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2025-03-25 23:56:51

确认苏槐真的已经睡下后,陆时辉动作轻轻地起身, 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苏槐似乎也睡得正熟, 没察觉到他的半点奇怪。

陆时辉沉默地摸了摸她的手, 细腻光滑的肌‖肤藏在黑暗之中, 手上的触感通过温热复杂的血管,格外敏感地传到心脏。

他小心翼翼地走下床,把自己对这丝温暖的留念压在心底,然后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

陆时辉迈着轻步朝门外走,然后慢慢走出房门,又将它虚虚掩上。

暗红色的木门在黑暗之中划出微淡的弧度,也没有半点杂音。

幸好他以前怕回来的时候吵着苏槐, 所以早早地就把发出怪响的门换上, 现在倒是省了一些事。

……别……房间里突然传来呢喃的一声, 陆时辉心下一惊,扶门的动作突然一顿。

当他发现苏槐只是在说梦话后,刚才悬着的心慢慢放下。

陆时辉回头看了一眼苏槐,心中暗暗想道, 他最不喜欢的一件事, 果然还是起床。

如果不能苏槐发现,那他必须要赶在天亮之前回来。

陆时辉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出去,他看着眼前的自行车,犹豫地在心中权衡一番,最后还是决定骑上。

万一陈芬玉跑不出去,那他岂不是功亏一篑?苏槐的病根本等不了太久。

而在他后面的屋子里, 本应该睡得即使打雷也醒不过来的苏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陆时辉大概不知道,安神的那些药对苏槐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即使他加了点别的也没多大作用。

她小时候爱哭闹,一直觉得浑身疼,父母实在没辙了,就找村口的老大爷开一些药,全是安息养神的。

从小吃到现在,它对苏槐早就没用了,就像极其寡淡的汤水一样,喝下去根本没感觉。

苏槐胃里泛着恶心,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奇怪,奇怪到让她快要全身乏力。

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抱着纤细的手臂。

明明是这种不冷不热的天气,她却莫名地感到全身发冷。

那种冷意从脚底搜地一下蹿到头顶,竟让人有了半点如同进入冰窖的感觉。

苏槐一直都很浅眠,但是为了不让陆时辉担心,她从来都不敢跟他说。

因为他的忙碌,苏槐与他呆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她怕陆时辉会觉得她烦,甚至怕他连回家都要等到她醒后。

深沉的黑暗遮盖住一切,就连月光也隐隐约约黯淡下来。

低垂的双眸里,看不到任何怪异,明睐如水镜,透出的是深不见底。

被子的一角被紧紧攥住……他果然还是去找她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救人而已,再怎么说那也是一条人命。

苏槐突然不停地咳嗽起来,喉头一阵腥甜,她忍不住弯腰捂住嘴干呕,最后竟是开始咳出血来。

点点血红,零星地全都洒在了被子上。

她看起来很淡然。

苏槐十分不在乎地把嘴上的血迹擦掉,然后像陆时辉一样,下床把鞋穿好。

她只是想去看看,陆时辉要怎么解释。

……寂静的夜晚里,无关的人们早早睡下,除了那帮手上拿着冒着微亮小煤油灯的人。

陈芬玉在村子里无亲无故,加上大家都下意识地瞒着陆时辉一家,他们倒不怎么担心陆时辉会突然跑出来救人。

村里一群封建迷信的人,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但陈芬玉的身份有些特殊,这又不得不让他们有些犹豫。

就算是被某些落后的东西紧紧锢着思想,村子的未来也不由得他们不重视。

要陈芬玉是没身份没地位的人,那她这个人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可能还像现在这样活着,甚至还被关在一间房子里,然后心惊胆战地等人来救。

而陆时辉跟李福儿相约见了一面,问了一下具体经过后,就更加确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不太可能发生。

或者说时间不会是这两天内。

如果时间拖长了,那就不好说了。

其实陆时辉想得也确实没错,因为村长和别人也一样,确实在犹豫。

陆时辉不会傻到随随便便就跑去救人,到时人直接消失不见了,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个盘子要扣在他头上。

他也不会就这么莽莽撞撞的就跑去找村长,即使他了解村长的优柔寡断。

他让李福儿去关陈芬玉的房子那边,以防事情突变,然后他把车停好,藏在一边的灌木丛里。

陈芬玉如果能走,那她就必须要走快点,免得真出什么意外。

但陆时辉忘了,很多时候计划是赶不上变化的,比如村子里很多人都看陈芬玉不顺眼。

李福儿走到半路就被人给抓了。

是余姐带的人。

余姐平时脾气火爆,经常与脾气同样犟的陈芬玉发生口角。

虽然余姐经常占上风,但她心情也不见得多好,比如回到家的时候经常被自家男人骂这就让人很不爽快。

什么人家小姑娘就不能让着点,城里来的娇气点又怎么样,余姐每次都气得牙痒痒,不就是姓陈的来家访了两次吗?要不是最近家里修新房,她才不会图宿舍那点小地方,看着那女人的样子就气。

