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格局大致都是两头楼梯,中间长长的走廊,走廊的灯大多是晕黄的,像三十年代旧片里的路灯。
我跑下楼梯时,正巧看到有人离开了姜培的寝室,匆匆地往另一个楼梯口走去,身影很眼熟。
虽然他换了一身衣服,可今天下午我才跟在他身后追了几百米,没理由认不出来。
原来他跟姜培认识呀!要是改在前些日子,我也许还会吃惊一下。
现在经历古怪的事情多了,感觉麻木了,脑海里波澜不惊地转过这个念头。
经过姜培寝室门口时,我脚步稍停,门半掩着,一条缝正好露出姜培的侧脸,浓眉压得极低,少有的冷峻严肃的神色。
这家伙背着我究竟在干什么呢?既然他有心瞒着我,想必也问不出来。
我想了想,决定跟着那个打神秘电话的人。
吸取了下午的教训,我尽量地伪装成漫不经心的样子,远远地跟着。
穿过重重的宿舍群,穿过教学区,冷清的路尽头是一大片黑森森的树木。
淡淡的路灯,将前面那位仁兄的影子拉得极长,细细的看起来风一吹就会折断。
我以路边的灌木为屏障,猫着身子慢慢地接近他。
那位仁兄站在松林子前,颇多踌躇的样子,来回踱了几步,不时地抬头看着林子。
然后是一咬牙、一跺脚(仅是根据他的身体语言估计的),钻进了黑黢黢的松林子。
我钻出灌木丛,快步地走到松林子前,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要不要跟进去呢?想起前几天在松林子里的恐怖遭遇,我犹豫不定。
这时,响起了一声惊叫,撕心裂肺的,震得我浑身哆嗦。
然后林子里吧嗒吧嗒的脚步急如骤雨,松针咯吱咯吱作响,蓦然起了风,路面上诸多离奇的斑驳影子。
我手心汗出,心头狂跳,如被点了穴一样站在原地。
那位仁兄连滚带爬地出来,眼睛睁得极大,五官扭曲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他好像根本没看到我,只是两眼发直地一路狂奔。
我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想自己也还是赶紧走。
可是……人类的本能告诉我有种危险正在靠拢,全身的毛孔轰然地炸开了。
一偏头,就看到了危险来自何方。
一只小白鼠不知道何时已站在我的肩膀上,咧着嘴巴露出尖细尖细的牙齿,两只眼睛闪着诡异的红光。
我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气,微微张开嘴巴(这也是人类吃惊时的本能反应)。
在张开嘴巴的同时,我大脑里忽然意识到不妙。
说时迟那时快,小白鼠一个漂亮的纵跳,就像武侠小说所描写的高手的风姿,它演绎了一招完美的乳燕投林。
它,跃进了我的嘴巴!它,跃进了我的嘴巴!!!……我没有办法描述当时的感觉,事后也无法回想。
脑海轰轰作响,但是阿蓉临死之前的情景却又异常清晰地放大。
之所以还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我当时急中生智,顾不得脏与恶心——死亡面前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合上嘴巴,牙齿咬住了它的尾巴。
怕咬断,我不敢使上全力,它的尾巴还在一翘一翘的,想要摆脱我牙齿的钳制。
小老鼠吱吱叫着,爪子在我舌头上使劲地抓,锥心的疼痛从舌头上传来,口腔里一股温热液体又咸又腥流淌不绝。
我伸出颤抖的手,抓住唇间颤动的老鼠尾巴,紧紧地攥住,然后张大嘴巴一拉。
舌头又是一阵刮痛,但是老鼠终于出来了,在我打战的手指下吱吱地叫着,扭动着沾了我鲜血的身躯。
我从来没有觉得老鼠如此的丑陋,如此的可恨,如此的可怕!一定要杀死它,我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摔在水泥地上,它发出一声尖锐绝望的吱,然后一动不动,身下慢慢地渗开一小摊暗黑的血。
犹不解恨,我抬起脚,眼看着运动鞋就要将它踩得稀巴烂,忽然想起应该送它去做DNA检测,弄清楚是什么样的基因突变造成这个怪物才是最重要的。
光看这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躺在血泊已够恶心了,还要将它捡起带回宿舍。
没办法,我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拿出仅剩的一支烟叼在嘴里,硬着头皮将老鼠装进烟盒里。
把烟盒撂在身侧,我一屁股坐在水泥地上,点燃香烟,用袖口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身上也是汗,后背的T恤都贴在身上了,凉飕飕的。
我深深地吸了口烟,这会儿就现出香烟的好处,尼古丁从肺部进入血液,有力地舒缓了我绷紧的神经。
心绪稍定,回想起方才的情景,小老鼠站在我的肩膀上,红色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就像催眠中常用的单调光刺激,怪不得阿蓉与张逸文毫不阻拦地让它进入了肺部。
呸。
我将烟蒂吐在地上。
抽完整支烟,危急状态时体内分泌的大量去甲肾上腺素引起的心悸、头晕、出汗、下肢发软、皮肤发凉一系列症状消了大半,只是胃部抽搐不止。
我一手扶地,准备翻身站起。
你在干什么?蓦然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低着脑袋的我看到了自己的手正好按在一个人影的头部,那人在我背部,而我是背对松林子坐着。
也就是说,这个人刚刚从松林子里走出来。
我全身戒备地扭过头,顺着地上的影子一点点看上去……叶浅翠?我一骨碌从地上跃起,顺手抄起撂在身侧的香烟盒,手背在后面,不敢相信地叫了一声:翠翠?翠翠?她嘴角轻撇,似笑非笑,我是她姐姐。
你没有出去玩?其实我也差不多估计到,想起叶浅翠傍晚才跟我说她出去玩了,而且还发了脾气,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