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池塘似乎是位于一间宅子的花园之内,此时看起来已是午后,宅子里一片安静。
我们到四面去看看吧。
罗三想要站起来,却被沈沅一把拉住了:急什么呢,休息一下吧。
但是……就当是陪我一下好吗?沈沅望着那池塘中晃起的涟漪道。
小三子,你最希望的生活是什么呢?沈沅躺在草地上,透过头顶的轻轻摆动的柳枝,望头顶的天空问道。
我?没有什么最希望,随遇而安吧。
我只希望我不是飞叶门的人,那我就可以老老实实地做个普通的小女生,过着自己喜欢的普通日子。
罗三转过头去,虽然仅看到沈沅半边的脸,但是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她的忧伤,安慰道:其实是完全可以从这件事抽身而出的,不必管它就是了。
那样你不就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了吗?谈何容易。
我永远无法摆脱这件事。
为什么?因为57年前的那件事情中,飞叶门门主死于非命,由于血噬,后人必须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
57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沈沅转过头来看了看罗三,淡淡地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
飞叶门的人均姓陈,源自湘西。
清初因张献忠于四川杀人无算,整个四川人丁稀少,因此陈家举族迁往隆昌,并在此落地生根,俨然成为一个大族。
陈家在原有的湘西赶尸术的基础之上,发展出了一套驱尸术,不仅可以驱动死尸,甚至也可以驱动活人。
沈沅告诉罗三,其实赶尸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在尸体额头贴一张符纸,用铜铃声就可以引导尸体前进。
实际上从现代人的角度来看,赶尸是一门相当高深的科学。
首先要用特殊的药水对尸体进行浸泡,使其暂时不会腐烂,同时在尸体体内植入一种细菌,这种细菌进入尸体体内后,便会在尸体里迅速繁殖。
当其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后,便可控制尸体的四肢。
当其听到赶尸者的铃声时,便会条件反射地驱使尸体跳动。
这种细菌一旦离开尸体后,会立即死去。
而飞叶门的赶驱尸术在总结湘西赶尸术的基础之上,进行了创新,研制出可以将细菌放入其中,而不会死亡的药丸,从而便得这种细菌便于携带。
给尸体植入时,只需从尸体的口中送入即可。
由于是外来人员并且僻处隆昌县,因此在很长时间内飞叶门对四川的大事并不了解,这导致飞叶门的发展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本来只要飞叶门离开隆昌县,到成都发展即可以了的,但是族内众人却均认为隆昌县是飞叶门的福地,断然不可迁移。
为此,从雍正年间开始,当时的飞叶门门主只好将自己最小的一个弟弟送到了成都,隐姓埋名地定居了下来,并让他和他的后代,永远地为飞叶门打探消息。
这位飞叶门门主的小弟弟,就是沈沅的直系先祖。
后来飞叶门逐渐没落,只剩下居住在成都的这一房人勉强支持,但这一房一直人丁单薄,每代均是只有一个男丁,而到了沈沅这一代,干脆就只有一个女儿了。
于是沈沅完全失去了选择的可能性。
那血噬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血噬也是一种细菌。
最早是飞叶门在长途迁移入川的过程中,发明出来的一种认亲方法。
当时是为了让族人无论相隔多远,都可以互相找到。
但是后来发生了变异,如果被种下血噬的人得不到解药,就会随着年龄逐渐腐烂,最后活活疼死。
最可怕的是这种血噬是遗传的。
沈沅的语调低了下去,五十七年前的事件中,飞叶门门主带着血噬的解药秘方消失了。
由于早已种下血噬,沈沅只能一直寻找下去。
别这么想,这世间哪有无法解决的事呢?就像我,长成一只傻鸟的样子,还不照样过活。
罗三说着,将那硕大的鼻头凑到了沈沅的眼前。
看着眼前那张极度像一只鸟的脸,沈沅笑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站起身来,对罗三道:走吧,我们还是回学校去吧。
这就走?这个地方不看了?罗三说着不由分说地拉起沈沅的手,向大宅的前院走去,这个地方与四教一定有联系,不弄清楚就走的话,恐怕要遗憾终生呀。
罗三二话不说,拉着沈沅就往一间屋子走去。
这间屋子似乎是一间书房,靠窗的一侧,摆着一张书案,书案上堆满了书信,旁边是一个书架。
