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面, 围聚着一大群村民。
老刘惊诧,开席还早呢,你们这么早就来了?其中一个正在搓手呵气的村民说道:这不是怕来晚了占不到座儿嘛。
可是这也太早了吧。
老刘咋舌, 天都还没亮呢。
村民笑呵呵, 心道, 你也不想想今天会有多少人来吃饭。
恐怕全村的人都会来吃饭。
先不说和老刘有交情的那些亲朋好友会来吃饭, 就是那些和老刘没啥关系的村民,肯定也会来送份子钱吃席。
就算不送份子钱,也肯定会来蹭饭吃。
毕竟坝坝席的主厨可是袁如珠!平时没钱去饭馆吃饭,现在有这机会, 可不得卯着劲儿来吃吗!这么多人来吃饭, 可不得早点来占位置吗, 不然都吃不到!收起惊讶后, 老刘把院门大敞开,快进来坐, 外头这会儿冷得很,别冻坏了。
村民们几乎是冲进院子里的, 一进去,立刻找桌占座。
很快,院子里摆放的圆桌全部被占满。
老刘妻子赶忙去烧热水,给他们每人倒上热水喝。
早晨四五点, 村子里静悄悄的, 老刘家却嘈杂一片,热闹非凡。
帮工们陆续到来,昨天就搭了棚子, 砌了炉灶, 今天帮工们来了之后架上案板, 开始准备宴席。
袁如珠挽着吴桂芳的胳膊,走进院子里。
见这么早院子里就已经来了这么多人,她惊道:客来的挺早的,中午才开席呢。
吴桂芳却一副早就预料到的样子,肯定是怕人太多吃不到饭,所以才来这么早的吧。
对!李长贵附和。
他快步进院子,去给老刘帮忙。
如珠,你们来了啊。
袁如珠一进院子里,就有人向她打招呼,冲她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她一一应了,转身去锅灶边上。
来帮忙的帮工们开始洗碗,切菜,配菜。
袁如珠边做耗费时间的炖菜边指挥着帮工们,锅碗瓢盆的乒乒乓乓声里,天色越来越亮,院子里的人也越聚越多。
腾腾热气里,袁如珠拿起脖子上的白毛巾擦汗。
她拎起大铁勺,扬勺浇油,翻锅炒菜。
旁侧,堆砌的土灶上摞着高高的蒸笼,案板上放满了已经装好盘的凉菜。
客人凑到一起磕瓜子,聊家常,时不时地瞟一眼锅灶那边。
往常孩子们吃酒席时,会在桌椅板凳之间穿梭嬉笑打闹,然而这次却不同,孩子们齐齐围在锅灶边上,有的含着大拇指,有的流着口水,一眨不眨地盯着锅里香喷喷的菜肴。
其实大人们也想围过去,只是大人们脸皮薄,到底不好意思围过去看。
礼房里,记账先生默默感叹,今儿收的礼金不少,基本上全村的人都来送份子钱了。
老刘在村里人缘可没这么好,没好到全村的人都来送份子钱。
这是借了袁如珠的光!除了村子里的人,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人来挂情,反正他在村里没见过,呃……大概是老刘村外的朋友或亲戚?记账的先生点着礼簿,向窗外投以一瞥。
窗外人群聚集,一片嘈杂。
真热闹啊。
老刘家这边喧嚣一片,热闹得不得了,如珠饭馆那边却一片冷清。
如珠饭馆大门紧闭。
以前就算是如珠饭馆不营业,村民们也会正常支起摊摆摊,然而今天周围的小摊子一个也没摆出来。
前来吃饭的食客们得知如珠饭馆今天不营业后,先是失落遗憾,旋即意外道:不对啊,那今天怎么没人来摆摊卖东西?以前不是天天都有人摆摊的吗?正要去老刘家蹭饭的食客说道:都去吃酒了,这村子里有一户人家在办喜酒,主厨是袁老板!说完他快步赶往老刘家。
听到这话的食客们心思各异起来。
袁老板做主厨?袁老板办的酒席肯定很好吃。
乡下的酒席应该会有很多饭馆里没有的菜吧?食客们吞咽唾沫。
老刘家。
坐在门边上的客人们正在磕瓜子。
忽然有人道:快看快看,又来了一些不认识的人,绝对不是村里人。
