王一个人——传说,太阳神一见到在河边戏水的大地母神最钟爱的么女,便疯狂地爱上她,向父神发誓,终世只爱梅莉贝儿一人。
她是他的梅莉贝儿吗?☆ ☆ ☆ ☆一夜过去,自来到这个世界后,采妍第一次如此好眠。
睡梦中一个沉稳的声音一直在安抚着她,为她驱去梦魔,令她安眠。
醒了?采妍一僵,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坐在房间椅上。
洛德知道,两人的关系必须有所改善,他确定自己是要她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采妍的声音陡然拔尖,两手抓起被子挡在胸前,似乎这样便能够保护自己。
洛德起身走到她床前,这里是本王的寝殿。
采妍只注意他的高大身材给予她压迫感,白缎绣金的斜肩增加了他的气势。
你必须习惯本王,不管你原本多么害怕本王,你必须爱上本王。
采妍睁大了眼,他在说什么荒谬的话语!看到她错愕的神情,洛德有想笑的心情,他在床沿坐下。
你打算一直这么看着本王?事实上他想说的是,她这样的神情让人禁不住想吃她。
采妍回过神来,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爱上他!为什么不?他想做到的事向来没有不成功的。
你已经有爱人?洛德在心里打算着,如果她点头,他会想尽办法找出那个男人杀了他!没有注意到他显得有些僵硬的神态,采妍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有?她对死人骨头的着迷老早传遍校园内外,没有人想要这么一个怪异的女朋友,而她也没想过交一个男朋友来碍手碍脚!防碍她的考古行动。
洛德满意地笑了,你有婚约?没有。
采妍从不知道男人的笑容也可以用迷人来形容,害她险些失了魂。
洛德点头,那么本王看不出你为什么不可能爱上本王。
看不出?这个男人的逻辑推理有问题!你有妻子了。
采妍点出这个事实,且在心中补充道:更可恶的是,还不只一个!不,本王尚未迎立正妃。
洛德在视着她,你将是我的正妃。
我说过我不是!做大老婆跟小老婆一样悲惨,她不跟其他女人分享丈夫!洛德不再反驳,只是莫测高深地笑。
你想出去透透气吗?本王相信你会想的。
他起身走回小桌前。
采妍双眼一亮,你愿意让我出去?洛德拿起桌上的面包,药师说,多运动对孕妇是有益的。
采妍迅速地套上一件宽大的外袍,跳下床,你会派人跟着我吗?洛德笑睨她一眼,她是否天真到以为她要求,他就不会让人跟着她?将面包塞到她手上,吃完早餐,你就可以出去了。
他没有忽视当他靠近时她轻微的颤抖,眼神黯了一下。
你没有回答我。
话虽如此,采妍仍是乖乖地吃起手中的早餐。
洛德发觉,看她吃东西也是一种享受。
不,本王不会派人跟着你。
他微笑地道。
真的?采妍在他面前露出第一个笑容。
真的。
洛德也跟着她笑了。
本王不会派人跟着你。
☆ ☆ ☆ ☆大骗子!采妍走在王宫的花道上,忿忿地骂道。
什么不会派人跟着你,根本是骗人!洛德无辜的嗓音带着笑意,药师说,生气对胎儿不好。
谁害的?采妍忽然发觉不对,她这口气活似在打情骂俏。
她皱起眉,恶声道:反正你滚远一点,别跟着我!那可不行,你大概不知道,现在大约有百来个人想杀了你,若没有人守在你身边,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没人救你。
杀我?采妍打个哆嗦,转身问他,你在吓我对不对?谁会想杀我?但只消一细想,采妍知道他说的不太可能是诳她的。
身边的男人是一个帝王,而自己肚子里怀的有可能是个男的,且他说,要立自己为正妃,这么一来,她岂不是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看到采妍神情的转换,洛德知道她想通了,聪明的女人。
如果你自信能躲过或击退这些刺客,那么本王就……等等,你这个不要脸的坏胚子!采妍生气地大叫。
不要脸的坏胚子?洛德失笑,这女人大概还没见识过他的手段才会如此放肆,不过,有个可以没大没小的说话对象,感觉还真不错;凯那家伙例外。
都是你害的,如果你有一点羞耻心就别这么陷害我,放我离开!洛德一扬眉,你确定只要本王放你出宫,那些刺客就会放过你?这……可能会追杀到底,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知道了吧?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采妍还是生气,为什么她会这么倒霉?花园里百花争妍,她却没心情欣赏。
不要愁眉苦脸地,对孩子不好。
放心,本王会保护你和我们的孩子。
采妍有气无力地瞪他一眼,这是不是说今后我都得活得提心吊胆的?她是走了什么运,为啥会遇到这些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诅咒?从她一头栽入考古的乐趣以来,也听了不少关于诅咒的传闻,但她向来报以一笑置之的态度,斥之为无稽及巧合,但如今,她也不得不多少相信了,否则该如何解释如今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洛德轻轻的拥住她的肩,相信本王。
相信个头!噢!采妍轻轻呻吟,她真是越来越没教养了,近二十年的教育快毁于这个痞子的手里了。
别碰我!察觉他的手正置于她的肩上,她颤了一下,下意识的挣开。
虽然现在她对他比较不感冒,可也别指望她会给他好脸色。
洛德无所谓地一笑?你总得要习惯。
你说什么?无赖!我在问你的名字,让本王知道你的名字应该无妨吧?采妍想了想,采妍。
想他也念不来。
采妍没想错,中国字的发音对这个外国人来说是难了点,好好的名字给他一念便成了笑话一则,惨不忍闻。
采妍是又好气又好笑。
洛德皱眉,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大陆上没你这种名字。
采妍安静了,她想家,但是她能回去吗?看到她顿时沉下的面孔,洛德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本王以后就叫你哑儿,那是别宫里的人最初给你的名字。
采妍低头闭上了眼,好。
除了最初的霸道,他倒是个不错的人,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采妍苦笑了下,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今天不必处理你的国家大事?今天没事。
帝国升平,能让他亲自处理的事不多。
你要不要出宫去看看!他强烈地想让她高兴、开心。
采妍一听,兴奋地将阴霾丢开,满脑子只想着她可以去实地考察了!真的?不许骗我!天啊!她好幸运!竟可以亲眼看到姆文明的生活情况!啊啊啊!她想大声尖叫以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你还想在花园里浪费多少时间?看到她的笑容,洛德不禁跟着开怀。
这就走了!采妍率先迈步走开。
洛德嘴角噙着笑,注视着她嫣俏的背影,久久,才跟了上去。
等洛德离去之后,早晨的花园里才闪出一道人影,定定地看向两人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