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第 84 章

2025-03-22 07:05:31

比起昌东伯,父亲还算是疼我们的折邵衣站在城墙根下, 虽然不曾亲眼见得陛下携百官亲迎笑笑公主棺木是何等庄重,但是只听鸣钟之声,便能得知必然声势浩大。

她听见人群里有人羡慕的道:十年前陛下带领百官相送, 十年后又携百官亲迎,古往今来,也只有这么一位公主了吧?是啊,只有这么一位, 若是我能有如此礼遇, 就算即刻死了去,也是愿意的。

折邵衣静静听着, 扶着澹台先生往后面退了退。

前头浮躁, 后头清净一些。

澹台思正侧扶着澹台老夫人,目光看向了远方。

城墙之外,远远的便能瞧见陛下的轿辇已经到这边来了。

前头的是官兵开道, 后面是陛下的轿辇,再后头的便是公主的棺木。

棺木左右,是笑笑公主的舅家等人,然后便是太子与一众皇子穿丧服扶棺。

陛下的轿辇有帘子垂着, 折邵衣看不见里面, 外面也有一层官兵拦着,层层叠叠,人挨着人,保护着陛下的安全。

她的目光便自然的落在了后头的棺木上。

棺木用的什么木头她不知晓,但是一看便知晓是好木头。

听闻笑笑公主的尸身用了大金秘法来护着, 不会腐臭。

这种秘法是大金陛下才能用的, 可见大金陛下对她的重视。

就好似今日这声势浩大的排面, 重视的很。

她死后, 人人都在重视她。

如若她的魂魄也在这里,她会高兴吗?折邵衣目光凝聚在棺木上,突然想起了她小时候听姨娘念佛经。

其中有一句佛经说,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笑笑公主那般好,应该是自渡过的,最后没渡过去,虽然意难平,但应不悔恨,只是遗憾。

她的魂魄在这里,应不是高兴,也不是伤心,而是……释然。

太子妃娘娘说过,人释然了,就放下了。

就好像自己跟姨娘说开了小时候伤心她想要个儿子的事情,笑笑公主此时,也应跟自己的父亲,她为之保护的大秦江山,释然了。

八百里黄泉,人之归途。

笑笑公主应去轮回,应有一段其他的人生。

她的目光在想到释然这两个字的时候,如同流光彩奂,在那一瞬间,风吹开了皇帝的轿辇,他感受到了这与周围不同的眼神,转头看去,便看见了折邵衣。

皇帝自然是认识折邵衣的。

他再看看她身边的澹台思正和澹台老夫人,倒是有些感慨。

等帘子垂下时,折邵衣也没有看见皇帝的脸。

她只是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不过是谁,她转目四望,也没看见什么人。

等这一队人走远了,她才跟澹台老夫人道:咱们回去?澹台老夫人点头,回去。

澹台思正:还要停棺七日,众人哀思,拜祭,这才下葬。

折邵衣一听便觉得累。

她摇摇头,心道这也不知道是折腾谁。

不过这不关她的事。

她先跟着回了澹台府换回自己的衣裳——她今日来时穿的是一件粉色衣裳,澹台先生给她准备了一件白色的,头上的簪花也成了白绢做成的簪花。

等换好衣裳,两位老人家已经累了,便先告辞回家。

沈怀楠还没出发接人,就见人已经回来了。

他过去扶着人,你们去城门口了?折邵衣点头,对。

沈怀楠没去,他之前不知道这事情。

他道:可伤心?折邵衣摇头,一边提着裙摆跨过了门槛,一边道:逝者自己都放下了,我自然也不能替她伤悲。

她说着说着突然道:若是将来有一日,我死在你的前头,你也不要伤心,我自己是无憾的。

沈怀楠就沉了脸,你胡说些什么。

折邵衣笑起来,生气了?我又没说现在死,我说的是老了之后嘛——哎哟哎哟,我不说了,只是有感而发,又不是……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

