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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2025-03-25 23:04:46

郯长发小心翼翼地端着熬了老半天的什锦排骨肉粥,老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小心跨过脚下的拱门槛,他老脸忍不住又露出笑呵呵的满足笑容。

太好了,失踪十年的小少爷总算找回来了,虽然现在身上受了重伤,可是有袭公子在,肇啸少爷的伤一定没问题。

一定是过世的老爷在天上保佑郯庄,郯庄才能一直这么顺利,现在就连失踪已久的小少爷都找回来了。

小少爷,老奴帮你端午膳来了。

郯长发站在紧闭的房门前,老脸微侧地看向不远处,站在敞开窗前望着庭院的小主人。

小少爷稳重的气息简直和过世的老爷一个样。

真的是太好了!想到欣慰处,郯长发忍不住落下泪来。

看着在窗外探头探脑的老总管,冷刀冷哼一声,不打算理会他。

袭魅背着他搬来客房住的事到现在他还气愤着,也顺道把这气迁怒到开口闭口总在夸赞他的老总管身上。

小少爷……郯长发小小声地开口。

故意听而未闻,冷刀依旧不打算理会他。

小少爷……见冷刀故意忽略,郯长发伤心得有些硬咽,连端着热粥的手都微抖了起来。

耳边传来他的吸鼻声,再加上磁盘互相敲击的声音,冷刀忽然心生不忍,不假思索使转身将门拉开。

进来吧。

不理会他的反应,冷刀转身走回原先的位置,心里却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

郯长发用力吸吸鼻子,开心地走进房里。

到房里后,他连忙将手中肉粥放到桌上,小心地将碗上雕龙漆绘转正,再将雕凤的细长汤匙摆妥。

左右瞧了瞧许久,他才满意地点点头。

小少爷,可以用膳了。

嗯。

冷刀冷淡地点头,面无表情地坐下来。

若没事你可以走了。

小少爷不要老奴照顾?听到他冷淡的逐客令,郯长发一阵心酸,不能自己地又胡思乱想了起来。

是不是还在埋怨当年老奴役照顾好小少爷,小少爷才会……话未说完,他早已泪流满面。

听到他哭声渐大,冷刀咬牙隐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

自从回到郯庄之后,他的火气一日大过一日。

老是被这群人弄得火气高涨,先是令人憎恨的死书生袭魅,现在又来个罗唆的老总管。

这老总管每回见到他总得哭上好一会儿,尤是是将他从破庙带回来后,更是变本加厉!他随便讲句话也可以让他哭上半天。

你爱待就待。

受不了他的抽噎声,冷刀用力吸了口气,重哼道:再哭就出去!郯长发连忙吸吸鼻子,不敢哭出声。

小少爷,这肉粥还合你的胃吗?小少爷小时候就爱吃他熬的排骨肉粥。

之前碍于袭公子的要求,不能让小少爷进食白粥以外的食物,虽然想帮小少爷进补,也只能等了。

而这粥是昨晚在袭公子的首肯下连夜熬煮好的。

冷刀心不在焉地点头,吞下口中的热粥,神色有些错愕。

小少爷,是粥不合口吗?见他神色怪异,郯长发焦急地发问。

不是。

冷刀摇头,又舀了一匙热粥吃下。

可是……这粥很好吃。

他一脸不自在的说。

可是小少爷你的神情……见他一脸言不由衷,老人心中不禁有点失落。

小少爷,若你不爱吃,老奴马上端走,回头再让娘帮你另外准备其他午膳。

不用。

他伸手阻止他端走肉粥。

这粥我很喜欢。

见他还一脸存疑,冷刀破天荒地主动开口解释,这肉粥很好吃,我也很喜欢,只是,我觉得对这口味有股熟悉感……这粥刚入口,他的心口就发出一阵热,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之这粥很合他的口味,活像是他打小就爱吃似的。

