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真一订婚的当晚,所有爱新觉罗家族的成员,全体聚集在堤真一的华宅。
灯火通明,人潮汹涌,喧哗如火焰,一切只为了集权力威望於一身的堤真一要选未婚妻。
高纵在宴会开始後,低头对坐在高位的堤真一说:你的两位准未婚妻登场了,辜醒娴会先过来跟你打招呼。
给我一点和她说话的空间。
你要和她谈?高纵不禁讶然,他会主动跟女人说话?谈生意,去把她带来,支开闲杂人等。
他一副生意人的面孔,眸子遥望站在大厅里直看著他的辜醒娴。
穿著打扮都宛如女强人的辜醒娴,在被高纵带至他的面前时,偏著头看了眼四周被支开的人群。
这么刻意,你想说什么?她两手插在口袋里,耸著肩问。
你并不想要这桩婚姻。
堤真一的开场白既露骨又一针见血,微扬的嘴角表示他很清楚她在想什么。
一点也不想。
辜醒娴也是直话直说,站直了身子,傲然不屈的望著坐在高处的他。
与我订婚,你想得到什么?他摸著酒杯的杯缘,漫不经心的问著。
与你同等的地位。
她的双手在说话时不自然的握紧又放松,强迫自己抬头正面迎视他的眼。
同等的地位?堤真一优雅的笑了,双眼持续不断的打量著她。
辜醒娴在他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不自在的看向别处。
你和我都知道这是政治婚姻,基於利益的考量,我即使要卖,也要得到我该有的权位。
只凭你,辜氐财阀以为能得到整个爱新觉罗家族的企业集团?你的头脑应该没有这么差。
他举起酒杯敬她,带著笑缓缓的啜饮。
我要嫁的只是你的姓,你的权,辜氐财阀能不能得到爱新觉罗不干我的事,只是,我要飞得更高。
在他的眼神下,像被洞悉无所隐藏的辜醒娴乾脆向他坦白。
堤真一放下酒杯,像在谈生意一般的告诉她,我会与你订婚。
我知道你不会拒绝我。
辜醒娴握紧的拳头渐渐放松,昂著下巴看他。
我们都是生意人。
他以春风拂面般的耳语轻声说著,眼光刻意在她脸孔上流连。
很精明的生意人。
她再附加一句,却引来他的眉头高挑。
我会等待你进一步的接洽。
谈妥生意後的辜醒娴,脚下一步也不停留的转身快步离去。
高纵从堤真一的後头走出来,望著辜醒娴的背影说:很积极,她倒是很想确保西宫娘娘的地位。
她识时务。
堤真一不在乎的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高纵咬著唇叹气。
她的嘴巴虽硬,可是眼睛和小动作骗不了人,她在第一眼时就爱上了你。
连这种女人也会被他勾走魂魄,其他更没定力的女人都逃不了。
那就是她额外的悲哀。
堤真一习以为常,因此也是以老话回答他。
接下来的这一个,是家族里推选出来的溥谨倩,内定的东宫娘娘,长老们的意思是要由她来生你的子嗣,如果她在订婚的一年内怀了孩子,你就要娶她。
高纵指著远处已经疑疑望著他许久的溥谨倩。
生子工具?堤真一没口德的讥笑,觉得那个女人疑情仰望的眼神,比刚才的辜醒娴更好笑。
她仰慕你很多年,会比辜醒娴更悲哀。
又说得这么不堪入耳,高纵垂著头长叹。
溥谨倩在看到高纵向她招手时,连忙举步上前,走了几步後,又想起自小的闺阁教养,於是改放轻放慢步子,细步走向堤真一,然後在他面前颔首。
与我订婚,你想要什么?堤真一没正眼看她,又重复同一个问题。
我可以……要求?姿容艳冠群芳的溥谨倩抬起头,不敢相信的问。
说。
他稍稍转头用魅惑的双眼看著惶惶不安的她。
你的爱……我要你的爱,你的人。
被允许後,溥谨倩从心底说出她最想要的渴望。
爱?你要这个?堤真一撑著下巴问,笑容里有失望也有嘲笑。
我要你爱我。
她迷醉的望著他,第一次能这么近看到他,她的心底涌起强烈的占有欲,恨不得能拥有他。
我会和你订婚。
他摆著手说,又像答应辜醒娴时那样不犹豫的把她给订下来。
真的?在震惊的兴奋中,溥谨倩无法置信的向他求证。
堤真一把杯里的酒饮尽,淡淡的下逐客令,我现在没心情,你回去准备做未婚妻。
好……好。
溥谨倩怕会惹怒他,匆匆行礼完後赶快离开。
又一个傻女人。
高纵较同情这个全心来爱堤真一的女人。
高纵,我要离开这里无聊的地方。
堤真一把酒杯往後一扔,无法再忍受这些喧哗的人群。
等一下,真一,你还有一批人没选。
高纵一手拉住欲走的他,把他推向另一个厅堂的方向。
不是只有两个未婚妻?他眉头紧锁,不悦的瞪视著另外一群盛妆打扮,等待钦点的女人。
还有一批,外面那些,都是你第三个未婚妻的候选人,请你挑一个。
高纵在他龙颜大怒抬脚就走之前把他拉住,然後一口气把话说完。
