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客。
好一个贵客。
陈劲生那一眼意味有多深长, 倪迦领会得出一二。
一行人各自进休息室,倪迦俯首,尽量降低存在感, 跟在招待队伍的最后。
陈劲生停在门前, 一姑娘正准备替她开门,他对她摆了摆手, 姑娘没懂, 愣在原地, 陈劲生往后看了眼,目光锁在装鸵鸟的倪迦身上。
经理是人精,立马叫走那姑娘,然后求救似的看向倪迦。
躲也躲不过, 倪迦端起得体的微笑走上前。
打开门,她礼貌欠身, 陈先生, 请。
陈劲生走进去, 门关上, 阻挡外界众人视线。
就他们两个人。
明明室内一片宽敞,装修似宫殿, 倪迦却觉得逼仄。
他进了门就没了动作, 一堵墙似的挡在她面前,她被挤在他身后, 脊背僵直, 贴着冰凉的门。
倪迦脸上的笑尽量温和, 陈先生,您能往里面走两步吗?陈劲生转过身,低头看她。
倪迦穿高跟鞋,仍然不够与他平视,她恨死身高差上的劣势,让她气势上就比陈劲生低一截。
陈劲生缓缓俯下身,眼睛黑似墨,他淡声说:我以为,倪小姐早都不记得我是谁。
先生小姐,陌生又假惺惺的称呼。
倪迦笑容不减,我哪敢。
陈劲生一动不动看着她,距离太近,他眼睛下淡淡的乌青落入她的眼。
他还入睡困难是么。
倪迦心底一阵动荡,下一秒,倪迦脖子一凉,陈劲生的手直接摸上她的锁骨。
他拽着她的项链,指间把玩那枚戒指似作打量,看到戒指内圈的nj字母,嘴角要笑不笑的,倪小姐有婚约的人了,还这么浪荡?倪迦不为他的言语所动,我怎么了?来这个场子的女人,想攀关系想上位。
陈劲生手松开她的戒指,整只大掌往上,握住她的脖子,倪小姐呢,过来钓金主?他越掐越紧,口气讽刺,一把年纪,重操旧业?倪迦不是没听过比这些难听的话。
她想过,她的不辞而别会让他记恨,他那样低声下气的挽留,她都视作不见。
但,哪怕他拿她当陌生人对待,也好过又做回仇人。
倪迦冷笑一声,你有病是不是?陈劲生眼睛眯起,掌心用力,你再说一遍?倪迦被掐的呼吸开始不顺。
这人怎么越来越疯?她抬脚就要踢他,身后的门被人敲响。
倪迦去扯他的手:你松开!好在陈劲生没有继续犯病,把她甩到一边,拉开门。
倪迦赶快背过身喘气,整理自己被弄的一团糟的衣领。
门外,是其他招待小姐来叫人,说其他几位老总已经前去高尔夫球场,就等他了,陈劲生点头,那人眼睛飞快的扫了眼倪迦,便退出去了。
门重新关上,陈劲生对她说:你等会跟我一起过去。
语气正常,仿佛刚才暴躁的人不是他。
倪迦问:我能说不吗?不能。
倪迦皮笑肉不笑,哦。
陈劲生走去里面的更衣室,对倪迦招手,过来。
倪迦不计较他招狗一样的动作,耐着性子走过去,干什么?陈劲生说:帮我把衣服脱了。
倪迦冷笑,你没长手?陈劲生:没长。
故意抬杠是吧?倪迦伸手去剥他的外套,陈劲生极度配合,抬高下颚,两手对着她伸开,他头微微向后仰着,眼睛却牢牢盯着她。
倪迦动作简单粗暴,她把他外套脱掉,随手扔在一旁,又去解他里边衬衫的扣子。
和楚梨完全不同,她脸不红心不跳,手也不抖,他能感觉到她指甲上的亮钻刮过他的喉结,不轻不重,刮的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深。
身上衬衫也褪去,倪迦不自觉倒吸一口气。
陈劲生看着瘦,脱了衣服,全是紧致的肌肉。
肩头宽阔,连接两排锁骨,胸肌与腹肌排排列,块状整齐而不夸张,密度恰到好处,一路沿进小腹下方,引人脸红。
她不喜欢太过健美的凹凸明显的身材,陈劲生这样的刚刚好。
他身上皮肤颜色比脸深,目视更性感。
倪迦面无表情移开眼。
陈劲生不放过她脸上丝毫变化,低声询问:怎么,不喜欢?……倪迦呼吸正常,你要换什么衣服?陈劲生盯着她,不依不饶,见过别人的?倪迦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打球要换运动装吧。
陈劲生继续道:那个律师的?他的比我好?倪迦忍无可忍,陈劲生!他面不改色,还得空勾起唇角,不是叫我陈先生么?你几岁?瞎比什么?倪迦觉得自己今天忍耐力为零,被他一激就爆发。
那你回答。
我怎么回答?倪迦气急,比喻张口就来,那我和楚梨,你喜欢谁?你。
陈劲生丝毫没犹豫,目光直勾勾落在她饱满的胸脯,她没你大。
……疯了。
倪迦脸通红,把运动服甩在他身上,你他妈自己换!陈劲生笑了一声。
这回是真心的,他在笑她。
倪迦冷着一张脸,替他把更衣室的门拉上。
砰的一声巨响。
神经病。
她骂。
**陈劲生动作很快,他换好出来,倪迦还在原地愣着。
倪迦扫了他一眼,不得不承认,人长得好看,穿这种会所提供的丑不拉几的运动服也能穿出型。