但他对小时候的事情一点记忆都没有,师父提过这是因为他在十二岁那年头部受过重伤,醒了之后什么都忘记了。

郯长发开心地笑咧嘴,小少爷还记得。

这肉粥你打小就爱吃,每天总要缠着老奴替你煮粥,那时连厨娘都抗议老奴抢了她的工作。

我小时候?是啊!是啊!老人点头如捣蒜。

冷刀轻蹙眉头,师父说他是遗腹子,是打一出生就让收养的。

百思不得其解,他决定先将心头的疑问搁下,这事可以日后再向师父查询。

不过,这倒是给他机会询问他爹的事。

小时候的事我全忘光了。

我脑子受过伤,醒了之后什么都忘了。

原来是这样。

郯长发恍然大悟,但随即难过地啊了一声。

难怪你把我们全忘了。

长发叔公,可以告诉我一些我小时候的事吗?当然。

郯长发连忙将记忆里所有和他有关的事- 一道出。

好半天,他才把所有事说完。

少爷,你还想知道什么吗?只要老奴知道的,一定毫无保留。

冷刀佯装沉吟了下,好半晌才说:郯庄的由来呢?郯庄的由来?这郯庄可是老爷自老太爷那接下后,发扬光大的。

老奴打小有幸成为老爷身旁的跟班,帮老爷打理事情。

小少爷,你与小大少爷的相貌几乎和已过世的老爷一个样。

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低头吞下口中已剔除骨头的排骨,冷刀不动声色地问。

老爷可是咱们城里有名的美男子,不知受到多少姑娘青睐。

郯长发感叹的摇头笑着。

老爷可受欢迎了。

每当他和老爷出门,一路上总有姑娘红着脸不小心将绣帕或玉佩遗落在老爷身上。

就连老爷后来成了亲,还是到处受姑娘们的欢迎,不知有多少人争着进庄,就算只是个小妾也好。

喔。

冷刀佯装感兴趣,实则是要将话题带向他盘旋在心中许久的事上。

爷爷就我爹一个孩子?郯长发突然愣了下,神情忽地有些不自在。

不是,除了现在的庄主外,老爷还有个儿子。

呃……他和庄主也是双胞兄弟,现任庄主排行第二。

我爹不是长子?所以他才谋害他的亲爹,夺取郯庄当家的位子。

听他这么一问,郯长发神色更加不自在。

呃……呃……这很难启齿?不……是啦。

郯长发一下搔搔头,一下子又按摩颈后,就是瞎子也看得出他的言不由衷。

少爷他……我说的是现在的庄主,他……呃……应该……呃……我的意思是……冷刀看着他,是什么?那个……那事说不得的!当初他对少爷发过重誓,那件事他会一辈子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和任何人提起。

长发叔公,若是你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反正……冷刀突然轻声叹息,喃喃自语,但音量却足以让郯长发听得一清二楚。

反正这家里也没人真的把我当一回事,我还是早点离开好了。

郯长发脸色一僵,神情激动地急道:小少爷,你误会了,庄里有谁敢不把你当一回事,我第一个找他拼命。

你平安回家大伙开心都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欢迎你?你千万别胡思乱想。

是吗?你别安慰我了。

不是的。

郯长发猛摇头,小少爷,如果你真想知道那件事,我可以……他一脸不感兴趣,可以怎么样?才要大声说出自己可以告诉他一切时,当年承诺少爷的话却快速闪过郯长发的脑海,令他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啊……其实,大少爷他……他很早……呃……我的意思是大概是二十多岁就病逝了。

郯长发愧疚地看着他,他有不能实话实说的苦衷。

就算不是为了他当年所发的毒誓,但为了顾全大局,也为了大家的幸福,他就算是遭到报应也不能说。

见他眼光闪烁,一段话又说得吞吞吐吐,冷刀知道他并没有说实话。

冷刀心里凉成一片,其实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师父的话相信自己是郯庄大少爷的遗腹子。