沈沅四下观察这间屋子,罗三也借机去翻书架上的书,没想到却都是些语言研究类的书,其中特别多的是研究什么女书的,不过看得出来,书的主人对这些书是读得很认真的,因为罗三翻开的每一本书上,都有红笔勾画过。
但是这类书他是提不起兴趣来的,于是罗三翻了一会儿就把书丢了回去,正在他打算查看其他东西的时候,书架上的一本书却又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本名叫《百越文化研究论文集》的书。
自前几天和吴教授的一番交谈后,罗三对百越族的兴趣大增。
翻开书的封面,就看到里面作者也画了许多地方。
其中有一篇被特别地画上了红色,似乎书的主人对其特别重视,那篇论文的标题是:论‘女书’字符构成中反映的古越文化现象。
在这篇文章的空白处,用红笔写着这样几个字:‘女书’既为古越族文字遗存,那么倘若明白女书的意思,则多少可以明白‘渎经’的究竟,吾儿谨记,切切。
女书罗三是知道的,那主要是指在湖南省江永县及其毗邻道县下蒋乡一带妇女之间流传的一种文字符号体系。
这种识文字符号体系,当地的男子不识,也无人学习,只有妇女学习和使用,妇女们便把自己使用的文字符号体系叫做女书,而把社会上通行的汉字叫做男书。
至于渎经,罗三很快联想到了吴教授提到的《古越渎经》。
不过,看这篇文章的意思,竟然是指女书是古越族文字的遗存,而书的主人还认为这是解开《古越渎经》的关键所在,因此专门在旁边写下了叮嘱儿子的话。
罗三正想着,突然沈沅拉了拉他,指着墙上的一幅照片对他说:小三子,你看看那幅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富态的中年男子,罗三立即想起,在四教的女厕中,见到的那个中年男尸,就和这个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那个东方白的住所,看来他就是从这里的池塘,漂到了四教女厕。
小三子,这里有这么多书信,我们快找一找,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好,我马上翻一下。
罗三说着立即动手翻看堆放在书案上的信件来。
但是当罗三把目光转移到书案上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书案上的信件似乎乱得过了头,一如刚才在书架上摆放的书一样。
在我们来之前,已经有人翻过这些信了。
我想那人应该就是杀死东方白的凶手,只是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我想,可能和这个有关。
沈沅说着,将一封信递到了沈沅的面前。
接过信,罗三立即展开信纸读了起来,然而信中的内容,让他越往下读,越觉得脊背发凉。
信是这么写的:罪臣英国公东方白叩请圣安,自丙午年间,臣之曾祖东方汉卿偶获《古越渎经》以来,蒙历代先皇厚恩,臣之曾祖以勋封英国公,臣之父祖及臣均荫袭之。
然,臣等有负天恩,破解一事难有寸进,误国甚已,纵身付鼎镬,亦难赎其罪。
然,圣上乃真龙天子,素蒙上天眷顾;我大唐实天朝上邦,岂容异邦杂种。
故天恩开示,上帝降临,臣遂于近日终明经之究竟,此亦圣上之洪福、大唐之幸事也。
臣俯请圣上授臣以专擅之权,则不出三日,诸事毕备,圣上躬行天罚,肃清宇内、廓清八表,则大唐国祚千秋万代……信的落款时间是前天,估计这个东方白还没来得及寄出去,就被人杀了。
杀他的人就是齐王。
沈沅没有回答,不停地递过一些信件来,那是一些更加让人匪夷所思的信件,因为准确地说,那不应该是信件,而应该是圣旨。
因为每一封信的开头,均是一板一眼的圣旨的格式,一如古装戏中出现的圣旨一样;并且连信的纸张也是专门的明黄色的纸。
快速地浏览着这些信,罗三发现,在这些圣旨之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字眼就是古越渎经,而是紧接其后的,则是S大四教。
这些圣旨有的年代较远,有的则年代较近。
从中可以看出的是,随着年代的推进,圣旨的语气是越来越严厉,无非是指责东方家的人办事不力。
看来东方家的人世代研究这个《古越渎经》也没有结果,最近有了结果,却被杀了。
我们好好找一下,看看这里有没有线索。
二人找了许久,也没有什么发现。
算了。
我们先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吧。
罗三说着,几本书和信件放在一起,然后,在书房之中找了个袋子,将其全部装了进去。
回去看!沈沅心领神会。
嗯!沈沅,你再看一下,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找的,我们找一下马上走。
这么久了这里也没见一个人,太反常了,我们必须赶紧走。
罗三一边交代,一边收拾着桌子上的书信。
几分钟后,二人小心翼翼地离开了书房,向外走去。