两人并肩走过前院,然后自然的去廊下躲凉,她擦擦汗,咱们先别说这事情,你且跟我说说,七姐姐昨日晚间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脾气,可是婚约又出什么事情了?公主的事情虽然让她隐隐约约明白了很多道理,也让她感慨颇多,但是人嘛,还是更关心自家的事情。

沈怀楠早就知晓她一回来便要问!所以早早地就打听了。

他看看四周,小声的道:倒不是婚约,而是……而是你父亲。

折邵衣吃惊,但却不是那么急了。

于是掏出帕子来给他,你给我扇扇风吧——沈怀楠就让她坐在廊下的连廊凳上,把帕子捏在手里折成褶子的形状,然后开始扇风。

这可不解热,能扇什么风?于是把帕子往怀里一塞,再从袖子里面掏出自己裁好的半截子纸张,上面写满了要背的功课,他抽出两张来,将纸张折成了扇子的形状,一边折一边道:你还记得你父亲那个青楼里的……知己吧?折邵衣点头,好奇猜测,这事情不是很久了吗?怎么七姐姐还发这事情的脾气,她是……是说了什么被父亲骂了,所以闹脾气呢?沈怀楠就笑起来,跟你猜得应该差不多,具体的我没打听,此事是硕明兄说的,我不好细问,你倒是可以去问问。

折邵衣站起来就要走。

沈怀楠的纸扇子刚折好,怎么都要扇两下才行,他一边跟着走,一边两只手扇风,折邵衣瞧见笑得不行,将他推在一边,你自己扇吧,七姐姐的屋子里面必然有冰,我去了能乘凉。

沈怀楠今年也买了冰,但是远远不够送的。

他叹气,穷太难受了,怪不得古往今来贪官多。

他便回昌东伯府去了。

折邵衣倒是一路疾走,冒着大太阳进屋,果然一进去就有凉意袭来,她在冰盆前站了一会才过去,慢悠悠的坐下喝了杯茶,这才问,七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啊?折珍衣没好气的躺在床上白了她一眼,难为你还记得我。

她哼了一声,我一早便猜着你这没良心的不会来看我,必然要等到从澹台府回来才行!折邵衣如今胆子大多了,端着一盆果子过去,七姐姐,吃。

然后笑着问,你可别气我了,你快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如此大的阵仗。

折珍衣也不是真的生气,她闻言落寞的道了一句,我……我就是定亲之后,觉得自己是大姑娘了,我开始……开始心疼我阿娘了。

折邵衣愣了愣,啊?折珍衣捏了个果子吃,轻轻的咬了一口,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你对阿娘尊敬的很,也听话。

但你不是阿娘生的,你不会像孝敬周姨娘一般孝敬我阿娘。

我嫁了之后,阿娘在这个家里,在京都就没有可以交心的人。

她又咬了一口果子,这回带着点恨意,阿娘对这个家很好,她没有对不起我们,没有对不起父亲,可是父亲呢,昨日里阿娘偏头疼,他却还去了青楼,他根本没有心。

我刚开始也想忍的,但是小九,你不懂,当我定了要远嫁之后,我就有些忍不了了。

人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我想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游子,也担忧着在家里的母亲。

她眼眶有些湿润,我没办法再忍了,阿娘不爱父亲,我知晓,但是她是他的妻子,即便两人没有爱意,也该要负起责任来的。

折珍衣深吸一口气,可是他依旧不管事,不关心,只一门心思去做什么诗词,他这般的人,合该——她话没有完全说出口,说到一半将那些不好听的词咽回去,低头道:我都能想到,我走之后,阿娘一个人的模样。

折邵衣便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她才问,所以,你做了什么?折珍衣眉头上挑,父亲在意什么?不过是他的名声和那些友人,我便叫人去他的好友们府上借银子。