第三个未婚妻?还有一个?家族的长老给你选择第三个未婚妻的权利,省得你说全被他们强迫,没有自主选择权。
听说长老们要顺应时代潮流,来个民主制度,让他也有权利选择想要的女人。
我有自主权?真为我设想。
不要把他绑得牢牢的就谢天谢地了,他的婚姻能让他自主?随你挑,选你想要的。
高纵伸手指向那一群等待他的女人,恭请他入厅。
他空洞的问著:我想要的是什么?这个……你可能可以从那些女人中找到。
高纵口拙的说,轻推著他去找。
庸脂俗粉。
堤真一轻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脚步不停的走出热闹喧哗的大厅。
高纵在他身後苦苦阻拦央求,真一,你一定得挑一个,不然我无法交差。
堤真一将高纵的话甩在後头,在他快要踏出厅外时,不经意的朝外头的庭园望去,然後硬生生的止住步伐。
真一?跟在後头撞上他的高纵抚额纳闷。
一个水灵透明的女子就坐在园子里,她仰起弧度完美的下巴遥望天际,眼睫微眨,眸子停留在花丛四处飞舞的蝴蝶上,唇边荡漾出恬适的笑意,美得像一潭能浸透人心灵的湖水。
堤真一无法移开渴望的目光,一眨也不眨的望著她。
她长长的眼毛眨动划破沉寂的空气,倾刻间,他沉睡已久,甚至从不知道自己也有的情绪苏醒,感觉自己忽然有了血肉,有了欢喜悲哀,有感动,有索求,有无法克制的倾心。
看著她,他想不起麻木不仁的自己,他不再是什么爱新觉罗家族的继承人,不是那些企业集团中不可一世的总裁,而是一个男人,一个活生生的男人。
在他的眼神里,忽然有了动人的温柔。
他看见了一只蝴蝶在他乾裂的心田翩飞。
她那般明亮动人的容颜,像是在对他诉说一场不朽的爱恋。
她叫什么名字?他伸手捉住高纵的肩头,两眼离不开眼前的女子。
她叫……关雎。
高纵皱著眉想了半天,勉强的记起那个女人的名字。
关雎……他将她的名字含在唇间,反覆的咀嚼品味,在心中展开古老的诗经扉页,逐字逐句的吟唱:关关脽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他自言自语的对自己说:寤寐求之。
他一直求之不得的,竟然会在此时出现在他眼前,而且,可望又可及。
真一?高纵推推他,为他的眼神而感到不安。
我的盼望。
受到吸引的堤真一,丢下一句意义深远的话,笔直的朝她走去。
等等,真一,你不能要她。
高纵死命的拉著他的手臂拖住他,阻止他去招惹那个女人。
他缓缓的转头,炙热的眼眸转冷,冰冰凉凉的问他,我不能?不……不是,那个关脽有未婚夫了,你改选另一个,选别人。
高纵难得被他的双眼冻住,结巴之间,勉强说出阻止他的理由。
她的未婚夫是谁?他的手指紧握高纵手臂里,令高纵不禁闷声痛呼。
溥家的心腹赵子慕……高纵连忙指著另一边跟在溥谨倩身旁的赵子慕。
他松开手,眯著眼打量赵子慕。
溥家?溥谨倩的手下?你不能抢,你看过溥谨倩的眼神,应该知道她多么迷恋你。
高纵怕他选了关雎後会挑起族内不和,而且溥谨倩不会容许自己手下的未婚妻和她共有一个男人。
她注定要失恋。
他冷声的笑,眼神专注的在赵子慕和溥谨倩的身边流转。
高纵没看过他曾主动想要一个女人,也不晓得他会想抢别人的妻子,在傻眼之余,晃晃了头弄清神智,再向他开导,赵子慕也不会轻易放手,他们已经快结婚了。
他会。
在看过赵子慕的一举一动後,堤真一露出笃定的笑容。
他会?把这么美的未婚妻拱手让人?谁会答应这种事?去叫赵子慕过来。
堤真一双手拢胸靠在壁上,一扫整晚懒散的心神,整个人像活了起来,跃跃欲试。
高纵咽咽口水,不安的问:叫他做什么?我要和他谈一笔双方都满意的交易。
谈得好,大家各有利益,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人。
你想谈什么交易?抢女人的交易?高纵有一百个反对,极力想阻止他挑起族内不和。
去叫。
堤真一脸色变得严厉,逼得高纵不得不赶快跑去叫人。
他又把头转向在园子里的关雎,感觉有道清凉的声音,轻轻的敲打在他的心上,一点一滴的,让乾渴的他滋润重生。
编了藉口把人带过来的高纵在他身後不停的咳著,暗示他停止放纵的举动。
真一,人来了。
堤先生。
赵子慕规矩的向他点个头表示敬意。
他以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告诉他,我想和你换一样东西。
换……换什么?赵子慕眨了眨眼,堤真一浑身强大的压迫感朝他袭来,使他连说话都觉得困难。
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让你得到你想要的女人。
他一字一句的说,并且看他的表情。
