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军遍布雁落城内外, 就凭马将军那个毛头小子带着他的一些亲兵,想要控制雁落城?纯粹是天大的笑话。
有萧音的吩咐,军中的其余将领心中自有安定。
虽然一个个都是武将, 但阴奉阳违也能玩得溜。
偌大萧家军难道连一个小小的马将军也控制不住?哼。
与众多部下商议之后, 夜已深。
萧音一入西院,便看到白千野在院门口笔直地站着, 显然是在等她, 也不知等了有多久。
将军要走吗?他问。
萧音注意到白千野的身后有椅子, 而他站着。
恩, 应了一声, 从白千野的身旁走过,萧音进入院中,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白千野望着她,跟随转身:我在等将军。
等我做什么?月色下,萧音缓缓转身,凝视白千野。
她的眉目如同月光朦胧,似有意味万千, 化作一片白纱遮挡在二人之间。
她实在是没有半点粗俗魁梧的模样, 俏丽聘婷, 英气飒爽。
让人挪不开眼。
白千野并不知道大昌皇宫中的三千妃嫔是不是真的百花齐放、千姿百态, 但他认为萧将军一定会是其中最独特的一个,绝色无双……不,萧将军不该是一群庸脂俗粉中的一个, 她不该进入那个皇宫!一时无语,白千野缓慢地向前走了两步。
萧音这才发现,不过是小半年的时间,这家伙已经长得快和她一般高了。
因为白千野的腿伤,将军府的厨房一直特意给白千野吃些好的,倒是让这小子恢复极快,相信等下次再见,他一定会是身强体壮的模样。
不要走,好不好?忽然,白千野轻声说道,如果你进了宫,这辈子也不会出来。
你就像是一只鸟儿,被折断翅膀关进笼子里,一辈子也无法再飞向蓝天。
你想过那样的日子吗?对于白千野的劝阻,萧音颇感几分意外。
日久生情,相处得久了,她对他来说也算是亦师亦友。
但他二人之间终究隔着国恨,原主之前斩杀的南疆人不知几何,这位旧南疆王世子竟然会善意劝说她?皇帝诏命,我自然不能抗拒。
萧音无意与白千野多谈,只道是圣命不可违。
猛然间,白千野握紧双拳:皇上对你如此,你还要效忠于他?你有整支萧家军,何不逃离此处,另寻天地?萧音骤然眯眼:去哪里另寻天地?白千野没有说话。
我的父母全族都在皇城,你在劝说我以萧家军为后盾,反叛大昌吗?萧音陡然加重口吻。
这让白千野立即垂头,几息后,闷声说:我不敢。
好了,伸出手,落在白千野的肩膀上,萧音重重地拍了拍,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你做好自己该做的,做好自己想做的,就可以了。
说完,萧音抬步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当她将要进屋时,听到白千野好像是咬着牙发问:难道以后你我不能再见了吗?唔。
蓦然心中一动,萧音带着些许笑意,回道:天下太平,女将贴花黄,你说该何时,女将能再着铠甲?那一刹那,白千野眼眶惊睁,死死盯着萧音进屋的背影,直到她将房门关上。
飞鸟尽,良弓藏。
若要良弓重现天日,自当是……鸟兽群出!……萧音并没有睡多久便起身。
以她如今的修为,只需要些许的饮食和休息就可以保证精神焕发。
此时,不过是子时刚过。
若是往日,将军府或已陷入沉寂,或正埋伏抓捕南疆探子。
而今日,灯火大盛。
去,派人去请公公起身,该启程上路了。
是!萧音并没有收拾什么行装,只是拿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做做样子。
士兵见萧将军之前并没有决定挑哪些士兵跟随她回皇城,很是心急。
将军此番回皇都,要带多少人马?借着火把光芒,萧音正在认真地擦拭着盾牌表面。
听到这个问话,连头也没有抬:只我一人。
这怎么可以!?周围的士兵非常震惊,将军您孤身回皇都,实在是太过危险,属下恳请跟随!刷刷刷跪倒一片。
望将军三思。
皇城对于您来说,无异于虎狼之地,您不带任何兵马回皇都,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属下愿追随将军,不求富贵,生死与共!捏着手中的粗布,萧音抬眼望一圈,轻轻笑出声:什么‘生死与共’,说得如此严重,你们想和我同生共死,我还不乐意呢。