折邵衣再想不到折珍衣竟然能做出这般的事情。

她吃惊的笑起来,七姐姐,你真是聪慧。

折珍衣就知道跟折邵衣能说得下去,她高兴道:那是。

我让人冒充他的贴身小厮,不说咱们府上穷,只说他自己要私用。

大家都是在一起多年的人,谁不知道他文远侯平日里看着阔气,这个诗会那个诗会送银子,但是连儿女婚事都是我阿娘出嫁妆聘礼的。

文远侯家的庄子和地契能有多少呢?咱们这一家子吃吃喝喝的,人情送礼,早就不剩下什么了。

都在京都活着,谁还不知道谁啊,我这么一上门,其他人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这其实也没什么,但是文远侯视面子如命,自然要暴跳如雷。

不过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折珍衣又让小厮去青楼里面找那个不幸沦落风尘卖艺不卖身的奇女子。

我让人站在门外,大声的说以后文远侯爷没银子了,估摸着以后就不来了。

然后把怀里借来的银子给那青楼女子,便是给她的分离钱,只望她之后能找个其他的好人嫁了。

如此一来,文远侯的面子彻底没了。

折邵衣听得忍俊不禁,你怎么……怎么如此知晓父亲的软肋。

这一借银子,一送银子,怕是人人都知晓文远侯的窘境了。

那位红颜知己想必他也是没脸去见的。

要面子嘛。

早间去做的事情,直到晚间文远侯才知晓,怒气冲冲的去找女儿算账,发现女儿把门一关,根本不开门。

文远侯本在地上捡了根竹子要抽她,结果连门都进不去,他实在是太生气了,便叫人撞门,门一撞开,便见她拿着白绢吊在房梁上要上吊。

文远侯哪里还敢打她,只让她下来。

折珍衣趁机大骂,我也没想活了,不用你动手,只父亲以后多长长心,家里艰难,眼看一大家子要养活,父亲还往外面送银子,我活着看大家伙受罪,心里本就心痛,如今我做一回坏人,做一回不孝的人,把父亲费银子的根源给去了,好让大家活得轻松些。

这些话哪里能传出去,文远侯赶紧让仆妇围着外面不准人进,不准人听。

折珍衣哭道:父亲也知晓吧!家里生计艰难,眼看着大哥哥和三哥哥要娶媳了,母亲省这个省那个,都累病了。

我们三个又要出嫁,都在这几年了,母亲省银子都省不过来,偏偏父亲还以为家里钱财颇多,这个诗会那个诗会,这个青楼那个妾室,您也不瞧瞧,您如今多大了。

文远侯一边被气得不行,一边还不敢轻举妄动,怎么说呢,剩下的三个女儿里,只这个女儿脾气是跟之前的六个一样坏。

那是真敢死啊。

他可不敢刺激她,只好哄着下来,折珍衣想着差不多了,故意虚晃几下白绫,然后冲着门口喊了一声父亲我死了也会回来看你的,便要上吊,此时,唐氏身边的唐妈妈才姗姗来迟,将折珍衣给救了下来,抱在一起哭。

唐氏是真不知道这事情,但是事情发生后,她惊讶之余也没骂女儿,只看着她闹,替她收拾残局,把这事情压了下来。

折珍衣说到这里还有些得意,阿娘说,我能想到这些手段,也不是个蠢货,她倒是不担心我以后嫁人后吃亏了。

然后将果子咔嚓咔嚓啃光,将果仁一丢,昨日傍晚,父亲还想再挽回挽回那位奇女子,我一听便怒了,又去折腾厨房,扬言要放火同归于尽,父亲吓得不行,就此不提了。

折邵衣听了事情经过,然后倒是说了句公道话。

比起昌东伯,父亲还算是疼我们的。

女儿以死威胁,他就怂了。

而隔壁昌东伯却是要杀子。

折珍衣就又白了她一眼,别总是往烂处比。

作者有话说:一更感谢在2022-06-04 23:58:42~2022-06-05 21:0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eith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肆意 10瓶;?A.baby 莓? 5瓶;是00喇、陈暮云、憬花阴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85 二更折珍衣如此闹了一通,还别说,文远侯还真有些收敛。

