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跟刚从国外回来的乐乐乐坐在咖啡厅里,殷云柔突然没头没脑的丢出这句话。
乐乐乐揽着咖啡,轻啜一口,奶味不够,再加~颗。
她们是亲如姐妹的手帕交,任何事只要一个起个头,另一个立刻能够心领神会。
而她们都明白,如果是刚烈的乐乐乐碰上这种未婚夫跟好友被抓奸在床的事,只有一个处理方式——砍了他们两个!不过,事过境迁,殷云柔当然不是真的要问她的意见。
都结婚一年了,怎么会突然想起那两个狗男女?前几天在路上碰见于百郗。
殷云柔淡淡的说。
一个没注意搅得太大力,咖啡酒到外面。
乐乐乐接过殷云柔递来的纸巾。
那个‘于白痴’?真是冤家路窄!他有没有说要续前缘什么的?乐乐乐对于百郗向来没好感,直接将他的名字取谐音叫成于白痴。
殷云柔摇头,他只说很遗憾。
乐乐乐抛个大白眼给她,这样还不算想续前缘哪?她双手撑着桌子往前靠,拷,我可警告你唷!你现在是已婚妇女,不能红杏出墙的。
其实她一直就觉得于百郗没有外表的忠厚老实,碍于殷云柔已经决定嫁给他了,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但是,凡事直来直往的乐乐乐,硬是拒绝跟死不对盘的李丽凤一起当伴娘——她宁可得罪好友,也不愿意委屈自己!直到发生那件事之后,不只新郎阵前被换,就连伴娘也必须易人。
当乐乐乐临危授命的赶回来当伴娘时,也曾经劝过殷云柔别意气用事,后来看到邵烨跟她十分登对的样子也就算了;如今既然结婚都满一年了,还提起前未婚夫干嘛?殷云柔丢出一团纸巾,乐乐乐险险接住,及时拯救她精心调制、奶味超浓的咖啡。
没理会她的哇哇抗议,殷云柔轻斥:神经啦!我对他早就死心了。
乐乐乐端起咖啡慢慢品尝,嗯,好喝!那你还想着他干嘛?那种人,去!就当放个屁,噗!放过就没啦!我们在吃东西耶!殷云柔笑骂大而化之的好友。
乐乐乐无所谓的挥挥手,对于这种女性公敌、社会败类,就要像对待蟑螂一样,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他一见到你就自动抱头鼠窜,再也不敢招惹!她懂,也不是旧情难舍。
对她来说,感情坏了就没了,根本不值得追悔留恋;只是于百郗的出现,让她正视一直不肯面对的问题。
殷云柔瞄向窗外的眼神有几分茫然,我只是在想,当时坚持完成婚礼是不是太冲动了?乐乐乐嘿嘿几声,奸笑的推推她的手。
你老公表现不好,要休夫啦?她话里的不良意含让殷云柔红了脸。
你说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跟邵烨在结婚前才见过几次面,由于丢不起解除婚礼的脸,才临时抓他应急。
这样对他是不是不太公平?要是解除婚礼随之而来的,是好事者的八卦询问以及漫天谣言,她受不起!对呀!不是我爱说你,你那时候也太大胆了,居然随随便便就抓一个陌生人结婚。
该死的自尊心作祟!乐乐乐不认同的翻旧帐。
邵烨不是陌生人!殷云柔抗辩:他是我哥的大学同学。
是喔。
乐乐乐睬她一眼,说真的,你是不是因为邵烨长得帅,故意嫁他来气于白痴的?不!我才没那么肤浅!只是……在那种情形之下,他是浮木,救我不致灭顶的浮木。
邵烨对你好吗?很好。
他温文儒雅,包容我所有的决定。
这样应该算符合世俗对于好丈夫的认定了吧!是她要求太多了吗?总觉得夫妻之间不该一直这么平淡。
结婚以来邵烨对她很好,没有脾气、没有意见、没有微辞,可是,为什么她心里还是闷闷的,仿佛期待着火花产生似的。
也不是要有多惊涛骇粮,只是……始终温着的开水,喝久了也觉得乏味。
殷云柔暗叹一口气。
标准的强说愁!乐乐乐翻个白眼,囫圃吞下满嘴的蛋糕。
既然这样,你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你结婚已经一年啦!现在才追究对他公不公平,不嫌太迟了吗了?真的太迟了。
当时是因为怒在当下,他在现场,既可以解围又不必解释。
但他呢?是什么原因让他决定娶一个在婚礼前夕被背叛的新娘?一想到其中可能有怜悯的成分存在,殷云柔的心里就沉甸甸的。
乐乐乐觑了好友一眼,你后悔了?没有!殷云柔答得很快,在她充满兴味的眼神下讷讷说着:我只是……只是突然认为当时真的决定得太草率了。
这些话在结婚那天她就说了几百遍不止!要不是看在邵烨挺认真的份上,她才不会轻易罢休。