在内心深处,他一直希望自己是郯庄当年失踪的小二少爷。

只是现在,从一向老实忠心的郯长发口里听到的谎言,他不得不相信师父的话,原来郯庄里都是一群狼心狗肺,为了争夺家产,可以弑亲叛主的小人。

他一定要为他的父母报仇,为他亲生父亲夺回郯庄!魅儿!急惊风般的呼唤声音由远至近,在在说明来者的焦急心惊。

袭魅放下手中阅读刀一半的书本,轻叹了口气后,转身走到房门口,准备迎接来人的大礼。

说时迟,那时快,他才刚在房门口站定位置,一拉开门果然如预料的,郯庄少夫人袭黧姑娘以五体投地的姿势往房内跌了进来。

袭黧惊叫出声,下意识地捂住双眼,等着摔到地上。

袭魅早有准备地伸出手臂,刚好接住她往前倾倒的身子,眼明手快地扶住她。

小心点。

他第一百零一次的交代。

明知说了没用,可是就是忍不住又罗唆一次。

每回在姐姐面前,他都觉得自己像个罗哩罗唆的糟老头,不是要她小心这儿,就是在她快摔倒时拉她一把。

扶住袭魅的手臂,袭黧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又糗又急地想站直身子。

没想到她一个不小心,狼狈地勾到裙摆,身子又往一边倒去。

袭魅心里早有预感,早已经摆好姿势,在她还没摔出去之前,又一次及时拉住她的手臂。

小心点。

他真的不想罗唆,可是偏偏事与愿违。

我扶你站好,你别乱动,有事等坐下来再说。

他话说完的同时,袭黧也终于在他的挽扶下,妥善地坐下来。

说吧,什么事这么着急?袭魅倒了杯水给她,示意她先喝口水。

袭黧没气质地大灌了口茶,一脸气急败坏,死命地瞪着他。

怎么了?老爱胡思乱想,也不想想自己健忘的性子,他怀疑待会儿她会记得自己来这的目的。

魅儿,我是你姐姐,你要对我尊敬点。

袭黧哼了一声,小脸上满是不满之色。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尊敬了?袭魅好笑地斜睨她一眼。