他还平生第一次问家里的银钱,真没银子了隆折珍衣如此闹了一通, 还别说,文远侯还真有些收敛。

他还平生第一次问家里的银钱,真没银子了吗?唐氏淡淡点头, 是啊,你还有两个儿子要娶,三个女儿要嫁。

家里姨娘也多,你外面……文远侯闻言便垂头丧气, 外头……外头就不去了。

唐氏自然不会觉得他说的不去是不去诗会和青楼, 从中挑挑选选一番,也能明白他说的是不去青楼。

就跟桑先生相信文远侯真的只是去青楼以诗会友一般, 唐氏也相信文远侯算不得什么太坏的人。

他能说出不去青楼, 那就随他的遍,于她而言其实都不重要。

这件事情唯一重要的是她看见自己女儿长大了,已经开始学着保护她了。

唐氏纵然这些年看淡了许多, 但是能得自己闺女如此护着,心中还是高兴的,哪里舍得去训斥她。

于是折珍衣闹了这么一顿,是谁也没骂她, 反而得了不少东西。

比如文远侯就给她送了一块玉佩——估摸着是觉得她平日你竟然憋屈的慌, 这才做下如此大事,唐氏给她送了一条蓝宝石做璎珞,奖励她开始懂事。

折邵衣坐在椅子上,听她认认真真的说,我以为至少要遭一顿打, 谁知道父亲和阿娘都没有打我。

她也是气得狠了才出此下策, 不过做下此事之后是真痛快啊。

折珍衣又拿了一个果子啃, 一边吃一边道, 这回父亲老实了,你们可得多谢谢我。

折邵衣便笑着感谢,是,能省下一笔银子,多买些冰吧,今年热得很。

折珍衣就发现不对了。

她细细的瞧了折邵衣一眼,突然想起了今早上折萱衣来她这里打探消息的时候。

她们三个自小一块长大,虽然平时也有些矛盾,互相看不顺眼,但是真正碰见事的时候,也是能一条心的。

折珍衣自觉她做的事情对文远侯府的人都好——除了文远侯,所以并没有骗折萱衣,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你也别心疼父亲,他如今这样还好,等到以后怎么办?你瞧着吧,无论是大哥哥还是三哥哥,都不是去做功名的料,将来定然跟父亲差不多。

若是他们也学着父亲的模样今日碰见一个奇女子,明日再碰见一群志同道合的师友,天天回来使银子,那怎么办?就是有天大的银子山,也要坐吃山空。

折萱衣当时便五味杂陈,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酸苦,在她这里抹眼泪,显然也是对父亲有所失望,对兄长寄托了希望又怕失望。

两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的吃了一壶茶,折萱衣走的时候还愁眉苦脸的。

但是折邵衣不同。

她好像就是听了一回故事,听完之后,对故事里面的人评价一二,像个看戏的人。

不过仔细想想,自小到大她都是如此。

好像对这个家没有什么感情一般。

折珍衣有心想要问她说几句为何如此,但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她看折邵衣,只见她目光灼灼,并无有一点忧伤。

