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菲仿佛变了个人,这在勾魂的意料之内,但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追着急奔的莎菲,好不容易终于在最后一刻跳上敞篷车,也不管他到底坐妥没,莎菲一发动车子便往前驶去。
莎菲,你要去哪里?狂风呼啸而过,勾魂必须大喊才能确定声音可以传进莎菲耳里。
执行任务。
相较于他的狼狈,莎菲显然冷静很多。
你想杀教练?一个转弯之后,莎菲稍微放慢了车速。
阎罗的命令是要我们带回教练不是吗?所以我不会杀他,要一个人就范不见得要以死相逼。
相信流莹的命会更值钱。
她已经完全收起了对教练的迷恋。
这叫由爱生恨吗?不,她不会再为谁付出那么重的情感,也不允许自己再让任何人伤得肝肠寸断,一次痛已太足够。
右颊上的红肿指印尚未消褪,没有处理过的伤口更加明显,勾魂明明确确的感受到她心的封闭。
莎菲不要命的狂奔速度比赛车还可怕,吱――的一声紧急煞车后,红色敞篷车在屋外停下,长长的一道滑垒痕迹刻画出画主的决绝。
莎菲一熄火,俐落的跳出车外,勾魂立刻跟上。
莎菲。
他拉住她,担心她现在的模样。
勾魂,如果你不是来执行任务的,也请你不要妨碍我,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日的情谊。
莎菲挣开他的箝制。
莎菲。
勾魂不再阻止她,但他的叫唤却让莎菲定住前行的身影。
她背着他,没有回头。
莎菲,你真的可以完全不在乎教练的死活了吗?你该知道,阎罗要我们带教练回去,绝不是为了给他一次机会,而是为了亲处惩戒叛徒,教练一旦回去,绝不可能有机会活着离开。
我只知道执行命令。
清楚的回答完,莎菲毅然地往屋里走去。
***原人浩一个人坐在客厅,流莹从下午出去后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可能医院里有事耽搁了,应该不会有意外的。
但为什么他此刻却心神不宁?教练。
莎菲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了,一身红衣掩饰不了自她身上发出来的冷意,她不再有情了。
原人浩看着她缓缓的走近。
奉阎罗之命,请你跟我回去一趟。
她走到他对面沙发前站定。
我说过,我不会再回去的。
教练,阎罗令既出,断然没有违背的道理。
但是阎罗下令要你活着回去见他,希望你不要为难我。
莎菲,无论会有什么后果,我都不可能回去的。
是吗?包括那个后果是――严流莹的命?什么意思?!原人浩沉了声音。
莎菲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怕了,原来\'严流莹\'三个字便足以令你乱了方寸。
教练,你的弱点暴露得太快了。
沉不住气的人注定得失败,莎菲闲适的坐入沙发,睁着一双美眸,毫无暖意的看着他。
如何?你的决定。
眼前的她完全不是昔日的莎菲好,我跟你回去,但是希望你不要为难流莹。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莎菲起身往门口走。
莎菲,念在昔日的情份上,答应我。
情分?!莎菲讽刺的一笑,身为杀手不该太多情的,否则只是徒惹伤心罢了。
教练,这还是你教会我的,你忘了吗?如果你恨我,尽管冲着我来,但我希望你不要牵连其他人。
原人浩看着她。
恨你?恨一个人耗掉多少精神?不,我没那么多心神跟你耗。
你放心,只要阎罗令不出,我不会伤害任何人。
与其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不如想想回去之后该怎么向阎罗求情吧。
她不回头的率先走出门口。
应该面对的终究还是得面对,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有了这段自由的日子,够了,唯一的遗憾是他仍旧无法与流莹相爱到老,遗憾哪!***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张长长的桌子,与两张相对的大椅。
随着莎菲回到组织里,原人浩平静得不像是个即将面对死亡的人。
门关了又开,谁来了、谁走了不是他关心的重点,他静静地等着。
教练,你依然是那么沉稳呀。
久违的声音自前方响起,原人浩抬眼望向来人。
才短短三个月,我损失了一名爱将,而另一名我倚重的手下又叛逃,教练呀教练,你是存心与我过不去吗?他的声音阴柔,不带一点怒气,却透出冷冽的绝情。
原人浩仍旧无言以对。