刚刚。

她一脸气嘟嘟的嚷着。

刚刚?印象中,他对她一向是不尊敬,又不是今天才开始。

对。

袭黧依旧很不满。

刚才你一直叫我小心点,口气好像我是什么不懂的小孩,我已经嫁人,是成人了,你知不知道?还有,我是你姐姐,不是你妹妹,你别老是对我说教,我才可以对你说教。

而且说的就是长姐如母的道理。

你要对我说教?她确定?袭黧很用力地点头,可是没一会儿,她又猛摇起头。

袭魅被她摇得一头露水。

我会跟你说教,可是不是现在。

她现在哪有空,她有更重要的事要问魅儿。

知道吗?袭魅捧场地点头,努力做出一脸受教样。

知道了袭黧这才满意地点头。

对了,我有急事要问你。

说着她埋怨地瞪了他一眼,都是你这么罗唆,害我差点忘了正事。

既然是急事,你还不快问。

他简简单单用一句话又引开她的注意力。

她愣了下,一时之间忘了自己口中的急事是什么。

看着她傻笑地望着自己,袭魅不由得轻叹一声,你忘了,对不对?他就知道。

嗯。

袭黧小脸微红,不好意思地低头喝茶,掩饰罪状。

你的急事是不是跟你小叔郯肇啸有关的事?他用膝盖想也猜得出她在想什么。

她呆了下,经过他的提醒之后,也跟着想起来。

对,就是这个。

魅儿真聪明,不亏是她袭黧的弟弟。

魅儿,我小叔怎么会遇到那么可怕的事?到现在她还是不敢相信。

姐夫呢?他没回答她的话,反倒另外提了个问题。

他没陪你一块回来?有。

我们刚才和爹娘一块去看小叔,可是小叔不在。

后来夫君说他有事要和爹谈,所以我就想先过来看你,晚一点和夫君再去看小叔。

说着说着,袭黧忍不住轻蹩起眉头,一脸担忧。

魅儿,小叔受伤的事郯长发叔公刚才已经告诉我了。

小叔怎么会遇到那么可怕的事?夫君说小叔的武功很好的。

这我不太清楚。

他耸耸肩,很敷衍了事地说。

大概是他得罪什么人吧。

才不是这样呢。

她不满地反驳。

每回大家都这样,有什么事都不告诉她。

我听说了,他是被自己师父打伤,后来又被师弟砍。

唉!小叔真的是好可怜喔。

真不懂为什么小叔不过是想回家认祖归宗而已,他师父做什么那么生气,还生气到要杀他?这也是老总管说的?嗯。

她点头。

刚才长发叔公拉着我说了好多小叔的事。

他还向我道谢,说要不是刚好你在这儿,小叔伤得那么重,大概也凶多吉少了。

魅儿,夫君说要好好谢谢你呢。

不用了。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他们两人的想法果然是一样。

大家都是一家人,干什么这么客气呢?你说我讲的对不对?还有啊还有什么?魅儿她将椅子拉近他,一张小脸突然变得十分认真。

你说我们该怎么做才好?什么怎么做?他被她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就是帮助我小叔啊。

帮助他?要帮他什么?!宰了郯庄里所有的人?是啊。

袭黧用力点头。

帮助他心灵重建,重新面对大家啊。

毕竟他遭遇到这种惨绝人寰的事。

先是幼年失踪,后来又差点惨遭自己师父毒手。

你袭魅忍住笑。

很伟大的情操。

一向没啥心眼的袭黧自动地将他的话转译为对她的赞美,她开心地合不上嘴,猛点头地附和。

是啊,我一直想,我是肇啸的大嫂,当然得替他做些什么。

夫君一直说,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肇啸,等他回家之后,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姐夫对他做了什么?不然怎么会觉得对不起他?才不是呢。

她连忙替自己夫君澄清。

夫君说小叔从小就颠沛流离,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而且还遇到一个病狂的师父,什么事不好做,竟然要他去做杀手。

她顿了下,神情有些感伤。

小叔真的很可怜,光看他脸上的疤痕就可以知道他以前的日子有多苦。

那你自己呢?她的一生也没比郯肇啸好到哪去,灭门之痛不是三言两句就可以带过的。

我?袭黧指着自己,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过去也没比他好到哪去,不是吗?原本他早该离去,可是她的少根筋硬是让他放不下心,离不开这儿。

她迷糊的个性实在不适合担任郯庄的主母,非但不懂得替自己争取,可能连怎么维护自己的权利尊严都不懂。

若没有体贴的夫婿在背后支持她,她就算是吃尽了苦头受人欺负也不会有懂得抗议的一天。

他一直离不开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个。

他在观察郯肇亭,观察他对待姐姐是否能始终如一,总是在她身后支持她,在众人面前好好保护她。

他哀伤的语调让袭黧眼眶一红,激动地抱住他。

魅儿,对不起。

姐姐好自私喔,成了亲之后只记得顾着小叔,都忘记你也很可怜,从小也……我说的不是我自己。

袭魅拉开她的身子,望着她的眼神再认真不过。

我过得很好,也没吃到苦,师父和师兄都很照顾我。

我担心的是你,老是傻呼呼的,被人卖了还说人家好。

我才没有傻呼呼的,一些千金小姐都称赞我很精明所以才能嫁给夫君。

这是群众的认同和支持。

听她这么说,袭魅差点吐血。

别人都欺负到她头上了,她还当成对方在赞美她。

以后有谁再跟你这么一说,你就别理会她。

可是还有,袭魅打断她的话,神色转为严肃。

姐,你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别太接近郯肇啸。

为什么?他是我的小叔耶。

袭黧先是因为他难得一见的严肃而怔愣住,可是一听懂他话中的意思,马上开口反对。

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我要帮他心灵重建,重新面对大家。

照我的话做就对了,别多问,反正你以后就会知道。

我现在就想知道。

袭黧不满地嘟囔。

我也是郯庄的一分子,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一个,是少庄主夫人耶,有什么事我不可以知道。