既然事实证明他们的婚姻幸福美满,真搞不懂殷云柔在发什么神经?乐乐乐解决掉自己盘子里的蛋糕,顺道接收殷云柔只吃了一半的那份。
时间能够代表什么吗?你认识‘于白痴’已经五年了,要不是让你撞破奸情,你还不是一直当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而邵烨虽然冷淡、话少了些,但人家好歹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科学家耶!原本你哥只是拿同窗之谊当人情,请他回来帮忙做研究,结果却娶了你,哈!这下子他插翅难飞!她眨眨眼睛续道:你这也算,‘为国捐躯’吧!相信我,嫁他比嫁给那个白痴强太多啦!乐乐乐!殷云柔连名带姓的喊,你再这样不正经,我就不跟你说了!乐乐乐清清耳朵,嘟囔着:都是我爸不好,坚持取这什么名字!三个乐!真是耸到最高点了!怕人家不晓得他女儿非常快乐吗?乐!殷云柔又好气又好笑的叫,正经点嘛!乐乐乐双手平举,好!不玩了。
正色说:说真的,邵烨横看竖看都是人中之龙,拿着聚光灯都找不到的极品!你还在踌躇什么?殷云柔闷声不语。
伟岸忠实的丈夫,不虞匮乏的生活,她的确是拥有美满家庭的主妇,可是——为什么总有些说不出来的郁闷?她知道比起一般人,自己已经够让人羡慕的了,但这就是生活?她就要这么过日子直到老死?李丽凤跟乐乐乐都是她相交二十年的同学,乐乐不喜欢阴沉的李丽凤,两人一直水火不容。
后来乐乐乐出国,殷云柔和李丽凤刚好进入同一家公司,而殷云柔的工作能力深深得到上司的赏识,离职时她已经是台北分公司的经理。
是的,继李丽凤自动请调到东南亚开发客源之后,殷云柔也在结婚前辞职。
虽然嘴里不提,那件事仍然在她心底烙下印痕。
如果他们是两情相悦……那她可以成全。
可恶的是于百郗存着脚踏双船的念头,而李丽凤更是存心挑衅!她分不清楚恨他还是她多一点?心存侥幸偷情的未婚夫,跟背后捅她一刀的多年好友,谁比较过分?甚至……殷云柔会想:错的是她吧!她没有发现所托非人,也没有察觉朋友心里的怨怼,以致于三个人都受伤!虽然婚礼因为邵烨的鼎力帮忙才没开天窗,但好面子的她仍然感觉得到同事间耳语相传新郎换人的八卦,于是,殷云柔抛下唾手可得的升迁机会,毅然辞职在家当起无所事事的少奶奶。
居家一年,她就像只被豢养在动物园的母狮子,失去疆土也失去斗志,成天懒洋洋地不想动。
昔日职场女战士化为今日贤慧小媳妇……人生的际遇,变化真大!她的沉默让乐乐乐哇哇大叫:你怎么啦?变得好忧郁喔!殷云柔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就是心里闷才找你嘛!乐乐乐正襟危坐,说吧!乐老师在这里为你做心灵解说。
好友的耍宝没让殷云柔开心一点,我也不知道,就是……很烦!望着她认真的眼神,嗳!我不会说啦!我来问。
你对‘于白痴’旧情难忘?乐乐乐一脸嫌恶的样子逗笑了殷云柔,当然不会!也许我对他的感觉没有想像中的深刻,因此只有理智上被背叛的愤怒,没有太多感情上的创伤。
乐乐乐点点头再问:你后悔撵走那个败类了?败类指的是李丽凤。
在率直的乐乐乐的想法里,会蓄意伤害朋友的人就是败类!殷云柔叹口气,当时要丽凤走是因为不愿意她到处扯我后腿,其实她在东南亚发展的更好。
你不爱邵烨?殷云柔茫然的看着她。
爱?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就是不爱了。
乐乐乐自问自答。
不是我爱说,有些名字真的太不符实了。
像邵烨,明明‘烨’是火强盛的样子,浑身却冷冰冰的,问半天也蹦不出一句话来,换作是我整天面对这块冰,也冻出病了。
邵烨人很好,你别乱批评他。
殷云柔轻声抗议。
没听到她如蚊蚋般的细语,乐乐乐径自接下去:说真的,邵烨一定很虐待你喔!拍拍她的脸颊,瞧你,当了一年无所事事的家庭主妇,成天柴米油盐下来,都变得萎靡丧志了。
邵烨没虐待我。
殷云柔认真的说:当家庭主妇也是我自己的意思,他从来不曾干涉过我的想法。
咦?那你还在哀怨什么?一句话堵的殷云柔半晌无言。
她眉一皱,以世俗的眼光看来,我的婚姻算幸福美满的了。
可是我仍然有些不确定……难道这就是我的一生?而他呢?他用什么心态来跟我共度这一生?邵烨人很好,真的很好!但……我就是挥不去萦绕在心头的烦闷。
他是个好伴侣,但……她抬眼望着对面的好友,就像你喜欢喝咖啡,每天都要有咖啡相伴一样,选择这样过日子是因为习惯,还是单纯的喜好?有没有一天突然发现,不喝咖啡也是挺好的。