给我个原因吧。
阎罗坐进他对面的位置。
念在你是我亲自教导出来的份上,我给你一个申诉的机会。
只要你能说服我,我就让你安全离开,不追究判官的死,让你的一切再也与我无关。
我不想再杀人,日复一日同样的生活,我不想继续。
原人浩终于开口,然而却没有半点因为阎罗给他机会而松口气的模样,他无惧的面对阎罗,对眼前的威胁不感一点惊慌。
你的身份从你接下第一次任务开始就不可能会改变,记得你也曾同意过这点,否则不会对我宣誓效忠。
原人浩一笑。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即使拥有一流的身手,他又懂得什么?对养育之人所说的话,除了服从,他想不出还有第二种选择,更何况阎罗握有他所有的资料与杀人的证据――他如何反抗?不同意便得坐牢,他能有什么选择?事已至此,多说地益。
阎罗,如果想惩戒我尽管动手,不必再问了。
阎罗的态度依然不疾不徐。
重回组织,我可以饶你这一次。
他开出条件。
不可能。
原人浩回以相同的坚决,从他决定离开起,他就不可能再走回头路。
好。
阎罗猛地站起,眼里风雪尽现。
这是你选择的,怪不得我。
他转身走向门口,打开门,拿下他。
门外三人一听,立刻进入,两人分别由左右两方制住原人浩,另一人则由背后一击,原人浩应声昏迷。
将他绑上刑堂,我要他生不如死!***带回教练后,莎菲回到自己的房里,两眼无神,似乎将自己隔绝在一个缥缈的空间里,无痛也无苦。
寂静的空间里只有门外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他一直走到莎菲面前,将手里的盒子打开,取出一些消炎药。
唔――莎菲反射性的往后缩。
忍着点。
勾魂说道,将棉花沾了些药继续往她脸上抹。
教练被押上刑堂了,阎罗对他私下叛逃的事非常生气。
教练不肯重回组织,对叛离的事没有一点后悔的态度惹怒了阎罗,阎罗说――要让教练生不如死。
莎菲只是静静的任他上药,对他所说的话没有多大的反应。
既然当初决定脱离组织,他就应该有必死的觉悟,如今的一切不过是他应得的后果;至少他还得了三个月的自由不是吗?老天算是厚待他了。
勾魂上完药,收拾了一下东西搁在一边,便在莎菲身旁的位置坐下。
你真的对教练死心了?你想问什么?莎菲终于转头面向他。
质疑我这么做的用意吗?还是以为我因为教练的拒绝便由爱生恨?她起身走到窗口。
如果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恨他。
我没有恨教练,更没有所谓的由爱生恨、因为得不到所以干脆毁掉他。
我现在所做的,不过是保护自己而已。
她幽幽的说。
\'爱\'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为了它我已经受过太多次的伤,我不想再让自己痛苦了,我是杀手,那么应该无情到底,只要是我必须去执行的任务,我会尽一切能力完成,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是。
爱人太痛苦,她不再爱了。
莎菲,你相信我真的爱你吗?良久,勾魂开口问道。
莎菲一震,曾经听过的爱语再一次重现,然而她已不愿再沉沦了。
勾魂凝视着她不曾回转的身影,从来他都不是她会放在心中的人,从来他都只能在背后追逐着她,就连现在也不例外。
勾魂忍不住笑了出来,脸上却满布无奈与悲凉。
你笑什么?莎菲口气平稳地问,似乎他做什么都不能令她动摇了,她仍然没有回头。
她的疑问尚未得到解答,门外已传来命令――勾魂、莎菲,阎罗要你们立刻去见他。
莎菲迅速转过身,隔着门板,门外的人无法得知他们的情况,勾魂与莎菲对看了一眼,两人心中同时浮现一个讯息――危险!***没有人!流莹进门后寻遍里里外外,她想看到的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屋内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留下任何讯息,她心里渐渐凝聚了一股不好的感觉。
是他仍然一意孤行?还是有人带走了他?三个月毫不设防的相处,已足够让她了解到原人浩是个多么容易对她心软的人,而他多年来的血腥生涯也已让他深感疲惫,在心里深处,他渴望能够永远的远离血腥,也不愿再见到任何死亡。
阎罗已经回来了,不管如何,事情总得有个了断,否则过去永远是他心里抹不掉的恶梦。
但是,他不该丢下她一个人的。
他答应过她,不再丢下她一个人的!不复平时的温和自制,流莹眼神一转,快速地横过房门就往门口冲,才来到门口,她便被外面的两人堵了回来。