她怎么说也是郯庄未来的庄主夫人呢。

我是为你好,也是为郯庄好。

整座郯庄放眼望去,还有谁比她更像郯庄的活弱点。

不让她接近郯肇啸,是因为他不想让她受到伤害,他在世上只剩下她这么一个亲人。

他说什么也要保护她!为什么为我好、为郯庄好就不可以告诉我吗?以后……他话讲到一半突然停下来转头看向窗外。

魅儿?怎么了?袭魅仔细地看着窗外许久,却没看到什么,才要放弃时,却好像看到一道一闪而过的身影。

他望着那抹身影离去的方向,陷入沉思之中,完全忘了在身旁不停吆喝,努力想赢回他注意力的袭黧。

冷刀若有所思地望着袭魅的房间,见到房里两人有说有笑,最后袭黧还激动地拥住袭魅时,他的嘴角也跟着浮起一抹阴沉的冷笑。

没想到他会意外撞见这一幕,更没想到原来袭魅那个死书生还是有弱点。

本来他今天到这儿来的目的只为了再探探袭魅的虚实,查查他的底究竟有多深。

毕竟他实在是太过狡猾奸诈,真要使计对付他,他连半分的把握都没有。

前些日子才打定主意要将他赶离郯庄,可是一想到要执行,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万全的准备,甚至还有可能被他反将一军,坏了师父的大计。

可是今天撞见这一幕后,他登时灵机一动、计上心头,有了对付袭魅的绝妙好计,相信让他滚离郯庄的日子已指日可待。

只是这可委屈他的大嫂了。

这时人在屋内的袭魅忽然转过脸,视线竟往冷刀身处的方向望了过来,好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

所幸冷刀反应极快,在他视线瞥见他身影之前快他一步离去。

只见他脚尖一踮,一道人影跟着飞快离去。

只是他没想到他速度虽快,但还是让袭魅察觉到。

更没想到他自认的绝妙好计却犯了一个严重的失误,而且是一个他一直没察觉到的重大错误。

冷刀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自己院落的凉亭里,石桌上摆着一组精致的茶具,身旁一壶水正热滚滚地冒着烟。

到郯庄后,他迷上了这座雅致的凉亭,身处其中,身旁烧着三壶热水,轻啜口香茗,静静地思考,又或只是单纯地享受这份宁静。

一阵轻促的脚步声唤回他的注意力,冷刀薄情的双唇冷淡地抿起,不高兴有人来打扰。

庄里向来没人敢擅闯他的院落,尤其是在他因袭魅的夜宿大发雷霆之后。

但不识相的人比比皆是,有些人就是看不懂别人的怒气,看不懂别人的脸色,例如他名义上的大嫂。

耳边传来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更让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放眼庄内,除了袭黧外,每个人至少都练过最基本的功夫,就连他名义上的娘亲也是。

到了冷刀居住的院落后,袭黧小心翼翼地将身子藏在拱门之后,不时探头探脑地观察凉亭里的人。

将身子背对拱门外的人,冷刀冷淡地不想理会她;谅她也没那个勇气在没有他的准许下擅自闯入。

拱门外的袭黧不停地制造出轻微的声响,本来一开始只是不小心,可是到了最后,却是为了引起冷刀的注意。

听而不闻她所制造出的噪音,冷刀仍旧默然不语,等她独脚戏演久了,觉得无趣无聊后,自己便会离开。

又从认识袭魅那个死书往之后,他对任何跟袭这个字有关的人都起不了任何好感。

肇啸……独脚戏唱了半天,袭黧不禁有些气馁,可是一想到自己身负的重任,登时又精神一振,信心百倍。

耳边不停传来的声响让冷刀轻皱起眉头,他真的错估了袭黧的耐心,也更错估了自己的耐心。

他阴郁地拉长脸,起身才要前去驱人,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撞到的那一幕,也跟着想起自己的计策。

他不是一直在找机会诱她上钩,没想到袭黧现在竟然自投罗网,自己送上门来。

看着冷刀朝自己走过来,袭黧连忙从拱门后走出来,眉开眼笑地站到他身前。

肇啸,你现在有空吗?冷刀脸色一整,带着淡淡的笑容,友善地开口道:大嫂,你怎么会到我这儿来?袭黧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轻声嗫嚅道:呃……肇啸,大嫂……呃……有点事……想跟你说……什么事?她抬头看了眼亭中还在冒烟的香茗,有些垂涎地问:我可以到凉亭里谈吗?因为今天真的很冷,她刚才又忘了多穿件衣服就冲出来了,凉亭那看起来可比拱门边温暖多了。

