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真的狠得下心?庐将龟甲纳入袖中, 脱口而出地反问道。
芈夫人缓步走到他面前,定定注视着他的双眼,像是要看透他的内心:怎么?分明亲眼见证我与随侯宝相争的整个过程, 却没料到我连自己的兄长都不放过?她的声音虽轻, 其中包含的却是质问的味道。
庐却反常地未曾相让。
真的只是兄长?太子与夫人曾经恐怕也是情投意合, 能够跨越血亲的羁绊,连禁忌的子嗣您都愿意为他留下。
甚至我的名字……够了!芈夫人打断了他,庐,若非我向你承诺过你不再是个奴隶, 我现在就会要了你的命。
庐毫不犹豫地跪下:您现在也可以这样做。
我确实不会杀你, 你对我有用。
芈夫人冷笑道, 她抓住庐的头发, 强迫对方抬头看她,为熊旅打抱不平, 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你配吗?芈夫人低下头, 几乎与庐鼻尖相抵, 呼吸相闻。
有力的双臂绕过芈夫人腰后逐渐向上, 芈夫人未曾阻止, 那双手臂便愈发肆无忌惮, 一用力便把她勾下拥在了怀中:臣不配。
但夫人也会像舍弃太子一般舍弃臣吗?芈夫人哼笑道:若是舍弃你会换来更多利益,何乐而不为?她松开拽着庐头发的手, 从他的眉毛、眼睛、鼻梁,一直摸到嘴唇, 然后按住,禁止他口中吐出半个字。
不要装出一副为情所困、泥足深陷的样子, 庐, 如果你这么轻易便能交出真心, 也活不到现在,别让我太瞧不起若敖氏的教导。
芈夫人轻轻舔过庐的耳边轮廓,试探到此为止罢。
只要留下你的利益多于舍弃你的,你应该明白我的选择。
芈夫人没有提起相反的可能,但两人都对此心如明镜。
庐的衣襟被芈夫人扯了开来,他便带着芈夫人缓缓倒在席上,又揽着她翻了个身,以下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漫漫寒夜,有人作伴倒也不错。
女子吃吃地笑,丝毫不在意与她取乐的男人身份有多微末,但是庐,做了我的人,便不可娶妻。
你可想好了?芈夫人一向觉得她十分了解面前的这个男人,他出身卑贱,却心比天高,恰好又有足够的能力,便一心往上爬,不惜代价,不择手段。
如今他赌赢了。
一个正经的身份,又作为她的心腹,他完全可以如任何普通男人一样娶妻生子,而不是在她身边做一个内宠。
当然,毫无疑问,做她的下属肯定不如做她的内宠更得她心意,但是延续血脉,繁衍家族,这应当是每一个男人的渴望才是。
芈夫人并不认为庐会是那个例外,尤其他曾经身为奴隶,这种渴望也许还会更甚。
若我去母留子,夫人可否允我留在夫人身边?庐的脸色沉凝,眼眸中似乎有火光闪动。
芈夫人抬手摸了摸庐鬓边有些汗湿的发:但我想你的孩子可能并不想要一个贱妾身份的母亲。
那夫人可愿为我……一个耳光轻飘飘地落在他脸上,芈夫人笑骂道:你可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这种事情都敢妄想。
不过没有这个可能,矞姒已说过我不会再有孩子了。
她语气平静,表情甚至还带着些愉悦,罢了,我也无意再与你计较,待你想要子嗣的那日,记得自行离去。
芈夫人腰腹用力半坐起身,双手搂上庐的脖颈,便将他顺势拖了下来。
此后种种,两人皆不再多想。
及时行乐便是。
远在楚国的太子旅也是这么做的,或许已经要称他楚王旅了。
虽然还未曾正式即位,但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待吉日到来,熊旅便将正式成为这辽阔楚国的君王。
然而昔日楚王商臣在时,太子虽称不上英明神武,总算尽职尽责,也曾在战场上历练过,是守成之君的模样。
如今看来却完全并非如此……自穆王去后,太子完成丧礼,便一副颓废之色。
没过多久,便大肆纳妃。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无论是身为太后的仲姬,亦或是熊旅的正妻樊姬,都对此堪称毫无反应。
楚王宫中日夜响彻钟鼓之乐,妃妾们各自起舞,着实教人眼花缭乱。