这两个人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和气,但暗地里都是看对方不顺眼。

李福儿心里十分慌张,她在一旁挣扎,余姐你要干什么?余姐啐了一口,陈芬玉不守妇道也就算了,还明里暗里的抢别人的男人,就活该被人烧死!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李福儿狡辩。

余姐啧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什么。

人看好了,我们过去。

余姐的牙尖嘴利不是软趴趴的风絮,骂起人来谁都要退让几分。

就连村长也争不过她,村长火气上头了,又不敢跟她对骂,直接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就把她轰了出去。

……陈芬玉的心脏紧张得怦怦跳,手心都浸出冷汗来,她呆在这里很久,不止陆时辉没来,连李福儿都没过来跟她通声气。

起初的笃定摇摇欲坠,陈芬玉怕了。

而这时,旁边传来了一阵奇怪声响,更让她胆子都给吓破了。

臭老鼠、毒蛇、黄鼠狼……一个个恐怕的想法冒了出来。

陈芬玉脑子一片空白,啊地尖叫起来。

尖锐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到外面,同样也把屋外的人吓了一跳。

门是外面锁着的,他们这些来看守的都没钥匙,钥匙在村长那里。

叫什么呢?有人趴在窗户上往里看。

没出什么大事,那个人翻了一下白眼,然后把手上的煤油灯放下。

没有什么月光的大晚上,即使提了灯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窗户还被封成这样子,能看出个屁。

有东西进来了!陈芬玉声音都被吓得变了调。

进你妈的鬼。

那人骂骂咧咧的走到屋子旁的石凳下,大力地扇着蒲扇赶蚊子。

你别走!!陈芬玉声音颤抖。

一起的几个人正在打牌,都没空理她。

是我。

有个人小声说。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陈芬玉一愣,张开的嘴巴突然不动了。

她倏地转过头,看着从下面慢慢掀起一块木板上来的人。

从底下上来的这个人动作有些缓慢,看起来有些吃力。

陈芬玉不叫了。

外面那粗壮的汉子心里觉得不对劲,于是再次起身来望一眼,你到底要干什么?陈芬玉心又是一缩,她尴尬地笑笑,刚才看见了一只老鼠跑过去……他还是觉得不对劲,举起灯朝里面看。

别管她了,李哥。

另一个人在外面叫,到你了!知道了,待会记得多过来看看,一惊一乍的,我觉得这女人要搞事情。

他边走边对那群人说。

陈芬玉见他走远,松了口气。

回头压低声音对来人说道:怎么是你?!陆医生呢?陈芬玉问得理所当然,衣服还有些乱的苏槐有些忍不住了。

陈老师就非要见我丈夫吗?……那你怎么会来这?陈芬玉顿了一会儿,选择性地跳过这个话题。

苏槐深呼一口气,心里也在想这个问题,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刚才她和陆时辉前后脚出门,半路上她还看见了李福儿被余姐抓到的场景。

可是来到了这里,她却没看到陆时辉的影子。

苏槐在不远处看着别人打牌聊天,她在心里迟疑了一下。

她不知道陆时辉能不能赶过来,而余姐一会就应该到了,要是他赶不过来……那陈芬玉就真的死定了。

因为从小就被各种拘着,苏槐虽然听过村里面的事,但也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不管她路上想得怎么恶毒,现在突然站在了现场,苏槐莫名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人命这种事情,到底不是普普通通的两三句话就能解决的。

苏槐还是没跨过良心那关,她觉得如果自己有能力救人却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死,那她恐怕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她想起小时候也曾跟着别人来这里玩过,王家儿子为了跟她炫耀,还专门带她走过那条地下道。