刚才我打听了一下,是饭馆那边的食客,啧,无亲无故的,来蹭饭呢。
这么多人来蹭饭,老刘不得亏死。
亏啥呀,大部分人还是给了份子钱的,这波老刘不亏。
亏的是咱们,这么多人来抢饭吃!哎呀天哪,豪车!快看,豪车!有钱人也来吃饭啊!礼房里,记账先生瞪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说:随、随一万?西装革履的男人笑道:是的。
在旁边发喜糖的二婶子连忙跑到老刘妻子面前,我滴妈呀,那人随了一万!老刘妻子也懵懵的,咋随了这么多!有钱人呗!不认识的有钱人来随了这么多礼金,老刘妻子吓到了,她连忙去礼房,使不得使不得,不能收这钱!西装革履的男人满脸歉意,说他不好意思来白蹭饭,请他们收下这礼金。
说完便走出礼了房。
陆陆续续的,又有很多陌生人来随礼,有随一两百的,五六百的,七八百的,也有随上千几千的。
记账先生连连咂嘴,他算了一下总账,老刘家收了一笔巨款礼金哪。
锅灶边上,吴桂芳说道:珠珠,你快看,高总!给咱们村捐钱修路的高总!袁如珠侧过头,目光扫过坐在人群里的高总,他也来了啊。
今天来了不少咱们店的老顾客呢,对了,听说高总给老刘挂了8888的礼金。
这么多。
还有比他挂的更多的呢,老刘这次办喜酒可算是赚了一大笔钱。
袁如珠挑挑眉,她把切成细小长条的五花肉端过来。
切碎的干花椒放进肉条里,再加盐,料酒、姜末、胡椒粉等调味料抓匀腌制。
腌制肉条期间,袁如珠把红薯淀粉、面粉、盐、胡椒粉以及鸡蛋搅拌均匀,再将适量花椒碎搅拌进去,面糊倒进肉条里一起搅拌。
其他帮工们一起搅拌着面糊,面糊搅拌好,肉条也腌制好了,袁如珠擦擦手,锅里放油烧热。
油温大概烧到五成热的时候,腌制好的五花肉条放进锅里炸。
五花肉一下锅,就迅速地浮起来,在油面上滋滋啦啦地冒着油泡。
肉条在热油的烧炸下,渐渐漂浮起来,油脂从肉里溢出来,慢慢融进热油里。
肉条上包裹着的面糊变得焦黄时,酥脆的肉香浓郁霸道地冒出来,一股一股往外冲。
围在锅灶边上的孩子们吸着气,恨不能把脸凑到锅里。
当肉的酥香飘出油锅,飘到坝坝里时,坐在坝坝里的食客们纷纷转过视线,望向锅灶那边。
这是在做啥,咋这么香?炸小酥肉呢,嘶……真香!啥时候才能开席啊!客人们捂着肚子,被香味香得发晕。
有小孩流着口水问:姐姐,还要多久才能吃饭呀?袁如珠将炸好的小酥肉捞出来,快了,别着急。
捞出来的小酥肉放在筛子里沥油,微微卷曲的小酥肉一条一条地堆积着,堆积成一座座小金山,金亮金亮的,泛着莹润的光。
像是刷了一层流金,光华外露,光是看着,就只让人口舌生涎。
孩子们都快被馋哭了,不停地问什么时候才能开席。
老刘妻子见状,舀出一碗小酥肉,打算先给孩子们尝尝。
孩子们开心地手舞足蹈。
谢谢婶婶!谢谢婶婶!孩子们争先恐后地伸手去拿碗里的小酥肉。
不顾烫,急不可耐地塞进嘴里。
咔擦咔擦咬开小酥肉,外表炸得焦脆的面糊酥香占满口腔。
脆脆的面糊嚼着嚼着,开始拉扯牙齿,焦脆中透出弹牙的口感。
下一秒,面糊覆盖着的肉抵达齿间。
明明外面这么焦脆,里面裹着的肉却软嫩得不可思议,入口即化般,一不留神细嫩软滑的肉就消失在喉咙里,反应过来时,口中只剩下微微的麻辣味了。
淡淡的辣味在口腔里萦绕,仿佛是在给口中的美味收尾。
收尾却收不尽,只让人回味无穷,无限陶醉,想继续沉浸在这外酥里嫩、香脆麻辣的美妙滋味里。
孩子们吃得嗷嗷叫起来,一个个蹦蹦跳跳,好好吃呀!好好吃呀!几秒钟,小碗里的小酥肉便被抢得一干二净。
时刻注意着这边情况的客人们看到这一幕,也蠢蠢欲动,想上前去尝尝。