更衣室里身有一面镜墙,倒映出两道身影。
俊男靓女,二者都个头高挑,这么一看,竟然出奇的登对。
倪迦双手抱臂,目光触到镜子里的景象,又迅速闪开。
她想走,还没转身,被陈劲生一把拉回去。
他一手圈住她的肩,她动弹不得,一手握住她的下颚,指间用力,把她紧抿住的双唇往上推,硬是给她挤出一个笑脸来。
倪小姐,既然要钓金主,就别板着一张脸。
倪迦牙缝里挤出一句,我钓你妈。
别钓我妈。
陈劲生躬下身,伏在她耳边,钓我。
**高尔夫球场上,几个男人都带了各自的女伴,一边谈笑,一边休闲。
招待小姐立于场外,有人招呼才进去,倪迦跟着陈劲生进场时,她们的表情都略惊讶。
倪迦懒得猜测那些眼神,眼前一个陈劲生,已经能要了她的命。
进场后,才发现他也是带了女伴的。
那女人金色头发,海草一样波浪大卷,早已换好运动装,紧身款,胸大腰细,一双白腿晃人眼睛。
陈劲生走近,她起身前迎,目光瞥到身后的倪迦,两人都有一瞬的发愣。
另一顶着大肚腩的男人走过来,笑着打招呼,陈总到了,宁懿都等你半天了。
说完,倪迦存在感太强,大肚子忍不住多看两眼,突然有了新发现,嘿,这姑娘和宁懿长得还挺像。
换作往常,倪迦的职业素养会让她礼貌陪笑,三言两语化解尴尬。
但今天,她不想。
宁懿倒没说什么,对倪迦笑了笑。
倪迦回了个同等的笑。
陈劲生仿佛没听见,进场后就和她不再有任何交流,只对宁懿说:走吧。
宁懿应声,又对倪迦说:那麻烦你帮忙看一下我们的包。
她指了指巨大遮阳伞下,那几个躺椅上的女人的包。
和着她成给这群女人看包的了?倪迦看着他们坐上摆渡车,心情很一言难尽。
**除了给偶尔过来休息的这个王总那个张总端茶倒水以外,倪迦的工作还算悠闲。
她坐在遮阳伞下的椅子上,远远看着陈劲生挥舞球杆的身影,这种有钱人的娱乐项目,她实在欣赏不来。
果然,没有人是不会变得,他当了哪门子的总不知道,人倒是禽兽了不少。
不多时,陈劲生那个女伴回来了。
倪迦瞥见那抹金色,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绿茶,宁懿坐下,茶水刚好倒满三分之二。
倪迦把杯子递给她。
宁懿接过,礼貌道谢。
倪迦没再坐下,在一旁站着。
宁懿喝了一半,把杯子放在玻璃桌上,侧目看倪迦一眼,问:你是他女朋友?倪迦莫名其妙,对上她的视线,谁?陈总。
倪迦把这个如今带着不少份量的称呼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慢慢开口:不是你么?我不是,虽然外面媒体说是。
宁懿很淡然,各取所需而已。
倪迦眉头一皱,宁小姐,你和我说这些合适么?嘴这么不严实,陈劲生眼光不行啊。
宁懿笑了一声,你当我见了谁都说这些?倪迦不喜欢人卖关子,尤其今天,她一点也不想与人交际。
她态度冷淡,和我有什么关系?酷。
宁懿挑眉,解释道:我只是不想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她被陈劲生看上,并且稳定维持着关系,都是靠她这张脸。
陈劲生见她第一眼,就说了一句话,你很像她。
这个她,绝不是姓楚的那位小姐。
尽管她能自由出入他家,有林漫在背后撑着,陈劲生依然对楚梨没有感情。
而她存在的意义,无非就是挡住这个穷追不舍的女人。
她得到了相应的报酬,有人捧,有钱推,她一路爆红,资源不断,奖项拿到手软,而陈劲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名声越响,越多人知道她和陈劲生在谈恋爱,迫于舆论,林漫自然不会再逼婚。
宁懿见过楚梨,次数不少,长相灵动秀气,看他的时候总是怯生生的,听说爱了他许多年。
这样的姑娘,男人不应该拒绝。
但陈劲生始终抗拒她。
不仅抗拒她,她们这些被他拿来做挡箭牌的女人,没一个看到过他的真心。
他是真的能做到各取所需,更多时候,反而是女人先违反规矩。
一旦有感情掺进,他就立刻舍弃。
宁懿想,或许这位陈总是没有心肺的。
他只有生理需求,没有心理需求。
但她又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是一个有另一面的人。
沉默时像一具行尸走肉,终日冷冰冰的,暴躁时,就是铺天盖地的毁灭,她见过他的沙袋,每个月铁链都能断一次,助理要换新。
是什么让他压抑成这样?他有情绪,有感情,且是炽热强烈的,但他不会泄露给他们,他藏在心底最深处,实在忍耐不了,他就折磨自己。
直到今天。
宁懿第一次见到,一个余光里藏着人的陈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