而且脸上带笑,道:到时,你便提着冰到父亲面前晃一晃,也不说其他,只说今年总算不用那般忍着酷暑了。

她说完便捂着嘴巴笑起来,父亲定然羞愧。

说句良心话,她们这位父亲还是有良心的。

折珍衣一颗心就沉入了湖水里,咕咚一声。

她想,她知道什么不对了。

——邵衣没想着要冰。

她没想着这冰能到她的屋子里。

折珍衣此时倒是有些羞愧的。

因为确实如此。

比如说现在,她的屋子里面有足够的冰,那是因为阿娘贴补给她的。

折萱衣的屋子里有冰,那是父亲贴补的。

大哥哥和三哥哥住在前院,挨着父亲,自然也有冰用。

唯独折邵衣,若是用完了份例,便是沈怀楠补。

她隐隐约约的,竟然从中又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一些小事。

比如说她埋怨父亲的时候,邵衣就在一旁听,或者附和几句,但是从不带什么怨恨之情。

就好像今日,无论父亲做什么,她都只当做别人家的故事听。

如果她只是近段日子是这样,折珍衣不会觉得奇怪。

因为大家都在长大,就是她这般的如今也懂事了,对父亲也淡了许多。

但是……邵衣好像从小就是这样的。

她什么时候开始懂事的呢?在那一瞬间,折珍衣突然什么都说不出了,她低头,闷闷的道了一句,邵衣,再给我递个果子吃吧。

折邵衣没想太多,给她递了个果子,然后看看天色,打了个哈欠,七姐姐,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回去了。

今日累的很,明日有空了我再来看你。

但她明日肯定是没有空的,明日去东宫嘛,定然要黄昏才回来,回到了之后还要去温习功课,免得后日去澹台府的时候被问功课答不出来。

她如今实在是忙得很,就连沈怀楠的袜子和鞋都做的少了,反而是让姚黄做的。

好在沈怀楠自己拿着针线就能做活,于是也不担心。

折邵衣就站起来走,出了主院没多久,她遇见了文远侯。

于是停下来问好,行礼道:父亲是来看七姐姐的吗?文远侯知道折邵衣刚刚定然是去看七女儿的,应当也知道了事情大概,于是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点头,她昨日不是还闹着不肯吃饭吗?为父去看看她。

折邵衣就笑着道:七姐姐还醒着,父亲便去吧。

文远侯哎了一声,两人并分开。

折邵衣朝着青宁院的方向走,依旧是一条青石板路,她往前面走,文远侯突然转身看了看她。

他很少跟这个女儿有交流。

就好比现在,走在路上说两三句话便分开。

她好像……好像从来没有跟小七和小八一样跟他吵过闹过,永远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低着头垂着眸。

他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失落感,又随之摇摇头,没有多想,然后快速的朝着主院而去。

第二天,折邵衣去东宫,沈怀楠在门口跟她道:太子妃估计要去拜祭宁安公主,只有秦家姑娘在。

你跟她待在东宫里说说话就好,千万别四处乱跑。

折邵衣自然知道这个事,她点头,你放心吧,我就去陪陪小凤。

沈怀楠这才放心,下响我依旧在老地方接你。

折邵衣哎了一声。

等去了东宫,果然太子妃不在,小凤已经拜祭回来了。

折邵衣:我原以为你要多在那里跪一会。

秦青凤摆摆手,如今陛下重视,那跪在里面的人便只会更多,不会少。

哪里轮得到我去跪。

阿姐就让我回来了。

今天去的都是皇亲国戚还有文武百官,官眷倒是不用去。

折邵衣听了点头,然后跟秦青凤说折珍衣做的事情,我父亲便捏着鼻子认了。

秦青凤笑道:你家七姐姐和八姐姐都不是蠢人。

然后道:如今,你七姐姐和你都定了人家,是不是只剩下你八姐姐了?折邵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才道:是,母亲一直在托人找,听说也是京都的,至于是哪户人家倒是没说。

又道:盛家九少爷也被托着相看——于是把文远侯让沈怀楠去请盛瑾安替折萱衣相看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求能找个好的,倒是不求大富大贵。

