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你拍我干嘛?伊巧珍揉了揉被拍痛的肩膀。
伊膳长长叹息, 我真是……真是……你真是什么?我真是糊涂了。
父亲曾告诉他,作为一名厨师,要永远秉持垂柳似的谦卑, 切忌自高自大。
他一直记着父亲说的话, 然而这些年他身居高位, 到底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糊涂到如此自高自大。
伊巧珍安抚性地轻拍伊膳的背, 哎呀,老爹,这,谁也想不到嘛, 也不是你自高自大, 谁能想到乡下小饭馆的厨子能有这么厉害嘛, 正常人都想不到的。
伊膳忽然盯住伊巧珍, 长吁短叹起来,唉……唉……不是, 老爹你这什么眼神,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只是想, 你和如珠饭馆的那位袁姓小姑娘大约是投错胎了,她才应该是我伊家后人。
伊巧珍:……她张张嘴,又只觉气虚。
作为名厨伊尹的后人,她在厨艺上的确没什么天赋。
她瘪嘴, 老爹, 不带你这么伤人的。
伊膳笑着摸摸她的头,开玩笑的,好了, 回去吧。
上车之前, 伊膳最后再望了一眼如珠饭馆。
回家之后, 伊膳进入厨房,一直在厨房待到晚上十点。
这么晚了还不睡?伊巧珍打打呵欠。
我再练一会儿。
伊膳用汤勺舀起汤汁,浇在刚烧好的盐水鹅上,你过来尝尝。
我都刷牙了,算了我尝一口吧。
伊巧珍拿起筷子。
怎样?很好。
比如珠饭馆的盐水鹅如何?嗯……好了,我知道了。
伊膳抬抬手。
爸,一时半会儿急不来的,先睡吧,明儿再练。
行了,我知道,等会儿就去睡。
……老爹你昨晚是不是没怎么睡!发现伊膳眼底下能和大熊猫打一架的眼底圈,伊巧珍说道,你是不是昨晚熬了一夜?伊膳神色憔悴,没有,只是睡得晚了一些。
那你今天别去店里了,好好休息休息吧。
过了两天,伊膳去珍馐庄时,被蹲点的记者逮住。
记者问他,最近如珠饭馆很火,对珍馐来说,如珠饭馆是否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伊膳笑了一下。
清河某某美食论坛里:卧槽!你们看了珍馐庄老板的采访了没?啥?啥采访?昨天的采访,是节目《休闲杂谈》的采访!楼主直接贴上视频链接。
视频里,记者问伊膳,如珠饭馆是否是珍馐庄的一个巨大的威胁。
伊膳微微一笑,如珠饭馆……他竖起大拇指。
随之不置一词,转身离去。
他没有对记者的问题给予回答,只是对如珠饭馆竖起来大拇指。
伊老板这是……连伊老板都觉得如珠饭馆很牛逼吗?同行大佬都这么评价如珠饭馆,那如珠饭馆到底有多好吃啊。
什么,论坛里居然还有人没吃过如珠饭馆吗?如珠饭馆在咱们这儿这么火,作为本论坛的吃货,居然都不去了解了解的吗?嗐,我这不是在犹豫嘛,我又不知道如珠饭馆是不是真的跟吹得那样好吃。
不过连伊大厨都这么夸如珠饭馆,想必这家饭馆还真的是很不错?何止是不错,如珠饭馆超级无敌爆炸好吃!不去尝尝如珠饭馆的菜,绝对会后悔一辈子!如珠饭馆里,吴桂芳瞧着外面拥挤的人群,啧了一声。
今儿来吃饭的人比昨天多了很多。
大概都是看了前两天的《休闲杂谈》?她是没想到,珍馐庄的老板会这么夸他们如珠饭馆。
珍馐庄的老板胸襟还挺开阔的。
晚上十点多,袁如珠拎包回家。
前方的公路上亮着灯,工人们还在修路。
吴桂芳出声:顺子,都十点多了还在修路呢。
正常情况下,施工只到十点。
顺子把水泥袋撕开,说:得抓紧时间修路啊。
几点下班?快了。
又聊了两句后,吴桂芳与顺子辞别,跟上袁如珠和李长贵的步伐。
回到家刚打开灯没多久,灯光忽然熄灭。
又停电了?袁如珠蹙眉。
她穿到这里大半年,村里停过好几次电了。
村里电网设备实在是老化得过于严重,以至于经常会断电。
吴桂芳和李长贵连忙取出蜡烛点上,昏暗的室内瞬间明亮起来。
对了,长贵,家里还剩一些煤油,把煤油灯也点上,免得浪费了。
以前停电,家里用的是煤油灯,烧煤油灯比烧蜡烛便宜。
之前停电,袁如珠嫌煤油灯光线太昏暗,立即换了蜡烛。
吴桂芳拨动煤油灯的灯芯,旁边袁如珠说:老停电,村里的路不仅要修,电力设备也要修一下,不对,是要换一下。
村长有没有提过换设备的事没?没有。
幺姨,你有空的话,去村长那里一趟,跟他提一提换设备的事,没钱的话我们可以捐一点儿。
行。
第二天清晨,袁如珠晨跑时,脖子里直灌冷风。