其中尤以郑姬和越女最得熊旅喜爱。
庐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思,将这个消息连带着斗般送来的若敖氏私兵一并告知了芈夫人,只得了芈夫人一个嗔怪的眼神。
消息传来有时间差,他怕是已经即位了。
芈夫人叹息,而我还一事无成。
哪里便称得上一事无成。
庐赶忙奉承道,随国公室如今已如一团浑水,夫人的计划也在顺利进行。
芈夫人摆了摆手:是季怡得用,但我愈发担忧他了。
公室有他这样的人才却不被重用,着实令人难过。
口中说着难过,表情却全然不是那回事,芈夫人对此庆幸得很。
若非如此,季怡怎么会为她所驱使。
然而她对季怡的忠诚,却始终抱有怀疑。
见芈夫人陷入思绪,庐继续开口道:至于军队,斗公言说要再过些时日,听闻将由公孙克黄带兵前来,信物也将由他带回。
听到熟悉的名字,芈夫人眉头微皱:斗克黄啊……想不到连他也。
罢了,他终究是斗般的儿子,也算意料之中。
难怪熊旅会变成那副样子。
不提这些了,斗般送来的人,是与你类似,还是依附若敖氏的小氏族?芈夫人正色问道,这决定了她要如何处理这批人。
是前者。
庐答道,但还是有所不同,他们是戈戟,我们只能算毒药。
夫人要见见他们吗?不必了,就说是楚王商臣留给我的人,将他们安置在姞璜原本居住的那儿。
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几十人罢了,院子里的花草都处理掉方便他们演练。
但记得知会季怡一声。
芈夫人思考片刻交代道,说到这,她又想起了其他事,说起来,你将姞璜送去哪里了。
庐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半晌不曾说话。
芈夫人挑了挑眉:怎么,你要告诉我你为了永绝后患,已经将她杀了?我本来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庐的话语中没有丝毫心虚之意,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任何错误。
许下承诺的是芈夫人,她确实是诚心要给姞璜一条生路。
但是他隐瞒了她,便算不得她违诺。
实在是姞璜的身份太过危险,哪怕明面上她已病逝,庐也还是担心有一天她会为人所利用,倒不如将计就计,弄假成真。
可惜被范巫阻止了。
他幽幽叹息,颇有几分后悔,后悔被矞姒发现他的想法,所以我也不知,范巫将她送到了哪里。
或许是范地罢。
那应当是范地了,别的地方矞姒的力量也无法触及,但若是范地,范巫矞姒扬名之处,拥有矞姒的信物,范地的主人范山又是她的亲生父亲,想为姞璜寻一处安稳之所应当并非难事。
芈夫人对此事并无什么特别的感受,但她还是轻轻刮了庐一耳光。
自从他们有了肌肤之亲,她便经常用这种带了些羞辱但又没有实际伤害的方式来惩罚这个男人,某种程度上或许是在提醒对方,他永远要臣服于自己。
庐一把抓住她还没收回的手腕,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心:就算您觉得不高兴,下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倒不如说,保证我的权力和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芈夫人哼笑一声甩开庐的手,也凑过去吻了吻他刚挨了一巴掌的脸庞,尽管她其实根本没用力,那里连半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作者有话说:本章中熊旅的小部分内容出自《史记》,不过目前只是个前置,还没正式到那个历史事件。
唉,越写越想把主角栏里面的尼桑删掉了,感觉睡过的男角色们戏份都还挺多的……只留个女主算了。
(不行,我要秉持这篇文身为伪骨科的原则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