秦青凤一口把酸梅汤闷下去,然后道:盛瑾安倒是活计多。

她道:他今日也在宫里面,如今是陛下面前红人,陛下昨日晚上让他进宫的,一直没有出宫,还陪着陛下在御花园里面散步呢。

然后对着折邵衣小声的说,你说奇怪不奇怪,陛下看起来伤心又不伤心的。

折邵衣就赶紧捂住她的嘴:你不要命了,敢说这样的话!秦青凤捂住嘴,我不是小声说的嘛,也只跟你说说。

折邵衣瞪她一眼,那也不行,你的身手好,唯独嘴巴不好。

秦青凤就发誓以后不会这样了,然后去让人把一本账册拿过来,这是阿姐让我给你的,让你算算她嫁妆庄子上的庄头有没有骗她。

折邵衣就连忙拿过来看。

只见上面大概有三年的账,一笔一笔的写着丰收的银子,她便让小凤去拿算盘,开始算账。

秦青凤是坚决不会算账的!她拿了鞭子在院子里面耍,然后觉得外边凉快,又把折邵衣扯出去,搬了桌子椅子点心酸梅汤等物料出来放在廊下。

于是,折邵衣不得不在廊下算账,秦青凤这才满意的开始耍鞭子。

正耍得高兴,就见有一位老太监过来了。

东宫里的太监管事谄媚的笑着,张爷爷,你怎么亲自过来了,叫个小的来通报一声就好。

张德宝笑着道:陛下让我来,我就来了。

然后朝着已经冲他走来的两个姑娘道:秦姑娘好……这位就是文远侯家九姑娘吧?折邵衣点头,给他行了个礼,是。

张德宝就笑的更好了,道:秦姑娘,折姑娘,陛下说,让两位今日晚间也去给宁安公主守夜。

折邵衣后背都开始发麻了。

好生生的,陛下怎么会知道她?怎么会让她晚间去给宁安公主守夜?这种事情,不是应该让最亲近的人去做吗?按照大秦的风俗以及皇室的规矩,今天晚上将会由太子率领众多皇亲国戚一起守着。

她和小凤好像算不得能去守夜的人。

她没来有一阵恐慌,硬挺着背坚持住不颤抖,倒是秦青凤胆子大,一边没事人一样跟着走,一边问,陛下怎么会让我和邵衣去?张德宝就笑,道:老奴也不知晓,不过……盛御笔一直陪着陛下说话。

这句话,折邵衣这种鲜少跟宫中人打交道的都能听得懂。

难道是盛瑾安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话?其实这倒是冤枉盛瑾安了。

他虽然一直跟着陛下在园子里面转来转去,但是陛下根本不用他说话,只静静的走。

偶尔说几句,也是无关痛痒的,甚至没有提起大金和宁安公主。

盛瑾安都不知道陛下在做什么。

他认认真真的跟着走路,刚开始还能凝神,后面便不行了,偶尔走着走着就发呆,然后便被陛下瞪了眼。

怎么这般放肆。

盛瑾安倒是也没怕,他摸摸头道:平日里就算是读书,过一个时辰便要歇一会。

皇帝也没有真生气,那你歇息的时候在想什么?盛瑾安就老老实实的道:在想臣的好友。

如果是其他人说,皇帝就不问什么了。

但是盛瑾安说的这个好友,皇帝陛下一想便知道是指沈怀楠。

他便好奇的问,你想他做什么?盛瑾安在皇帝面前秉持做自己的原则,老老实实的交待,他最近交了一个新朋友。

皇帝其实已经有很久没有关注沈怀楠了,他忙得很,当初把他给澹台思正教也只是顺手做而已。

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关注一个小少年。

再加上最近事情多,他就把沈怀楠给忘记了。

如今听盛瑾安提起,问,哦?你这般在意,可是有什么缘故?盛瑾安其实也是第一回跟人说自己这种心理。

他有些不好意思,陛下不知道,臣的这位好友自小便没有朋友,在遇到臣之后才算有个知己。

臣一直觉得他只有跟臣聊得来,结果这才没多久,他又跟别人喝上酒了。

他叹气,如今臣时常进宫,必然不能跟从前一般与他把酒读诗,想来他要去找别人了。

皇帝笑了起来,他觉得有趣,同时也很好奇沈怀楠到底交上了一个什么样的朋友。

盛瑾安就道:臣的好友是昌东伯府第三子沈怀楠,他最新交的朋友倒是跟陛下有关。

皇帝没在意,谁呀?盛瑾安:十皇子。

皇帝就顿了顿,是小十啊……他们两个怎么认识的?小十刚来京都吧?说起这个盛瑾安就不发呆了!他连忙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感慨道:有些人白首如新,有些人倾盖如故,这句话倒是恰当。

