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 萧音就明白了这个少年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深夜里哭泣。
除了萧音是个例,萧家军中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招募这孩子进来的人, 是不是被美色给迷昏了头?身高比萧音都矮一头, 更别和其他的士兵相比。
明天把他送出去。
萧音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你的名字。
白、白千野。
少年紧绷身子。
训练跟不上吗?萧音冷漠地问。
被萧音一下子便说中,少年难堪地捏紧不合体的衣衫, 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是……张教头说, 白千野抽了一下鼻子, 才将将忍住泪水, 说我太弱了, 命令我明天就离开军营。
哦?张教头不愧是她的得力干将,想法和她一致。
你体格瘦小,不适合留在军营。
白千野觉得非常没脸,可仍然勇敢地低弱回了一声:我不想离开。
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萧音很是无情,军营里如果能有弱者的存在,那便是留着弱者上战场去送死的。
说罢,萧音借着浅薄的月光细细打量白千野。
瘦弱矮小, 想必连一同入伍的新兵都会排挤他吧?体力跟不上, 平日的操练就跟不上;个子不高, 就无法和队友配合完成任务。
这几日的操练, 你能跟上吗?白千野几乎要把头埋在胸前。
我用的长矛是断的,也总是抢不到饭菜,一直饿肚子。
衣服不合身, 就连骑的也是、是骡子。
说到这里,白千野没忍住,在萧音的面前掉起了金豆豆。
一颗,又一颗。
满含着少年的不甘和委屈。
他真的很努力很努力了。
白千野很委屈,如果他能吃饱饭,等他长高一些、强壮一些,他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士兵!可是……可是军营却要赶他走。
眼前少年哭得是梨花带雨,着实秀色可餐。
而萧音的关注重点,却是从少年的委屈中听出了抱怨。
这里是军营,任何的苦都是应该吃的。
这个少年如此轻易不设防地在她面前抱怨委屈、讲述伤心,倒是有些奇怪。
萧音下意识地掐指算了算。
片息后,眸光一动,唇瓣轻轻抿起。
真有意思。
不想离开,可以。
听到萧音同意他留下来,白千野立刻双眼大亮,激动不已地望着萧音。
真、真的吗,将军!将军,我真的可以留下来吗?萧音点头,神情如月色沁凉:你可以留下,但我的军队里没有弱者。
给你一年的时间,如果你还是像如今这样,到时候就不是你哭一哭,我可以放过的了。
一年的期限,必须要在一年之内成长起来。
愣了愣,白千野郑重点头:是的,将军!我一定能够成为强者!对于少年的热血沸腾,萧音抽了抽嘴角,难得让自己的语气和蔼些,灌起鸡汤来。
知道我是几岁进的军营吗?看着萧音的铠甲裙摆,白千野摇头。
萧音说:十一岁。
白千野猛然抬头,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十一岁的小女孩怎么可以入军营,她是如何坚持下来的,还如此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将军?他的目光与萧音略带怀念的眼神相触。
萧音拢了拢眉心,搜肠刮肚地琢磨编造出一个感人肺腑的小故事。
小时候的记忆就像是泼洒在白纸上的浓墨,无法抹去。
转过身,萧音一边向东边的院子走去,一边缓缓说道:那一年,南疆初叛。
叛军杀烧抢掠,无恶不作。
我的父母将我藏于瓮中,使我逃过一劫。
身后跟着的白千野就像是一只小奶狗,亦步亦趋。
可在我逃出村子时,仍然不幸被叛军发现。
数十个大汉追在我的身后,他们跑得一点儿也不快,我却气喘吁吁、精疲力竭。
那时候的我,就像是一只被饱食的狼群逗弄着的小小兔子。
我知道,一旦被他们追上,下场,只有一个。
虽然萧音的话语毫无波动,只是平静地讲述着当时的场景,但白千野能够想象到年幼的小女孩所面临的紧张恐惧。
绝望之中,萧家军的军旗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迎风而展,飒飒如刃!语气一顿,萧音把眉头蹙得更紧。
半晌后,她的嘴角扬起一点弧度,停下步子,抬头望向天空上圆圆的月亮。
那个时候,我一生的信仰便出现了。
于是,年仅十一岁的我执意要加入——萧家军!转身,萧音定定望向白千野的双眼:没有人同意我进军营,我便偷偷地观察、无赖地撒泼,强行跟着一起训练。
终于,当我成长起来,没有任何一个士兵可以战胜我。
再之后,斩杀敌军,不断地建功立业,才有了今天的我。
正当萧音觉得自己的故事编得非常完美时,白千野忽然眨了眨他那双湿润的眸子。
可是……他很是犹豫地说,可是萧将军,萧家军不是从您爷爷的手上传下来的吗?大昌有萧家,五代武将。
这一代虽没有儿郎撑起门楣,但萧大小姐却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顶天立地的——妹纸。
这件事儿别说是大昌,全天下都知道啊。
萧音:……这个南疆的小柿子怎么什么都知道?能不能让她好好熬一碗鸡汤?她说得差点把自己都感动哭了好不好?老底被白千野戳穿,萧音厚脸皮,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咳,我只是在想讲一个故事激励你而已,你关注的重点不对。
哦……说着便走到了东边的院子,萧音示意白千野快点回去休息后,扭头就走。
呵,怪不得最近的南疆探子多如牛毛,她本以为是南疆王被造反才闹出的哄乱,没想到是南疆王的世子逃入了雁落城。
更是住进了她这将军府。
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