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只手指刚才已被咬伤了,钻心地疼痛。
我再次伸出了手轻轻地推她,入手冰凉僵硬,她已经死了。
不知为何,我长松了一口气。
旁边的老鼠们吱吱而叫,低低地,像是哀鸣。
大家把我从下面拉上来,我一屁股坐在砍倒的树干上,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不知为何,那深深的蓝竟叫我有种流泪的冲动。
而现场民工们的议论声悉数离我好远。
在警察来到之前,荣老先赶来了,想必是听到了消息。
他看着我,拿着拐杖的手一直在抖,嘴唇也在抖,她还活着?我头往地下室方向偏了偏,示意他自己去看。
他抖得已经走不了路,随行的两个平凉老人一直架着他到坑边,他看了一眼,大叫一声就口歪眼斜、涎水直流,手中的拐杖跌进地下室里,发出轰然巨响。
警察来了,好一阵忙碌。
两具尸体,对于古镇这样不大的地方是罕有的事。
白铃的头始终没有找到,想来当时段瑜啃完后,随手一扔被某个野兽叼走了吧。
我有些恹恹地提不起劲来,但还得回答警察的好多问题。
为什么到平凉?为什么到平凉不是旅游却在挖坑?……庆幸小黄与他们相熟,庆幸段先生会打点后面的一切。
张盈被抬出地下室时,那几只老鼠一直在叫,无限留恋地叫。
假如我没有眼花,我在它们眼中看到悲伤与不舍。
但是它们是黑眼珠,并不是红眼珠,与我遭遇的鼠吻那只并不是同一个种。
真是奇怪,我记得叶浅翠的叙述里,也是红眼珠的老鼠。
她死了多久了?看尸癍情况,大概有十个小时。
法医说。
十个小时,现在是下午一点,那么她是今天凌晨三点左右死的。
我心中一动,那正是魏烈挥刀叶浅翠泣血的时间,那一刻粥样的浓雾也忽然散去了。
怎么死的?老死的。
这女人也够厉害的,在这样的地方活了这么久,已经是难以想象的。
严肃死板的法医破例地发了几句慨叹。
我松了一口气,感谢上天的安排,在最重要的时刻让她精力耗尽而死的。
如果当时她不死,浓雾不消,叶浅翠也非死不可了。
我在公安局录完口供回芙蓉楼的一路上,平凉百姓都用厌恶警惕的眼神看着我,我叹一口气,知道这片青山秀水生生世世不会再欢迎我了。
荣老没抢救过来,送往医院途中就死了。
他已足够高寿,本来也年限已到,但如今他的死却归在我头上了,无端端地我成了平凉百姓眼中的杀手。
我在芙蓉楼里洗过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并把那身旧衣扔掉了,特别是那双踩了张宅地下室的鞋子。
胡乱地吃了些东西,我赶到了医院。
刚才在公安局,我曾抽空打了电话给魏烈,他说叶浅翠的母亲已经来了,但是她还没有醒来,估计也快了。
我要守在床前看到她醒来,那会是一辈子都牢记的时刻。
诸事了结,真相大白,我心里很是轻松。
一边走一边设想着以后的日子,我与叶浅翠会快乐地在一起。
我低着头偷笑着,也忘了看路,走到住院部走廊拐弯处差点与一人相撞。
对不起,对不起。
我退后一步,抬起头来。
一刹那,惊喜万分:翠翠,你好了?话一出口,我就察觉不对,即使叶浅翠醒来,也不可能这么快下床,而且连绷带都去掉了。
她看着我,眼神冷淡,说:我不是翠翠,我是她姐姐。
我的脑里轰然一声巨响,有电光闪过,然后又沉于黑暗。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我说不出来。
她继续说:我们见过面的,你忘了?是,你……是叶幽红?她诧异地看我一眼,说:幽红是我名字,但是我姓徐不姓叶。
又有不对劲,可是我还是说不出来在哪里。
她看起来跟叶浅翠一模一样。
我大脑乱作一团,表情看起来也有些痴痴呆呆。
我想自己这个模样令她很奇怪,她迷惑地看着我:你是来看翠翠的吧。
我一下子惊醒,讪讪地说:是,是。
她嘴角微撇,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说:她还没醒来,去吧。
说完她往出口走去。
我叫住她:咦?你去哪里?她瞟我一眼,不答,自顾自走了。
我讨了个没趣,闷闷地往病房走去,越想越觉得古怪,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到病房前,我刚要推门,忽然听到房里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大怔,停住了手,竖起了耳朵。
你走,你走,我不要看到你。
女人的声音颇为激动。
当年是你执意要离婚,而且带了翠翠一声不吭地走了,怎么现在回过头倒是我的不是了?这男子的声音,似曾听过。
有女人冷笑,回话:我能不走吗?你这种没良心的人,为了追求自己的事业,不惜拿自己女儿做白老鼠……她的话被截断,男子抢着说:这不是为她好吗?比别人聪明有什么不好?我呸,你为她好?你不要忘记你妹妹是怎么死的?别人不知道内情,我可清楚,脑细胞分裂过快造成的脑癌……男人的声音低了下来:这是失误,老爷子为此一辈子都没有开心过,你就不要提了。
我不在乎女儿聪明,我只在乎她们过得开心快乐。
你看现在,她们哪一个开心快乐了?幽红看到我跟看到个陌生人一样……女人的声音变得哽咽,我猜出了她的身份,叶浅翠的母亲叶珍。
听壁角不是高雅行径,我想走开,然而又被他们吵架的内容深深吸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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