然后还要夸一夸马屁,臣刚开始也不理解,不过想想陛下和臣,倒是也能释然了。

陛下对臣就一眼看中了。

皇帝倒是没有想太多。

因为他有自知之明自己对小十并不好。

而沈怀楠过得比小十还要不好。

这么两个人,可能见一面之后真的会惺惺相惜。

但是他并不愿意提起十皇子,就算是今天晚上守夜,他也没有让十皇子来。

想到十皇子,皇帝便又起了陈年往事,他眉头皱皱,道:你也别泄气,你跟沈怀楠认识几个月了,不是小十几天就可以胜过的。

盛瑾安点头,他其实也不是很担心。

他只是习惯性的发呆,突然想到了沈怀楠和十皇子而已。

他其实想的是沈怀楠对十皇子的态度。

刚开始他对十皇子很好,可是后来这两天,似乎又有一些变化。

盛瑾安觉得自己真是摸不透沈怀楠的心思,想来这个世上,也只有聪慧美丽动人心弦漂亮大方贤惠温柔的折九姑娘可以理解了。

他内心感慨一句,然后就想到了折九姑娘今天应该会到东宫里来,便想着待会可以去东宫里问个好。

两人几次三番的见面,但没有一次是好好打招呼坐在一起吃果子喝茶的,想想真是遗憾和惭愧。

他想得心里美,面上便带出了一些,皇帝竟然看了一眼就猜中了。

这肯定是想姑娘了。

姑娘是谁?皇帝陛下其实都是打听过的。

他也想到了折九。

不过他想到的是昨日在城门口相遇时,她看棺木的神情。

不是悲伤,也不是欢喜,只是平静而理解的看着,好像在跟笑笑说话一般。

他想起上回她说靠自己的话,觉得也许这个小姑娘是真的懂笑笑。

澹台老夫人如今很是喜爱她,没准是一个心思通明的。

然后又想起了东宫里另外一个姑娘。

他突然道,小凤那个丫头,也算是笑笑见过的,既然在宫里,便去守夜陪陪她。

当年没有见上最后一面,这次就陪一陪吧。

然后像是顺势捎带上折邵衣一般,听闻东宫里还有其他的小丫头在?那就一起去吧,也好做个伴。

盛瑾安一脸懵,完全不知道陛下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决定。

张德宝也不太知晓,但他揣摩陛下心思这么多年,还是比盛瑾安懂一些的。

他领着两个姑娘去祭奠的地方,道:陛下吩咐了,两位在一起可以做个伴,待会儿便跪在一起吧,在太子妃娘娘后面不合适,那就在最后面加两个团垫?秦青凤连忙点头,就跪在最后面吧。

今天在这里的人都是她们两个能不惹就不惹的,哪里敢往前面去。

张德宝也松了一口气,不挑事是最好的。

于是,折邵衣和秦青凤就跪在了最后面。

太子妃早就得了消息,见了她们来,朝着两人点点头,然后去跟张德宝打招呼,这两个丫头不懂事,倒是麻烦了您一路上提点。

张德宝笑:哪里的话,太子妃娘娘客气了。

他行了礼就走,太子妃等人走远了,这才让人在折邵衣旁边加了团垫,小声道:你别怕,陛下应该是主要冲着小凤去的,她曾经跟宁安公主有一面之缘。

可能又听说你在东宫,所以也让你过来了。

折邵衣这才放心,不过,就算是这样,跪在这里她还是心惊胆跳的。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求太子妃,您帮我跟沈怀楠说一声,让他不要来接我了。

再去文远侯府告知一声。

太子妃就笑了,放心,早让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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