莎菲、勾魂。
流莹认出来人,随着他们的进逼退回客厅中央。
严流莹,失去了什么心爱的东西吗?莎菲冷笑,看着她着急的模样。
不是失去,而是遗失了,遗失了一个心爱的人。
她淡笑,沉着应对。
是你们带走了浩?她的勇气与胆量让勾魂感到有趣极了,为什么每一个爱教练的女人都这么义无反顾呢?他掏出枪直接指着流莹。
我可以杀了你。
勾魂的眼浮出杀意。
流莹的反应是直直地走到他面前。
要动手不会等到现在,你拔枪的速度太慢了。
她推开他的枪批评道,然后转头面对莎菲,直接说出你们的来意吧!总不会是特地来看我着急、试我胆量的吧?勾魂的枪被推开,又听见她的嘲讽,立刻将手势一转,真的将枪指向流莹的头部。
而流莹在他手势一转的时候,反应更快的欺近他身边,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利器,勾魂的枪才举起,一把小刀已锁住他的咽喉。
还要玩吗?她冷言询问。
莎菲没有出手,却因为流莹的身手而微变了脸色。
勾魂,不要玩了。
她转身看向流莹,教练的确是被我们\'请\'回组织了,阎罗有令,同样也请你去一趟,或许你还来得及见教练最后一面。
流莹收起手中的利器。
走吧。
坐上莎菲开来的车,流莹没再多问的随他们前往不知名的远方。
她的身手可以应付一个勾魂,但是组织里并不只有一个勾魂而已,若是想凭一已之力让她与原人浩全身而退,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更何况原人浩如今恐怕已经不能自由活动了。
车子抵达目的地,三人同时下车,流莹举步往前走去,莎菲蓦然挡在她前面,冷冷的提醒道:一旦走进去,你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走出来。
流莹偏头看着她,捕捉到她眼里的矛盾。
带我来不正是你们的目的吗?怎么现在反而劝我回头呢?莎菲收回挡住她去路的手。
你以为凭你一个人伯力量就能保你和教练两人平安吗?那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方才你虽然可以轻易制住勾魂,但那是因为勾魂并没有使出全力,要真动起手来,你不见得还能保持优势,更何况阎罗组织里高手可不只有一个。
流莹一笑,我当然明白这些。
然后她还是往里头走去。
你不怕死吗?莎菲追上她。
你很重视你的命?她没有回头地反问。
莎菲一顿,每个人都会重视自己的命。
她更正流莹的说法。
这个女人为什么能那么镇定?为什么能那么义无反顾?即使明知道自己眼前的路很可能是条黄泉路,却还是没有犹豫的往前走。
流莹回过头,很天真的笑了。
莎菲与勾魂同时一愣。
因为――浩是我的生命呀。
***咦,这……韦昕看了千雪一眼,这个人三个月前轰动全台湾官邸血案的主角。
是吗?千雪回想着,三个月前……正好是莹遇见原人浩的时候。
这其中的关联很清楚了。
要让这件事曝光吗?千雪抿着唇笑了,让它曝光吧,就当作是送给警界的一份礼物,不然他们老是无法侦破撼动人心的大案,会降低他们的公信力的,顺便也给你一个考验,要怎么让事情全部集中在阎罗身上而不使原人浩牵涉其中,你有把握吗?一句话。
两人相视一眼,心中已有了大略的方向。
昕,我联络不上莹!洁幽急急地冲进顶楼办公室,韦昕与千雪正看着电脑萤幕上流动的红色光点。
千雪脸上浮起若有似无的微笑。
雪、昕,你们听见我的话了吗?有千雪在场,洁幽不敢像在韦昕面前般那么没大没小。
没办法,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千雪的气势就完全压倒她了。
阎罗的行动比我们想像的还快。
韦昕抬眼望向千雪。
千雪步到沙发旁,白色衣裙飘然。
昕,当一场田径赛快要到达终点时,重要的不是谁跑在谁之前,而是谁能在最后关头激发出最强的爆发力,那才有可能赢得比赛。
现在骑士被困了,恶龙正发出得意的狂妄笑声,你想,最后的结局是骑士惨败,还是公主会重振丧失的战斗力,一举击败恶龙?万一公主和骑士都成了恶龙的晚餐呢?电梯门一开,影彤与织心同时走了出来。
说话的人正是第六感奇准的影彤。
嗨,心,好久不见啦!洁幽大张着手臂朝陆织心扑过去。
织心也很识趣的回了个大拥抱,然后才看向其他人。
居然这么晚才通知我,幸好我动作够快,不然要是连最后一场都错过,岂不是要终生抱憾?毅肯放你单独回来?韦昕漾着兴味问。
他没有反对。
天知道她一接到影彤的通知立刻跳上班机回台湾,事实上她连道别也没有,所以欧阳毅根本不知道她突然回台湾的事――当然更无从反对起了。
影彤直接走到千雪身边坐下,不掩眼里的担忧。