那么……你家里那些昂贵的磨豆机、咖啡机怎么办?扔了吗?乐乐乐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我懂你的意思。
越过恋爱的阶段直接迈进礼堂,你只是有点慌,不晓得身边那个人会不会跟你白头到老,又是为什么愿意跟你白头,是吗了望着殷云柔眼底的茫惑,乐乐乐坚定的说:去!弄清楚自己以及他的心意,别再做一对迷糊夫妻!咕咕钟响了六声,再过半个钟头邵烨就会回来吃饭。
他一向很准时,如果在研究室里耽搁了,也一定会在六点打电话要她先吃饭。
殷云柔将折好的敏豆放在水槽里清洗。
鱼红烧好了,汤和卤肉在闷烧锅里,只要再将豆子快炒好就可以开饭了。
邵烨不喜欢外食,结婚后她就揽下他的三餐,幸亏他不挑食,两个人的饭菜才好处理。
利落的起了油锅,爆香葱段和虾米,火候正炽时丢下敏豆,一阵劈里啪啦伴着菜香四溢,猛烈的火才烧得出翠绿美味的青菜。
他们之间是不是太平淡了些?从职场上退下来,她没后悔过脑子里的一亿成本、三成获利,变成一匙盐、半匙鸡精,但是,生活真的只能这么淡下去吗?这种日子……过久了都觉乏味!盛盘时一个不留神,手腕内侧让锅边烫出了红印子,殷云柔叫声疼,迅速扭开水龙头,让凉凉的水抚慰灼热的痛楚。
为方便做家事而剪短的指甲,不再拥有少女般的青葱玉指,这就是她的余生——买菜煮菜扫地拖地?殷云柔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邵烨准时进了家门,殷云柔匆匆收拾好厨房,端出肇祸的敏豆放在桌上时,他刚洗好手坐下来。
好香。
殷云柔笑得灿烂,他的话不多,却听得出真心。
看着他狼吞虎咽席卷桌上的莱肴,她的心满溢着幸福。
就爱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所有的辛苦都化成甜蜜。
多奇妙啊!空虚的家里因为他的存在而不再冷清。
你不吃?邵烨动动筷子做个吃饭的动作。
殷云柔尴尬的笑笑,因为贪看他的吃相而忘了动筷子。
邵烨眼尖看到细致肌肤上的淡红印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受伤了!仔细审视过后,他快速拿来医药箱,小心翼翼的为她擦药、包扎。
他显而易见的关心令她浑身暖呼呼地,殷云柔笑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小烫伤罢了,刚刚不小心碰到炒菜锅。
以后别再煮了。
他幽深的黑眸让人直想醉在里头。
嗄?以后不要再煮了,不安全。
他的认真让殷云柔失笑,不煮?那你吃什么?住在国外十年,他恨透吃外食了!况且他的胃口让她给养刁了,连饮料也只喝她做的。
叫外卖、到外头吃,什么都可以,饿不死人的。
他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她突然发觉越来越不了解眼前这个已经相处一年的丈夫。
邵烨的性子是冷漠了点,可是对她始终很绅士,这么严厉的口吻倒还是第一次听到。
是她骨子里有被虐的倾向吗?他难得的霸道却让她窝心不已。
吐吐舌头,殷云柔决定不再争论。
生活偶尔也该有些变化。
将洗衣机洗好的衣服拿出来晾晒,是殷云柔清晨的工作。
他们的衣柜一人一个,各有其所、各归其处,只有在晒衣竿才看得到两个人的衣服亲昵地靠在一块。
她喜欢将彼此的衣物错落挂好,每天早上光瞧着这些衣服,就让她觉得幸福!捞起邵烨的四角白内裤,她不由得红丁脸。
虽然已经做了一年的夫妻,她还是不太能适应碰触这么私密的衣物。
昂藏刚冷的他,怎么看都像穿豹纹紧身裤的样子,却偏偏喜欢自由的四角内裤,还全是白色的!殷云柔低笑。
这算不算表里不一?挂在衣夹上才发现裤底有破洞,殷云柔心虚的想起前阵子邵烨曾经说过要她帮忙买内裤,可是她一趟趟地徘徊在百货公司的柜台前,却怎么也提不起勇气跟小姐拿他尺寸的内裤,最后,碍于小姐的和善询问,买回来一打打陈列在内裤旁边的袜子。
还记得邵烨打开衣橱看到一辈子也穿不完、满满一抽屉的袜子时,挑起眉头的样子……羞死人了!偏偏邵烨是个标准的居家男人,一回到家就不愿意出门,所以……殷云柔泄气的拿下显然十分通风的裤子,这不会是仅存两件之一吧!唉!再尴尬也得走这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