可以。

他领着她走到凉亭里坐下,并为她倒了杯热茶。

大嫂,喝杯茶暖暖身子。

袭黧接过杯子连忙啜了一口,温热的瓷杯很快的温暖了她冰凉的小手,连带的也让她因寒冷而停顿的脑袋又开始正常运作。

肇啸……她不安地看着杯中淡绿色的茶水,不知道怎么开口。

原本她只是想来安慰他,帮助他走出过去的阴霾。

受爹娘照顾这么多年,还有夫君对她的疼措,这是她唯一可以为他们做的。

只是刚才绿儿不小心漏了口风,她才知道原来肇啸讨厌,甚至是痛恨魅儿。

听绿儿说这事大家早就已经知道了,是夫君要他们瞒着她,别让她知道了伤心。

唉!不过这也解释了魅儿不让她单独接近肇啸的原因,大概是怕他迁怒她这个做姐姐的,而且夫君夹在中间也难做人。

大嫂,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肇啸,你是不是……呢……是不是……她喝干杯中的茶水后,将茶杯放到桌上,试着开口为弟弟辩驳。

我是不是什么?他脸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趁袭黧不注意时,把藏在指间的白色药粉丢入杯里,入水即化的药粉随即消失在茶水中。

我……她心不在焉,愣愣地接过他递过来的茶,又啜了一口。

冷刀借着整理茶具而低下头,正巧掩饰住眼中阴沉的冷意。

大嫂,有事你尽管说。

肇啸,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可是我知道我现在要说的话你一定不爱听。

冷刀抬起脸,轻挑一眉,你都还没说,不是吗?他一口气灌下手中的茶水,试着压下心中的紧张不安,因而没注意到冷刀眸光闪了下。

肇啸,我刚刚才知道你……呃,很不喜欢魅儿。

她缩了缩脖子,不安地看着冷刀才一听到袭魅的名字就拉下脸,可见他真的很不喜欢魅儿。

我没必要喜欢他。

若不是动不了他,他早一刀解决他了。

可是……魅儿他是我的冷刀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大嫂,若你要谈的是他,那么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肇啸……大嫂,他突然站起身,一张俊脸拉得老长。

我不想谈他。

她也跟着站起身,不安地绞着手,你别这样,你大哥夹在你们两个中间会很难做人。

我知道大哥很感激他救了我。

他冷冷一笑,可是若给我选择的机会,我宁可死也不愿意让他救。

袭黧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办?看来肇啸真的十分痛恨她弟弟,她是没关系,可是夫君会很难做人。

她难过地垂下脸,身子突然晃了下。

小心。

冷刀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袭黧用力地甩甩头,从心头突然涌上的燥热感让她头昏眼花,双脚摇摇晃晃地站不稳。

大嫂,你没事吧?他状似关心地问,可嘴角却噙着一抹冷笑。

我没……袭黧吞了口口水,怎么她突然觉得这么口渴?我……应该……是没……事……她头又闷又热,努力想集中精神。

却觉得有股令人难过的热气在她血液里乱窜。

大嫂?我……袭黧口干舌燥地说不出话,随手从桌拿起一杯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身上的燥热感终于稍稍退了些。

我大概是因为刚才在外头站太久了,可能受了点风寒,我想我还是先回房里躺着。

好不容易集中精神,她努力把话说完。

肇啸,我们下回再谈好了。

大嫂身体不太舒服。

那大嫂先回房里休息,我们有机会再谈好了。

他一脸热心的说:待会我会请袭公子到你房里看看你。

好,谢谢你。

她点点头,向他道谢完后,就跌跌撞撞地回房了,也没想到为什么一向憎恨袭魅憎恨到宁可死的人会自愿去找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冷刀阴狠地笑了,拿起一旁还在冒烟的水壶,滚热的开水慢慢地冲净仍残留些许茶水的瓷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