虽然一路都没有碰到人,但是罗三和沈沅并不敢从大门走,而是从原路来到刚才的池塘旁,再翻过围墙离开了那座大宅。
好在围墙外只是一条死巷子,此时并无一人。
出了巷子之后,罗三立即开始寻找路牌,他迫切地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终于他看到了一条他熟悉的街道名字迎宾大道。
罗三知道,这迎宾大道已经是位于成都城西极远的地方了,距离成都市区的二环路也有较远的距离。
除了用于接待、开会的金牛宾馆外,这一带大部分地方都是农田。
没想到自己和沈沅在地下被水流一冲,竟然被冲到这里来了。
看来,整个成都的地下深处,都应该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地下海洋了。
二人白天不敢再回到学校,而是去了宾馆。
换上刚买回来的衣服,罗三与沈沅迅速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罗三被窗外的雷声惊醒,扭头一看,罗三发现沈沅还在熟睡,便躺在床上整理起自己的思路来。
大唐帝国的人要破解《古越渎经》,肯定是因为《古越渎经》中隐藏的那个大秘密。
吴教授说一旦有人知道了这个秘密,便拥有了毁灭整个世界的能力,真的有这回事吗?这个秘密是否和成都即将发生的大灾难有关?想到这一大堆的问题。
罗三决定给颜庆波打个电话,问一下他是否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警察应该会有接到报案吧。
警方的确接到了报案,并且恰好也是颜庆波经手,所以一听说罗三与沈沅是事件的亲历者,颜庆波立即赶了过来。
颜庆波到的时候,沈沅已经醒了,于是罗三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听完罗三的讲述,颜庆波半天没有开腔,过了好一会儿才蹦出一句:你们说的是真的?你们是死而复生?当然是真的。
我记得那群人说我们两个人都死去多时了。
我只记得前半段的事情,在靠近那个书包之后,我就昏迷了。
我的确听到他们对话,还说到现场除了我和你之外,所有东西都干枯了,还有一个人不见了踪影,我估计那个人是木师古。
干枯了?沈沅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怎么个枯法?这个我来说吧。
颜庆波于是将他到现场看到的情况告诉了二人。
原来今日凌晨,警方接到报警,说S大发生怪事,于是颜庆波和同事赶到了现场。
看到现场第一眼的时候,他立即被吓呆了。
只见数十平方米的地上,所有的灌木、杂草、树木全部干枯,就像被放在烈日下暴晒了数十天一样。
而最让人震惊的就是现场还有数百条蛇,也是全部干枯,而这种干枯则更为诡异,蛇身体上所有的水分、营养都像被抽走了一样,只剩下骨头和蛇皮。
除了蛇,现场还有一两只狗,也是一样的干枯法。
甚至土地也都沙化了。
由于是凌晨发生的事情,警方未能找到目击者,无法知道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相关部门对此事进行了消息封锁,并在学生上课前对现场进行了清理,并将现场的东西提出了样板,交给由成都市各级专家组成的调查组进行调查。
目前还没有结果,但是上方担心是某种生物武器。
我也觉得可能只有生物武器才能造成这种结果。
小三子刚才不是说,那群人提到现场曾短暂地出现过浓雾吗,我觉得那浓雾就是生物武器。
我估计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上次用狗追杀你,失败之后,那群驱使野狗的人打算再次对你下毒手,于是派木师古引你们过去,在书包里下了毒,让你们一闻就昏迷,这样一来,他们再派出一群狗来咬两个不会逃跑的人,没想到蛇群却准时出现来保护你们。
蛇狗相争,现场又僵持不下,于是他们就请出了生化武器,想致你们于死地,但没想到你们还是没死。
他们就只好把你们扔到了海眼之中。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那颜哥,你还等什么,快去抓木师古吧。
哪有那么容易,无凭无据,我怎么抓人?我还是让其他同事去他宿舍把他叫到警局去接受调查吧。
那谢谢颜哥了,唉,从我听到的情况来看,浓雾和干枯都似乎是57年前案子的一大特征,所以那个被称为三叔公的家伙,一听到浓雾和干枯就在发抖。
他们肯定是57年前案子的知情者,如果他们肯告诉我们57年前的案子的话就好了。
颜庆波见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临走时交代罗三:你两次死里逃生,下次恐怕没这么好运气了,自己小心点。
好了,我去找吴教授了。
颜哥,等等我们。
我们也要去找吴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