只是主人家特意给小孩子提前吃的小酥肉,没让大人们吃,这些大人到底是不好意思去要吃的。
他们只能看着孩子吃,十分羡慕地看着孩子们,恨不得自己能返老还童,也重新变回孩子。
看得到,吃不到,在这种折磨一下,时间过得尤其缓慢。
怎么还不开席。
这都等多久了。
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席了。
半个小时,对于馋坏了的客人而言,简直是度秒如年。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声里,坝坝席终于开席!坝坝席上菜的顺序很有讲究。
一般会先上几道凉菜,让人先开个胃,然后才会上鸡鸭鱼肉这些大菜硬菜,接着上汤,最后上让客人解腻的清汤。
让客人解腻的清汤,也叫下席汤。
意思是喝完汤,就该下席了。
上菜喽,上菜喽!上菜的帮工单手托着一个红色长托盘。
长长的托盘里,放了很多道菜。
高总和他的秘书坐在桌子前,把桌面上刚铺好的透明塑料桌布拉平。
这时候,他们看到桌上的其他客人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塑料袋。
高总不解,你们拿袋子干什么?话音刚落下,第一道凉菜泡椒凤爪上桌。
几乎是一瞬间,一盘泡椒凤爪被瓜分得干干净净,连一颗泡椒都不剩下。
高总以及他的秘书:……桌上的其他客人将泡椒凤爪装进手里的塑料袋里。
目睹这一幕,高总和秘书一脸一言难尽。
接着第二道菜上桌。
也几乎是一瞬间,盘子里的菜被夹的啥也不剩。
高总和秘书:……第三道菜上桌,高总刚把筷子伸出去,盘子里的扣肉就只剩下最后一块。
他立即去夹,筷子还没碰上扣肉,就被对面的妇女抢先一步,一筷子抢走。
高总:……他对正往袋子里装扣肉的妇女说:你们装进袋子里,不吃吗?吃啊,等会儿吃。
高总勉强提了下嘴角,告诉自己,等下手速一定要更快。
下一道菜上桌,他火速伸筷子,下一瞬便停下动作。
跟一群人抢吃的,这实在是,实在是……有辱斯文,实在是太粗鲁野蛮。
从小到大,他还没这样粗鲁野蛮没有教养过。
他脸色发僵,给秘书使了个眼色。
秘书瞬间会意,老板,包在我身上。
下一道菜端上,秘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去夹菜。
然而……他不是桌上这些村民的对手。
这些村民吃酒席经常抢菜,可是练了多次的手速,手速快,且也有经验。
尤其今天的菜这么好吃,他们抢得更疯,手速也更快。
秘书完全敌不过。
高总额头青筋直跳。
菜都上了好几道了,然而他一口都没吃上。
他斜眼睨秘书。
像是在看着废物。
秘书背上直冒汗。
欲哭无泪。
不是他手速慢,是桌上其他人手速太快了。
不是,哪有人吃酒席这样吃的。
乡下人吃酒席都这样吃的吗?今天他可算是长了见识!添饭,添饭喽!新鲜的甑子饭!又香又糯!打饭的帮工扯着嗓子喊。
高总,我给您添饭。
秘书忙不迭道。
高总语气隐忍,菜都吃不上,吃什么饭?光吃饭吗?秘书低下头,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愧疚。
就在这时,小酥肉端了上来。
秘书手疾眼快,快速去夹。
然而高总比他更快,高总直接粗暴地挤开他前面别人的筷子,极速用勺子挖了一大坨小酥肉。
随后抛却一切教养,直接去抢盘子。
有人跟高总一起抢盘子。
高总蛮横粗鲁地用力一拉盘子,盘子抢到手,他将盘子里剩下的酥肉全部倒进自己碗里。
秘书目瞪口呆。
接着,让他更加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