今天是霜降,秋季最后一个节气。
寒霜轻降,枯枝冷淡不见花。
道路两边的花儿都凋谢得一干二净,四处都透着暗黄色的枯败。
袁如珠搓搓手,继续晨跑。
春有踏青,秋有登高。
在古代时,霜降这一天,袁如珠会和师父以及父母一起登高踏青,欣赏层林尽染的山林。
不仅要登高望远,还要吃柿子。
霜降时节柿子已然成熟,经霜的柿子,皮薄肉甜,汁水丰沛,尤其美味。
且有民间传言:霜降这天吃柿子,冬天嘴唇不会裂,也不会流鼻涕(摘自民俗)。
袁如珠仰视院门前焦糖色的秋柿子,咽下口水。
她踮脚,摘下两个柿子,进院子清洗干净。
被脆皮包裹着的果肉软糯糯的,真如它焦糖色的外表一般,有着焦糖一般的甜蜜。
屋檐下,吴桂芳在挖柿子果肉。
她将一颗颗糯叽叽的果肉挖进大碗里,准备做柿子酱。
果肉挖完了,她用粉筛过滤了一遍。
过滤出来的更加细腻的果肉里,滴入柠檬汁,再撒白糖用炉子加热。
勺子慢慢搅动果酱,白糖缓缓化进果酱里。
渐渐地,锅里的糖浆沸腾起来,冒出个个小气泡。
袁如珠炖到火炉旁边。
观察锅里晶莹剔透的焦糖色果酱,说:差不多好了。
吴桂芳用勺子舀了一小勺,递给她,尝尝咋样。
黏糊糊的柿子果酱甜甜的,甜中带着微微的柠檬酸清,酸甜可口,很开胃。
袁如珠咂咂嘴,好吃,等会儿蘸面包吃!她把没用完的果肉端进灶屋里,准备做柿子糕。
柿子糕做法很简单,去核柿子果肉里,加糖,加玉米淀粉和面粉,搅拌成面糊。
用勺子挖面糊,一勺一勺挖进油锅里炸。
油锅里,圆坨状的面糊被炸得呲呲作响。
色泽逐渐从浅浅的焦糖色变得金黄。
小火慢慢地炸着,炸到通身金黄,柿子糕便炸好了。
炸好的柿子糕捞进沥油网里沥油,一股股油从金黄的柿子糕上淌下来,流下盈亮的润泽。
袁如珠夹起一个柿子糕,吹吹热气,送入嘴里。
咔擦咔擦!酥脆的外皮咔擦裂开,耙糯的内里挤进齿间,口感酸甜,夹杂着柿子特有的独特风味。
整个柿子糕外酥里糯,清香酸甜,爽口怡人。
她满意地舔舔嘴,一低头,吓了一跳。
小秋,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小秋咧着嘴,露出小白牙,刚刚。
姐姐,你做的什么,好香呀,小秋想吃。
小秋奶声奶气,大眼睛忽闪忽闪。
柿子糕。
袁如珠喂给她一个柿子糕。
嚼着香酥的柿子糕,小秋的瞳仁更加亮闪闪,还要。
吴桂芳走过来,吃了一个柿子糕,她一脸享受道:霜降这一天,就得吃柿子糕。
霜降这一天,就得吃柿子糕,怎么能不吃呢?冉妈站在校门口,皱眉道。
冉月抿唇,我不大想————我都给你送过来了,快拿着,赶紧回教室上早自习吧。
冉妈给闺女送完柿子糕,快速离去。
冉月拎着柿子糕,埋下脑袋。
死胖子!死肥猪!也不找面镜子好好照照自己!林夏要是知道自己被这么一个死肥猪暗恋,肯定会吐吧。
尖锐,刻薄,恶毒的声音如同千斤顶,按压着冉月的脖子。
迫使她不得不把头垂得更低了。
她深深地埋下脑袋,捏住自己身上的肥肉。
柿子糕,吃吗?返回教室,她把柿子糕送给同桌。
你不吃吗?她摇摇头。
同桌了然,吃柿子糕胖不了多少的,你也没必要这样。
同桌知道,冉月这段时间在减肥。
一天只吃一个苹果,减肥减到有些疯魔。
现在高三了,正是要补身体的时候,你这样怎么能行。
冉月嘴唇略微干枯,像卷起的土豆皮,没事的。
劝不动,同桌无奈地唉了一声。
第二节课后大课间活动,冉月去走廊尽头倒垃圾。
听说了吗?八班的肖艳和王秀秀被校外的混混打了!啊?真的啊?真的,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这两天都没来上学。
她俩怎么惹上校外的混混的呀?听说她俩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就惹上那些混混了,简直无妄之灾……啊这……那报警了没?都不敢报警,听说那些混混威胁她俩,要是敢报警,以后没她俩好果子吃。
冉月驻足。
肖艳和王秀秀被校外混混揍了?想起之前她们抢她日记,对她尖酸刻薄的嘲讽,憋在胸口的一团恶气忽然疏通出来。
一抬首,就看到杨绘荧从走廊另一头走了过来。
杨绘荧抱着一叠习题本。
微风浮动她白色的裙摆,漾开的裙摆像宛若迎风的翅膀。
目光触及杨绘荧纤细的腰肢,荧荧含光的面庞,冉月仿佛看到了纯白无瑕的天鹅。
她习惯性地低头,自惭形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