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赵子慕眼底闪过一丝错杂的流光,低著头告诉他。
我说的是你想要的女人,我想我不需要说得太白。
他靠在他的耳边悄悄的说,手指同时在赵子慕的胸口写了三个字,使赵子慕顿时仰起头讶然的看著他。
我……我不敢高攀。
赵子慕惶然又自卑。
藉由我,你可以。
堤真一眼睛明亮的笑著,十足的自信使得赵子慕的思绪不禁跟著他走。
赵子慕屏息思考著,堤真一的身分,地位,说到就能办到,只要点头答应,他若要美梦成真,就一定能成真。
堤真一又在他的耳边说:我知道你得不到她的心,但只要你点头,她的人就是你的,她的身体会完全属於你。
你要我拿什么来换?挣扎过後,他投向堤真一给他无法拒绝的引诱。
关雎。
关雎不是交易的商品,她是……赵子慕不停的摇头拒绝,冷不防的被堤真一的话打断。
她是一只蝴蝶。
她是一只让他看到春天的蝴蝶。
赵子慕楞在他的话里,什么?他把她看成……一只蝴蝶?把她交给我,我要为她辟一座花园,我要给她你给不起的。
堤真一强势的对他说,表情说明著不由得他不给。
你会爱她?他只关心这个,但他也最担心这个,声名狼藉的堤真一不知粉碎过多少女人的人,把关雎交给他,关雎会有什么下场?在我的眼中,她是我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女人,一个蝴蝶化身的女人,除了她,不会再有女人。
堤真一把眼瞳逼向他。
蝴蝶不能离开花园,也不能没有花朵,你能永远让她栖息吗?如果你不能,我不会让她像其他爱上你的女人一样受到伤害。
即使堤真一没有明白的说出来,他也能懂得那话里的意思,但是,他仍很担忧。
我只想留住她这只蝴蝶,就像你想守著你爱的那个女人一样。
他又将心比心的说。
你能留住她多久?赵子慕不会答应他对关雎只是一时兴起想玩玩。
我能活多久?他反问,眼中有不可一世的气势。
对他的话,赵子慕了然於心,他明白,只要堤真一活著,就会永远留在关雎的身边,而以其现在呼风唤雨的身分,能给关雎更多他给不起也无法给的,而且,他这么蛮横的想要得到关雎,无法不让人知道他是一个已经沉溺的男人。
君子一言九鼎?赵子慕不再畏惧他的气势,执著的问著。
我不会让她後悔,而你也会感激我。
好好珍惜她,关雎会是你这一生最美的故事。
赵子慕回头看了在园子里赏蝶的关雎一眼,忍不住泛一抹笑。
然而,堤真一却不允许别的男人多看她一眼,他扳过赵子慕的肩,意喻深长的说:你的愿望我也会帮你达成,你的主子走远了,再不追就追不上了。
你要守住你的诺言。
赵子慕朝他伸出手掌,请他再度保证。
我以我的生命发誓。
堤真一握住他的手,隐隐的使上力。
关雎是你的了。
他放开被握疼的手掌,满意的去追上那个他想爱的女人。
你们说了什么?高纵晃到堤真一的眼前,对赵子慕心满意足的表情感到莫名其妙。
高纵,你去把我父亲和长老们都打发走。
堤真一拍拍他的肩,然後往外头走。
你要去哪里?高纵点著头要去办,但发觉不对劲,赶紧跟上他的脚步拖住。
找我的未婚妻。
这是他的选择,是他被许可的放纵,是他想要的。
你找到了?哪一个?高纵两眼发亮的问。
立刻去做我交代的事。
堤真一把他往里头推,自个儿往吸引他前去的那个方向走。
堤真一无声的走至正在专心赏蝶的关雎,在她背後看了一会儿後,坐到她的身旁加入她。
你在看什么?他以过分靠近的脸庞夺走她的视线,让她眼眸里的焦点聚集在他身上。
关雎没被他吓著,她静静的看著他,眼瞳在他眸子里读他的思绪,她读了许久後,才缓缓的说:蝴蝶。
他倾身附上她软软的唇瓣,她动了一下,然後又静止在他的吻里,让他捧著她的脸庞吻至她的深处。
现在你又看到了什么?堤真一盯著她被吻红的唇,无法控制的抬起手轻抚。
一个需要我的男人。
她闭上眼体会他的手指停留在她唇上的感觉。
你有任何想要得到的东西吗?今晚他用这句话问过两个女人,他想知道,她有什么不同。
她睁开眼对他坦然沉静的微笑。
什么都不要。
什么……都不要?堤真一的手指颤抖的垂下,心房极力的跃动,像要挣脱出他的胸膛。
关雎反而轻触他的脸庞,关怀疼惜的问:你希望我给你什么?一只蝴蝶。
在此时,他忽然觉得他此生只有这么一个愿望。
如果你真的想,可以用双手捕捉。
她以了解的双眼望著他,笑意动人。
堤真一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汲取她这朵笑容。
我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