起来吧,她将盾牌拎起,抬手敲敲,发出沉闷的响声,平日里你们都说我能以一当千,那敢问,我带上一千人回皇城,岂不是只相当于两个我?士兵们面面相觑。
这算法,很有逻辑呀。
本来我一个人上路,行事随心。
若是带上你们,管吃管住不说,还得操劳调度。
萧音嫌弃地说:带着你们实在是拖累,你们还是留在雁落城好好看家罢。
将军说的好有道理,士兵们竟无言以对。
将军……放心吧,我会时时传信回来。
只要你们能在雁落城恪尽职守,无论你们跟不跟随着我,都能成为我强有力的后盾!盾牌落地,震耳惊心。
谨遵将军吩咐!过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后,萧音站在将军府门前,才等到宣旨太监等一行人。
宣旨太监和随行士兵一个个都困得睁不开眼。
太监更是佝偻着身子,刚站定在萧音的面前,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萧……啊——将军府的一群士兵都冷眼看着,目光如刃。
萧将军怎么会这样早就让启程?这、这咱家等一行人才刚刚睡下。
萧音可不管他们是多会睡一下的。
公公昨日特意叮嘱要早早动身,本将军听从公公的建议,不好吗?说着便向马车走去。
宣旨太监一肚子抱怨地跟在后面:可这也太早了。
披星戴月呀。
不早不早,等出城要走山路时,天就亮了。
咦,宣旨太监忽然察觉不对劲,萧将军没有行装吗,您不带随行人马?公公不是说等我入了宫就要享受荣华富贵?宫里应该什么都不缺吧,我需要带什么?这话让宣旨太监真不知道是该感慨萧将军的艺高人胆大,还是该说她心眼儿太粗。
在马车前站定,萧音转身,将手中的盾牌递到宣旨太监的面前:还望公公将这盾牌为本将军抬上车。
比半年前的白千野还要弱不禁风的太监,为难地看着盾牌。
一咬牙,伸手去抱。
砰!一看见宣旨太监抱住盾牌,萧音就松了手。
重千钧的盾牌直接便带着宣旨太监砸落在地。
啊——尖叫声,我的手,我的胳膊!大半夜的,谁家在杀鸡?唔。
萧音抬脚挑起盾牌一踢,盾牌竖立,又狠狠往宣旨太监的脑门上撞去。
这一次,没有闷哼,宣旨太监一下子就被撞晕了。
萧音拎起盾牌,一边往马车上放,一边无奈地感慨:这位公公的骨头还真是很软。
啧。
周围,跟着宣旨太监的士兵们个个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终于,回皇都的车队启程。
只是这个车队已经全部听从萧音的吩咐。
宣旨太监因为身子骨太弱,被盾牌砸伤了胳膊双手,又被撞伤了头,唯有整日窝在马车中咿咿吖吖地养伤。
坐着最舒适的马车,享受着最高待遇,经过小半个月的行程,萧音抵达大昌皇都。
这一日,皇上率领朝堂上下的重臣要员,齐齐于皇都城门口迎接。
原萧家二小姐,现晋国公世子妃萧柔卿,望着从远方驶来的车队,心狠狠揪起。
有不安忐忑,有愤恨厌恶,而更多的则是得意与骄傲。
她身旁站着的是晋国公世子,皇都第一才俊,有浩浩学识与德行气度的意世子。
是她的夫君!她身前站着的,是晋国公夫妇与萧父萧母。
都是她的靠山,都是她的倚仗。
萧柔卿无比清楚,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如何得到的。
她是从姐姐的手中抢过来的!是她历经了一世的磨难生死,上天命运该补偿给她的!意哥哥与长姐青梅竹马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与她结为了夫妻,整日与她温柔小意?萧母乃嫡母,她乃庶女又如何,为了让她有身份嫁入晋国公府,萧母还不是得认她为嫡女,与她日益母女情深?但是,抢夺了长姐本该拥有的一切,她就可以满足了吗?当然不可以。
她最深深恨着的,就是那个越来越近的姐姐呀。
虽然算不上是日夜兼程,也能说是风尘仆仆。
听闻外面的士兵禀告皇上率领百官在车门口迎接,萧音实在是觉得可笑之极。
连整衣正冠的工夫都不给人留,这么期待百官看见她灰头土脸的模样?怎么,皇上觉得收她入宫很委屈?这么委屈,还真是辛苦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