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犹豫,心情还没有从刚刚的巨大发现里恢复过来。
所谓当局者迷,我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一个线索忽略了,叶浅翠既然会白铃的口头禅,说明她的经历不可能是纯粹的幻视幻听,那么她是癔症潜伏者的可能性也大大缩小了。
这原本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却让我越发地不安,我甚至开始后悔在监狱里跟段瑜说那么一句话。
小陆。
导师叫我,严厉的眼睛里有责怪的意思。
我垂下头,犹疑再三,说:好,我打她宿舍电话,看看她在不在?掏出手机拨叶浅翠宿舍的电话号码,请问叶浅翠在吗?她出去了,不在宿舍里。
她去了哪里呢?什么时候回来?她没说去哪里哦。
下午没课,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是哪一位?留个姓名电话吧,等一下她回来我告诉她。
我留了名字电话,看着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段太太,无奈地摊摊手。
她现在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段太太推推段先生,老公,我们留下来等她吧。
段先生拍拍她的手背,说:芙蓉,一年多提心吊胆的日子都过来了,也不在乎这几个小时。
罗教授他们都还有事呢。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小陆,如果这位姑娘回来了,请你安排我们与她见一下面,好吗?我接过名片,一线淡雅的香气飘入鼻中。
段先生,你放心好了,我会替你们安排的。
多谢。
段先生微微颔首,转眸注视着导师说,罗教授,我知道你在临床心理学领域地位崇高。
我也知道小儿的精神鉴定由你执笔。
照理说,我不该审判之前问东问西。
但是事情古怪,我想听听你对此事的看法。
导师说:段先生,既然你知道我的立场,也应该知道你是不应该与我接触过多,否则难免会入了他人口舌。
鉴定结果,我更加不可能事先透露。
假如这位姑娘的经历是真实可信的,那么一切问题的症结,就在那幢房子以及那个叫做张盈的女主人。
段先生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明白,我们这就告辞了,谢谢两位。
段先生偕段太太款款地离开了。
导师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示意我坐过去,严肃地说: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这件事?我也怀疑叶浅翠经历的真实性。
因为她在平凉镇曾摔伤过,很可能是脑颅外创后产生的幻觉。
后来,我看到警方的资料后,更觉得叶浅翠的经历不可思议了。
比如说,今年七月份段瑜明明在监狱里,为什么叶浅翠会在宅子里见到他呢?比如说,段瑜为什么根本不认识叶浅翠呢?我瞥了他一眼,还有教授你曾提醒我从事科学研究,忌讳鬼神之说。
导师脸色稍霁,点头说:你说的不无道理。
我风风雨雨几十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古怪的事。
小陆,段瑜的鉴定报告暂时别出,我要仔细想想究竟是怎么回事。
行。
还有,你安排段先生段太太跟那位姑娘见面就是了,你自己不要再掺杂其中了。
我知道。
我明白导师的意思,因为鉴定报告是由他执笔,而我是他的得意弟子兼助手,与段先生段太太来往过密,容易给人留下话柄,影响报告的真实性。
离开导师的办公室,我慢慢地走在校园的大道上。
路上来来往往的同学,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笑意,后天就开始放‘十一’长假了,节日的气氛提前来到了。
想起上午与叶浅翠商量着去城市的名胜地转转,我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了微笑。
随即想到了段瑜的案子,微笑从嘴角滑落了。
一阵凉风卷来几片黄叶落在我脚边,想来也快到深秋了,经历了繁盛夏天的树木凋零在即。
难以排遣的惆怅充塞心头,我悠悠地叹了口气,顿住脚步,定睛看着四周,不由得愣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走到小松林来了。
作为心理学研究生,我一直坚持不懈地进行自我的分析(历史上著名的弗洛伊德也时常自省),分析自己各种行为的潜意识,追寻自己内隐记忆。
当我定睛看到面前是小松林的同时,我已分析出自己的潜意识:对于昨晚的事耿耿于怀,一半好奇心作祟,一半归于平常实验中养成的追根究底的习惯。
晴空朗朗,阳光绚烂,却透不过疯狂生长的松林。
站在林边,已有一股阴凉迎面袭来。
我犹豫片刻,终于迈步走进小松林。
眼前骤然一暗,浓郁的松柏芬芳香气熏得人发晕。
地面铺满厚实的松针,软绵绵的,每踩一步都发出吱吱的细微响声。
我浑身警惕,精神高度集中。
走了几丈远,并没有听到传说中的匕首刺肉体声,也没有簌簌的声音。
不过我听到另一种声音:争吵声。
声音高亢,语速奇快,一串串像爆竹,可想而知争吵的双方是如何的激动。
要命的是,这两人争吵居然用的是英语。
英语听力并不是我的强项,我竖直耳朵,捕捉到几个似是而非的单词:巫术、施咒、害人害己……两人越说越激动,彼此的声音纠缠在一起,我更是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了。
忽然响起一声高亢的尖叫,像针一样地穿透我的耳膜,连树上的叶子也受惊了,簌簌地落下。
尖叫声维持了半分钟,林子里一片沉默,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屏息凝气站着,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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