那么我们这些不合格的骑士只好毛遂自荐,去和恶龙玩一玩罗!韦昕也走到千雪的身后,代替她回答了晾彤的问题。
昕,我有不好的预感。
放心吧,不管是好是坏,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别忘了我们还有个千雪,她最擅长的就是\'化腐朽为神奇\'.千雪摇摇头。
只有\'时间\'才能真的化腐朽为神奇,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便是掌握时间,在最短的时间内跑到终点。
怎么做?洁幽与织心凑了过来。
一件事是等,等时间到来,另一件事……***流莹依着勾魂与莎菲的指示,来到了他们每次出任务前聚集的会议室,一进门,长长的桌前坐了一个人,仿佛已经等候多时了。
偌大的空间亮起大灯,勾魂与莎菲守在门边等候差遣,阎罗的目光完全集中在这个与自己直直相对的美丽女子身上。
良久,他点点头,是有些出众,莫怪教练会为你失魂。
不过教练背叛的原因若只是为了你,那么也未免太傻了。
流莹回以同样打量的目光。
是有像一个组织的统领,难怪自命为阎罗、自以为可以操纵任何人的生死。
不过到底你也只是个人,自我膨胀到最后,小心自食恶果。
阎罗听后抚掌大笑,你很勇敢。
客气。
他不提正题,她亦很沉得住气。
拉过眼前的椅子,她没有丝毫慌乱的坐下,双眸再度对上一直盯着她的阎罗。
你愿意跟着本座吗?她的大胆与沉着让阎罗兴起了占有之心,大刺刺的彰显出他对她的兴趣。
谢谢抬爱,没兴趣。
她收起慵懒的姿态,用很认真的表情回望他,天天对着你,我怕消化不良,不到三天我就挂了。
嗯?!他敛了表情。
你说什么?流莹笑了出来,怎么这里不许人说实话吗?难不成让人闻风丧胆的阎罗是个只爱听好话的笨蛋吗?严流莹,注意你的态度,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阎罗一生还没有不敢做的事。
他沉下脸。
我相信你没有什么不敢。
能一个人网罗、训练这么多杀手为你做事,连杀人都可以一笑置之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既然我这个医生不用仰你鼻息过日,也早也习惯面对死亡了,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教练的命――你也可以不要吗?流莹一震,但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不在乎我就不会来了,绕了这么多弯,你何不直接说出目的来呢?我想你不会只是特地\'请\'我来这里观光的吧?原本我想在教练面前杀了你,我想那会比直接处死教练更能带给我乐趣,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只要你能劝教练重回组织、重新为我所用,或者由你代替加入我组织,那么我可以饶教练一条命。
你觉得我会同意?你必须同意,否则你和教练都走不出这里。
流莹垂下眼睑,她得尽量争取时间,但愿千雪和韦昕能及时发现她的失踪,进而找到这里。
我要见教练。
她抬眼。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也好,也许见了他你能更快的做出决定。
他起身。
勾魂,莎菲,你们也一起来吧。
阎罗没忽略神色各异的两人,两人听命的跟随,三人在阎罗的带领下前往另一处空间。
走出幽闭的会议室,穿过一条长长的通道,流莹看到的,是栋外表像个大仓库的房子,但它内部的构造却迥异于粗糙的外表。
这栋被隔离的空屋里头是完全空旷的设计,尽头的位置特地被架高,区分出领导者与跟随者不同的地位。
主位前放着两座大炉,此刻正诡异的点着火种,而他们由左方的门进入,右方架高的石柱上则吊着一个显然已经昏迷的人。
他的四肢处处染满血迹,身上的伤口或大或小,几乎遍布全身,手脚全被缚住,吊在空中,柱子的两旁还有两个人守在那儿。
流莹才看一眼,心便猛地抽紧。
拿水泼醒他。
阎罗坐上专属的位置,冷冷的下着命令。
站在柱旁的两人听令,立刻一先一后的拿起水往柱上的人泼去,未曾包扎的伤骤然淋到水,立刻引起了阵刺痛,原人浩猛然清醒,咬着唇没让自己痛喊出声。
浩!流莹走近,看着他万分困难的抬起头。
莹?原人浩睁开眼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他几乎不能置信……还可以见她一面。
仅是短暂的相对,湿热的气息迅速薰染了流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