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当回音尽数消逝后,房间里依然一片沉寂。
叶浅翠的尖声大叫毫无成效,没有任何人听到动静而出房察看,这不合常理。
但这个宅子里,根本不需要常理的存在。
我们一间一间地找吧。
魏烈说。
一扇一扇的房门被打开,里面一样的摆设,一样的干净整齐,一尘不染,一样的光线幽柔。
假如叶浅翠不曾有过前面的遭遇,也会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民居,堪称居家的典范,可以写进中国村居大全。
可是现在,她只想逃离这里。
除了厨房的雕花门后段瑜丧心病狂的大嚼,宅子里所有的其他房间都是空无一人,没有老妪,没有阿昌,他们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
说不出的骇然,叶浅翠与魏烈察看完所有的房间,再次站到客厅里时彼此的脸色已经难看如灰泥。
空气里潮湿度增加,凉飕飕地往身子里钻。
两人小心翼翼地交换了眼神,因为看到了瞳孔深处的恐惧,很快就避开了。
现在只剩下二楼了,站在客厅里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抬头仰望那黑洞洞的二楼。
一楼的强光照不到那里,黑暗闪烁着深绿色的幽光回望着他们。
一级,两级,三级……魏烈与叶浅翠手牵着手,喉咙发干,手心出汗,脚尖轻点梯板,好像行走在雷区,稍重一些就会踩爆地雷而粉身碎骨。
终于登上二楼,一道黑森森的走廊笔直地铺开,两边的房门大部分关着,唯有最尽头的房门半掩半开,柔弱的昏黄灯光漏了出来。
蹑手蹑脚地靠近,心跳如雷,隔了些许距离,两人探头探脑地从门缝里张望。
从露出的一角里可以看到大半个床,床上空空的,洁白的纱质蚊帐悬在半空,被单洁白平整,一丝褶子也没有。
床沿挂着一件衣服,有一半垂在地板上,看来好像是主人随手一扔的结果。
这件衣服素色淡雅、裁剪简单,叶浅翠与魏烈都认识,那是张盈穿的连衣裙。
裙子在,但人不在,房间里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既然老妪能凭空消失,那么张盈的消失,自然也不再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魏烈与叶浅翠相视一眼,一起进入房间,仔细地看了一遍。
毫无疑问,这曾经是张盈住过的地方。
梳妆台、大衣柜子都造型华丽,雕着精美的花纹,有别于一楼家具的简单朴素。
梳妆台上的胭脂粉盒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撂着几把梳齿密度不同的木梳,椭圆形的镜子将整个房门全收入其中。
叶浅翠伸出手指轻轻地摸了一下桌面,干干净净,再看其他地方也是纤尘不染。
两人在房间里踌躇,面面相觑。
人生最难的处境,莫过于无计可施时。
他们现在仿佛是跌落到无底深渊里的两个人,只知道自己在跌落过程中,却没有任何对策。
啊……一声惨叫从楼下传来。
段瑜。
两人异口同声,快步奔下楼梯。
刚到楼梯口,只见段瑜两眼冒着红光从身边冲过,状若癫狂。
段瑜。
叶浅翠急急呼他。
他置若罔闻,一个箭步,从开着的窗子跃出,跟着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叶浅翠与魏烈奔到窗边,只见浓雾翻滚,早没有了段瑜的身影,而惨叫声依旧在空中久久回荡,不肯飘散。
他……他……叶浅翠双眸里泪光闪闪,看着魏烈,我们,我们……怎么办?魏烈呆呆地站着,说不出任何的话。
一种模糊的意念在脑海里扑腾,他疲倦不堪地眨巴着眼睛,眼神变得呆滞,眼皮沉重。
他打了个哈欠,脸上慢慢地、慢慢地浮起了古怪的笑容,说:好困呀,我要睡觉了。
你说什么?叶浅翠诧异地看着他,魏烈眨巴着眼睛,憨憨地笑着。
睡觉喽,睡觉喽。
他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伸着懒腰,挥舞着手,踢踢踏踏地往房间走去。
他的表情……那种欢喜的模样……跟先前段瑜在厨房里时一模一样。
他也要疯了吗?叶浅翠觉得胸口发闷,透不过气来。
环顾四周,刺白的灯光好像潜藏着数以千计的眼睛,在窥视着她……窗子下的雾也升腾起来,蠢蠢欲动,变幻着各种狰狞的造型。
客厅里高大的座钟生硬冷漠,黑色的大大的指针一动不动地指着十二点。
魏烈轻快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整个空间重新充斥着死寂,叫人心慌。
孤立无援的感觉紧紧裹住了叶浅翠,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客厅里,在这晃眼的强光之下,连内心的恐惧都无处遁形。
气温好似陡然下降了,她开始颤抖,渐渐地感觉变得麻木了,像是快要冻死前的人一样,不再寒冷反而出奇地暖和。
她不再害怕,不再惶恐,只是说不出的虚弱,令她浑身无力,只想找个温暖的被窝安静地躺着。
她大大地打着哈欠,浑身发软,坐在沙发上,努力地睁大眼睛,告诉自己:不能睡,千万不能睡。
可是眼皮还是沉甸甸地耷拉下来,有一个声音细细柔柔的:睡一会儿就好,睡一会儿就好,不定这一切不过是个梦,醒来后就会没事。
她头一歪,鼻息酣酣,口水挂在嘴边。
炽白的灯忽然熄了,客厅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从二楼下来一个飘忽的影子,静静地扶着楼梯扶手看着她,幽幽的眼珠闪烁着灼灼的光。
好像从来都没有睡得这么香甜过,这么酣畅过,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坠落海中,义无反顾地沉入黑沉沉的海底。
然后,她打了个哆嗦,一下子醒了,毫无前兆,并且头脑恢复了清醒。
灯已经熄了,窗子也关上了,座钟的镜面闪烁着古怪的冷清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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