或许她可以去试一试,然后她就听到了陈芬玉失控大叫的声音。

陈老师,先别说这些其他的。

苏槐帮她解绑,绳是死结,苏槐废了不少时间才摸黑打开,我们先出去。

怎么出去?陈芬玉有些紧张。

走下面这个地方。

苏槐指了指下面,这里通向外面,出去之后,先去…我家……咳咳……苏槐突然咳嗽,声音从里面传了出去。

陈芬玉被她这么一吓,腿都给软了。

外面的响起脚步声,有人提灯来看,苏槐边咳嗽边把人推到一旁。

从窗户里看过来,就像一个人一样。

虽然声音有了差别,但是突然换了个人谁也不会想到,来人也没想到,只看了几眼就又走了。

不吃不喝一天,还穿着单薄的衣服坐在地上,着凉了也不是意外。

陈…咳…老……师……苏槐咳得脸都红了,停不下来,你先走吧……陈芬玉犹豫了一下,那你怎么办?到时我…咳…再跑。

苏槐觉得腥甜感又上来了,就算跑不了……咳……我再跟他们说清……咳……身份就好了,没事的……再不济……咳……你帮我把时候叫过……来。

她咳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陈芬玉咬牙,知道自己呆在这没用,那我先走了。

陈芬玉看了一眼底下这条黑不见底的道路,心中还是害。

没有一丝光亮,她真不知道苏槐是怎么进来的。

下面……咳咳……那里有灯。

苏槐这是让她快走,要不然真来不及了。

陈芬玉狠下心,闭着眼睛摸黑走下去。

当陈芬玉走下去不久,苏槐还没来得及换气,闷在胸口里的大口淤血就这么吐了出来。

苏槐的嘴里不停地吐着血沫,而咳嗽却还没停下来,她的身体跌倒在地上,没有力气往前爬,更别说自己走下那条路。

她头晕目眩,眼前的黑暗重叠在一起,钻心的疼痛犹如怪物一般撕扯她的身体,地上仿佛倒着血淋淋的碎片。

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苏槐的指甲缝里全都是血,她不能在这里晕倒。

陈老师一定会见到时辉的,他会来救自己的,一定不能晕过去。

时辉会过来的,她不能倒在这里!苏槐难受得的心肺都要被咳出来。

而晕倒的那一刻,苏槐的脑子想的全是陆时辉会过来。

因为陆时辉只让她喝药,所以自己的身体到底有多糟糕,苏槐大概是真不知道。

外面的人听见咳嗽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连忙再次上前看了看。

见人影趴在地上,他猜测人应该是发烧晕倒后就没再注意。

人死了没?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这个人回头,看见余姐让人拿着干枯的引燃柴火。

晕过了。

那她还真是走运。

两个人如同日常见面一样,语气都没有多大改变。

而不到一刻钟,这栋尚且还好的房子,从外向里,燃起了浓浓烈火。

难以扑灭。

从半夜烧到了天明,火光照亮了一小片天。

……陈芬玉一直往前跑,连头也不敢回。

陆时辉也是急急忙忙地赶,他在村长那里讲了陈芬玉死后的弊端,村长权衡之下好不容易松了口。

陆时辉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解决了,但村长的另一句话让他倏地毛骨悚然。

余姐早就带着人过去了 !村长年纪大了,跟不上年轻人的脚步。

陆时辉也怕陈芬玉突然死了,那苏槐的病就真的难了,所以陆时辉走在村长的前前面。

陆医生!一个喜悦的声音叫起来,还是从不远处响起的。

陆时辉差点被枯枝绊倒,他抬头看一眼,惊道:陈芬玉?!陈芬玉眼睛酸涩,她刚才真的怕得要死。

陆时辉走到她面前,没想到陈芬玉竟大声哭着扑到他怀里。

陆医生……我差点死了。

陆时辉二话不说,皱着眉立即把她推倒在地,陈芬玉,你怎么会在这?!陈芬玉完全没想到陆时辉反应会这么大,她倒在地上,眼泪直直往下流。

陈芬玉是真的怕。

以至于见到熟人的那一刻,她就把苏槐忘得一干二净。

陆时辉也不想跟她在这里耽误时间,他也不想知道陈芬玉是怎么出来的。

要是苏槐中途醒了怎么办?他说道:跟我来。

陈芬玉声音带着哭腔:我没力气了。

陆时辉皱了皱眉,拉起她的手臂就往前走,陈芬玉只觉得手臂十分疼。

陆时辉把她带到停车的地方,两三句交代完一切。

陆时辉让她赶紧走,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同时,他说他希望陈芬玉能让她父母替他周旋一下,因为他想回去了。

陆时辉没说苏槐的病。

陈芬玉应声答应,她早就跟陆时辉说过让他跟着自己回城。

看着无边际的黑暗,她还是有些怕。

但比起村里那些吃人的怪物,这摸不着的黑暗又变得没那么恐怖了。

天空的鱼肚白已经亮了起来。

陆时辉心下一惊,遭了,苏槐该醒了。

陆时辉再次催促陈芬玉赶紧快走。

要是别人发现了,那可能就连神仙也救不了了。

说完之后他自己也跑着往回跑。

陆医生的脚步很赶,他的心莫名地慌,他想自己该怎么跟苏槐解释。

可这个时候,什么样的理由苏槐才会信?陆医生焦急地想了一路。

当远远看见自己家的轮廓后,陆医生赶紧在脑子里挑了一个最合理的。

就说村长半夜过来和自己商量事!反正事情也是真的,苏槐也怀疑不到哪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微微修一下错字今天发烧了还长更,作者表示真是很厉害了。